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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芨 -【仙子不想理你】《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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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11:20 AM
標題:
雲芨 -【仙子不想理你】《連載中》
【書名】:
仙子不想理你
【作者】:
雲芨
【內容簡介】:
白夢今當了上千年的女魔頭,到死都讓整個修仙界如鯁在喉。
當她意外回到少年時,忽然不想做魔頭了。
如此道貌岸然的修仙界,有她這樣茶裡茶氣的仙子,也挺合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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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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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1:45 PM
楔子
紫微遺跡已經開啟好幾天了,徘徊在入口的修士不減反增。
有新來的修士興沖沖趕到,被熱心的同道及時拉住。
「道友留步,現在去不得啊!各大仙門正合力剿殺玉魔白夢今,小心被無辜波及,遭了池魚之殃。」
剛剛抵達的年輕修士大驚失色:「玉魔也在此處?這女魔頭又想幹什麼壞事?」
「自然是搶奪仙宮之寶了。聽說紫微遺跡裡有一樣上古至寶,名喚輪迴鏡,有移山倒海、逆天改命之能。要是落入心懷不軌的人手裡,怕是要屍橫遍野,生靈塗炭。」
這話說得年輕修士心都提起來了:「如此至寶,要是被那女魔頭奪走,修仙界豈不是要再起風雨?」
「誰說不是啊!所以各大仙門派人把守住入口,力求將白夢今擊殺於遺跡之內。」
那些不敢進秘境,又不捨得離去的修士們都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這女魔頭壞事做盡,惡貫滿盈,早就該殺了。」
「可不是?聽說她幼失雙親,多虧家族照拂才能平安長大,誰知道後來功法大成,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將家族夷為平地,一家老小連家裡的狗都沒放過。」
「還記得七星門周月懷嗎?早年那女魔頭還在丹霞宮的時候,與她引為知己,結果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竟被滅了滿門。」
「要說慘還是丹霞宮寧仙君最慘,好端端的被這女魔頭纏上,不願屈從於她而被暗算得經脈逆行,險些走火入魔,到現在還未清除病根,日日忍受煎熬。」
樁樁件件惡行,概括起來就四個字,罄竹難書。
其中一名年長的修士聽到這裡,長嘆一聲:「說起來,早年她還是玉仙子的時候,我曾見過她。丹霞宮掌門愛徒,天分出眾姿容絕世,名號裡這個『玉』字真是恰如其分,誰知道後來……」
玉仙子成了玉魔,曾經前赴後繼的狂蜂浪蝶們,再不敢提昔年的仰望愛慕,一個個義憤填膺,恨不得殺之後快。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大概要從白夢今拜師丹霞宮說起。
「……白夢今成功闖過通天路,被岑掌門看中,收為關門弟子,當時真是風頭無兩。丹霞宮的通天路,平均十年才闖出來一個,無一不是資質心性俱佳的可造之才。後來這些弟子,也都成為丹霞宮的中流砥柱。」
「果不其然,白夢今入門築基,二十年金丹,幾乎追平了寧仙君的記錄,人人都以為她會是丹霞宮又一位天之驕子。」
「那她後來怎麼會入魔?」年輕的修士好奇問道。丹霞宮乃是上三宗之一,她還是岑掌門的關門弟子,前途何等光明,根本沒有理由入魔。
那年長修士感慨:「只能說是孽緣,偏偏叫她遇上了寧仙君。」
「所以說,那樁傳聞是真的?」有知情的修士表情微妙,「這女魔頭與寧仙君曾經……」
話剛起了個頭,就被人打斷了。一名寧仙君的崇拜者喝道:「寧仙君與她可沒有關係,全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不錯!她自己不要臉肖想寧仙君,與寧仙君何干?少來攀關係!」
丹霞宮現任掌門寧衍之,天生劍骨,當今第一劍修。從少年時,他就是修仙界人人嚮往的天才。對他敬重的、仰慕的、鐘情的……男男女女不知凡幾,豈容旁人有半點不敬。
「哎,別激動,咱沒這個意思,就是說說舊事。」
「是啊是啊,寧仙君持身端正誰人不知,斷沒有詆毀的意思。」
打過圓場,無聊的修士們繼續閒話。
「白夢今入了岑掌門門下,便與寧仙君成了師兄妹。寧仙君何等風采,日夜相處之下,她便動了凡心,苦苦追求。可寧仙君一心修成大道,對她不假辭色。一來二去,白夢今心生魔障,竟然對寧仙君下了情蠱。」
「幸而寧仙君警覺,揭穿了她的醜事,請岑掌門逐她出師門。白夢今大受刺激,假作懺悔,趁機打了寧仙君一掌。這一掌擊中寧仙君的劍心,就此種下了病根。」
說事的修士長聲嘆息:「經此一事,寧仙君劍心破碎,險些走火入魔;白夢今趁亂逃出丹霞宮,就此成為叛門之徒。岑掌門差點痛失兩位愛徒,傷心之下,沒多久就坐化了。」
這些陳年往事,對比現狀,不免叫人唏噓。
「情之一字,當真害人不淺。倘若白夢今沒有心生妄念,今日丹霞宮會是何等盛景?寧仙君不受劍心之傷,修為更上一層樓,如此,丹霞宮必為上三宗之首。」
「倘若兩情相悅,也不失為一樁美談。一個曠世之才,一個天人之姿,神仙眷侶啊!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呸呸呸!別瞎說,就這女魔頭的心性,她也配?!」
「如此說來,白夢今豈不是更可惡了?丹霞宮的基業,差點毀在她手裡。」
「女人就是成不了事,滿腦子情情愛愛,就為了這個入魔,也不嫌丟份!」
這話立時引來幾位女修的圍攻:「姓白的自己人品低劣,關女人什麼事?」
「白夢今再怎麼劣跡斑斑,也是魔道魁首,你又成了什麼大事?」
「說得好像你們男人不會精蟲上腦一樣,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我看也沒少幹啊!」
吵吵嚷嚷中,忽然一陣地動山搖。
「不好,禁制要破了!」
修士們停下鬥嘴,抱頭鼠竄。
那些守在遺跡入口的仙門弟子紛紛奔過去,在長老的調度下出手,加固禁制。
但這並沒有用,遺跡上方的光罩一陣搖動,轟然碎裂。
一道紫色遁光沖天而起,很快被幾人攔截。
遁光散去,露出一名紫衣女子的身影。
只見她身段婀娜,面容如玉,負手立於半空,衣袂翩然飄飛,彷彿天人臨世。這風采氣度,怎麼看都不像個魔頭,倒應了她早年的名號,玉仙子。
「白夢今,」青衣竹冠的俊秀青年攔住她的去路,「叛門之徒,還不束手就擒,隨我回丹霞宮謝罪!」
剛剛經過一番苦戰的女魔頭並不狼狽,袖口沾的些許血跡,反倒顯得灑脫隨意。
她的目光在青年臉上頓了頓,嘴角一挑:「霍師兄,原來今天帶隊的是你。寧師兄呢?殺我他不親自動手嗎?」
「擔不起玉魔閣下一句師兄!」丹霞宮掌院霍沖霄沉聲道,「殺伱何需寧師兄出手,何況他也不想見你。」
白夢今呵了一聲,似笑非笑:「我料想他也不會見我。」
不等旁人琢磨言下之意,她袖口一拂,身上靈光大爆,一面金光燦燦的古鏡飛了出來。
「說來說去,你們不就是想搶這個嗎?東西就在這裡,有本事來拿。」
隨著這句漫不經心的話,雪花般的碎玉漫天飛揚,天地間彷彿驟然刮起了暴風雪。
「瓊玉功,這是瓊玉功!」
有見識的散修大叫起來:「快躲!」
但見「雪花」飛舞之處,沾到的草木、山石褪去顏色,化為灰白色的玉石。
瓊玉功,化物為玉,斷絕生機。
一位仙門長老大怒,喝道:「妖女住手!膽敢濫殺無辜!」
說著仗劍而起,伴隨著長嘯的劍光挾帶著強大的威壓,向白夢今撲去。
有人打頭陣,仙門弟子俱都衝了上去。白夢今實力強橫,為人又狡詐,這次機緣巧合將她重傷,錯過了未必有下次。
漫天都是劍光術法,夾雜著無處不在的碎玉。實力夠不上的散修們,別說參與這個層次的大戰,連看都看不清楚,更無法分辨誰佔上風誰落下風,一個個忙著找地方躲避。
最終,一切結束於百無聊賴的低語:「不玩了,你們這些人,真是無趣得緊……」
話落,那面古鏡陡然放出光華,瞬時所有人都定住了。
霍沖霄的劍光剛剛飛出,下方弟子們布的陣亮到一半,各自找地方躲避的修士們臉上還殘留著驚恐,一切在這瞬間都被凍結。
天上風雲倒轉,已經破碎的禁制回到它原來的樣子,被擊毀的山石又重新出現。彷彿有一支筆,輕輕地劃過去,時光留下的痕跡被一點點抹掉,最後連人也消失了。
只有紫微遺跡,仍然安靜地矗立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1:59 PM
第一章 少年時
「一個野種,裝什麼三貞九烈,給我拿來!」
人還沒完全清醒,白夢今就被一股大力推倒,手裡的東西也讓人劈手奪了去。
她揉了揉耳朵,心道,哪個不要命的敢在本尊面前放肆,不滅你全家枉被天下人罵了上千年的魔頭!
隨後,抬起的視線對上滿臉戾氣的少年,她怔了怔,面露古怪。
「大哥?」
正在翻看靈符的少年一點也不客氣:「大哥也是你叫的?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配不配!」
「就是就是,」旁邊的狗腿子狐假虎威,「叫大公子!」
然後委婉地提醒少年:「公子,三貞九烈用在這好像有一點點不合適……」這是妹子,又不是強搶的民女。
「是嗎?」少年想了下,「那就守身如玉?」
「不是……」狗腿子放棄糾正了。算了,歪就歪吧,公子高興就好。
白夢今一時無語,目光往旁邊一掃,映入眼簾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景物。
寬闊的大堂,一排排整齊的桌案,還有正中匾額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問道心。
雖然隔了千年,但她還是認出來了。這是白家的學堂,她曾經在這裡學習道法,直到十四歲離家。而眼前這個少年,便是一向喜歡欺負她的堂兄白夢行。
所以發生了什麼?她被輪迴鏡拉進了少年時的幻境?
不對啊,一般幻境攻擊的是心境弱點,白家早就灰飛煙滅了,她可一點也不惦記。
神思浮游間,白夢行翻完了,把靈符往兜裡一塞,招呼狗腿子:「走!」
出去前不忘警告白夢今一句:「要是敢告訴夫子,你就完了!」
白夢今:「……」
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在白家最後一年發生的事。
因為父母早亡,她幼時免不了被人欺凌。比如堂兄白夢行,自己功課做不好,就來搶她的。
這疊靈符是明日要交的功課,從符紙到符墨都要親手去做,既費時又費力。她的被白夢行搶走,一晚上的時間根本來不及重做。
已經過了上千年,白夢今的記憶有點模糊。當時她怎麼應對的?哦,對了,那符上有她做的標記,夫子檢查的時候發現了,白夢行因此出了大醜,但也惹惱了他背後的大伯。
她大伯白定昌,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表面公平正直,實則蠅營狗苟。他面上不動聲色,卻暗地裡做了手腳,在丹霞宮使者來考察收徒的時候,叫她失態於人前,平白錯過了拜入丹霞宮的機會,只能冒死去闖通天路。
憶起這些往事,白夢今唏噓。
她反擊的手法不可謂不巧妙,可到底年幼,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不是沒被抓到把柄,別人就不會對付她,人和人之間的惡意,根本不需要證據,甚至不需要理由。
天下人都說,她受了一點委屈,就將撫養自己長大的家族夷為平地。這傳聞大半是假,但有一點是真:在白家,她確實受過不少委屈!
不過,現實裡的委屈她都受過了,這裡是幻境,她總不能還委屈自己吧?當了上千年的魔頭,玉魔閣下已經忘記委屈是什麼滋味了。
白夢行揣著一兜靈符,快活地吹著口哨。
他就知道白夢今手裡有做好的靈符,明日的功課不愁了。
這死丫頭,哪哪都看不順眼,沒爹沒媽,誰知道是不是外頭的野種冒充白家人,還總是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傲什麼呀,不就是會討好夫子嗎?也就是現在初學道法需要背的東西太多,等動手的時候就知道了,他才是真正的修道人才!
白夢行想得正高興,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哎喲」一聲,摔了個嘴啃泥。
「公子!」後頭跟著的狗腿子急忙扶他起來。
白夢行這一跤摔得不輕,膝蓋直直地跪下去,青了一大片,鼻子磕在地面上,鼻血一下就飆出來了。
他伸手一摸,立時慌了:「血、血……」
狗腿子趕緊幫他捏鼻子:「公子別動,馬上就好。」
白夢行再怎麼廢物,也是引氣入體了的,出點鼻血能有什麼事,很快就止住了。
他胡亂一擦,扭頭沖白夢今罵道:「死丫頭,是不是你幹的?好啊,暗算兄長,真是目下無塵,我這就告訴夫子去!」
白夢行慣常如此,自覺丟了人便往別人身上甩鍋。往常白夢今都會否認,然後鬧上一場,直到他出了氣才了事。
但是這回,白夢今輕輕巧巧承認了:「是啊!我幹的,怎麼樣啊?」
又語重心長:「什麼目下無塵,應該是目無尊長,連這兩個詞都分不清,以後功法看反了怎麼辦?大哥還是回去多讀點書,少惹點事吧,不然練錯功法經脈逆行就不好了。」
白夢行沒想到她這麼囂張,先是一愣,隨即大怒:「反了天了!一個野種,要不是家裡好心養著你,早就死在外頭了。今天敢動到我頭上,不教訓教訓你,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給我抓住她!」
幾個狗腿子應聲,帶著不可言說的興奮,凶神惡煞地向白夢今撲去。
白夢今隨意站著,等他們到了近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忽然一個個摔得東倒西歪,重重撞在周圍的桌椅上。
幾個狗腿子還以為自己是被拌倒的,互相指責了一番,爬起來繼續抓人,再次摔成一堆。
這下子再蠢也知道有問題了。
白夢行怒聲質問:「死丫頭,你幹了什麼?」
白夢今無辜攤手:「我不是好端端站在這裡嗎?大哥怎麼平白污蔑人?」
白夢行哪裡相信,他剛才無緣無故摔跤就是明證!
「你這個……」他剛往前走了兩步,腳下一軟再次撲通倒地,差點把牙給磕了。
眼見狗腿子全指望不上,白夢今笑眯眯一步步走到近前,白夢行終於知道害怕了,色厲內荏地警告:「你敢動手,我就告訴我爹!來人,來人啊!」
然而,他為了搶東西,先一步把人都趕走了,這會兒根本不會有人來。
「啊!給我住手!死丫頭!沒娘養的野種!嗚嗚……別打了,好痛……停手啊,我錯了……」
一刻鐘後,白夢今神清氣爽地走出學堂。
忽然發現,這輪迴鏡挺善解人意的,把她扔到這麼個幻境裡來,就是讓她痛快出氣的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2:48 PM
第二章 魔物生
白家學堂位於白府之西,出門往東就是白府側門,往西則是青雲城最大的集市。
白夢今從學堂出來,沒回白府,而是去了集市。
和很多人以為的不同,她是一個心境非常自洽的魔頭,並沒有什麼心魔。
少年過得艱辛?過都過了,惦記這幹什麼?她現在修為超絕,跺跺腳修仙界都要抖三抖,而白家那些曾經欺凌她的人早已作古,哪裡值得她多費一點心神?
所以這個幻境顯得尤為奇怪。
一般來說,幻境有兩個目的。一是攻擊人的心境弱點,破除道心。二是展現出最想看的東西,讓人沉溺。
白家這段往事,對白夢今來說,二者皆不是。
這就怪了,輪迴鏡既為上古至寶,不至於就這點功效吧?說好的移山倒海、逆天改命之能呢?
是以,白夢今決定到集市來探一探。青雲城是一座仙凡混居的大城,人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
進了集市,人出乎意料地多,商販遊人摩肩接踵,叫賣聲此起彼伏。
白夢今一路看過去,眉頭越皺越緊。
她竟找不出一絲不對,彷彿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難道這不是一個幻境?那又是什麼東西?輪迴鏡中的獨立小世界嗎?
一時找不到答案,白夢今隨便找了個茶攤,坐著思考人生。
她心不在焉地喝了兩口茶水,忽聽耳邊傳來一個嬌俏的女聲。
「師兄,走了半天了,咱們歇會兒吧!」
接著是一個熟悉的男聲,取笑道:「你是看這茶果子好看,想吃了吧?」
被揭穿了意圖,女聲撒嬌:「行不行嘛!」
那師兄無奈中帶著寵溺:「你說了還能不行?想吃什麼就點,師兄請客。」
女聲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叫了小二來。
白夢今聞聲轉頭,看到鄰桌坐著一男一女,穿著相似的杏色法衣。女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面容俏麗,稚氣尚存;男的她閉眼前剛剛見過,只是氣質年輕許多——霍沖霄,竟然是霍沖霄!
她第一反應便是遮臉,倘若霍沖霄和她一起進入這幻境,現下翻臉顯然不合時宜,她的修為還沒回來呢!
但是緊接著聽他們二人說話,她又頓住了。
這小姑娘她也認得,是霍沖霄的師妹岳雲俏,兩人青梅竹馬,感情極好。只是,她入門沒多久,岳雲俏便在一次獵魔行動中身故了,霍沖霄大受刺激,此後性情大變。
倘若此人真是霍沖霄,他在幻境中見到日思夜想的師妹,不可能表現得如此輕快。
莫非他什麼都不記得?還是說,他也是幻境中人?
白夢今心裡存了疑問,便仔細聽他們說話。
岳雲俏性情活潑,嘰嘰喳喳評論了一番茶果子,方才說到別的話題。
「師兄,我們查了好幾日了,都沒查出問題來,這青雲城真的有魔物嗎?」
霍沖霄喝了口茶水,回道:「城中失蹤的人,要麼是少男少女,要麼是幼童,都是魔物最喜歡的祭品。」
「但也有可能是人販子呀!」
「你說的沒錯,但要是人販子,羅盤就不會有反應了。這事是獵魔人報過來的,多半是真的。」
修仙界內,除了各大仙門與家族,還有為數不少的散修。他們多數以獵魔為生,要是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會求助仙門。
現實的這個時間點,白夢今不知道霍沖霄來過青雲城,更沒聽說曾經出現魔物的事,這是幻境捏出來的事件嗎?
她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總之,此事頗為蹊蹺,我們小心為妙。」霍沖霄說完,付了茶水錢,帶著岳雲俏離開了。
白夢今想了想,丟下兩個錢,跟了上去。
他們師兄妹離開集市,往南城行去。那裡是三教九流聚居之地,人口密集。
霍沖霄敲開了一扇門,一個眼睛紅腫的婦人疑惑地看著他們:「兩位是……」
「大嬸,是劉仙師推薦我們來的。」
這位劉仙師應當就是上報的獵魔人,那婦人恍然大悟,連忙伸手:「仙師快請進,家裡簡陋,還望不要嫌棄。」
霍沖霄露出禮貌的微笑:「怎麼會,有勞大嬸才是。」
師兄妹進去,門就關上了。
白夢今現在的耳力不足以聽到他們說話,略一思忖,便從懷裡掏出那疊靈符,抽出其中一張,折成紙鶴。
她吹了口氣:「去!」
紙鶴身上靈光一繞,化成一隻飛蟲,趴在門縫上,裡面的聲音傳到她耳朵裡。
「大丫是那天晚上不見的,都怪我,明知道外頭不太平,沒去接她,結果就沒回來。」
「她往常走哪條路?大概什麼時辰回家?」
「一般走羊角街,那邊有酒樓,熱鬧一些。大丫一向乖巧,下工就會回來,最遲二更到家。」
霍沖霄又問了問旁的事,最後要了一件大丫的隨身物件。
那婦人期盼地問:「仙師,我家大丫還能回來嗎?」
霍沖霄沉默片刻:「還沒查到,在下不清楚。」
婦人又低泣起來:「別人都說,我家大丫被妖怪抓走吃掉了。」
霍沖霄安撫了幾句,帶著岳雲俏告辭。
「師兄,下面怎麼辦?」岳雲俏問。
霍沖霄想了想:「等天黑了招魂看看。」
學堂下學是酉時,這會兒天快黑了,白夢今索性不回了,遠遠跟著他們師兄妹。
這二人順著羊角街走了一遍,最後在偏僻無人的街角停了下來。
「師兄,我感覺這裡陰氣比較重。」
「那就這兒吧。東西拿出來。」
「好。」
岳雲俏取出符筆符墨,看著霍沖霄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招魂陣。
過不多時,天完全黑了,他拿出從婦人那要來的帕子,在陣中燒了。
黑煙騰起,招魂陣起了反應,周圍似有無形之物聚集,但是等了半天也沒有後續的動靜,霍沖霄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白夢今也蹙起了眉頭。招魂陣感應到了氣息,說明她確實身死了,可這麼久都沒能招到完整的魂魄,問題就有點大了。
丹霞宮的招魂陣,招個凡人易如反掌,招不過來的話,要麼魂沒了,要麼被扣住了。
青雲城裡,還真有魔物!
豈有此理,大魔頭在此,哪個魔物不長眼?!
這時,岳雲俏身後牆上有東西一閃而過,而兩人一無所覺。
緊急之下,白夢今捏了個指訣,畫出無形的符文:「小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2:54 PM
第三章 真好騙
乍然聽到聲音,師兄妹倆嚇了一跳。
好在霍沖霄反應快,看到被法訣逼出來的黑氣,立刻抽劍一擋。白夢今衝過去,及時將岳雲俏拉到身後。
黑氣就被劍氣擊潰了。
岳雲俏驚魂未定,不自覺揪住白夢今的袖子:「這、這是什麼?」
「倀鬼。」霍沖霄一陣後怕。
倀鬼是人被魔物害了以後,其魂魄迷失心智形成的凶魂,所謂為虎作倀,就是這個意思。
這隻倀鬼道行不淺,存在又隱蔽,要不是被逼現了形,只怕岳雲俏被附身了他們都沒發現。
岳雲俏只有煉氣修為,這次跟他出來就是見見世面,要真被附身,有可能傷及元神,後果不堪設想!
這麼想著,霍沖霄感激地看向見義勇為的好心人:「多謝姑娘出手……呃……」
居然是這麼個小姑娘,怎的大半夜在街上晃?
看到他的表情,白夢今放心了。
這小子果然不認得她!
霍沖霄回過神,歉然道:「失禮了。在下霍沖霄,是丹霞宮弟子,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我姓白,家中行二。」
「你是白家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霍沖霄面露微笑:「原來是自己人。」
白家是丹霞宮的附屬家族,受其庇護,也為其驅策,確實算自己人。
三人通過姓名,岳雲俏拉著她親熱地道:「白姑娘,剛才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可就慘啦!」
白夢今剛進丹霞宮的時候,與岳雲俏關係頗好,忽然見著活生生的她,心裡甚是懷念,笑著回道:「岳仙子客氣了,我就是碰巧。」
「哎呀,都是自家人,就不要叫什麼仙子了,我比伱略微年長一些,不如就喚一句師姐吧!」
她想著,既是白家人,那日後肯定會拜入丹霞宮,提前叫一句也沒什麼。
白夢今假作猶豫一番,很快同意了。
稱呼近了,才好拉關係不是?
等她們說完,霍沖霄關切地問:「白姑娘,這大半夜的,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頭?是不是遇到了麻煩?」
對著眼前的霍沖霄,白夢今也挺懷念。曾幾何時,他也是個熱心人,哪像後來,一心撲在除魔大業上,別的事一概不理。只怪岳雲俏的死,給他帶來的打擊太大了。
她眼珠子一轉,面露為難:「我……」
看她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岳雲俏立刻拍起了胸脯:「你有事就說,只要我們幫得上,一定幫你。」
白夢今低下頭,小聲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今天在學堂,跟我大哥鬧了點矛盾,不敢回去……」
這算什麼事?從小受寵的岳雲俏不能理解:「你這麼乖巧,鬧矛盾必定是你大哥的錯,要罰也是罰他,你怕什麼?」
霍沖霄倒是聽出點什麼來了,拉了她一把,說道:「師妹,各家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而後轉過頭來:「白姑娘,要不我們陪你一起回去吧。你幫了我們的大忙,於情於理我們都該上門道謝。看在我們的薄面上,說不準貴府長輩就不罰你了。」
「可以嗎?」白夢今先是驚喜,很快又收了笑,「這不好吧,你們還有事要做呢。」
「沒事,不差這點時間。」
白夢今還是搖頭,體貼地說:「你們剛剛發現了倀鬼,很可能被魔物感知到了,要是因為我拖延了時間,說不準會耽誤大事。」
岳雲俏一聽也有道理,就去看師兄。
霍沖霄想了想,問她:「如若不然,白姑娘與我們一起?要是運氣好的話,查到了重要線索,就算是立功了,貴府長輩也不好再計較前事。」
「這個主意好!」岳雲俏拍掌,「你看得到悵鬼,可見對魔氣十分敏銳,有你幫忙我們事半功倍。」
白夢今露出笑來:「真的?我不會拖累你們吧?」
「有我師兄在呢,怕什麼?」岳雲俏鼓勵她,「你要是立了功,我們報上去,日後你參與入門考核的時候,就會優先錄取你,多好啊!師兄,你說是不是?」
霍沖霄點頭。這次任務評級不高,白夢今瞧著修為不差,既帶了岳雲俏,也不怕多她一個。
白夢今感激地握住岳雲俏的手:「謝謝你們,我一定努力幫忙。」
她心裡樂開了花,看多了霍沖霄喊打喊殺的樣子,真不習慣他這麼好騙。
三人回到正事上來。
霍沖霄將剩餘的魔氣收集到符紙上,毀去地上的招魂陣,嘆道:「大丫已經被害了,可憐了她的母親。」
白夢今問:「青雲城什麼時候出現魔物的?我都沒聽說。」
「我們上個月接到獵魔人上報的。」岳雲俏回答,「那人查到有五六起,最早是三個月前失蹤的。想來青雲城這麼大,失蹤幾個人太不起眼了。」
「而且這魔物很擅長隱匿,我們四下都沒找到魔氣殘留,若不是羅盤有反應,可能就被騙過去了。」霍沖霄說完,有些發愁,「我們倒是找到了魔氣殘留,但是量太少了,不知道夠不夠追蹤。」
「先試一試吧。」岳雲俏說,「師兄,我給你護法。」
霍沖霄點點頭,取出一盞造型古樸的石燈,閉目念起了法訣。
這是丹霞宮的追蹤術。白夢今覺得,他的顧慮非常有道理,憑他現在的修為,這點魔氣確實不夠。
就在他拿出那張符紙要燒的時候,她忽然開口:「霍公子,我幫你舉燈吧,加入我的法力,說不定效果能好一些。」
霍沖霄想想也有道理,便將石燈遞給她。
白夢今握著燈,手指悄悄捏了個訣,才將法力灌注上去。
沾著魔氣的符紙湊到燈前,「轟」的一聲,火苗冒出一股黑煙,指向某個方向。
霍沖霄一喜:「有用!」
白夢今也一副欣喜的樣子,把燈還給他:「太好了!我們追上去嗎?」
霍沖霄辨明方向,率先領路:「走!」
白夢今跟在後頭,輕輕一笑。好歹被罵了上千年的魔頭,這點她小把戲還是會的。可惜修為被壓得厲害,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恢復。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3:01 PM
第四章 婚禮夜
三人追著魔氣,一路出了城。
每一座城池周圍,都散布著數量可觀的良田農莊,才供養得起龐大的人口,青雲城也不例外。
他們跟著石燈到了一座農莊前,聽到裡頭傳來喜氣洋洋的樂聲,不禁一愣。
這是在辦喜事?
「師兄,魔氣的源頭就是這裡嗎?」岳雲俏問。
霍沖霄垂目看著石燈:「不錯,你看燈火比剛才還旺一些。」
本來他們找到的魔氣就不多,燒這麼一路,只會越燒越少。比剛才還旺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這裡藏著更濃的魔氣被感知到了。
「我們怎麼辦?」白夢今「懵懂無知」地問。
「進去探一探吧。」霍沖霄嘆了口氣,「這莊子人不少,要是出事了,就是一樁慘案。」
岳雲俏全力支持:「師兄說的對,我們不能坐視不管。」
白夢今當然沒有意見。
於是霍沖霄吹了石燈,將身上的東西收拾了一番,又壓下修為,偽裝成鄉野散修的模樣。
「師妹,玉符帶著嗎?」他問。
岳雲俏應聲,取出塊玉佩晃了晃:「我好好帶著呢!」
霍沖霄略一思忖,拿出串好的三枚銅錢,遞給白夢今:「白姑娘,此處是什麼狀況,目下還不清楚,這是我師父做的辟邪之物,出莊之前萬萬不要離身,可好?」
白夢今接過來,心裡挺感慨。以前霍沖霄第一個辟的就是她,沒想到現下還享受到了他的保護,怪不真實的。
三人整理完畢,向農莊走去。
裡面的人很快發現了他們,一個老漢帶著幾個年輕人迎上來:「三位留步。」
霍沖霄端出笑容,上前行禮:「老丈有禮。」
他生得端正,又彬彬有禮,很容易得人好感。但這老漢卻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地問:「不知仙客從何處來?到此有何貴幹?」
霍沖霄回道:「我們師兄妹從雍州來,奉師命遊歷四方,有緣到了寶地。今日不小心錯過了住處,所以想來借宿一晚。」
「這不合適。」老漢還沒說話,他身後的年輕人已經迫不及待拒絕了,「仙客看到了,今晚我們莊子裡有喜事,不好接待客人,你們往前邊走走,到別的莊子去吧。」
霍沖霄面露難色:「這……」
白夢今忽然踉蹌了一下,要摔倒的樣子。
岳雲俏急忙扶住她:「白師妹!」
霍沖霄腦子裡念頭急轉,脫口而出:「我師妹病了,怕是走不了那麼遠,還請行個方便。」
白夢今現下年紀尚小,膚色又瓷白,朦朧的燈光下看著分外嬌弱。
這幾人視線交流了一番,最終勉強應了:「行吧,我們騰出間屋子,還請不要隨意外出,免得衝撞了新娘子。」
霍沖霄喜道:「多謝。」
三人進了莊子,繞了幾個彎,最後被安置在一個偏僻的院子。那院子裡住著一對老夫婦,老漢跟他們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老婆婆領著他們進了一間空屋,說道:「這是我兒子的房間,他不在家,仙客們將就一晚吧。」
隨後又送來熱水、飯食。
門關上,霍沖霄立刻驗了一番,確定沒有異常,插下陣旗隔絕可能的窺探,吐出一口氣:「暫時沒事。」
岳雲俏讚許道:「白師妹,你好機警,要不是伱反應快,我們就進不來了。」
白夢今羞澀地笑笑:「其實是我肚子餓了,一時沒站穩……」
「不管怎麼樣,進來了就好。」岳雲俏轉頭問,「師兄,下面怎麼辦?」
喜樂斷斷續續傳來,想必離得比較遠。那對老夫婦的窗口就對著這邊,時刻監視著他們,這莊子對他們抱有很大的敵意。
「先吃飯吧。」霍沖霄看過來,「你們還沒辟穀,不能餓著。」
岳雲俏的乾坤袋裡有食物,拿出來還是熱氣騰騰的,她跟白夢今吃這個。老婆婆端來的飯食,則餵了霍沖霄養的靈禽。
三人略作休息,霍沖霄拿出幾個傀儡:「走,我們去參觀一下婚禮。」
他吹了口氣,傀儡化成三人的模樣,在房間裡或坐或靠。而後在牆上畫了個洞,做出一個通道。
霍沖霄打頭,從通道跨出去,然後接了岳雲俏和白夢今。
他又拿了裝扮各異的紙人,分給她們一人一個。三人各自用法力觸發,變成了紙人的模樣。
「這個好好用。」白夢今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岳雲俏說:「這是傀儡術,等你入門就可以學了。」
霍沖霄幻化的外形是個樣貌普通的漢子,岳雲俏則是個清秀的少年郎,白夢今變成了穿紅襖的女孩子,看起來像是父親帶著一對兒女。
霍沖霄隨手折了根樹枝,幻化成禮盒,促狹地笑道:「走,爹爹帶你們去吃酒。」
岳雲俏嗔道:「師兄佔我們便宜!」
霍沖霄哈哈一笑,率先往樂聲處去了。
白夢今跟在後頭,心裡微微一嘆。岳雲俏去世太久,她都快忘了霍沖霄快活的樣子,記憶裡他不是外出獵魔,就是在演武堂閉關,偶有見面也是一臉苦大仇深。
她跟寧衍之的恩怨,霍沖霄並沒有參與。兩人談不上交情,後來她叛出師門,自然不會向他解釋什麼。於是見面動手,就這麼成了對頭。
現在看霍沖霄這樣,她都有點同情了。等他們從這個幻境出去,他會不會很失落?
失去已是刻骨之痛,短暫地回來又再次失去,會更加深這種痛苦吧?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白夢今在心裡哂笑一聲。
真是閒的,最該同情的不是她自己嗎?
三人到了前方,那座農家大院張燈結彩,鑼鼓喧天,酒席擺了二三十桌,熱鬧極了。
霍沖霄帶著她們去收禮處,送上禮盒。
那賬房先生疑惑地看著他們:「三位是……」
「遠房親戚。」霍沖霄一臉憨厚的笑,帶著濃重的口音,「離得遠,剛剛趕到。」
「是嗎?」賬房轉頭問人,霍沖霄始終神情坦蕩。
賬房沒問出來,偏偏吉時馬上到了,只得倉促地收了禮盒:「今日人太多了,招待不周,請到那邊觀禮。」
「謝謝啊!」霍沖霄呵呵一笑,帶著「兒女」擠進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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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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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3:05 PM
第五章 鬧婚堂
「新娘子來啦!」歡呼聲中,身穿喜服的新娘子被扶了出來。
白夢今的目光掃過去。大部分客人神魂正常,只是笑容有點遲滯;操辦婚禮的那些人隱約帶了一股黑氣,比如先前接他們進來的老漢等人;至於新娘,倒是出乎意料地乾淨……
霍沖霄的判斷跟她一致,向她和岳雲俏使了個眼色。
白夢今一時拿不準他的意思,就見霍沖霄在「夫妻交拜」的聲音裡衝了出去。
「他娘,他娘你怎麼跑這裡來了?你不要我和雲兒夢兒了嗎?快跟我們回家吧!孩子們都在等你呢!」
白夢今倏然瞪大瞳孔。
這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撒潑的人,是霍師兄嗎?是她認識的霍師兄嗎?他才是被迷了心智的那個吧?!
不及細想,岳雲俏已經拽著她的袖子撲出來了,一邊捂著眼睛哭,一邊去抓新娘子的下擺:「娘,雲兒錯了,以後再不淘氣了,一定乖乖聽您的話,跟我們回家吧!」
然後拼命朝白夢今使眼色。
白夢今抽了抽眼角,只得學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很快眼角泛紅,仰著頭朝新娘子可憐巴巴地喚:「娘……」
一時間大家都驚呆了。
什麼情況?這新娘居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看不出來啊!
端坐中堂的家長很快反應過來,喊道:「哪來的潑皮,我們家兒媳婦還是黃花大閨女,胡說什麼?快,把他打出去!」
那些身上沾著黑氣的人擠過來,凶神惡煞。
霍沖霄這般作派,就是為了光明正大地動手。於是一邊抱頭鼠竄,一邊故意使陰招,很快把堂上攪得一團亂。
也有人來抓岳雲俏和白夢今,兩個「孩子」越發哭喊得厲害,在新娘周圍鑽來鑽去,自己沒被抓著,倒是旁人遭了殃。
「哎呀,誰踩我鞋?不長眼嗎?」
「抓我老婆幹什麼?趁機佔便宜?滾!」
「誰推我……」
觀禮的人實在是多,一個摔倒帶倒一片,有人鞋被踩了,有人簪子掉了,還有人衣服被撕破了,亂糟糟鬧哄哄,非但人沒抓著,自己還被纏住了。
霍沖霄眼見時機成熟,返身過來,抓了新娘子就跑,口中喊道:「他娘,你回心轉意就好,我們回家去吧!」
抓他們的人被拌住了腳,於是霍沖霄打頭,岳雲俏幫忙,白夢今墊後,三人就這麼衝出了農家大院。
他們一路橫衝直撞,外頭看熱鬧的鄉民急忙閃避。
「快走。」霍沖霄低喝,「這裡魔氣漫延,魔物快要養成了,得趕緊把人調開。」
魔物一旦養成,危害成倍增加。到時候這一莊子凡人,都會完蛋。
新娘子被他們拖著懵頭懵腦地跑,掙扎著喊:「你們是誰,放開我……」
三人根本不管她,一路出了莊子,專挑人煙稀少之處走。
跑到半路,白夢今感覺不對,扭頭一看:「新郎追上來了!」
岳雲俏轉過頭去,只見穿著喜服的新郎追著他們狂奔,面容猙獰:「可惡!統統給我留下!」
霍沖霄冷靜地判斷:「看來魔物就是這個新郎了。」
這魔物不知通過什麼途徑來到莊子,寄生在新郎身上。他身邊的人受魔氣侵蝕,逐漸變成了幫凶。其他莊民雖然也有影響,但還沒有失去神智。
至於這新娘,是個極乾淨的魂魄,正適合魔物進補。
「差不多了。」周圍荒無人煙,霍沖霄甩出幾支陣旗,「啪啪」數聲,旗子迎風而立,一股靈光環繞,形成了結界。
三人停下來,岳雲俏將那新娘往角落一推,說道:「想保命的別動。」
新娘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他們三人解除傀儡術,露出真容,不禁呆住了。
「你、你們……」
新郎一路追過來,身上的魔氣逐漸散逸,模樣越變越嚇人。臉上黑氣漸濃,肢體慢慢變長,五官扭曲,頭上甚至長出了角……身上的人皮搖搖欲墜,已是非人模樣。
新娘嚇得大叫,指著他抖個不停:「怪物!」
沒人顧得上她,霍沖霄大喝一聲:「師妹!」
岳雲俏應和一聲,腳下站住陣眼,抽劍在手,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魔物。
魔物踩進陣法的範圍,霍沖霄率先出手,劍氣挾帶雷聲,往魔物劈去。
魔物低鳴一聲,粗大的手掌長出堅硬的指甲,狠狠向他抓來。
白夢今迅速在心裡評估一番。霍沖霄已經築基,基礎又扎實,對付這魔物問題不大。
於是她和岳雲俏一樣,站定一個陣眼,時不時拋出一個法術,幫幫小忙。
這魔物尚未養成,靈智不多。霍沖霄每一劍削去,都能斬掉它些許魔氣。他也不急,就這樣一劍接一劍,穩穩地削掉它手掌、手臂、黑角……
魔物身形漸漸變小,終於哀鳴一聲,露出了新郎的樣子,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霍沖霄鬆了口氣,收劍回鞘,轉頭問:「師妹,感覺如何?」
岳雲俏滿臉笑容:「挺好的。」
這是她第一回接任務,跟著師兄出來見見世面,適應一下。
別說,今晚真是刺激啊!太有意思了。
霍沖霄笑著點頭,拿出鎮妖瓶收拾善後。
「師兄,我們任務完成了嗎?」岳雲俏一邊收陣旗一邊問。
「完成了,回頭把東西交給執事殿即可。」
剩餘的魔氣被霍沖霄收走,地上的新郎整個癟下去,只剩下一張人皮。
看起來好像問題都解決了,白夢今卻眉頭緊蹙。
她蹲下來,仔仔細細查看這張人皮。
倘若那些人失蹤,是這魔物出於本能的狩獵行為,那倀鬼又是怎麼回事?連神智都不完全的魔物,可養不出倀鬼。
「白姑娘,怎麼了?」霍沖霄問。
白夢今飛快地將殘餘的一點點魔氣納入指間,指著前方:「有人來了。」
霍沖霄看過去,只聽大路傳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很快,幾個穿著公服的官差出現在他們面前。
「誰在那裡?」打頭的官差提著燈籠,喝道,「報上名來。」
是青雲城的守衛,想是他們巡視的時候,發現了這裡的魔氣波動。
來得正好!霍沖霄迎上前:「幾位差爺,我們是丹霞宮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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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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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3:10 PM
第六章 回白家
天下仙門,以三上宗為首。幾名守衛驗看過霍沖霄的令牌,態度恭敬起來:「原來是丹霞宮的仙師,我們察覺到這邊有魔氣波動,料想出了事。沒想到有仙師在此,事情已經解決,真是感激不盡。」
霍沖霄點點頭,指著地上的新郎:「既然差爺在此,那這屍首……」
「我們來就好。」守衛隊長滿臉笑容,見他又看向受驚過度的新娘,搶先道,「收拾善後本就是我們的職責,勞煩仙師說一下經過,我們自會處理。」
霍沖霄便把那農莊的情況說了一遍。
守衛隊長連聲應下,末了道:「還請仙師稍等片刻,在下這就稟報上官。」
這也是應有之義,霍沖霄自無異議。
過一會兒,衙門派人來了,農莊被完全封閉,法師入內清除魔氣。
霍沖霄拿回陣旗傀儡等物,帶著岳雲俏和白夢今蹲門口看熱鬧。
守衛隊長很快領著一個文士打扮的男人過來。
雙方見過禮,文士含笑道:「在下關陌聞,乃青雲白氏門客。我家東翁聽說有丹霞宮的仙師來此,特命我來相請。」
白家依附丹霞宮,來請人一點也不奇怪,只是……
霍沖霄看向白夢今。
關陌聞順著他的目光,不禁一愣:「二小姐?你怎麼在這?」
白夢今乾笑。她總不能說自己把兄長打了一頓,怕責罰所以離家出走吧?在場這麼多人,要臉。
還好霍沖霄機敏,替她回答了:「說來今晚之事還要多謝白姑娘,我們追查魔物時險些被傷,恰巧白姑娘看到,出手相助,才安然無恙。」
關陌聞恍然大悟,笑道:「如此有緣,那霍仙師與岳仙子更要到白家做客了。」又對白夢今說,「二小姐立了大功,東翁定然歡喜。」
他都這麼說了,霍沖霄沒理由拒絕。何況,他們師兄妹確實要找一個住處,去白家是個不錯的選擇。
關陌聞便命人驅車過來,他與霍沖霄一輛,岳雲俏與白夢今一輛。
車上,岳雲俏看她面色凝重,安慰道:「白師妹,你放心,我和師兄一定幫你說好話。今晚有你一份功勞,我看你家家主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白夢今笑了笑。
她不是擔心這個。白家家主是如今家族僅存的金丹修士,她要叫一句叔祖。平日不管事,但威壓甚重,有他在,大伯不敢造次。
她是覺得這事不對勁。岳雲俏第一次出門,霍沖霄這會兒也是個毛頭小子,兩人經驗都不足,沒察覺到問題。
——打從那幾個守衛出現,他們就被排除出這件事了。就連蹲在旁邊看熱鬧,都讓人請出來。
這魔物的出現,是不是有更深的內情?白家又在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
白夢今不由想起白家滅族的慘狀。
當初她功法大成,想回白家取父母的遺物。誰知道迎接她的,是血流漂杵骨肉橫飛的血腥場面。
整個白家大院,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沒有一個完整的人!
就在她搜查翻找的時候,仙門來人了。
她母親是溟河顧氏的遺孤,擅長陰陽之術。遺物裡頭有一把陰陽傘,可以驅使陰魂。那些人看她拿著陰陽傘,不分青紅皂白認定是她滅了白家滿門。
彼時白夢今叛出丹霞宮不久,心中還未釋懷,極度厭惡這些道貌岸然的仙門中人,更不屑解釋。於是,她就這麼背上了大逆不道的罪名。
魔頭當久了,白夢今不太在意冤不冤屈,但若能弄明白滅族真相,她自然要試一試。
不過,這事不在她的記憶當中,幻境不可能模擬得出來。難不成是輪迴鏡回溯出來的?若是如此,這輪迴鏡能掌控時間,也沒那麼廢了。
思索間,白家到了。
屋裡燈火通明,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鬧什麼。
白夢今一進去,就被白夢行看到了,他回頭告狀:「娘,就是她打我的,下手好狠啊,打得我都站不起來!」
堂中坐著的正是大伯母景氏,把白夢行養成這個樣子,景氏的責任不比她大伯小。聽到兒子的話,景氏指著她罵道:「死丫頭,你還敢回來!膽敢毆打兄長,真是無法無天!你爹媽不在,我身為長輩,少不得替他們教訓教訓你。來人,請家法!」
看到這一幕,霍沖霄和岳雲俏齊齊扭頭去看她。
說和大哥鬧了點矛盾,原來是把人家痛打了一頓?這麼凶,看不出來啊!
白夢今眼眶一紅,往岳雲俏身後挪了小半步,可憐巴巴的:「我、我……」
岳雲俏保護欲大漲,立刻為她找補:「白師妹這麼柔弱,一定是你做得太過分,她才動手的!」
柔弱?白夢行瞪大眼睛,一副見鬼的樣子。
「她柔弱個鬼,都是裝的!」他大聲嚷嚷,「你又是誰啊?要化緣到門房去,我們白家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
岳雲俏氣得臉都紅了,她在丹霞宮是人人寵愛的小師妹,什麼時候被人這麼鄙夷過?
這個白家公子真是沒教養,怪不得把白師妹惹毛了。
霍沖霄也皺起了眉頭,對白家印象大壞。好歹也是仙法傳家的世族,怎麼養出這種後輩來?難怪白姑娘不敢回家,往常必是受盡欺凌。
關陌聞下車時交待了幾句,晚了一步進來,誰知就鬧起來了。眼看景氏請了家法,讓人來抓白夢今,他連忙出聲:「大夫人且慢。這兩位是丹霞宮的仙師仙子,東翁正在等的客人。」
景氏一愣,看著霍沖霄和岳雲俏,臉上勉強擠出笑來:「原來是丹霞宮的上仙啊,哎呀,兩位怎麼也不說,差點誤會了。」
又道:「兩位有所不知,我們家二叔去得早,這丫頭從小沒人管教,學得滿口謊言。既然叔祖在等二位,我就不耽誤你們的正事了,這丫頭我慢慢教就是。」
不用白夢今開口,關陌聞已道:「大夫人不必麻煩,東翁等的人也有二小姐,這事我回頭說一聲就是,想來東翁自會處理。」
景氏自不敢跟家主作對,被他堵回來,只能咬牙往下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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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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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3:36 PM
第七章 燈下黑
白家家主白重安,如今家族裡僅存的金丹修士。少年時也曾在丹霞宮修行,後來年紀漸長,始終摸不到元嬰的門檻,索性回家頤養天年了。
他平常就住在後山的枯葉小築,等閒不見人,族裡的瑣事一應交給小輩來管,只有極重要的場合,才能請動他出面。
白夢今長到這個歲數,只在父母去世的時候見過這位叔祖一次。她記得自己跪在靈前,這位大袖飄飄一派仙人風範的叔祖進來,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轉頭跟大伯說話。
「定翰為家族辦差出的事,他的身後事你要辦好。再找個婆子來,好生照顧他的女兒。」
大伯恭敬應是。
白夢今聽到這些話,給這位叔祖磕了個頭。後來,她受到欺凌,想找叔祖主持公道,卻連枯葉小築的門都進不去。
想到這裡,她勾了勾嘴角。
就,很難評判。
「霍仙師請,岳仙子請,二小姐請。」
一名老僕恭敬地在門口相迎。
白夢今第一次踏進枯葉小築,好奇地看過去。
進門便是影壁,左右兩邊各有山石堆疊,古樸中透著雅致。中庭有一棵大樹,從樹幹到樹葉都是乾枯狀態,但又有一股沉凝之氣。樹下憑空懸著一把打開的傘,傘面不知由何物製成,下面烏黑如墨,上面潔白如雪。
白夢今的目光定住了。
這不是母親的遺物陰陽傘嗎?她知道這東西被叔祖收著,卻不知道這樣大喇喇放著觀賞。
——不對,不是用來觀賞的。她沒認錯的話,這棵樹叫黃泉木,能凝聚死氣。黃泉木下開陰陽傘,恐怕會把附近的陰魂都招來。
這個叔祖在幹什麼?正統的丹霞宮弟子,總不能在修習馭魂之術吧?
「二小姐?」老僕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她面前,笑吟吟地提醒。
白夢今假作無事,跟在岳雲俏身後進屋。
多年沒見,這位叔祖還是那樣大袖飄飄,一派仙人風範。他倚在窗邊,含笑看著進來的年輕人。
霍沖霄帶著師妹一本正經地行禮:「千秀峰霍沖霄,見過白師兄。」
他師父長陵真人在門派裡輩分頗高,叫一句師兄就夠了。
白重安伸了伸手,一派和氣:「都是同門,不必多禮,坐吧。」
霍沖霄謝過,在下首坐了。
照理,白夢今作為晚輩應該站著,但她懶得服侍這位叔祖,假裝不懂事,跟岳雲俏一起坐了。
所幸這位叔祖目無下塵,懶得管這種小事,也不在意。
白重安啜了口茶,開口:「長陵師叔還好嗎?我離開師門也有幾十年了,平日深居簡出,少有師門消息。」
霍沖霄回道:「謝師兄關心,我師父很好,十年前化了神,目前正在穩固境界。」
「化神了啊……」白重安有些失神,很快又露出笑容,「真是恭喜長陵師叔了,憑師叔的天分,定然不止於此。」
霍沖霄看出他笑容下的失落,虛虛應和幾句,也體諒他的心情。修士最難過的不就是修為毫無寸進麼?聽說別人晉升,聯想到自己,不免傷懷。
兩人說了一會兒丹霞宮的事,霍沖霄忍不住提起:「白師兄,青雲城有魔物的事,你怎麼看?」
白重安擺了擺手,一派雲淡風清:「官府有法師坐鎮,你既發現了,他們自會稟公處理。」
「但是……」
「我會叫他們多留意,畢竟是我們白家的駐地,出了事也會影響自家子侄。」說罷,他又讚許,「伱們今晚所行之事,我都聽說了。霍師弟和岳師妹不愧是長陵師叔的弟子,處理得十分出色。」
岳雲俏還惦記著給白夢今說好話,忙道:「白師兄,這事多虧了……夢今師妹,要不是她警覺,我們可能發現不了魔氣的源頭,而且她還救了我。」
「是嗎?」白重安終於把目光放在這個小輩身上,笑著誇獎,「你做得很好。清如,回頭拿一支符筆,給二小姐送去。」
老僕恭敬應了聲是。
岳雲俏放下心中大石,對白夢今笑了笑。既然家主獎賞了,那個凶神惡煞的伯母總不能再為難她吧?
白夢今回她一笑,心裡不以為然。岳雲俏不了解,她可太清楚了,這位叔祖說歸說,其實根本沒放在心上。
不過無所謂,她又不是少年時的她,難道還在乎這個?
事情說完,白重安道:「師弟師妹有緣來青雲城,我這做師兄的少不得要盡盡地主之誼。你們今晚除魔辛苦了,且在家中住上幾日,休整一番,再回門派可好?」
霍沖霄感激地回道:「多謝師兄,那就叨擾了。」
白重安微微一笑,示意關陌聞去安排,便端茶送客了。
出門之前,白夢今隨手摸了摸影壁,讚道:「叔祖真會挑東西,這畫真好看。」
岳雲俏說:「你喜歡回頭自己也弄一個好了。」
兩人說說笑笑,跟著霍沖霄出了枯葉小築。
回到宅子裡,白夢今問:「關先生,客人安排在哪個院子?能不能離我近一些,這樣我也能給岳師姐當個嚮導。」
關陌聞回道:「霍仙師和岳仙子住在清荷院。二小姐放心,我會安排人服侍,不會讓人怠慢的。」
「這有點遠啊!」白夢今失望。
關陌聞微笑:「東翁交待,一定要好生招待,清荷院是家裡最好的客院了。」
岳雲俏忙道:「沒事,離得再遠也就多幾步路。白師妹,我們等你就是。」
白夢今點點頭,取出霍沖霄給的那串辟邪銅錢還回去:「霍公子,今晚多謝你的照應,物歸原主。」
霍沖霄收下:「此事本與你無關,該我們多謝你才是。」
三人依依不捨地道別。岳雲俏還和她約定,明早等她過來,一起出去遊玩。
白夢今看著他們的身影逐漸遠去,臉上笑容淡去無蹤。
她垂下目光,從魔物身上收取的魔氣在手心一閃而過,竟與枯葉小築那邊有了感應。
黃泉木,陰陽傘……這些魔氣的源頭居然在自己家裡?
這真是完全沒想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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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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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3:47 PM
第八章 封口費
枯葉小築的燭火熄了大半,關陌聞回來時,白重安正一個人下著棋。
「怎樣?」他問。
關陌聞恭敬施過禮,回道:「看起來,他們並未察覺到異常。」
白重安無聲笑了下:「到底是沒怎麼見過世面的雛兒。」
「是。」關陌聞含笑,「岳仙子似乎是第一次出門,霍仙師雖然經驗豐富些,可也有限。」
白重安撥弄了幾下棋子,回想起他們三人進院子時的神情。
霍沖霄和岳雲俏顯然不認得院子裡的東西,只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倒是他那位侄孫女……
「這些年,二丫頭表現如何?」
關陌聞回想了一下,說道:「小可沒記錯的話,二小姐是小輩裡資質最出眾的一個。或許是二爺去得早,格外懂事些。倘若家裡有人能通過入門考核,必是二小姐。」
白重安頗感意外:「是嗎?如此說來,我們家日後的前程,還要倚仗於她。」
關陌聞笑道:「說這個就太早了,二小姐能不能達到東翁的高度尚未可知,這個家還得靠東翁啊!」
白重安淡淡一笑,轉頭吩咐老僕:「清如,就拿我寶庫裡那支符筆送過去吧,另外挑一些符墨符紙,再添上些許靈石。沒有長輩照看,想必她手頭缺錢。」
他向來不理俗務,賞賜如此厚重,倒是家裡頭一份。
關陌聞臉上閃過些許異色,說了一句:「東翁厚愛。」
白重安笑笑,將目光移到院子裡。
黃泉木下,那把陰陽傘彷彿感應到什麼,忽然轉動起來,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另一邊,白夢今回到住處。
這座遠離中線的小院,只住了三個人。家族派來照顧她的婆子已經睡了,發出震天的鼾聲。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坐在小杌子上,睡眼惺忪給她等門。
看到她回來,小丫頭迷迷糊糊喊了聲小姐,起身給她備水。
白夢今揮揮手,讓她去歇著,自己動手洗漱。
剛弄完,枯葉小築的賞賜送到了——那位叔祖作為金丹修士,已經不需要睡眠了,自然不會體諒別人修為低,還要和凡人一樣起居。
那老僕笑呵呵:「這符筆是丹霞宮的師長所賜,家主一直珍藏於寶庫,希望二小姐不辜負家主一片慈心。」
白夢今擺出受寵若驚的樣子,感激涕零地送他出門。
經過這麼一遭,小丫頭的瞌睡蟲都飛了,興奮地圍著轉:「小姐,家主終於看到您了嗎?以後是不是沒人敢怠慢您了?」
白夢今沒回答,隨手給了她一枚靈石,打發她去休息了。
小丫頭高興極了。靈石誒,抵得上她大半年的工錢了,小姐真大方。
關上門,白夢今在燈下清點東西。
符筆確實是上等貨色,就算在丹霞宮,也不是普通弟子弄得到的。符墨符紙品質很好,也比鋪子裡買的強多了。靈石大概有百來塊,對這個時候的她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了。
白夢今將東西隨手拋在桌上,意味不明地笑笑。
這算是給她的封口費嗎?
她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打開禮盒,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符紙鋪平,符墨調好,然後慢慢的、一筆一筆地畫起符來。
她現在修為不足,所幸靈符的威力並不會受修為所限,可以彌補一二。
……
第二天一大早,白夢今就被吵醒了。
「岳師姐?」看清眼前的人,她無言以對。這個岳雲俏,精力未免太好了,昨天弄到大半夜,今天這麼早就來了。
「白師妹,你怎麼睡這麼久?不會傷到神魂了吧?」岳雲俏關切地問。
白夢今揉著眼睛說:「沒有,我昨晚還有功課,睡得晚了點。」
「你好自覺啊!」岳雲俏佩服,她最討厭做功課了。
反正都醒了,白夢今便起床洗漱。
好多年沒像凡人一樣生活了,真有點不習慣。
收拾完,她跟小丫頭交待一句:「你去學堂幫我請假,就說我要招待客人。」
小丫頭答應一聲,喜滋滋地去了。小姐得了家主的賞賜,她正好出去炫耀一下,免得那些沒眼色的還來欺負她們。
霍沖霄已經在外面等著了,看著她們過來,歉然道:「白姑娘,沒打擾你吧?我師妹性子急,叫她多等等也不願意。」
白夢今搖頭:「平日我也要上學的。」
「我們去哪玩?」岳雲俏興致勃勃,「青雲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嗎?」
白夢今仔細思索了一下:「去月老廟吧?聽說那裡很靈,好多人去的。」
對修士來說,神神鬼鬼都是穿鑿附會,但不妨礙他們尊重凡人的念想。人總要有所寄托,才能過得快活些。
月老廟就在集市旁邊,各式各樣的小攤擺了一條街。盡頭有棵姻緣樹,枝葉茂盛,祈願的紅布條掛了滿滿一樹。
岳雲俏驚嘆:「這麼多呀!真的有用嗎?」
旁邊賣紅布條的大嬸笑吟吟推銷:「姑娘,我們青雲城的姻緣樹有幾百年了,都說靈得很。你把意中人的名字寫上去,月老會幫你牽上姻緣線的。」
岳雲俏老實回答:「可我沒有意中人啊!」
「是嗎?」大嬸看看霍沖霄,又看看白夢今,一時摸不清這三個人什麼關係,便換了詞,「那你寫別的願望也行,都是神仙,總能管上一管。」
「這也行?」
「怎麼不行了?」說到這個大嬸可來勁了,「你看那根布條,是槐花巷的曾老三繫的,他是個大孝子,老娘生了病,把城裡所有的廟都求了個遍。旁的都沒用,求到月老廟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你猜怎麼著,過沒兩天,他老娘真的好起來啦!」
「對對對,」旁邊賣涼茶的婆婆接道,「還有竹筒街的柳娘子,當家的輸了錢,要把她賣掉。她在月老廟求了兩天,嘿,然後就贏回來了!」
這種奇譚異聞,最吸引民眾,周圍的人聚攏過來,你一言我一語,一連說了好幾件事。
說得正熱鬧,有人喊道:「看,柳娘子來還願了!」
白夢今轉頭看過去,就見那位柳娘子面容清瘦,穿著卻很體面,有一種不合時宜的怪異,倒是挺符合突然暴富的經歷。
旁邊霍沖霄的神色卻凝重起來。
這柳娘子看起來神采奕奕,印堂卻縈繞著一股黑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3:51 PM
第九章 月老廟
白夢今之所以提議來月老廟,是因為她想起了當年的事。
家裡有個丫頭求姻緣,去月老廟拜了拜,誰知沒過多久病倒了,再後來,好像聽說官府滅了一個邪神。
那時,白夢今一心惦記著丹霞宮收徒的事,沒有關注。這回她無意中知道青雲城多了魔物,可不就聯繫起來了?
柳娘子進月老廟還願去了,霍沖霄向她們倆使了個眼色,三人擠在人群裡跟了進去。
這月老廟甚是簡陋,只有一個正殿。神像倒是新得很,一個白鬍子老頭身邊跟著舉紅線的童男童女。
霍沖霄輕輕搖了搖頭,沒發現異常之處。
三人極有默契,等這柳娘子還願完了,悄悄跟著她回去。
岳雲俏小聲問:「師兄,這青雲城怎麼這麼多魔物?是不是有問題啊?」
霍沖霄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對了,他拿出鎮妖瓶,用裡面的魔氣燃了符紙,果然柳娘子那邊有了感應。他臉色難看起來:「跟昨晚的魔物同源。」
岳雲俏大吃一驚:「所以昨晚的事情我們根本沒有解決?」
霍沖霄點頭。他原以為只是個小任務,沒想到自己被糊弄了,這魔物不簡單。
他第一反應,就是向白重安求援。怎麼說也是同門師兄弟,有守望相助之責。
但是,想到昨晚,他又猶豫了。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師兄給他的感覺很奇怪,青雲城出了魔物,最影響的應該是白家,他卻一點也不上心。
是不是謹慎一些更好?霍沖霄問自己。但是想到白夢今跟著他們忙前忙後,自己卻不信任白家,又有點心虛。
不等他開口,白夢今先說了:「霍公子,你有沒有覺得這事不對勁?」
霍沖霄暗暗鬆了口氣:「怎麼講?」
白夢今道:「邪神和魔物雖有相似之處,但其實是兩種東西。魔物一般主動捕獵,看見好吃的就想吃。但邪神需要對方向自己上供,簡單來說,就是形成契約。比如這柳娘子,滿足她贏錢的要求,才能向她索要供品。」
岳雲俏聽得疑惑:「那這兩種東西怎麼會同源?」
「是啊,明明是不同的東西,怎麼會同源?」她反問。
霍沖霄輕聲道:「因為背後有人。」
岳雲俏嚇了一跳:「什麼意思?有人指使的?」
霍沖霄點頭:「看來青雲城的魔物不簡單,有人蓄意養的。」
岳雲俏不禁生氣:「豈有此理!昨晚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那一個莊子的凡人,就被魔化了。還有這邪神,信仰一旦漫延,多少人成為祭品?時間久了,整個青雲城都要完蛋。」
「這事已經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了。」霍沖霄很有自知之明,「必須速速聯繫巡游長老。」
丹霞宮的規矩,輪流安排長老在各處巡游,專門負責外出弟子的安危。
岳雲俏問:「那要不要告訴白師兄?」
「先不說。」霍沖霄覷了白夢今一眼,「白師兄是青雲城修為最高的修士,這個人在青雲城作亂,肯定會盯著他,小心打草驚蛇。」
白夢今點頭稱是:「叔祖雖然足不出戶,但青雲城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會過來拜山。」
見她不反對,霍沖霄鬆了口氣。
三人又回到月老廟,根據坊間流傳的事跡查訪。
第一個是柳娘子,他們已經證實,和昨晚的魔物有關。
第二個是那個曾老三,他的宅子同樣有黑氣。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霍沖霄拿出青雲城的地形圖,將他們一個個標注上去,最後形成一張巨大的網。
「居然這麼多。」岳雲俏吃了一驚。
霍沖霄的臉色很難看。青雲城已經漏成了篩子,要說那位白師兄一無所覺,他是半點不信了。
那白姑娘呢,看她在家中的待遇,應該不知道這些事,而且先前還救了師妹,該不該信她?
霍沖霄陷入猶豫。
最後他選了個折衷的方案:「我們先回去,暫且不要驚動旁人,等師門長輩來了再處理。」
他帶著師妹,不能冒險。
白夢今很欣慰。這個霍沖霄雖然嫩了點,做事還是靠譜的。
三人暫時放下此事,四處遊玩一番,直到日落返回白家。
白夢行剛剛下學,正在廳中吃冰酪,看到白夢今,立刻嚷了起來:「死丫頭,你今天竟然逃學,看我告訴父親,不打死你!」
白夢今立刻往岳雲俏身後躲,小聲道:「我……我告假了。」
岳雲俏替她出頭:「夢今師妹帶我們出去遊玩,這是白師兄的請托,你有什麼意見,去問你叔祖。」
白夢行雖然是個混不吝,卻不敢跟丹霞宮的貴客作對,何況上頭還有個叔祖。
他狠狠瞪了白夢今一眼,心裡百般不服。怎麼陪玩的不是他?明明他才是家裡的長子!
白夢今卻咦了一聲,問:「大哥的左手怎麼纏了布條?受傷了嗎?」
她不說還好,一說白夢行氣得臉都紅了。
本來他想得好好的,用白夢今的靈符去交功課,誰知道昨天被搶了回去,他緊趕慢趕,做出來的東西還是不成樣,最後交上去,毫無意外被夫子責罵了一通。
嗚嗚,他的手都被打腫了。
「還不是你!」他含糊地說,「給我等著!」
岳雲俏眉頭大皺,白家的家教真是堪憂。那位師兄也真是的,都回來執掌家族了,也不看顧著點,自己仙路沒有希望,就要好好培養後輩啊!
一路走到清荷院門口,她安慰白夢今:「等巡遊長老來了,我和師兄推薦你入宗門,憑你的底子,通過考核不難,以後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多謝岳師姐。」白夢今真心誠意地說一句。這麼多年,對她好的人不多,岳雲俏絕對是其中一個,不管是現在的她,還是以前的她。
……
枯葉小築。
「他們回來了。」關陌聞稟道。
白重安仍然坐在窗前,慢吞吞地跟自己下著棋:「沒出什麼事吧?」
關陌聞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重安停下來:「怎麼,有問題?」
關陌聞回道:「他們去過月老廟了。」
白重安眉頭一皺。
「去過了不代表什麼。」關陌聞主動道,「畢竟月老廟頗有名氣,許多人會去遊玩。」
白重安點點頭,落下棋子。
但是很快,他神色凝住了。
「怎麼了,東翁?」
白重安張開手,若有似無的一道靈光在上面閃過。
「傳訊符……看來被發現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3:58 PM
第十章 大霧起
夜半時分,白夢今忽然驚醒。
她睜眼看了一會兒床幔,慢慢坐起來。
四周安靜得不可思議。家族派來照顧她的婆子,每每睡著鼾聲如雷,可她什麼也沒聽到。這個院子地處偏僻,往往夜風刮過呼呼作響,此時卻寂然無聲。
她放輕動作,下床披衣。伸手摸了摸,前幾日準備的靈符,安然地藏在袖子裡,讓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待她推開房門,那種危險的感知終於落到了實處。
起霧了。
不知哪裡來的濃霧,將視野全部覆蓋,短短一丈之外就看不清楚了。
白夢今返身回去,從牆上摘下觀賞用的長劍,而後推開廂房。
果不其然,裡面空空蕩蕩,沒有婆子,也沒有丫頭。
她很快有了判斷。白府還是白府,但她被帶進了另一層空間。
不用懷疑,這事必定是叔祖幹的,看來他已經知道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了。
白夢今在心裡微微一嘆。早年白家滅門,她不是沒想過原因,但是線索完全斷了,她查也查不到。沒想到,輪迴鏡回溯到過去,讓她發現這禍根就藏在自己家裡。
那位叔祖或許是仙路無望,生了旁門左道之心,竟利用一城之人來飼養邪魔,助自己修煉。
魔物四處掠劫,邪神蠱惑人心,這些陰邪之物通過陰陽傘,聚集到黃泉木下,成為他的養分。
在現實那條時間線裡,霍沖霄沒有她的提點,估計追查到農莊就差不多了。他以為自己任務完成,回去復命。青雲城不是什麼重要據點,丹霞宮必不會細查,這事就這麼過了。
於是,幾十年過去,終於釀成大禍。
白夢今出了院子,辨認了一下方向,往清荷院行去。
這霧氣帶著濃重的邪氣,極易侵蝕元神。好在她這個大魔頭自有秘法,法力運轉之下,在內府開闢出一方天地,將之存儲起來。
於是,她的修為非但沒有削弱,反而還增強了幾分,越發如魚得水。
白夢今吐出一口氣,有一種更輕鬆的感覺。她的道法根基在叛出丹霞宮的時候毀了,後來不得不改修魔功。乍然回到少年時,修為淺先不必說,根基與她的法門格格不入,委實用起來費勁。
現在,有這些邪魔之氣打底,她往常的手段也能用出來幾分了。
「救命,救命啊!」淒厲的喊聲,帶著幾分熟悉。
白夢今往聲源處看去,有人跌跌撞撞地從院子裡跑出來,身後跟著幾團黑色的火焰。
「爹!娘!救我!」白夢行抱頭鼠竄,看到長廊上有人,急忙往這邊跑來,「救我!救我!」
白夢今瞥了他一眼,抬手拔劍。只聽「嗆」的一聲,長劍凝聚出一團靈光,將黑火劈成兩半。
黑火掉在地上,很快熄滅了。
白夢行驚魂未定,扭頭看到白夢今,愣了一下:「怎麼是你?」
白夢今懶得再裝,冷冷道:「怎麼不是我?」
傻子也有趨吉避凶的本能,白夢行意識到目前自己只能靠她,馬上認慫:「我就是問問。」
他往白夢今身後一縮:「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我醒過來,人都不見了?」
就在一刻鐘前,他迷迷糊糊地起夜,誰知道褲子剛脫,就瞅見了對面一張鬼臉。他胡亂扯上褲子喊人,卻沒一個應的,然後他就被黑火追出來了。
白夢今一言不發,去抓他的手腕。
白夢行嚇了一跳,嚷道:「你幹什麼?」
「閉嘴!」
白夢行脖子一縮:「哦。」
白夢今去探他的脈門。這個堂兄不學無術,引氣入體後,就沒怎麼修煉,體內的法力微薄得可憐。
但也因為如此,他的身體是乾淨的,沒有受到邪魔之氣的侵蝕。
「大伯和大伯母不在嗎?」她問。
白夢行老老實實回答:「嗯,我醒來就沒看到他們。」
白夢今皺起眉頭。
她和大哥都進來了,說明這個空間針對有修為的人。大伯是築基修為,大伯母也服了丹藥引氣入體了的,怎麼可能不在呢?
「有、有問題嗎?」白夢行害怕地問,「我爹娘去哪了?」
「不知道。」
白夢今懶得搭理他,繼續往清荷院走去。
白夢行這會兒哪敢離開她半步,急忙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啊?」
「關你什麼事?」
「哎!你……」他想發火,看了看周圍的迷霧,又咽回去了,「是不是有人想對付我們家?那我們應該去找叔祖吧?」
倒是沒蠢到家。白夢今掀了掀眼皮,說道:「這是一個迷陣,我要去找人破掉它。你可以留在屋子裡,頂多會有小魔小妖來找麻煩,只要你守好了門戶,問題不大。」
白夢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口拒絕:「不要!我要跟著你!」
「跟著我會很危險。」到底是血親,這個大哥也沒壞到要弄死的地步,白夢今耐心地勸了一句。
可白夢行有自己的盤算:「你說的小魔小妖就是剛才的怪物嗎?我對付不了啊!」
「……」白夢今無言以對。
行吧,廢到這種程度,她沒啥可說的,跟就跟吧。
兄妹倆順著長廊一路走去,偶有幾個小怪都被白夢今一劍挑了。
穿過一個月洞門,忽然前方多了個身影。白夢行心中一喜,喊道:「護衛!快來保護我們!」
那人穿著護衛的軟甲,看起來像在巡邏的樣子。
白夢今卻心中一緊,另一隻手悄悄捏住了靈符。
果然,那個護衛聽到聲音往這邊走來,臨到近前,目中閃過一黑光,一刀斬了下來。
「啊!」白夢行大叫一聲,抱住了頭。
但這一刀並沒有斬到實處,千鈞一髮之際,白夢今指尖一彈,靈符化為一道靈光,向護衛撲去。
他身影一僵,白夢今的劍就到了。
她輕輕巧巧地一劃,「噗」的一聲,鮮血噴濺了出來,腦袋「滴溜溜」滾落在地。
白夢行又是「啊」地大叫一聲,指著白夢今抖個不停。
她她她,她居然敢殺人!
想到自己以前欺負她的情形,白夢行覺得自己的脖子也涼了。
「閉嘴!」白夢今沒心情理他,斥了一聲,便去看護衛的屍首。
血是黑色的,這個護衛已經完全變成魔物了。
她的心往下沉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4:23 PM
第十一章 陣中困
人的魔化有一個過程。比如那農莊,與新郎親近的人被控制了心神,略遠一些的僅僅只是受到侵蝕。這個過程,長則數年,短則幾天。
霍沖霄師兄妹來了才多久?一天而已。所以,護衛的魔化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他早就變成了魔物,只是外表遮掩得好,先前看不出來。
這樣的人,白府裡有多少個?這裡是不是早就變成了魔窟?
白夢今心裡一陣發涼。
也許她該慶幸,當初叔祖沒有喪心病狂到要所有人陪葬的地步,不然她根本沒法離開白家。
「你在幹什麼?」看到她在屍體旁邊比劃,白夢行探出頭問了一句。
白夢今拿布條裹了手指,沾血在地上畫來畫去,聞言沖他一笑:「吃啊!」
她領口濺了幾滴血跡,手上又全是黑血,配上一臉笑容,顯得特別陰森可怖。
白夢行「啊」地大叫一聲,眼神驚恐地往後退:「你你你……」
白夢今翻了個白眼,低頭繼續畫。
白夢行小心翼翼看了半天,感覺沒什麼危險,才縮頭縮腦地回來。
「你在畫陣圖嗎?」
「嗯。」
「我們學過?」白夢行撓撓頭。
當然沒有,這可是玉魔閣下的獨門秘技,但白夢今不告訴他,就讓這傻子陷入「原來我真的很傻」的意識中。
最後一筆封上,瞬間平地起了一陣旋風,「呼啦」捲起地上的落葉與塵土,那護衛散逸出來的魔氣就在這個圈內浮沉旋轉,凝而不發。
白夢行嘴巴都張大了:「這……這幹什麼用?」
「保命用。」白夢今丟掉弄髒的布條,起身繼續往前走。
「等等我!」白夢行急忙跟上去。
宅子裡像這樣遊蕩的魔物還真不少,白夢今遇到一個就殺一個,然後就地畫陣圖。
「人都哪裡去了?」白夢行嘀嘀咕咕,「三叔三嬸,還有大姐三妹呢?」
問得好,白夢今也想知道。
住在這座宅子裡的,都是白家的嫡系。哪怕天分不佳,也和大伯母一樣,用丹藥引氣入體了的,沒道理不在這裡。
就這麼一路到了清荷院,看到眼前的情形,白夢今的眉頭皺了起來。
只見院門大開,周圍散落著魔物的屍體,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樣子。
她進去搜了搜,霍沖霄和岳雲俏都不在,不過地上有一些鮮紅的血跡,應該是其中一個人的。
「他們死了嗎?」白夢行問。
「沒死。」白夢今沒好氣。看這情形,他們兩個殺出去了,霍沖霄實力不低,又有護身法寶,沒那麼容易死。
「那我們怎麼辦?去找叔祖?」白夢行還不知道眼前這一切就是拜叔祖所賜,傻乎乎地問。
白夢今卻笑了:「對,去找叔祖。」
叔祖擺出這個陣勢,斷不會放人出去了。所謂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想活下去,必須去找他。
兩人轉道往後山行去,還是殺一個魔物畫一個陣圖。如此過了兩個院子,白夢行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是大姐!」
白夢今走過去。地上昏迷的少女正是她大姐白夢連,只見她形容狼狽,手裡握著劍,身上濺滿了血跡。
「她沒事吧?」白夢行問。
白夢今摸了下脈門,搖頭:「沒事。」
大姐是這個家裡除她之外天分最高的人,當初丹霞宮來收徒,她被大伯暗害,而大姐順利通過了考核。後來姐妹同在丹霞宮習藝,雖然感情淡淡,但她出事的時候,大姐還是悄悄給她通風報信了。
眼下這處境,把白夢連留在這裡太危險了。白夢今想了想,對堂兄道:「你,把大姐背起來。」
白夢行指著自己鼻子:「我?我怎麼背得動?」
「難不成你要弱不禁風的妹妹來背?」白夢今冷聲。
「……」白夢行無語凝噎,「我背行了吧?」
於是在白夢今的幫助下,他艱難地背上了長姐。
「慢點,快了我走不動啊!」
如此又過了一個院子,白夢今發現了丹霞宮術法的痕跡。她心中一喜,這定是霍沖霄和岳雲俏留下的,他們倆走了這條路!
果然,兩人循著痕跡走不多遠,前方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白夢今停下來,揚聲喊道:「岳師姐,霍公子,是你們嗎?」
迷霧那頭打鬥聲更激烈了,大概收拾完一個魔物,岳雲俏的聲音傳過來:「白師妹,我們在這!」
雙方通過聲音應和,終於在涼亭處會合。
霍沖霄和岳雲俏看起來還不錯,想必這些魔物對他們來說不難。
而他們看到白夢今無恙,也面露喜色。
「白師妹,剛才我們想找你,結果迷了路……」說著,岳雲俏看到白夢行背上的人,忙問,「怎麼了?」
「我大姐,只是力竭了。」白夢今簡短地說了下,「你們打算往哪裡去?」
霍沖霄和岳雲俏對視一眼,都沉默了。
發生這樣的事,他們猜到問題出在那位白師兄身上,但白夢今是白家的人……
時間緊迫,白夢今不打算跟他們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你們想去枯葉小築是不是?」
岳雲俏艱難地點了點頭:「白師妹……」
白夢今沒讓她為難:「我知道,魔物就在枯葉小築,說不準叔祖早就出事了。如果他已經被魔物寄生,還要請你們告知丹霞宮來清場。」
岳雲俏暗暗鬆了口氣。她這麼想最好,家族長輩是魔物,和被魔物寄生,到底還是後者容易接受些。
白夢今又看向霍沖霄:「霍公子,你有沒有別的法子通知師門長輩?依我所見,應該是你的傳訊符出了事。」
霍沖霄點點頭:「我捏碎了傳訊玉符,我師父能感知到。但,丹霞宮離這裡不近,我們得撐一撐。」
白夢今聞言擰起眉頭。叔祖也是丹霞宮出身,不會不知道霍沖霄的手段,他敢做這樣的事,必定打算在丹霞宮的人趕到之前收場。
岳雲俏不禁暴躁:「這魔物到底想幹什麼?只是滅口的話,何必這麼費事?」
霍沖霄也一知半解,搖了搖頭。
白夢今卻在心裡一嘆,默默想道,因為他要吃掉所有人。白家也好,霍岳二人也罷,他要他們全部變成自己的養分。
青雲城的異動被察覺,他深知自己不可能再藏下去了,索性加快進度,打算凝出魔心,這樣才有可能在丹霞宮來人之前逃之夭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4:32 PM
第十二章 魔化中
三人正說著話,忽地周圍迷霧翻湧,陰邪之氣越發濃鬱,沉重的腳步聲紛至沓來。
霍沖霄神色一凜,握緊手中劍:「小心!」
話音才落,就看到一個渾身黑氣的男人衝了出來,手裡拿著個鐵算盤,狠狠地向白夢今摜下去。
白夢今閃身躲開,霍沖霄已經擋在她面前,但見劍氣翻飛,隱帶雷聲,所到之處黑氣俱被清剿。很快,這人就被擊倒在地。
「是田管事!」白夢行喊道,「連他也……」
此人魔化程度明顯比他們之前遇到的要高,舉止之間沒有那種呆滯的感覺,要不是霍沖霄在這兒,不會收拾得這麼輕鬆。
白夢今覺得大伯和大伯母可能凶多吉少了,這田管事是大伯的心腹,他的魔化程度如此之深,大伯能毫無所覺嗎?
說不定,白家除了他們這幾個小輩,都已經成了叔祖的傀儡。
他們還得慶幸,叔祖到底顧念著幾分親情,給白家留了種子。按真實的時間線,個把月後,她和大姐去了丹霞宮,餘下的人沒有離開的希望,白家徹底成了叔祖的樂園。
這些念頭閃過,腳步聲已將他們包圍,迷霧裡人影綽綽,說不清到底有多少東西。
白夢行腳都軟了:「娘啊!怎麼這麼多!」
霍沖霄沉聲道:「魔化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們得快點走。」
岳雲俏堅毅地點頭:「師兄,你修為最高,你打頭陣,我來幫你!」又對白夢今道,「白師妹,你護著他們,要是顧不過來就喊我。」
白夢今回了聲:「好。」
簡單地溝通完畢,那些魔化的人衝上來了。霍沖霄掐了個訣,飛劍化光而出,在魔物間穿梭而過,掃蕩著那些魔氣。
岳雲俏第一次出任務,就遇到這麼困難的處境,跟在師兄身後,不敢有絲毫放鬆。
白夢今護在兄姐旁邊,左擋一下右劈一劍,瞅著空隙扔靈符,沒一會兒就將周圍清空了。
霍沖霄擔心他們兄妹應對不來,想著幫把手,不料一轉頭看到這一幕,很是意外:「白姑娘,你這靈符倒是厲害。」
她還沒說話,白夢行搶先道:「那是,我二妹是家裡畫符學得最好的人!」
語氣還有點小驕傲,渾然忘了自己先前逮著人家欺負。
白夢今瞥了他一眼,回答得低調:「這還要多謝叔祖,昨日他命人送來的符筆,是當初丹霞宮的師長所贈,畫出來的符品級甚高。我總覺得最近事多,便熬夜把它們都畫成符了。」
岳雲俏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早上那麼睏,原來昨晚在畫符。」說著又嘆息,「早知道我也畫一點,有備無患。」
這邊說著話,那邊霍沖霄已經清理出一條道了:「都跟著我,走!」
幾人穿過小花園,便到了後門。
後山一條道,倒不必再指路了,只是迷霧越來越濃,魔氣夾雜其中翻湧不止,彷彿濃墨滴入水中,周圍幾乎都變成了黑色。
霍沖霄修為高,岳雲俏有寶物護體,兩人都不受影響。白夢今更不必說,魔氣越濃她越是如魚得水。但白夢行撐不住了,他修為低,也沒帶護身之寶,在魔氣侵蝕之下,牙齒打顫,戰戰不停。
「我、我好冷啊!」他踉蹌一下,差點把白夢連摔下來。
白夢今扶了他一把,命令:「手伸出來。」
「幹嘛?」白夢行臉色慘白,「你不會想趁機報仇吧?好歹是兄妹,骨頭長在一起,就算我以前欺負過你,也不至於要我的命吧?」
「那個詞叫骨肉相連!」白夢今沒好氣,「伸手!」
白夢行懼於她的威勢,只能小心翼翼伸出手。
白夢今劃破手指,用血在他手背畫了個繁復的圖案。最後一筆點上,白夢行感到手背一暖,彷彿生了個火爐,全身都熱乎了起來。
「啊!」他長舒一口氣,感覺好舒服。
霍沖霄掃過一眼,心中暗驚。這符文不復雜,但其中蘊含的奧義極深,他竟看不明白。
這是白家的秘技嗎?有點厲害啊!就憑這一手符術,完全可以進丹霞宮了。
白夢今又去探長姐的脈搏,發現情況比白夢行還糟,便喊了一聲:「霍公子,先停一停。」
霍沖霄將眼前的魔物剿殺,便停了下來,關切地問:「令姐如何?」
白夢今道:「大姐本就是力竭昏迷,無法自行運功抵擋魔氣,須得做些防範。」
於是他們找了個地方,把白夢連先放下來。
岳雲俏拿出一瓶丹藥:「白師妹,這是淨靈丸,能夠淨化體內靈氣,應該能解一時之急。」
白夢今沒跟她客氣:「多謝。」
她給白夢連服下淨靈丸,然後畫上跟白夢行一樣的陣符。運氣不錯,白夢連低吟一聲,睜開了眼睛。
看清眼前的人,白夢連愣了一下:「二妹?大弟?」
這兩個人居然在一塊,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哦,白夢連很快想起了昏迷前的事,也就不奇怪了。這種危急情況,一家子兄弟姐妹,自然是要摒棄前嫌的。
「這是怎麼回事?這兩位……」她看向霍沖霄和岳雲俏。
「大姐知道家裡來了客人吧?」白夢今解釋,「這是丹霞宮的霍仙師和岳仙子。」
白夢連輕輕頷首,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身體十分舒適。她不知道手背上的符文是白夢今所畫,還以為是霍沖霄兩人所為,心道丹霞宮果真厲害。
她抬眼掃視了一下四周,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有魔修來找麻煩?你們這是去找叔祖?」
白夢今回道:「我們推測,叔祖可能出事了。最近城裡有魔物生事,根源就在我們白家。」
白夢連大吃一驚:「這……」
叔祖可是金丹修士,白家立足的根基。她先前發現異變,心裡不怎麼慌,覺得叔祖肯定能解決問題。現在聽說叔祖有事,頓時心裡失了倚仗。
「大姐,我們要自救!」白夢今語氣沉重,「霍仙師已經通知師門,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我們必須找到叔祖,想法子拖延魔化的速度,不然我們都會成為魔物的養分。」
白夢連向來穩重決斷,判明了形勢,立刻道:「我跟你們一起。我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通枯葉小築,我來帶路。」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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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4:43 PM
第十三章 怎麼選
在白夢連的帶領下,一行五人拐上小路。
迷霧依然很濃,但沒有那些時不時撲上來的魔物了。
「大姐,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條路?連我都不知道。」白夢行毫無心機,一邊走一邊大聲問。
白夢連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緩緩答道:「早年我爹求過叔祖,幫我講解入門道法,這條小路是當時發現的。」
白夢行「啊」了一聲:「叔祖還給你講過道法?怎麼不給我們講?」
看他一臉清澈的愚蠢,白夢今翻了個白眼。她和大姐都算得上聰敏過人,下頭的三妹二弟看著也不笨,怎的大哥這副模樣,好像心眼都給她們長了,一個也沒分給他。
這不是明擺著三叔背地裡求了叔祖,偷偷開小灶嗎?有什麼好問的。
白夢連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含糊應了幾聲,沒有正面回答。
岳雲俏聽著他們說話,沖師兄使了個眼色。原來一個家族裡的兄弟姐妹,也會偷偷耍心眼,不比師門裡好多少。
霍沖霄無奈地笑笑。這有什麼奇怪的?師門裡也好,家族裡也罷,大家互相扶持的同時,也是競爭對手。
「到了。」白夢連停下腳步。
他們拐出小道,此刻站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下面,枯葉小築就在另一邊。
從這裡看過去,枯葉小築完全被迷霧遮住了。月光下,濃重的魔氣在上方凝結成形,如同一個光罩倒扣下來。
霍沖霄倒吸一口涼氣:「他在凝結魔心!」
「師兄,這是什麼意思?」岳雲俏問。
霍沖霄神情沉重地解釋:「就和劍修要凝結劍心一樣,只有凝結出魔心,才能成為真正的魔修。」
劍心、魔心的區別在於金丹。結丹之時,法修凝結的是金丹,劍修凝結的是劍心,魔修凝結的便是魔心了。
岳雲俏大概明白了:「白師兄原來是法修吧?他要將金丹轉為魔心是不是?」
霍沖霄緩緩點頭:「不錯。」
岳雲俏大驚:「那豈不是要碎丹?」
霍沖霄再度點頭,不由感嘆:「是的,這位白師兄是個狠人啊!」
「等等,」白夢連打斷他們,「你們在說什麼?我叔祖要轉修魔道?」
啊,這個事她還不知道。霍沖霄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白夢今。
白夢今嘆了一聲,說:「大姐,這些都是根據目前的線索判斷出來的。至於叔祖為什麼這麼做,我們也不知道,可能被魔物迷惑了。」
白夢連臉色慘白,她幼時得過叔祖教導,感情比弟弟妹妹更深厚些,也就更難接受。
「我不相信,叔祖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他要讓整個白家當他的墊腳石嗎?」
「我們也不相信啊!」白夢行喊道,「所以要來看看。如果叔祖真的這麼幹,總不能坐懷不亂吧?」
「……是坐視不理。」
白夢今加了把火:「大姐醒了以後,是不是還沒見過三叔三嬸?大伯和大伯母也不見了,我們猜測,可能他們就在枯葉小築裡。」
聞言,白夢連臉色更難看了,但眼神變得堅毅:「我要弄清楚,說不定叔祖被魔物附身了,正需要我們幫忙。」
白夢今欣慰點頭:「如果叔祖有難,我們當然要全力相助。」
白夢連緩和了情緒,問霍沖霄:「我們要怎麼做?能阻止叔祖魔化嗎?」
霍沖霄想了想:「凝結魔心不是易事,在這過程中,他需要承受住魔氣的侵蝕。我們的機會就在這裡,趁他碎丹之時,將之打斷!」
他正要細說,忽然黑色光罩晃動了一下,一道粗大的黑氣從裡面伸了出來,伴隨著一個慢悠悠的聲音:「既然來了,怎麼不跟長輩打聲招呼?這可不是好家教。」
話落,黑氣捲上了他們,就連修為最高的霍沖霄都來不及出劍,五人渾身一輕,飛了起來。
眼前一黑又一亮,身體重重摔在地上,等他們緩和過來,已經身處枯葉小築內。
白夢行呼天搶地地揉著屁股,其他人則做出戒備的姿態,仔細觀察四周。
小築內燈火通明,越靠近屋子,魔氣就越濃厚。
白夢連看到了什麼,瞳孔陡然放大,喊道:「爹!娘!三妹!」
四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黃泉木下,一圈圈站滿了人,一個個頭朝裡背朝外,排列得整整齊齊,彷彿一尊尊木偶。
這情形詭異極了,簡直毛骨悚然!
白夢今抬起頭,原本懸在黃泉木下的陰陽傘,此刻飛上了半空,就在黃泉木上自顧自地旋轉著。
「爹!我爹也在這!還有娘!」白夢行喊道。
「別動!」霍沖霄不讓他靠近,「你們看地上。」
其他人聞言低頭,只見地上挖了一條條極細的凹槽,鮮紅的血液在其中緩緩流動著,組成了龐大的法陣。
「這是什麼?」岳雲俏失聲喊了出來。
「至親之血。」白夢今輕聲說,「叔祖以整個白家為祭,助自己修成邪法。」
白夢連大受刺激,眼淚滾滾:「爹!娘!他們是不是救不了了?」
被她質問的霍沖霄沉默。雖然很殘酷,但事實如此。就算少部分人能救回來,也神智大損,變成傻子。
「叔祖!為什麼?」白夢連沖屋子大聲喊道,「白家難道不是您的白家嗎?您是白家的家主啊!」
屋子安靜無聲,沒有人回答。
白夢連哭得越發傷心,她和白夢今不同,是真真正正在親人的愛裡長大的,陡然間承受這樣的打擊,世界都崩塌了。
白夢行也眼淚汪汪,過去十五年,他習慣了一有事就喊爹娘,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在自己面前死去,還是以這樣殘酷的死法。
「怎麼辦?怎麼辦啊!」他喃喃著不知道問誰。
輕快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少年們轉頭看去,只見關陌聞一派斯文,緩步走近。
「公子小姐們有禮。」他抬手施禮,面容帶笑,「東翁原本有意給白家留幾個種子,沒想到世事不如人意,讓你們看到了如此情形。事到如今,東翁還是惦記著骨肉之情,想給公子小姐們一個選擇。」
他伸手指向霍沖霄和岳雲俏:「此二人是丹霞宮弟子,神魂乾淨法力純正,如果有他們為祭,東翁就能順利度過此關。此後,叔祖還是叔祖,你們還是你們。但你們要是不念親情,東翁也不得不……」
關陌聞停頓了下,含笑問:「你們,要怎麼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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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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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4:47 PM
第十四章 選叔祖
這是挑動他們內訌!
岳雲俏憤怒地指責:「卑鄙!」她看向屋子,「白師兄,你可要想清楚,走了歪門邪道,師門定會來清理門戶的!」
關陌聞笑了起來:「岳仙子說的是,可世事之無情,像你這樣的天之驕子,是沒辦法理解的。」
地上的血流得越來越快,那些圍在黃泉木下的白氏族人逐漸乾癟下去,有的人發出「呵呵」的聲音,抽搐扭動起來。
他們已經承受不住了。
「爹!娘!」白夢連淚流滿面,對白重安的敬重也被恨意取代,「叔祖!我爹一向對你恭敬有加,你怎能如此狠心?還有三妹,她才十二歲啊!」
沉寂片刻後,小屋裡終於響起了一聲嘆息,似乎在憐憫,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表示。
白夢連的心直往下沉去。她現在信了,叔祖大概真的蒙了心智,一心要走魔道了。若是如此……
看到她抽出劍,慢慢站到霍沖霄和岳雲俏身邊,關陌聞知道她的答案了。
「看來大小姐選擇了他們,真是讓人遺憾。你可是這個家裡,東翁最看重,也最喜愛的晚輩啊!」
白夢連冷冷道:「那是以前的叔祖,現在他已經是個沒有人性的魔頭了!」
關陌聞搖搖頭,沒有多解釋,看向另一個:「那大公子呢?」
白夢行手足無措:「我、我……」
關陌聞和善地道:「大公子別緊張,你要是選擇東翁,就站到我這邊來。」
白夢行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遇到需要自己決定的事。他活著就三件事,吃吃喝喝,應付夫子,順帶欺負人。如果有事,那就喊一聲娘。
「娘……」
白夢行直覺喊了一聲,然後扭頭看到了母親痛苦的臉。他娘並不是個好人,既刻薄又蠻橫,在家族裡名聲很差,但是把他當成心肝一樣疼愛。他爹也是,背地裡偷偷貪鋪子裡的錢,說要給他多攢些靈石,以後才能進丹霞宮。
「不。」白夢行搖了搖頭,往霍沖霄的方向退去,「你們害了我爹和我娘……」
關陌聞意外:「大公子真是出人意料啊……」
霍沖霄他們也很意外,白夢行不學無術又欺凌弱小,沒想到關鍵時刻竟把持住了。
最後是白夢今,大家本以為不用問了,關陌聞也沒抱希望。她跟岳雲俏兩人交好,事情一出就帶著人往枯葉小築趕來,怎麼看都不會……
「我選叔祖。」不等關陌聞問,白夢今就說了,主動向他走去。
霍沖霄和岳雲俏一臉錯愕,白夢連和白夢行更是不可思議。
「二妹?!」他們異口同聲。
白夢今在關陌聞身邊站定,面對著他們:「大姐,大哥,你們都有爹娘,但我沒有。今天死在這裡的人,以前或多或少欺負過我,我沒有理由為他們做無謂的犧牲。」
岳雲俏的火一下子冒上來:「白師妹,我以為你是個熱心善良的人,先前我們不認識,你還出手救我,如今竟助紂為虐!」
白夢今遺憾地說:「對不起。岳師姐,如果是別人,我一定會站在你們那邊,但是叔祖和我血脈相連,相比起來,我還是希望他安然度過此關。」
「你……」岳雲俏氣得七竅生煙。
霍沖霄攔住她:「師妹,算了。」
「好!」聽了這番對話的關陌聞鼓了鼓掌,欣賞地看著白夢今,「二小姐,你果然是這個家裡最聰明的人。只要今日事成,你就是東翁唯一的繼承人。」
話剛說完,黃泉木忽然發出一聲悶響,頂上的陰陽傘加速轉動起來,樹下的白氏族人連連慘叫,體內的血液飛快地被抽乾。
「啊啊啊……」一個族人倒下去,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娘!爹!」白夢行看到父母失去生機,想要衝上去,卻被長姐拉住。
白夢連淚流滿面,卻死死地揪住他:「別去!去了救不了他們,反而會搭上自己……」
終於,那些人都倒下了。血槽裡的血液滿溢出來,黃泉木原來乾枯的樹葉彷彿得到了滋養,竟一點點恢復生機。
這等邪術,霍沖霄和岳雲俏也是第一次見,不禁變了臉色。
陰陽傘飛快地轉動,這些生機通過它的轉換,向屋子流去。
四周湧動不安的魔氣彷彿得到了安撫,一點點凝實下來。
「不好!他的魔心要結成了!」霍沖霄喊道,「快,打斷它!」
說著,他抬起手中劍,率先攻向關陌聞。
白夢今從未見過關陌聞動手,只知他修為不低。此時他一抬手,魔氣流淌而出,霍沖霄竟被打退一步,差點沒站穩。
「師兄!」岳雲俏喊了聲,拔劍上前,「我來幫你!」
三人戰成一團。
白夢連抓緊手中劍,也想上前幫忙。
白夢今眼疾手快,攔住她和白夢行:「大姐,大哥,我不想跟你們動手。不如打個商量,只要你們不動,我就不動,不必自相殘殺。」
「呸!」白夢連怒氣沖沖瞪著她,「誰跟你自己人?既然你做了選擇,以後我們再也不是姐妹!」
白夢行被她推了一把,嗑嗑巴巴地接道:「我、我也是,以後你不是我妹妹了。」
白夢今諷刺地笑笑:「說得好像你們以前當我是妹妹一樣。大哥,從小到大,你罵了我多少句野種?真當我不記得了?大姐雖然沒欺負我,可我被欺負的時候,你幫過我嗎?」
白夢連氣得臉都紅了:「我看到不都幫你了?沒看到能怎麼辦?」
「所以你還是不誠心啊!這種廉價的憐憫,不要也罷!」
「好!好!」白夢連咬牙拔劍,「既然你眼中沒有姐妹之情,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
她一劍擊來,白夢今抬手架住,返身一退。白夢連正是激動之時,當即追了過去。
白夢行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最後選擇跟著大姐。他摻和不上兩人的打鬥,就時不時從旁邊扯點東西,給白夢今添亂,嘴裡胡亂喊著:「別跑!吃我一磚!」
兄妹三個一通亂跑,白夢今也是左刺一劍右扔一符,很快把枯葉小築攪得一團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4:51 PM
第十五章 凝魔心
這邊兄妹三人且追且打,那邊霍沖霄的情況卻很不妙。
白夢連聽到岳雲俏焦急地叫了一聲「師兄」,扭頭看到霍沖霄捂著胸口,整個人被黑氣縈繞。
「糟了,霍仙師被魔氣侵蝕了!」白夢連想去幫忙,卻聽一聲悶響,所有的靈氣、魔氣全都往那個方向湧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
旋渦的中心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眾人踉蹌了兩步,白夢行死死抓住長姐的手臂,驚恐地道:「大姐,它在吸我們!怎麼辦?」
白夢連腳下牢牢站定,喝道:「還不快運轉功法,你喊一聲它就會停嗎?」
白夢行什麼時候主動修煉過?在她的呼喝下,手忙腳亂地運轉起功法來。
關陌聞瞅準時機,一掌拍向霍沖霄。他本就在和魔氣對抗,根本挨不住這一掌,就這麼飛向了旋渦。
「師兄!」岳雲俏撲上去。
師兄妹兩個重重摔在門上,被旋渦牢牢吸住,法力一點一點流失。
「岳仙子!」白夢連焦急地想去幫忙,卻無能為力。
關陌聞見狀笑道:「大小姐如此迫不及待,那就一起去吧!」
他手一揚,白夢連和白夢行也飛了過去。
白夢今不由抬頭看了眼陰陽傘,白氏族人的精血已經完全被黃泉木吸收了,靈氣魔氣精氣在它的交匯之下,往屋子裡傳送過去。就連這個旋渦,也是它在帶動著……
關陌聞察覺到了,笑問:「二小姐不忍心?」
白夢今露出一絲怯意:「沒,沒……」
「這樣可不行啊!」關陌聞道,「您以後可是東翁唯一的親屬,要繼承他的功法,這麼害怕怎麼行呢?」
白夢今啊了一聲,指著自己:「我、我也要修煉魔功嗎?」
「當然,不然您如何長期留在東翁身邊?正常人會被魔氣侵蝕的。」
「這……」
「二小姐不願意?」關陌聞步步進逼,似乎她不認可,就會把她也扔進去。
白夢今脫口而出:「願意!我既然選擇了叔祖,叔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關陌聞露出笑容,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周圍的魔氣湧動忽然停住了。
他轉過頭:「東翁?」
屋裡傳來幽長一嘆,白重安道:「陣中似有變故,我運轉功法之時,竟有滯澀之感,你讓清如去探一探。」
關陌聞應了聲是,發了張傳訊符。
這麼大的迷陣,自然要有人維護。那老僕清如不在此處,想必負責的便是這個。
另一邊,霍沖霄等人暫時緩了過來。但他們的情況很糟,一個個面無血色,籠罩著黑氣,彷彿下一刻就會斷氣。
白夢行暈頭轉向地問長姐:「大姐,怎麼停了啊?」
白夢連咳兩聲,回答:「叔祖的陣法出了問題。」
「哦。」白夢行腦袋一團漿糊,卻想起剛才一路走過來,白夢今用魔物的血畫陣圖的一幕幕。
這陣幹什麼用的,當時她怎麼回答來著?
哦,保命用的。難道……
他向二妹看過去,卻見她低著頭站在關陌聞身邊,一副乖巧的模樣。
白夢行晃了晃腦袋,模模糊糊地想,難道真是他太傻了嗎?怎麼想不明白呢?
「師兄!」岳雲俏緩過一口氣,費力地爬向霍沖霄。
他是白重安的首要目標,身上的法力已被吸去大半,整個人半死不活的。
岳雲俏看他這個樣子,眼淚不由滴落下來,心裡焦急萬分。
為什麼師父還不來?難道傳訊玉符也被擋住了?這可怎麼辦?再不來師兄就要……
屋裡再次傳出一聲輕嘆:「不能再拖了,化神修士何等神通,我這迷陣只可阻攔片刻,只怕長陵師叔已經有所感知……」
「那……」
「二丫頭,你將陰陽傘拿進來。」白重安說道。
白夢今驚訝地抬起頭:「我?」
不必白重安強調,關陌聞伸手一招,陰陽傘從黃泉木上飛下來,塞到她手上:「去!二小姐不是說願意修煉魔功嗎?難道這樣也怕?」
對上他脅迫的眼神,白夢今無奈應下:「好……」
她張手握住陰陽傘,潔白如雪的傘面,漆黑如墨的傘裡,還有溟河白骨製成的傘柄,冰涼陰邪的觸感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
終於拿到了。
白夢今垂下頭,慢慢向小屋走去。
「吱呀」一聲,屋門大開。
白夢連看她一步一步走過來,又憤怒又無助:「二妹!你真的要助紂為虐嗎?」
岳雲俏咳出一口血,也加了一句:「白師妹,上次你幫我們找到了倀鬼,現在你自己要去當他的倀鬼嗎?他沒安好心,不會放過你的!」
霍沖霄緩過一口氣,臉色青白,氣若游絲:「白姑娘,他……他運功受阻,叫你進去是想拿你當陣眼,你不要上當……」
白夢今停住了,看看他,又看看關陌聞,彷彿不知道該信誰。
關陌聞袖著手,含笑說道:「二小姐不去也行,拿個陰陽傘而已,不是一定要你。但你要是不進去,可就和他們一樣了。」
白夢今垂下視線,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四個人,終於邁了進去。
小屋裡,白重安盤膝坐在正中,還是那副大袖飄飄一派逍遙的樣子,整個人卻裹上了厚重的魔氣,連瞳孔都一片漆黑,看著反而比尋常魔修更可怖。
「叔、叔祖……」
「乖孩子。」白重安含笑應聲,「舉著傘,站到我身邊來。」
「是……」
白重安伸手搭住了她的,忽地使勁一握,魔氣狂湧而出。
「啊!」白夢今一聲痛呼,整個迷陣的魔氣重新湧動起來,旋渦再次形成,只是這一次,中心點卻在她的身上。
陰陽傘猛然轉動,明明傘骨握在她手中,傘面卻急速旋轉起來,魔氣與靈氣在傘上交匯,一股腦灌入白夢今的身體,撕扯著她的經脈。
劇烈的魔氣在她的身體裡完成轉化,血親之軀帶著最天然的親和力,到白重安身上時,失去了暴躁的戾力,變得柔和起來。
白重安飛快凝結著魔心。
「二妹!」白夢連終究不忍,喊了一聲。
完了,不管叔祖能不能成,二妹是真的完了。一個練氣小修士,被魔氣這樣侵蝕,怎麼可能承受得住?
這時,白夢今的眼中閃過一道光,手中的陰陽傘停頓了一下,陡然反向轉動起來!
那些魔氣與靈氣,原本通過她傳向白重安,現在竟反了過來,一層層從白重安的魔心剝離,向她湧去!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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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5:42 PM
第十六章 你是誰
白重安猛然睜開眼,驚訝地看向白夢今:「你……」
他想停下來,卻發現陰陽傘已經催動,怎麼也停不了了。
他花費幾十年的心思布置的聚魔陣,將白氏族人的精血凝成最滋補的養分,到自己身上卻只打了個轉,就灌注給了白夢今。
「東翁!」屋外的關陌聞發現不對,想要進來。
「攔住他!」白夢今低喝一聲。
門口四個人都懵住了,還是霍沖霄反應最快,聚起剩餘的法力,向關陌聞撲去。
「白、白師妹……」岳雲俏呆呆的。
「她在反吸魔氣。」霍沖霄死死纏住關陌聞,不讓他靠近,「快幫忙。」
岳雲俏大為震驚:「白師妹只有煉氣修為,如何承受得住魔氣衝體?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白夢連明白過來,心下動容:「二妹她剛才是故意投誠的……」
「什麼意思啊?」只有白夢行還搞不清狀況。
白夢連顧不得給他解釋,拔劍衝了上去。沒想到二妹為了救他們連生死都不顧,剛才真是錯怪了她。那自己身為長姐,也不能落後,今天就算死,也要幫她守好門戶!
岳雲俏則回身看了眼被魔氣籠罩的白夢今,咬咬牙拿出師父給的護身法寶,迸發出赴死的決心:「我跟你拼了!」
白夢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做好像不合群,就依樣畫葫蘆,胡亂拿起周圍的東西,一邊砸一邊喊:「站住!給我死!」
屋裡,隨著陰陽傘的轉動,漩渦越來越大,魔氣越來越凝實,幾乎化為液體!
「咣當」一聲,門板受不住力,重重合上。
小屋失去光源,又被濃厚的魔氣塞滿,幾乎成了灌滿魔液的池子!
白重安被牢牢按在原地。
凝結魔心的過程中,不能輕易動彈。他極力想制止魔氣反吸,卻根本動不了。
「咔啦……」他彷彿聽到魔心碎裂的聲音,辛苦吸納的魔氣一層層被剝去,露出他已經破碎的金丹。沒了魔心的保護,身體逐漸承受不住魔液的沖刷……
這不對勁!白重安意識到什麼,看向白夢今。
卻見這丫頭眼眸帶光,嘴角含笑,全無剛才的唯唯諾諾,反倒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興味。
他又驚又疑:「是你搞的鬼?」
就說他花了那麼多心思建成的聚魔陣,怎麼可能突然出錯?
白夢今反問:「不然呢?」
隨著魔氣被吸走,魔心逐漸潰散,白重安的修為一點點下降,整個人萎靡下去,露出老態。
反觀白夢今,臉色紅潤,神采奕奕,跟喝了一大碗滋補聖品一樣。
白重安又恨又怒,當場翻臉:「死丫頭,白家養你多年,你竟恩將仇報!」
白夢今記憶裡的叔祖,總是那樣超凡脫俗,一派仙人風範,此時看到他如此不堪的一幕,不免有童年印象破碎之感,心生失望。
「叔祖,你這樣實在不好看。我還記得,當初我爹娘去世的時候,你來靈堂祭拜,多麼地仙風道骨,叫人嚮往。」
靈堂,祭拜……這兩個詞勾起了白重安的回憶。
白夢今看著他笑:「叔祖想起來了?這陰陽傘是我娘的遺物。她是北溟顧氏最後的傳人,你說她會不會把顧氏秘術傳給我?」
對上她的眼神,白重安竟有些心虛:「你竟記得……」
「那時我都六歲了,怎麼會不記得?」白夢今語氣淡淡。
以前她沒有異議,是因為這種寶物確實不能給孩子保管。且家族庇佑了她,拿走一些東西也是應當。
但叔祖用陰陽傘做這樣的事,她不能答應。
北溟顧氏,千年來鎮守溟河,護天下安寧,直到最後一個傳人犧牲。
這把陰陽傘在母親手中,用來度化陰魂,庇護生靈,豈能叫他白重安污了清名?
當年她不知內情,不得已背了黑鍋,現在既然知道幕後黑手,怎能放過他?哪怕這裡不是真實的世界,她也要為母親正名!
白夢今一使力,陰陽傘加速旋轉,魔氣也更快地從他身上吸過來。
白重安的修為不斷地下降,魔心碎裂,跌下金丹,然後築基後期,築基中期,築基初期……
相對的,白夢今的修為在飛快上升。丹田被魔氣填充得滿滿的,達到煉氣的極限。魔氣仍然一刻不停地吸入,被迫化為液體。強壓之下,內府轟然破開。
築基了。
但這不是盡頭,魔氣與靈氣通過陰陽傘的轉化,源源不斷地吸入。
築基初期,築基中期,築基後期……
此時,白重安的修為也停在了築基,他死死盯著白夢今,充滿不甘與憤恨:「你以為你能全盤接收?做夢!我修行百年,才堪堪踏入金丹,就算你用捷徑築基成功,也不可能衝擊金丹,你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這麼多的魔氣!再強行吸收,只會爆體而亡!」
白夢今淡淡一笑:「百年才金丹,叔祖的資質不太行啊!怪不得只能走歪門邪道。」
被小輩如此嘲諷,白重安氣得鼻子都歪了:「你現在也成了魔修,不也是歪門邪道?」
「叔祖又錯了。」白夢今笑吟吟,「魔氣自有它安全的用法,是你不懂罷了。驅使魔物吸人精血,偽裝邪神騙取神魂,以族人血肉為祭……用這麼妖邪的法子榨取出來的魔氣,怎麼可能不反噬?我為了救人以身飼虎,可是堂堂正正從你身上拿走的修為。」
說著,陰陽傘亮起微弱的光芒,灌進經脈的魔氣再一次達到極限。
白夢今依舊不停,繼續將陰陽傘轉化的魔氣吸收進來,丹田瞬間被魔氣撐爆,撕成碎片。但是緊接著,一股生機從陰陽傘緩緩流入,調和了靈與魔,生與死。於是丹田飛快地修復著撕裂著再修復著,在這過程中逐漸擴大。
一顆魔種出現了,魔氣一層層裹上去。從此時開始,就不再是魔氣灌入她的身體,而是她在主動吸納魔氣。白重安、陰陽傘,一屋子的魔液,還有這聚魔陣,都成了她的養分。
魔心逐漸成形……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白重安幾乎瘋魔。
他為了轉修魔道,花了多少時間與精力?魔氣天然對人體有污染作用,想要修魔就要在長年累月中慢慢同化,一遍遍地侵蝕,一遍遍地修復……她怎麼完全不用適應?
對上她高深莫測的笑容,一道靈光劈入白重安的腦海,他忽然明白了。
「尊駕……何人?」已經跌回煉氣的白重安老態龍鐘,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回想白夢今的言談舉止,這絕對不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兒該有的樣子。她不是二丫頭,她是不知何處而來的魔道大佬,裝在這個軀殼裡。
白夢今明明被魔液包裹著,臉龐卻折射出白玉一般的光澤,純淨無瑕。
她微微含笑,輕聲道:「我姓白,名夢今,師從丹霞宮掌門岑慕梁,背師叛門而出。」
「江湖人稱——玉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6:03 PM
第十七章 淬玉體
失去修為的白重安迅速老下去。
漆黑的頭髮變白,光潔的皮膚皺起,眼睛變得混濁,齒搖髮落,垂垂老矣,甚至連腦子都快轉不動了。
他吃力地想,姓白名夢今,不就是二丫頭嗎?這名可不容易重。還有,岑掌門什麼時候收過這樣的徒弟?叛門什麼的,他怎麼沒聽過?玉魔,好陌生的名號……可看她的樣子,不像在說謊……
想到這裡,戛然而止。
最後一絲修為也被吸收,他的眼睛徹底失去光芒,一頭栽倒在地。
白夢今無聲地笑笑,收回被他抓著的那支手,仔細體會金丹期的感覺。
雖然修為還是低,但許多秘法能用了,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不必再裝可憐演戲了。
——不過,叔祖都被她幹掉了,照理說應該能出去了吧?怎麼沒體會到小世界鬆動的感覺?難道還有關鍵點沒留意到?
她正在思索,外頭傳來岳雲俏的聲音。
「停、停了?」
「快看!」白夢連喊了一聲。
屋外的四個人向關陌聞看去,只見他眼神突然呆滯,踉蹌著走了幾步,突然倒了下去,身上的魔氣迅速散逸,變成一具乾枯的骨架。
「啊啊啊!」白夢行差點被他撞到,嚇得鬼叫。
「是傀儡。」霍沖霄說,「此人早已魔化,成了白師兄的傀儡。」
白夢連怔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所以叔祖死了嗎?」
剛才關陌聞還生龍活虎,合他們四人之力也只能勉強攔住,這會兒突然倒了,是因為主人身死之故?
霍沖霄點了點頭:「八成如此。」
四人齊齊轉頭向小屋看去,那裡安安靜靜,旋渦消失了,魔氣也所剩無幾。
「二妹!」白夢連拍門,「你怎麼樣?還好嗎?快答應一聲啊!」
她心裡充滿恐懼,如果叔祖已經死了,說明二妹反吸魔氣的行為有效。一個煉氣修士,怎麼可能承受得住這麼多魔氣衝體?是不是代表她凶多吉少?
屋內,白夢今正想應答一聲,忽地感覺到什麼。
白重安原是青雲城修為最高的修士,整座仙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現在,白夢今吸了他所有修為,也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她的神識通過迷陣延伸出去,感知到了外面的世界。
有人來了!此人修為高深!
白夢今驚訝。按說,這是輪迴鏡創造出來的小世界,叔祖這個修為最高的人就是「地基」,一切都圍繞著他來搭建。怎麼會突然來一個修為更高的人?她活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隨心所欲的小世界!法則呢?規矩呢?補丁也不是這麼打的呀!
「師父!一定是師父來了!」岳雲俏歡天喜地的聲音傳來。
長陵真人?
白夢今來不及細想,正巧體內魔氣翻湧,這具身體還不適應魔化的金丹,她雙掌一合,剩餘還沒吸收的魔氣散布在迷陣中,轟然爆開。
白府震動,迷陣傾覆,包括她先前用魔物之血布下的陣圖,都一併毀去了。
剛剛得到修為,就幹了這麼費力的事,白夢今感到一陣疲憊,索性在那人到達之前,放任自己陷入沉睡。
……
「師父,白師妹怎麼樣了?」
「師妹?你叫得倒是挺快。」
「哎呀,憑白師妹的資質,拜入師門是早晚的事,我不過早叫幾天而已。」
「嗯,她的資質確實不錯,天生淬玉之體,百年難得一見。白重安有眼不識金鑲玉,他要是多花些心思在家族上,早就發現她的特殊體質了,哪用得著走歪門邪道。」
「淬玉之體?師父,這是什麼?」霍沖霄的聲音插進來。
「淬玉之體,天生淬靈,鍛體如玉。擁有這種體質的人,是天然純淨的容器。給你們打個比方,我們吸收靈氣的同時,也要排除出雜質。但是她不用,她的身體會自動淬出最乾淨的靈氣。」
「啊!」岳雲俏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覺得白師妹的皮膚特別好,真的跟玉一樣。」
「所以叫淬玉之體啊!」溫潤的男聲帶著笑意,「為師說了半天,你不關注修煉,就關注皮膚去了。」
「師父!」岳雲俏撒嬌。
霍沖霄問:「白姑娘能活下來,也是因為她的淬玉之體嗎?」
「不錯。淬玉之體,百毒不侵,所以她承受得住魔氣衝體,沒有受到侵蝕。」
「那白師妹可以恢復正常嗎?」
「你說的正常指什麼?轉回法修嗎?倒也不必,她魔心都凝成了,排出魔氣和碎丹沒有兩樣,痛苦不說,危險性也很大。」
「啊……那白師妹以後只能當魔修了?這也太可憐了……」
「你放心,她不可憐。魔修之所以人人喊打,是因為長年累月在魔氣的侵蝕下,神智會被異化,人也就變得偏執、冷酷。但她不會受到影響,靈氣與魔氣對她來說都一樣。」
「這個淬玉之體這麼厲害?那我們還是可以收她入門的,對嗎?」
「她為了救你們才被魔氣灌體,為師會為她擔保的。」
「太好了,謝謝師父。」岳雲俏喜不自勝。
長陵真人跟著笑了兩聲,語氣帶著些微的遺憾:「若是早些發現就好了,淬玉之體,說不定能幫上大忙,可惜了……」
岳雲俏和霍沖霄不解其意,白夢今卻回想起不願觸及的往事。
「夢今,為師需要你幫一個忙……」
「……你師兄能不能過這一關,就看你的了。」
「……師門待你不薄,今日就是你回報的時候。」
「為了大局犧牲,理所應當!」
「此事關係天下安寧,你怎能如此自私?」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天下動蕩,生靈塗炭嗎?」
「逆徒!」
「……」
各種聲音紛至沓來,將她的腦子塞得滿滿的。白夢今眉頭緊皺,時隔多年,她又陷入了夢魘。
不,她沒有錯。
哪怕人人喊打,哪怕世人都叫她大魔頭,但她——問心無愧!
「二妹!二妹!」
有人用力搖晃著她,將她從夢魘中拖出來。
白夢今猛地睜開眼,滿頭冷汗驚魂不定看著眼前的人。
「大姐,大哥……」
對著這兩張稚嫩的臉,她忽然生出強烈的渴望。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該有多好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7:08 PM
第十八章 是真的
「二妹,你可算醒了。」白夢連喜不自勝,「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千萬別忍著。」
「我沒事……」白夢今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
白夢連轉頭命令弟弟:「去,請長陵真人過來看一眼。態度客氣些,可不能沒大沒小。」
白夢行哦了一聲,趕緊跑腿去了。
不多時,那位長陵真人帶著岳雲俏和霍沖霄進來了。
他年約三十,樣貌清秀溫文,一身杏色道袍妥貼得體,和白夢今記憶中一模一樣。
「前輩。」白夢連起身行禮,態度恭敬。
長陵真人含笑點頭,先端詳了一番白夢今的臉色,再把了把脈,最後點頭:「很好,魔心完好,命算是保住了。」
聽他這麼說,大家都歡天喜地的。
岳雲俏迫不及待:「師父,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回丹霞宮了?您說過,會替白師妹擔保的。」
長陵真人失笑:「你倒是著急,一刻也等不得。」
「我想家了嘛!」岳雲俏撒嬌。
長陵真人轉過來問白夢今:「你感覺如何?魔氣還適應嗎?能不能用法術?」
白夢今點點頭,抬手用了個最平常的聚火術。
黑色的火球在她手心成形,與她格外白皙的膚色形成強烈對比。
「淬玉之體,果真非凡。」長陵真人感嘆了一句,轉頭吩咐,「你們先出去。」
岳雲俏不解:「師父要幹什麼?我不能留下來嗎?」
話剛說完,就被霍沖霄提走了:「哪那麼多話?師父自有道理。」
白夢連看了看長陵真人,又看了看他們師兄妹,猶猶豫豫地帶著弟弟出去了。
長陵真人一揮衣袖,門在他們面前「咣當」合上,同時,隔音禁制阻斷了窺探的可能。
「知道我為什麼單獨留下嗎?」長陵真人含笑看著眼前的少女。
白夢今小聲回道:「前輩要問枯葉小築發生的事。」
「聰明。」長陵真人讚許,「這件事太稀奇了,他們四個一知半解,只能來問你這個當事人。」
白夢今咬了咬唇,低頭摳著自己的手。
長陵真人張開手,化出陰陽傘:「當時你被白重安抓住,以此傘為媒介吸取魔氣,你是怎麼做到反吸的?」
白夢今抬頭看了一眼,回道:「這是我母親的遺物。」
長陵真人擰起眉頭。
白夢今接著說:「叔祖以為我不記得了,其實母親教過我怎麼用。」
「你懂顧氏秘法?」
白夢今應了聲:「我母親是顧氏最後的傳人,她怕功法失傳,都教給了我。我年紀漸長,封印在識海裡的功法會一層層解禁。」
「原來如此。」長陵真人緩緩點頭,解開了心中最大的疑問,「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你叔祖有問題。」
「嗯。霍公子說通知師門了,我以為來得及。」她停頓了一下,「他畢竟是叔祖,我怕自己弄錯。」
這個問題說清楚了,長陵真人問下一個:「你怎麼知道,白重安會拿你當陣眼?萬一他沒這麼做,豈不是白費?」
白夢今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從法修轉為魔修一定很難。我是顧氏的血脈,陰陽傘真正的傳人,他肯定願意留著我,以防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到那個時候,就是我的機會。」
「這麼說,你們運氣很好。」
「是,萬一他先把岳師姐他們吸乾,我也沒有辦法。」白夢今抬起頭,「霍公子說,他捏碎了傳訊玉符,我還以為前輩會很快趕到,那就不用我做多餘的事了。」
被她純淨的目光一盯,長陵真人有些臉熱。這次確實是他失誤了,沒想到會被一個金丹修士擺了一道,那迷陣干擾了傳訊玉符,他過了會兒才發現出事了。
這麼說來,他還得感謝這小姑娘,不然兩個徒弟都沒了。
「行,你好好休息吧。雖然你修為達到了金丹,但不是自己修煉來的法力,想要完全駕馭還需要一些時間,我這裡有一段法訣,你先把體內的魔氣全部收攏再說。」
長陵真人念了兩遍,確定她記住了,便將陰陽傘還給她:「既是你母親的遺物,就交還給你。」
「多謝前輩。」白夢今接過,低聲道謝。
長陵真人看她怯弱的樣子,忙露出個笑容表達一下友善,才出去了。
岳雲俏等人圍過來:「師父,白師妹她……」
「她沒事,你別急,你們都別急。」對上他們期盼的眼神,長陵真人內心生出一點愧疚,覺得自己不該把事情想復雜了。都還是孩子呢,哪有那麼多心眼,他們只是單純地想救人罷了。
「她現在境界不穩,需要時間穩固一下。你們都散了吧,暫時別打擾她。」
岳雲俏和白夢連都有很多話想說,但是長陵真人這麼交待,只能依依不捨地離開。
白夢連喊道:「二妹,那我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知道了,大姐。」白夢今隔著門回應。
等到屋外安靜下來,白夢今吐出一口氣,脫力地靠在床頭。
她就知道,裝乖對長陵師叔有用,畢竟有岳師姐這麼個徒弟,對小女孩難免憐愛些。
白夢今發了一會兒呆,把情緒的影響排除掉,思索目前的狀況。
長陵真人的到來,讓她對這個小世界的困惑達到了頂點。
他和自己記憶裡的長陵師叔一模一樣,修為更是半點不摻假。既然捏出了一個化神修士,怎麼整個事件裡都不用呢?
而且,她把叔祖的魔心吃掉了,算是破了少年時的心結,應該能出去了才對,破局的點到底在哪?
正想著,忽然感覺到什麼,整個人定住了。
她伸手入懷,緩緩從內府掏出了個東西。
這是一面樣式古樸的小鏡,除了靈光不再,和輪迴鏡一模一樣。
白夢今的臉色劇烈變化。
不對!這世上只有一面輪迴鏡,它既然在外面那個世界,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她腦海裡急速閃過這幾天發生的事。
和記憶裡一模一樣的白家;集市裡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以前從來沒有懷疑過的叔祖;失去靈光毫無法力的輪迴鏡!
她明白了。
移山倒海,逆天逆命……
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個世界是真的!她回到了少年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7:12 PM
第十九章 不想去
天黑之前,丹霞宮的巡遊長老終於趕到。
他指揮著弟子,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
屍體一具具從枯葉小築搬出來,魔氣留下的痕跡都要仔細清除。黃泉木不能留在這,得想法子搬回丹霞宮。另外,白家死傷慘重,家產與留下的勢力空檔都要妥善安排……
這些事情,白夢今都不放在心上。她坐在燈下,仔仔細細翻看著手裡的輪迴鏡。
法力已經清空了,但還能感知到殘留的痕跡,確確實實就是她從紫微遺跡搶到的輪迴鏡。
所以說,移山倒海、逆天改命,一點也沒有誇張。
時間逆流之下,滄海桑田、星河倒轉都不是難事,已經死了的人還活著,失去的仍然握在手中,所有過錯都可以重來。
白夢今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十四歲的少女,臉上還保留青澀與稚嫩,一切都是沒有被辜負的模樣。
白夢今笑了一下。她不喜歡逃避,不曾設想過一切都沒發生是什麼情形,但是現在她走了大運,發現這感覺確實很好!
不必再面對那些醜惡的嘴臉,不用再承受莫名的惡意,沒有人追著她罵大魔頭,多麼美好的人生啊!
她早就看那些正道之士不順眼了,披著一張道貌岸然的人皮,底下做著不知道多麼齷齪的事。現在,也該輪到她來披一披這張人皮了。
白夢今回到床上,檢視內府。
既然這一切是真的,那就要認真對待修煉這件事了。
那一世,她叛出師門時毀了道法根基,不得不轉修魔功,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這回倒好,天上掉下來一顆魔心,她還沒怎麼修煉呢,就成了金丹修士。
丹田沒有任何損傷,在淬玉之體的加持下,修起魔功來事半功倍。甚至於,她可以另外開闢內府,修煉正統道法。
白夢今心念一動。這法子好像可行?淬玉之體不受魔氣侵蝕,只要她處理好二者的關係,就可以兼修兩套功法。
另外,這輪迴鏡得好好保管。時光回溯這麼逆天的事,已經把它的法力耗乾了,但煉製的法則還在,要是能養回來一些,日後鬥法定是個好幫手。
她把輪迴鏡送回內府。這鏡子被她激發後認了主,一直潛伏在內府之中。若不是她吸收了魔心,暴漲的修為滋養了它,可能要很久以後,她才會發現它的存在。
一夜安靜地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白夢連就過來敲門了。
「二妹,你醒了嗎?」
白夢今睜開眼。修煉了一整晚,她現在神采奕奕。
她起身去開門,外頭除了白夢連,還有提著食盒的白夢行。
「你醒了就好,一起吃早飯吧。」白夢連對著她滿臉笑容,轉過頭就呼喝弟弟,「愣著幹什麼?快點拿出來。」
白夢行苦著臉應是,老老實實當小廝。
白夢今被他們逗笑了,問:「怎麼還要大哥親自跑腿?叫個丫頭不就行了。」
白夢連說:「現在哪裡敢信別人,還是自己來吧。」
兄妹三個坐下來,一邊用飯一邊閒聊。
「這個給你,多吃點補一補。」白夢連剝了個蛋遞過來。
白夢今接過,道了聲謝。
白夢行卻道:「大姐,這是不是有點不對啊?二妹現在是魔修,吃靈食不是反過來了嗎?」
白夢連被他說得一愣:「好像有點道理……但是沒有魔食這一說吧?對魔修來說最補的是精血神魂,我們總不能到街上抓個人來吃。」
「是吧是吧?」白夢行難得說對了一件事,得意洋洋。
白夢今不由笑了:「魔修也可以吸收靈氣的,只是需要轉化而已。放心吧,我都能吃。」
「那就好。」白夢連繼續給她剝蛋。
她情緒低落:「大伯大伯母,還有我爹我娘都不在了,白家以後只有我們三個人相依為命了。」
白夢今點點頭:「大哥大姐節哀。」
白夢連勉強笑笑,轉頭又喝斥弟弟:「以前有你爹娘,我不好多管你的事。今後只有我們三個了,我是長姐,有責任管教你,以後你別想再胡作非為。」
白夢行縮著頭:「大姐你就只管我,不管二妹……」
不說還好,一說白夢連就瞪他:「二妹不需要管啊,你看她多乖,你呢?好意思跟二妹比!」
白夢行委委屈屈。
白夢今抿嘴一笑。上一世沒有這件事,大哥一直留在白家,最後死在叔祖手裡。這一世他運氣好,以後有大姐管著他,想必不會再橫死了。
「丹霞宮來人了嗎?」她另外提了個話題。
白夢連點頭:「長陵真人的意思,我們三個都去丹霞宮。白家沒有修士在,需要人接手青雲城——當然,白家留下的資產還是會給我們的。」
白夢今對勢力不感興趣,她問:「你們想去丹霞宮嗎?」
一提起來,白夢行眼睛先亮了:「想去想去!」
要不是出了這事,憑他的資質,肯定通不過考核。現在能去,也算因禍得福了。
白夢連嘆了口氣:「以前我沒多想,每天就是努力修煉,盼著通過丹霞宮的考核。現在爹娘都不在了,好像除了去丹霞宮,也沒有別的路。」
留在青雲城嗎?她還這麼年輕,當然要到外面看一看。
說完,白夢連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問:「二妹,你不會有別的想頭吧?千萬別。你雖然修了魔功,但長陵真人說了,你跟那些魔修不一樣,沒必要去魔域。」
魔修人人喊打,但也有聚集之地。北溟的魔域就是,據說那裡遍地魔修,個個都是亡命之徒。
白夢今忙道:「沒有,我不會去的。」她都決定披好身上這張人皮了,怎麼可能主動放棄大好前程。
只是……
「難不成,你不想去丹霞宮?」白夢連側頭看著她,琢磨出一點意思來。
身為白家人,進丹霞宮是理所當然的事,怎麼會問出想不想去這個問題?除非她不想。
「也不是。」白夢今思考著措詞,「我只是覺得,我情況特殊,丹霞宮的功法不一定適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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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仙俠世界的袖裡懷裡都不是物理概念。寫袖子的時候,多半是儲物空間。上章寫入懷,其實東西是從內府拿出來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7:20 PM
第二十章 離開前
白夢今前世修習的瓊玉功,是她用顧氏的家族秘法自創的。
北溟顧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大家族。幾千年前曾發生過一場封魔大戰,散落各地的魔族被驅逐到北溟,雙方以溟河為界,互不干擾。
顧氏在封魔大戰中立下大功,此後更是鎮守溟河,維護人界安寧,為世人所敬重。
溟河通向黃泉,除了是人魔兩族的交界,也是世間魂魄的歸處。是以,顧氏的陰陽秘法十分厲害。
白夢今記得,幼時母親曾經感嘆,顧氏一族長年受陰氣侵蝕,以至於影響了生育能力,人丁凋零。
為此,母親不讓她修習家族秘法,不然,早發現她的淬玉之體了。
重來一次,白夢今自然不會再走彎路,顧氏家傳就是最適合她的功法,所以丹霞宮去不去無關緊要。
白夢連語重心長:「二妹,去丹霞宮不僅僅為了功法。你救了霍仙師和岳仙子,長陵真人欠下這份人情,必會多加照應。你現在雖然修為有了,但根基還淺,情況又這麼特殊,有一位化神前輩看顧,對你大有好處。」
這番話出自肺腑,白夢今由衷感激:「大姐說的是。」
算了,丹霞宮去不去都可以,反正她已經修習了魔功,再不能拿她的體質做文章了。
吃過早飯,白夢連帶著白夢行回去管教,白夢今繼續修煉。
對一個修煉狂魔來說,時間浪費在別的事情上是可恥的,而且她現在很需要穩固住修為。
如此過了幾日,長陵真人把他們兄妹三人叫了去。
「這是易明長老,白家之事由他負責。」他指著旁邊一個樣貌清瘦的道人介紹。
兄妹三人行禮:「見過易明長老。」
易明長老點了點頭,態度和氣。
長陵真人道:「白家的產業已經清點出來了。宅子和鋪子不好動,我讓他們估了個數目,折算成靈石給你們。庫房裡的東西,如果你們有想要的,只管去拿。剩下的也都折算成靈石,方便你們帶走。」
白夢連謝過他,問了弟弟妹妹的意見,回道:「我們沒什麼想要的,都算成靈石吧。」
易明長老便拿了張單子出來:「這是清單,你們看看有沒有問題。」
他們三個又不當家,哪裡知道有沒有問題,反正有長陵真人在,多少會看他的面子,白夢連就乾脆地收了。
「長老費心了。」
看他們這麼上道,易明長老也很舒心。白家最值錢的,其實不是資產,而是留下的勢力範圍。他已經得了長陵真人的默許,派自家小輩過來佔住,沒必要在這種地方克扣。
此事了結,長陵真人放心了,對他們說:「宗門有事,我要先行一步。你們和易明長老同行,放心,他會照應你們的。」
乍聽此言,一旁裝乖巧的岳雲俏啊了一聲:「師父,什麼事這麼重要,不能等幾天嗎?」
「掌門有令,怎麼能拖延?」長陵真人擺擺手,「你們趕緊收拾收拾,跟我一起走。」
岳雲俏看看師父,又看看白夢今,很是不捨:「這麼快啊……」
霍沖霄看不下去:「你擺出這個表情做什麼?又不是以後都見不著了,白姑娘只是晚幾天而已。」
「好吧。」岳雲俏不情不願應下,轉過頭依依不捨地告別,「白師妹,那我就先走了,在丹霞宮等你。」
白夢今笑著應了:「好。」
……
幾天後,易家子侄到了,把青雲城交接出去,易明長老便帶著他們啟程。
人有點多,所以他們選擇走陸路。青騅拉的馬車日行千里,頂多五六日,就能到丹霞宮。
臨行前,白夢連把弟弟妹妹叫過來。
她嚴肅地說:「白家只剩我們三個人,也不要分什麼大小了,留下的東西我們三人平分。」
白夢行驚喜:「好啊好啊!」他還以為自己要被大姐管到死了,原來還有家產可以分嗎?那以後是不是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比如易明長老那個青騅馬,真的好拉風,據說修為高了還能飛呢!
白夢連把清單拿出來:「這些東西,合計八萬七千靈石,我們每個人兩萬九千靈石。二妹,這是你的,你點點數。」
白夢今看了一眼,就收下了:「我信得過大姐。」
然後是白夢行,白夢連推過去:「這是給你的。」
白夢行歡天喜地打開,一看裡面的東西傻眼了:「怎麼只有這麼點?大姐你是不是拿錯了?」
「沒錯。就一百靈石,給你零花。」
「為什麼?」白夢行叫起來,「二妹拿兩萬九千,我就一百靈石?剩下的呢?」
「剩下的我請長陵真人代為保管。」白夢連端起茶杯,冷酷無情地說,「你的修為突破一層,數額就解封一層。等你築基了,才能拿走全部。」
「啊……」白夢行垮下臉,「大姐,你好狠的心!」
不給他就算了,他老老實實每個月拿零花錢。明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大筆錢,卻摸都摸不到,太殘忍了!
白夢今「撲哧」笑了:「該!你就欠大姐收拾。」
白夢連道:「你別不知好歹,這都是為你著想。我要現在給你,你還不全禍禍了?憑你的資質,我看是進不了內門了,以後買丹藥買法器,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不得不說,她算得非常準。
兩萬九千靈石,數額不小,但真花起來也不多。就說那青騅馬,品相好的不得一萬起步?夠他買幾樣東西啊?
「還有,你的壞習慣都給我改了。要是像以前那樣,動不動罵人野種,動手搶別人功課,犯一次錯我就扣你一百靈石!」
「……」白夢行都要哭出來了,「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聽他賭咒發誓,白夢連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點,真心實意地道:「你要是別人,我才懶得管。現在白家就剩我們三個,二妹不用說,她已經是金丹修士,前途必定光明。我雖然不比她,但正式入門還是不難的。你要是不成器,豈不拖我們後腿?」
白夢行的自尊心被打擊得搖搖欲墜:「我有這麼差嗎?」
「不然呢?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修煉奇才啊?」白夢連驚奇,「你娘編的瞎話你也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7:25 PM
第二十一章 偶相遇
分完家產,易明長老領著他們出發了。
三個人加上徒弟侍者,一行十幾人,分三輛馬車。
白夢今和兄姐一輛,青騅拉的馬車又快又穩,全然感覺不到路途辛苦。
白夢行趴在車窗邊,看著外頭飛快閃過的景物,羨慕得不得了:「這青騅可真厲害,出門太方便了,大姐……」
「你想都別想。」白夢連一口截斷。
白夢行抗議:「我還沒說呢!」
「你那點花花腸子,當我不知道?」白夢連白了他一眼,甩過去一本符書,「別浪費時間,趕緊練習符文。免得到了丹霞宮,丟我們的臉。」
白夢行哭喪著臉:「大姐,這是路上!差這麼點時間嗎?」
「修煉就是要爭分奪秒的,你看二妹!」
白夢行扭頭一看,白夢今還在打坐當中,聞言睜開眼,對他露齒一笑。
他徹底沒脾氣了,上車開始,白夢今就在打坐,這麼久動都沒動一下。
「看到了吧?」白夢連趁機教訓他,「你無所事事的時候她在修煉,你到處惹是生非的時候她也在修煉,像你這樣八百年都趕不上她!」
「我本來就趕不上她,她都金丹了……」
「還頂嘴?下個月的零花錢想不想要了?」
白夢行趕緊收聲。
「開始吧。」白夢連攤開書,「到丹霞宮,你最起碼要記下十個符文。」
「十個!!」
白夢連橫過去一眼:「怎麼,嫌少?那就十五個!」
「沒有沒有。」白夢行連忙擺手,「十個就十個。」
於是馬車內安靜下來。白夢行愁眉苦臉記符文,白夢連看著書,時不時呵斥他一聲,白夢今從頭到尾都在修煉,餘事皆不入眼。
就這麼曉行夜宿,三天過去了。
這天傍晚,白夢連休息的時候聽到外頭聲音嘈雜,掀開簾子問趕車的侍者:「小哥,這是到哪了?好熱鬧啊!」
侍者笑著回答:「這裡是鳳梧城,南北通衢之地,當然熱鬧了。」
白夢行急急探出頭去:「這裡就是鳳梧城?哇,好多人啊!大姐你看,那座樓好高!還有這麼多燈,真氣派!」
姐弟兩個目不暇接,相比起來,青雲城是什麼鄉下地方?
馬車一路走,他們一路看,忽地一個急剎,兩人差點滾下去。
「什麼情況?」白夢行喊了起來。
侍者指著前方:「有兩輛車撞一起了!」
聽說有熱鬧可看,白夢行可來勁了,伸長脖子:「我看看,我看看。」
相撞的兩輛馬車都很華貴,飾金佩玉不說,拉車的馬都是上等的靈獸。其中一輛是白蹄烏,另一輛竟是開明獸!
白夢行羨慕得口水直流:「好有錢啊!」
白蹄烏長得漂亮,一直是靈馬中最貴的品種,更不用說對方一氣用了四匹!開明獸就更少見了,哪家靈獸行要是有開明獸,絕對是鎮店之寶。
先發難的是白蹄烏這邊,兩列侍女魚貫而出,領頭的婢妾美貌而高傲:「永州莫氏公子在此,未知閣下尊姓大名?」
永州莫氏,這可是世家大族!其長輩是七星門長老,怪不得排場這麼大。
看客們竊竊私語。這莫公子直接把家世擺出來,分明先聲奪人。倘若對方不如自己,定然知趣地退讓,倘若對方來頭甚大,那就順勢賣個好,怎麼都不虧。
另一輛車卻安靜無聲,既無人出來相應,也沒有調頭轉向。
那婢妾仗著莫家的名頭,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無視過,不免生了怒氣,拔高聲音:「閣下究竟是何來歷?撞了我家馬車,難道不該交待一聲嗎?」
這回車裡有聲音了,卻只是冷冷一哼,一副不屑跟她說話的樣子。那拉車的開明獸懶洋洋地趴到地上,幾個虎頭無聊地互相舔起了毛。
「豈有此理!」婢妾大怒,「如此不知禮數,我且代你家主人教訓教訓你!」
說罷,她袖中飛出一根鞭子,向那開明獸抽去。
人群哄地一聲,急忙往旁邊躲避。這莫家人怎麼說打就打,開明獸可不是什麼溫馴品種,周圍這麼多人,萬一出事故怎麼辦?
「吼……」果然,這一鞭子雖然沒打中,卻激怒了開明獸,身上的毛髮豎起,虎爪露出尖尖。鞭子再次抽來,它一把扯住。
大庭廣眾之下,那婢妾如何肯收手?要是連一支靈獸都教訓不了,丟的可不止她自己的臉,還有莫家的臉。
她聚起法力,用力拉住鞭子。然而開明獸天生神力,她漸漸失力,站都站不穩了。
兩旁的侍女發出低呼。
這婢妾臉上火辣辣的,斥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幫忙!」
侍女們這才蜂擁上前,將自己的法力灌注到鞭子上。
人越多,開明獸越是興奮,對方發力,它也發力。
「吼……」一聲嚎叫,鞭子被扯了過去,那婢妾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飛了起來。
「啊!」她重重摔在地上,那些侍女們更是接二連三摔了出去。
這下子丟人丟大發了。
白夢行捂住臉:「永州莫氏就這?」
和他一樣想法的,還有圍觀眾人,紛紛將取笑的目光投向白蹄烏拉的馬車。
車裡的人終於坐不住了,揚聲說道:「婢妾失禮,莫七代她們致歉。這位兄台,你我雖有摩擦,但相遇即是緣分,難道連姓名都不肯通一聲嗎?」
安靜片刻,對面那輛車終於掀起了簾子,出來的是個勁裝打扮的青年。他身披軟甲,腰懸佩劍,英武過人,眾人不由在心裡讚一聲。
不管莫公子如何,這位真是儀表堂堂,氣派非凡。
他目光掃過那些侍婢,淡淡開口:「我們好端端在街上走著,是你們從那邊撞過來,才有眼下這事故。發生便發生了,你們好生說話,也不是不能商量,偏偏趾高氣昂,那就別怪我們不給面子了——你還不配知道我家公子的姓名。」
如此人物,竟然只是個侍衛!那他家公子該是何等身份?
白夢行「哇」了一聲,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公子風範,跟這人比起來,自己以前就是個憨憨。
白夢連也忍不住輕輕擊掌:「厲害!一句話就把別人的氣焰給滅了。」
白夢今倏然睜開眼睛。
這聲音,怎麼聽著有點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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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音同渠,四通八達的大路。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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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7:30 PM
第二十二章 少宗主
白夢行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被人推了一把。
「幹什麼?」他嚷起來,發現是白夢今,立刻擠出笑,「啊,二妹你也要看嗎?來來來,位置讓給你。」
真稀奇,他也會禮讓了。
白夢連給了個讚許的眼神:「不錯,總算有點長進,下個月零花錢加十塊靈石。」
簡直是驚喜,白夢行嘗到甜頭,馬上殷勤地說:「大姐你坐這邊看,我來打簾子。」
白夢連和白夢今交換了一個眼神,忍下笑意。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們能清楚地看到持劍而立的人。
白夢連在青雲城十幾年,何曾見過這等人物,不由感嘆:「不出來不知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這樣的人居然只是個侍衛。」
果然是他。
白夢今確認了猜想,輕聲道:「侍衛不過是個名頭,無極宗的精英弟子,當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無極宗?」白夢連驚訝,「你認得?」
白夢今淡淡笑道:「你看他的劍穗,上面的太極徽記就是無極宗的。」
白夢連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上三宗的精英弟子,怪不得。」
天下仙門不知凡幾,有三大宗門公認為上,稱為上三宗,即丹霞宮、無極宗、蒼陵山。
論實力,無極宗和丹霞宮差不多。能被稱為精英弟子的,都是門派的中流砥柱,很有希望踏入元嬰、化神之境。換句話說,這侍衛將來多半能達到長陵真人的層次,當然稱得上人中龍鳳。
白夢今卻知道,此人比長陵真人還要厲害。他叫百里序,將來是無極宗的首座長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個一人,應該就是車中之人了。
無極宗宗主凌步非。
當然,他現在還不是宗主。她記得,凌步非少年時頗為坎坷,天生絕脈而不得修行,名為少宗主,其實只是一個傀儡。
白夢今前世沒太關注,一開始忙著修煉,等她有了一定的修為,又叛門了。到玉魔重現人間之時,無極宗已經更新換代,凌步非登上了宗主寶座。
世人怎麼說來著?哦,凌宗主百折不屈,於絕境中浴火重生,終成大器。
總之,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解決了絕脈的問題。但又聲稱體弱,常年深居簡出,由百里序代表無極宗在外頭奔走。
以前白夢今沒少在背後非議他們。上三宗裡,無極宗宗主是這個樣子,丹霞宮掌門號稱被她傷了根基,也是常年養傷不出,而蒼陵山的山長是棵活了萬年的老樹,壓根不挪窩。一個個仙門魁首,跟見不得人一樣。
不過,她真沒想到,凌宗主少年時這麼橫,說好的不能修煉的小可憐呢?
那邊,莫七公子的臉皮被狠狠撕扯下來,還在地上踩了幾下。眼見周圍議論紛紛,多有取笑之意,莫七公子撐不住了,聲音帶著怒氣:「在下好聲好氣,閣下緣何這般蠻橫?這大街誰都走得,誰是誰非豈是你一句話就能定的?哪怕你家世再了得,也不能這麼不講道理吧?」
喲,莫七公子上來就下馬威,發現遇到硬茬子,竟講起道理來了。
白夢今不禁笑了,這世界果然欺軟怕硬。
百里序已經不搭理他了,轉頭吩咐車夫:「去,叫護城衛來。」
對面車簾晃動了幾下,可見莫七公子驚怒。他才說了幾句話,自認沒有太過冒犯,對方就這麼不給面子,要叫護城衛來解決。同時心裡又有點慌,難道真是什麼惹不得的人?
他還在糾結要不要服個軟,那邊護城衛已經趕到了。
鳳梧城是一座自治的仙城,由幾個家族組成元老會理事。帶隊來的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一身織金錦衣,頭上金冠燦燦,明明俊朗的樣貌,硬是被這打扮帶出幾分土財主的俗氣。
「商連城……」白夢今輕聲念道。
咦?白夢連正想問她怎麼認得此人,錦衣青年已經滿臉堆笑,開口跟百里序說話了:「喲,我說怎麼今天喜鵲叫個不停,原來是凌少宗主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有失遠迎啊!」
各大仙城為求平安,都會擇一宗門投靠。鳳梧城在無極宗和丹霞宮中間,是以兩邊都有供奉。
凌少宗主,無極宗。
聽到商連城的話,人群傳來陣陣低呼。
就說這人氣派怎麼這麼大,原來是無極宗的少宗主。上三宗的少宗主,連莫家老祖過來,也得客客氣氣,說莫七公子不配知道姓名,還真不為過。
莫七公子聞言一愣,猛地掀起簾子,待他看清百里序的佩飾,狠狠地瞪向旁邊的婢妾。
真是沒見識的女人,要知道對面是無極宗的人,何必爭這口閒氣!現在好了,臉面丟了,找都沒處找去,回家說不定還要被訓斥。
「公、公子……」那婢妾剛才摔在地上,髮髻散了一半,被他這麼一瞪,既害怕又委屈。
還不是公子自己喝酒被打斷,想找人出氣,她怎麼知道對面是無極宗少宗主?再說,她說話留了餘地的,只怪凌少宗主架子太大,連報個名都不願意。
那邊商連城說了一堆恭維的話,又向他們致歉,說自己沒管好車馬行人,一力攬下了罪責。百里序的神色緩和下來,轉頭看向車內:「公子?」
裡頭不知道說了什麼,百里序點了點頭,回身道:「商老板客氣了,事情解決便罷,我家公子遠行辛苦,現下天色已晚,只想早點歇下。」
「是是是。你們快些把路清出來,不要耽誤了凌少宗主的行程。」
商連城轉頭發話,護城衛立刻上前疏通,沒一會兒,大街暢通無阻。
百里序向他抱了抱拳,回到車中。車夫輕輕一揮,開明獸大搖大擺地拉著車走了,理都沒理被撂在原地的莫七公子。
商連城吐出一口氣,暗道這位凌少宗主脾氣雖然大了點,但還是挺好說話的。
他轉過頭來,對莫七公子道:「莫公子受驚了,商某來遲,還請不要見怪。」說著湊上前,向他眨了眨眼,小聲說,「凌少宗主就是這麼個脾氣,方才不得已有所怠慢,還請您理解。」
意思是,冷落你是為了讓凌少宗主消氣。莫七公子哪裡還敢見怪,只求快點走,免得繼續被人指指點點,忙道:「理解理解,路途已通,那我們也走了。」
商連城笑著點頭,讓開路:「莫公子好走。」
一場熱鬧就這麼散了。
白夢今放下簾子,眼裡浮起笑意。
她記憶裡的凌宗主,在別人眼中是不輸寧衍之的勵志榜樣,為人既謙和又低調,卻原來少年時這般橫行霸道。
——你們這些當宗主掌門的,都有兩副面孔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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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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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7:35 PM
第二十三章 摘星樓
人群散去,車馬繼續通行。
不過這次很快又停了,因為客棧到了。
侍者掀開車簾:「白小姐,白公子,請下車。」
白夢行下去就是一陣驚呼:「哇!我們住這裡?」
這客棧就是他們進城時看到的高樓,樓高七層,雕欄玉砌,奢華無比。
樓頂有一座巨大的燈台,他們進城的時候,這座燈台剛剛點燃,一盞盞燈在半空中懸浮旋轉,彷彿星河墜落人間,美不勝收。
白夢行土包子進城,沒想到還能住這麼高檔的地方,開心傻了。
白夢連拍了下他的腦袋:「易明長老什麼身份?咱們這一路走來,住的可都是好地方。快把口水收一收,別丟了長老的臉。」
白夢行急忙擦口水,發現並沒有,叫道:「大姐你又捉弄我!」
白夢連懶得理他,到易明長老那邊會合去了。
白夢今最後一個下車,看到牌匾上「摘星樓」三個字時,不免唏噓。
時光流淌上千年,許多人和事都變了模樣,這摘星樓倒是一直屹立不倒。
——世間只有寥寥幾人知道,玉魔白夢今在摘星樓有一間從來不退的客房,當她不想被別人找到的時候,就會來到這裡。哪怕她不在,也可以把口信送過來,交給她的掌事人。
白夢今抬起視線,正好看到商連城站在櫃台旁邊,跟掌櫃交待著什麼。
她不由笑了。巧了不是?這小子確實跟她有點緣分,當初落魄的時候剛好被她遇到,現在她重生回來,這麼快又遇到了。
不過,這會兒商老板春風得意,還不到收服他的時候。
白夢今跟在易明長老身後,低調地進入摘星樓。
經過時聽到商連城跟掌櫃說話。
「……小心伺候著,要什麼給什麼,但也別多事。」
「……房間安排好,別撞到一起。」
「……菜單給我看看,可別出了差錯。」
白夢今微微蹙眉。聽起來像是有什麼重要的客人,莫非……
她扭頭看去,果然發現角落停著那輛華貴的車駕,那隻拉風的開明獸一邊甩著幾隻虎頭,一邊慢慢騰騰往靈獸棚走去。
原來凌少宗主也住這裡啊?也對,鳳梧城哪家客棧比得上摘星樓?看他那氣派,自然是要住最好的。
易明長老這邊,摘星樓很快安排好了。聽說是丹霞宮的長老,管事十分殷勤,引著他們上了雲梯。
「貴客請。六樓七樓是咱們摘星樓最好的客房,景觀最佳,環境最安靜,保管您滿意。」
雲梯在六樓停下,管事順手推開窗,涼風吹拂而來,鳳梧城的夜景盡入眼中。
白夢行哇了一聲,順嘴問:「那為什麼不給七樓?不是更高更好嗎?」
管事笑容不變:「這位公子,就在你們之前,有一位客人要了七樓。不過六樓的擺設是一樣的,樓層之間有陣法相隔,並不會受到影響。」
他又指向大堂中間旋轉而上的圓梯:「客人若想到頂樓賞景,從這兒上去便是。」
「那些燈是不是就在頂樓?」易明長老一位年輕的弟子問,他也很感興趣。
管事笑著回答:「是的,那叫萬象星河,是我們摘星樓的招牌。」
易明長老並不是個挑剔的人,確定房間沒問題就住下了。
白夢今和白夢連住一間,白夢行跟別的弟子湊一間。他們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長廊那頭幾個眼熟的侍女出來。
「是那位莫公子吧?他好像也住這兒。」白夢連小聲說。
白夢今掃過一眼:「何止,七樓住的應該就是凌少宗主,怪不得那位商老板小心翼翼。」
白夢連挑起眉頭,興致勃勃:「喲,還真是冤家路窄啊!不會再生事吧?」
「應該不會。」白夢今淡定地澆滅了她想看熱鬧的小火苗,「那莫公子哪裡敢惹無極宗,他家老祖搬出來,到凌少宗主面前也只有低頭哈腰的份。」
白夢連很感慨:「以前我們在家,也被人畢恭畢敬稱一聲小姐,總以為有一點點身份和地位。到了外頭才知道,真正的仙門世家是什麼氣派。」
白夢今淡淡笑道:「家世再好,都不如自己修為高來得實在。你看易明長老在乎這口閒氣嗎?別人一樣不敢怠慢。」
白夢連若有所思地點頭:「你說的對,實力才是根本。我們犯不著跟別人比排場,等到元嬰、化神了,自然人人敬重。」
姐妹倆梳洗換衣,安頓下來不久,白夢行來敲門了:「大姐,二妹,要不要下樓吃飯?」
白夢連還沒辟穀,自然是要吃飯的。白夢今雖然已經不需要進食維生,但她前世一直維持著凡人的習慣。
——修為越高,越是脫離人間煙火。整日枯坐修煉,時間久了,難免精神異常。所以,許多修士哪怕辟穀了,還是和凡人一樣生活起居,要不然,各大仙城為何這般繁榮?
這會兒天色剛黑下來,摘星樓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明珠高懸,照得樓內有如白晝。人來人往,到處都是笑語歡聲。大堂中心還有一座高台,正在表演歌舞儺戲。
白夢行覺得眼睛和耳朵都不夠用了,讚嘆道:「這才叫活著,以前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白夢連冷哼一聲:「要不是易明長老帶著,你以為自己夠資格踏進來?摸摸自己的兜,你那一百靈石,是夠吃一頓酒席呢,還是夠打賞一次歌姬啊?」
「……」白夢行蔫了,「大姐你總是潑我冷水。」
「這叫讓你看清現實!」白夢連才不會讓他產生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不好好修煉,你連進來跑腿都沒資格。」
白夢行仔細一看,那些侍女伙計,修為還真都比自己高,頓時被打擊得不輕:「啊……」
「別啊了,去吃飯吧。」白夢連揪著他下樓了。
白夢今跟在他們後面,一邊笑一邊踏上雲梯。
摘星樓的消費實在是貴,白夢連為了省錢,要了一個角落的位置。視野不算太好,但勝在清淨。
白夢行一坐下來,就神神秘秘地說:「告訴你們一個消息,那位凌少宗主就住在七樓!」
他得意洋洋,誰知白夢連抽空回了一句:「我們知道啊!」
白夢行震驚:「你們怎麼知道的?」
白夢連與白夢今對視一眼,露出一抹笑意:「不告訴你。」
白夢行不甘心:「我還打聽到一個關於凌少宗主的消息,你們肯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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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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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7:40 PM
第二十四章 說往事
白夢今沒什麼興趣,慢吞吞吃菜。
摘星樓的手藝和記憶中略有不同,畢竟相隔千年,廚師都不是一批人。不過味道很好,賣得這麼貴物有所值。
還是白夢連給面子,接了句:「什麼?」
白夢行掃視一遍四周,壓低聲音:「原來那凌少宗主身患絕脈,不能修行!」
白夢連「啊」了一聲,驚訝過後,十分不解:「不能修行?所以他是個凡人?這怎麼能做少宗主?那可是無極宗,名列上三宗,天下仙門的領袖啊!」
這確實是個問題,白夢行也困惑上了:「是啊,無極宗怎麼會讓一個凡人當少宗主呢?」
白夢今放下筷子,說道:「他不是凡人啊!」
兄姐兩個看過來:「你知道?」
白夢今點點頭,隨口扯了個謊:「岳師姐告訴我的。」
她跟岳雲俏要好,兩人都沒懷疑。白夢行一心想知道答案,忙問:「他既然不能修行,為什麼不是凡人?總不能天生就有修為吧?」
「差不多。」白夢今搜尋著記憶,「你們知道他為什麼是少宗主嗎?」
「因為他爹是宗主。」白夢行搶答。
「錯了。」白夢今笑眯眯公布答案,「現在的無極宗宗主是他叔父,但這個宗主之位,其實是從他外祖父那裡接過來的。」
「啊?」聽起來有點復雜,白夢行撓了撓頭。
白夢今慢慢說著舊事:「無極宗上一任老宗主姓江,早年也是力敵魔族的強人。他有一個女兒,原本是照著下一代宗主培養的,誰知道十幾年前鎮守溟河之時,遇到魔族突襲。那時凌少宗主還在腹中,他母親江夫人動了胎氣早產。這孩子被魔氣傷及,原本很難活下來,江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動用秘法將自身修為渡給了兒子,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白夢連吃了一驚,忙問:「那江夫人呢?」
「自然是身亡了。」白夢今淡淡道,「有傷在身,又捨了修為,哪裡活得下來。」
白夢連有點難過:「聽起來這江夫人也是個女中豪傑,真是可惜!」
白夢今點頭稱是:「江夫人那時已是化神修為,這一股龐大的法力全都以秘法封在凌少宗主體內,所以他不用修煉也有法力護身。」
白夢行沒心沒肺,竟有點羨慕:「還有這種好事?」
不等白夢連罵人,白夢今似笑非笑瞥過去:「好什麼,他的絕脈也是因此而來。空有法力,不能運用,連個火苗都放不出來。」
白夢行想了一下:「那也不錯,不就是不能打架嗎?有修為能活很久呢……啊!」
剛說完就被白夢連敲了個爆栗,抱著腦袋可憐兮兮:「大姐……」
「你怎麼不想想他這一身修為從何而來?那是他母親的命換來的,讓你娘拿命給你換修為,你願意嗎?」
白夢行就算有百般不是,對母親還是孝順的,老老實實搖頭:「不願意。」
白夢連神色略緩,覺得這個弟弟還有一點救,雖然不太多。
她轉回來,接著問:「對了,那凌少宗主的父親呢?又是何方高人?」
「凌家也是仙門世家,在無極宗地位頗高,與江夫人稱得上門當戶對。當時,他們夫婦二人一起鎮守溟河,江夫人戰死,其夫也在那一戰中失蹤了,很可能落入了溟河,死於陰魂之手。」
「好慘啊!」白夢連感嘆,「凌少宗主看著威風八面,原來身世如此可憐。」
白夢今不以為然:「後面的事還沒說呢!」
「後面還有?」
白夢連想到了什麼:「對了,他外祖父不是還在嗎?怎麼宗主之位就傳給了他叔父?」
見她發現了關鍵之處,白夢今讚許地點頭:「問題就在這兒。江老宗主接受不了女兒故去,去溟河尋找她的魂魄,也不知遭遇了什麼,回來沒多久就坐化了。凌少宗主尚在襁褓之中,便失去了父母與外祖,成了孤兒。」
白夢連聽得心酸,問道:「那他叔父對他還不錯吧?撫養他長大,還讓他當少宗主。」
白夢今卻搖頭:「江老宗主父女勞苦功高,無極宗內部還是想將宗主之位傳給他們僅存的血脈。這中間怎麼商議的,外人就不知道了,按照傳出來的說法,這宗主之位其實是凌少宗主的,只是他年紀尚小,絕脈又未治癒,所以由其叔父暫代。」
其實她覺得,這事定然有不為人知的內情。作為上三宗的仙門領袖,無極宗怎麼會把宗主之位預定給一個身患絕脈的孩子。這中間怕是牽涉到內部的紛爭。
侍女送上新菜,白夢行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這不對吧?既然被叫絕脈,能治好嗎?要是治不好怎麼辦?」
他難得聰明了一回,白夢今笑著點頭:「沒錯,問題就在這,之所以叫絕脈,就是因為幾乎是絕症。而且,時日過得越久,江老宗主餘威漸消,誰會在乎一個不能修煉的少宗主呢?」
白夢連明白過來了:「所以,凌少宗主在無極宗的日子其實不太好過?」
「對。」白夢今彈了下茶杯,聲音淡漠,「你們別忘了,哪怕是權宜之計,凌宗主已經成為宗主,怎麼會甘心把權柄讓出去?只怕凌宗主暫代久了,就當成自己的了。」
這番話,結合了前世她知道的消息。
這位凌少宗主當了幾十年的傀儡,後來不知用的什麼法子,治好了自己的絕脈,從叔父手裡奪回權柄,登上了外祖留下的宗主寶座。
想到這裡,白夢今心中一動。
從前世所見所聞,可知凌少宗主是個厲害人物,天下仙門中人,能跟寧衍之抗衡的,除了蒼陵山那棵老樹,也只有他了。
她重活一回,勢必要跟寧衍之為敵,但是她勢單力孤,丹霞宮卻是個龐然大物,完全不對等。如果,她能早早抱上凌少宗主這根粗大腿,豈不是勝算大增?
按時間推算,凌步非現在處境不怎麼好。表面上再囂張,都掩蓋不了他處境尷尬的現實。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投向他,幫他上位,將來他一定會有所回報吧?就像百里序,後來當首座長老可威風得很!
白夢今心裡盤算著,忽地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商連城笑吟吟走上了中間的高台,也不知道有什麼特別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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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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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7:45 PM
第二十五章 過不去
鼓聲一停,商連城向客人團團作揖,滿臉帶笑說道:「諸位貴客,又到月底這一天,要幹什麼,大家想必都心裡有數了吧?」
周圍坐的都是熟客,立時有人喊了起來:「拍賣會!」
商連城哈哈一笑:「不錯,就是一月一度的拍賣會!」
他抬手拍掌,十來個美貌侍女魚貫而出,手裡捧著托盤,上面蓋著紅綢,十分神秘。
白夢今輕輕「啊」了一聲,原來摘星樓的拍賣會這麼早就有了,商連城確實是個經營好手,把它做成了招牌。千年之後,無論是買還是賣珍稀之寶,許多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摘星樓。
「拍賣會!」白夢行興奮得像個上竄下跳的猴子,這個他聽過,還從來沒見過呢!
白夢連也很感興趣:「能見到什麼寶貝嗎?」
白夢今道:「對我們來說都是寶貝,摘星樓這樣的地方,沒有一定的身家,哪裡踏得進來。我們也就是沾了易明長老的光,不然連圍觀的資格都沒有。」
白夢行蠢蠢欲動:「我雖然是個窮光蛋,但大姐和二妹你們有錢啊!肯定買得起一兩樣吧?」
白夢連很冷靜:「我們那點錢,就算買得起一兩樣,又能幹什麼?耗費在這裡,並不值得,就看看熱鬧吧!」
這番話讓白夢今很讚同。大姐真讓人放心,她的情況另說,他們兩個最重要的還是先提升修為,別的都不切實際。
當然,見見世面是好事,開闊了眼界,免得以後被騙。
高台上,商連城已經將第一件寶物展示出來了,白夢連和白夢行眼睛發亮,哇個不停。
白夢今興致缺缺。摘星樓的拍賣會剛起步,規格還比較低,玉魔大人什麼寶貝沒見過,對化神以下的東西沒興趣。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她觀察起二樓的雅座來。
左邊第三間,裡面站了很多侍女,有一個剛才探頭出來瞅了一眼,她認出來了,是莫七公子的婢妾。
右邊第二間,剛剛露出來一角衣袍,似乎是百里序。
另外一個讓她感到好奇的,是中間那個位置。剛剛好像感覺到一閃而過的烈火氣息,有點像鳳棲谷的姬家。
不過,這裡是鳳梧城,與鳳棲谷相距頗近,姬家人出現在這並不奇怪。
看完了,白夢今徹底失去興趣,低頭吃蛋羹。
一碗蛋羹吃完,拍到了第三件寶物。
莫七公子始終沒有出聲,白夢今覺得,他就算有東西感興趣,大概也不敢出聲了,萬一凌少宗主心裡記恨,非要下他的面子呢?
這時,右邊第二間傳來聲音:「一萬靈石。」
咦?白夢今詫異地看過去,發現賣的是一塊紅蓮石。這東西是煉器的好材料,不過凌少宗主要它做什麼?他又不需要煉製法寶。
紅蓮石起價五千,喊到一萬靈石已是高價,再者大家都知道二樓是貴客,其他人便都不再競價,不欲與其爭鋒。
可話音才落,中間雅座的窗邊出現了一個侍女,迫不及待喊價:「一萬二。」
竟像是等在這裡似的。
片刻,百里序再次出聲:「一萬五。」
那侍女毫不猶豫:「一萬八。」
白夢今挑起眉頭,終於來了點興致。有意思,竟然有人特意來找凌少宗主的麻煩。他跟鳳棲谷姬家有什麼過節嗎?沒聽說呀!
等等,上三宗之所以為上三宗,是因為各仙門以其為尊。比如丹霞宮,七星門、天演派、玄冰宮等視之為上宗,連掌門的任命都會過問一二。而鳳棲谷的上宗便是無極宗,換句話說,凌少宗主在鳳棲谷同樣地位尊崇。
現在這算什麼,內訌嗎?
大堂裡的客人們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也看出兩家槓上了,紛紛起哄。
「加價!不能輸!」
「這也太不給面子了,打臉啊!」
百里序停頓了一下,繼續報價:「二萬。」
那侍女緊隨其上:「二萬二!」
「二萬五。」
「三萬。」
一次加五千,這個價格紅蓮石隨便買。再看不出兩家有過節,就是眼瞎了。
白夢連感嘆:「這些仙門世家真是豪闊,為了爭一口閒氣,幾萬的靈石隨手就花出去了,至於嗎?」
白夢行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兜。他那一百靈石,路上忍不住花了一點,現在剩下九十二塊。這九十二塊拿到這裡,連個水花都沒有。
他深深地自卑,枉他以前被人一口一個大公子喊著,得意洋洋的,原來到了這種地方,根本上不了台面。
過了一會兒,百里序報價:「三萬二。」
還真槓上了,大家更是興奮,亂糟糟地喊著。
「加油!」
「不能認輸啊!」
「一次只加兩千,太瞧不起人!」
那侍女果然跟了:「三萬五。」
這次百里序沒猶豫:「三萬八。」
「四萬!」
「四萬二!」
雙方加價越來越快,彷彿都被撩起了火氣,報價跟綁了飛劍似的,直沖而上。
「七萬。」
「七萬五。」
「八萬!」
「過。」
那侍女正要接下一句,一個九字已經含在了嘴裡,忽然聽得這一句,卡了一下:「九……什麼?」
百里序淡淡含笑:「我家公子大度,既然貴主人寧願花十倍的價,也想要這塊紅蓮石,那我們就成人之美了!貴主人可滿意?」
大堂裡發出「哄」的一聲大笑,一群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此起彼伏地喊著。
「這位公子您不行啊,輸人不輸陣,怎麼能臨陣退縮呢?」
「姑娘,人家當你們冤大頭呢,你家主人被耍啦!」
「八萬靈石,就買一塊紅蓮石。要不您給我八萬,我給您找兩塊三塊來?」
「你這也太摳了,怎麼也得五塊六塊吧?」
一句句說笑聲,都在刺激著那位姬家人。短暫的沉默後,中間雅座傳來摔簾子的聲音,另一個女聲暴躁響起:「凌步非,你坑我!」
這句話飽含著火氣,讓白夢今笑出聲來。
原來是姬家小姐啊!凌少宗主不至於跟女孩子結仇吧?
那位凌少宗主終於說話了,和她記憶裡不同,這個聲音冷銳中帶著輕慢,十足十地高傲:「姬大小姐說哪裡話,本少主成全你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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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慎抬價,小心OT。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8:00 PM
第二十六章 聽秘聞
八萬靈石,哪怕是鳳棲谷姬家,也不是個小數目。
但是要說多,又沒多到姬大小姐出不起的地步。那侍女必是得了準話,才會理所當然跟下去。
只能說,凌少宗主在坑人這件事上頗有心得,數目卡得這麼準。
白夢今代入想想,換她是姬大小姐也要惱怒。
不過,這事是姬大小姐先發的難,莫非兩人有過節?
中間的雅座安靜下來,裡面傳出姬大小姐壓抑的聲音:「春禾,給錢!」
侍女應了一聲,出去跟摘星樓的管事交接了。
哎呀,竟然不吵了?看熱鬧的客人們失望。
白夢今暗想,這位姬大小姐倒不是個無腦之人,臉已經丟了,鬧也沒用,反而叫人看笑話。先前到底是年輕氣盛,叫凌步非算計了一回。
姬大小姐不鬧事,凌少宗主那邊也安靜下來,拍賣會繼續進行,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了。
拍賣會結束,白夢行興致勃勃:「大姐,二妹,要不要去頂樓?看他們那個什麼星什麼河。」
「萬象星河。」白夢連糾正他,轉頭問,「二妹,你說呢?」
白夢今瞧見中間雅座的簾子晃動了一下,應是有人出去了。她抬起頭,正好有一片熟悉的衣角搭在旋梯上,便點了點頭:「去吧,難得來一回,總要看看摘星樓的招牌。」
白夢行可高興了:「走走走。」
兄妹三人上了圓梯,很快到了頂樓,眼前豁然開朗。
白夢行「哇哇」叫個不停,沒想到此處竟是別有洞天。珠蚌引路,玉石為階,處處珠光寶氣,堪稱陸上水晶宮。
萬象星河就懸在半空,一盞盞燈其實是一顆顆夜明珠,半空中緩緩轉動,說不出的浪漫壯觀。
白夢連也被收服了,讚嘆:「真是人間奇景。」
白夢今另有目的,對長姐道:「大姐,我有點累,就在這邊歇著,一會兒你們看完了過來找我。」
白夢連沒懷疑:「行,我去盯著那隻猴兒,免得他惹事。」
白夢今忍俊不禁:「辛苦大姐了。」
他們走後,白夢今掃視著頂樓。
前世她在摘星樓住了很久,什麼景色都看膩了,上來就是為了那位凌少宗主。
她有心攀上這根高枝,總要找個好機會。
剛才沒看錯的話,他跟那位姬大小姐都到頂樓來了,是要了結恩怨嗎?
這兩人跑哪裡去了呢?可惜這種地方都有禁絕神識的陣法,只能靠肉眼找人。
走了一陣子,白夢今停下了。
前方地勢高處有一座觀景亭,上面隱約有兩道身影,不遠處站著百里序,旁邊便是那侍女春禾。
白夢今左右看了看,鑽進了旁邊的假山。
這摘星樓曾經是她「狡兔三窟」中的一窟,裡面的陳設她了如指掌。雖然隔著千年時光,但有一些東西仍然保留著。
比如這座假山有一個隱秘的出口,就在觀景亭的後方。
白夢今走到那處洞口,觸碰到了隔音結界,她憑空畫了個符,點在山石上,立時有清晰的聲音從石頭裡傳出來。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非得跟個刺蝟一樣,不紮人不舒服是吧?」這是那位姬大小姐的聲音,帶著幾分惱怒。
凌步非還是那欠揍的語氣:「我就這麼說話,不高興你走啊!」
姬大小姐呼吸起伏,想必氣得不輕,最終還是忍耐下來了:「你把我氣走又有什麼用?難道還能把你叔父氣走?」
凌步非想必也覺得沒意思,不說話了。
姬大小姐緩了緩心情,說道:「方才我是故意跟你作對,誰叫你先撕我臉皮。我們自幼相識,勉強也算得青梅竹馬,這婚事你不同意就算了,犯得著給我父親甩臉嗎?你這麼做,知不知道別人怎麼嘲笑我?」
假山裡的白夢今聞言挑高了眉。
哇,她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原來姬家想跟凌少宗主聯姻被拒?她記得,凌步非並沒有結緣雙修,至於這位姬大小姐,她隱隱約約感覺聲音熟悉,應該就是鳳棲谷後來的谷主姬行歌,也沒聽說兩人有什麼齟齬。
姬行歌繼續道:「是,你凌少宗主清高,看不上我。你放心,我也沒看上你。但這門婚事,我還是想跟你談一談。」
凌步非終於輕哼一聲,願意聽下去的意思。
「你叔父的心思,不用我來點明吧?再這麼下去,你這個少宗主,當不上宗主不用說,只怕被利用完了就讓他扔了。你不甘心,但是有什麼用呢?這十幾年來,你外祖留下的人漸漸被排擠在外,你叔父這個宗主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宗主這個位置,是你外祖留下的,是你母親用命換來的,你甘心讓出去嗎?但是你沒有辦法,因為你沒法修煉,等於沒有未來。」
「所以呢?」凌步非的語氣比想像中平和,「我不想當他的傀儡,就當你們的傀儡是吧?我叔父好歹姓凌,為什麼我要幫你們姓姬的對付他?」
「你什麼也不做,那就只能是傀儡,但要跟我們合作,說不定另有天地呢?等你當了宗主,你外祖的人自然會親近你,我們姬家在無極宗根基淺薄,最多分權罷了。不錯,我就是想當無極宗的宗主夫人,只要你答應這樁婚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不能修煉,但可以指望你的孩子,是不是?」
白夢今在心裡讚嘆一聲。這個姬大小姐,好有野心啊!撇除成不成親這件事,目的跟她不謀而合呢!
可惜,凌少宗主比她以為的厲害得多。他這會兒的表現,多半是為了迷惑別人,又怎麼會答應聯姻,讓他叔父警覺起來。
果不其然,凌少宗主漫不經心回道:「說來說去,你還不是想叫我出賣自己?姬行歌,原來你一直貪圖我的美色啊!別找這麼多理由了。」
「你……」姬行歌好聲好氣說了半天的話,結果又被他嘲諷,氣得聲音都變了,「凌步非,你不要臉!」
凌步非呵呵冷笑兩聲,又扎上一刀:「再說,你也不怎麼聰明,剛才不還被我坑了一大筆錢嗎?就憑你這腦子,還想跟我叔父鬥,別做夢了。」
姬行歌更生氣了:「姓凌的……」
她話沒說完,忽然眼前一黑,彷彿迷霧從天而降,整個摘星樓都被籠罩其中。
白夢今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不好,有人偷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8:05 PM
第二十七章 有客來
百里序第一時間衝過去:「公子!」
凌步非淡淡地掃了姬行歌一眼:「你得罪了什麼人?怎麼還跟到這兒來了?」
姬行歌本來很緊張,聽到這句話,氣得腦殼都大了:「你怎麼賊喊捉賊?我鳳棲谷哪來的仇家,只有你凌少宗主才這麼招人恨!」
她忽然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來。現在偶爾跟他見面,每次都要生氣,要真成了親,天天被氣會不會短命啊?
——這個事等會兒再說,現在重要的是,到底是誰對他們出手。
觀景亭所處地勢頗高,姬行歌從這兒看過去,周圍一片黑暗。頭頂的萬象星河不見了,真實的星光月色也沒有了,腳下的萬家燈火更是不見蹤影。只有他們所處的亭子,貝殼裡的夜明珠幽幽發著光。
這種感覺,就好像除了這座觀景亭,其他光線都被吞吃了一般。
此乃神通結界,最起碼要元嬰修為才能練成,簡單來說,就是把一整個空間納入到自己的神識控制之內。
摘星樓定位高端,本身設下的禁制十分厲害,能在樓內肆無忌憚出手,此人極有可能已經化神。
這世上,合體以上的修士只剩下傳說,化神就是行走世間的最高修為。能勞動這個層次的修士,只能說,他們麻煩大了。
姬行歌張開手,一顆透明的珠子出現在她手中,裡面包裹著一根燃燒的羽毛。她用力一捏,珠子碎裂,化為輕煙。
「我已經通知父親了。但是對方陣仗如此之大,恐怕不會輕易讓別人進入摘星樓。在援兵到來之前,我們得想法子自保。」
說完,她奇怪地看向凌步非:「你怎麼不著急?對方肯定沖著你來的。」
隨後,他們聽到上空響起了一道蒼老的聲音:「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這聲音……
姬行歌忽然悟了,指著凌步非,震驚地問:「你出門還帶保鏢的?!」
百里序理所當然地說:「我家公子何等身份?豈能以身涉險?萬一被人抓了,用來威脅宗門,難道堂堂無極宗還要受制於肖小?」
好有道理,姬行歌無言以對。
等下,他身邊一直跟著化神修士,那自己剛才的話……
「放心。」凌步非看出她的糾結,說道,「枯木師叔祖不會窺探我身邊事,我不遇險,他是不會出來的。」
「哦。」姬行歌乾巴巴應了聲,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傻瓜。
另一邊,白夢今在結界降臨之時,便從假山遁出去了。
當她看到高台上不知所措的兄姐時,懸著的心放下一半。
「大姐,大哥!」
一看到她,白夢行脫口而出:「不關我的事,我就伸手碰了一下,沒把它弄壞!」
變故發生之前,他鬧著要上來看萬象星河。白夢連拗不過他,就陪他上了高台。萬象星河的機關擺在這裡,白夢行沒忍住想摸一摸,哪知一碰到,周圍忽然黑了。
這一瞬間,白夢行腦子裡閃過許多事。
比如,這萬象星河值多少錢,白家所有的資產夠不夠?要是不夠的話,他會不會被押在這裡幹一輩子苦工?
不不不,他剛要去丹霞宮,就快成為上三宗弟子,光明的前程才剛剛開始,不要留在這裡!
白夢今掃了他一眼,只問長姐:「你們沒事吧?」
「二妹!」看到她出現,白夢連心情一鬆,彷彿有了主心骨,「你可算來了。我們沒事,到底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神通結界。」白夢今回道,「有高階修士來了。」
白夢連大吃一驚。神通結界,來人是元嬰以上修士?一般施展神通結界,是鬥法的前兆。有人要在摘星樓鬥法?這可糟了,元嬰以上修士鬥法,鳳梧城都未必保得住,摘星樓還不夷為平地?
「別擔心,摘星樓有頂級禁制,鳳梧城內也有高階修士坐鎮,情況沒那麼糟。」白夢今及時安撫她。
聽到這裡,白夢行終於明白過來了:「所以,是有高階修士鬥法,不是我把萬象星河弄壞了?」
看他一臉高興的樣子,白夢連忍不住翻白眼了:「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就算把萬象星河弄壞了,了不起賠錢。可高階修士鬥法,一不小心我們要丟命的!」
白夢行愣了一下,終於有點慌了:「對哦,這怎麼辦?二妹,我們會不會死啊?」
「對方的目標不是我們,躲好就是。」白夢今說,「易明長老發現不對,會來找我們的。」
她抬頭看了看:「正好,萬象星河就是摘星樓禁制開關所在,你們躲到下面,易明長老來之前,一步也別踏出去。」
「好。」白夢連揪著弟弟,跟她下了高台,在下面躲好。
白夢今又塞給他們一把靈符:「這是防禦符,有問題就用,聊勝於無。」
白夢連看她兩手空空,忙問:「那你呢?」
白夢今還沒回答,半空已傳來了低沉的喝聲:「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聽到這個聲音,她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很好,她就說凌少宗主身邊不可能沒有保護的人。此人最起碼是個化神,再加上摘星樓裡諸多元嬰,還有鳳梧城鎮守的化神修者,並非沒有抗衡之力。
沒有得到回應,這聲音又喝道:「鬼鬼祟祟,見不得人嗎?」
這回,空中很快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卻是個女子:「枯木老頭,原來你還沒死啊!」
枯木?白夢今在心裡啊了一聲,原來是無極宗的枯木尊者。這位資格極老,好像跟江老宗主是一輩的,很多年沒出過山了。不過,她從未見過枯木尊者出手,到底有多少實力,還真不清楚。
枯木尊者安靜了一瞬,沉聲道:「是你啊,胡二娘。」
白夢今微微蹙眉。胡二娘?這位她不認識,想來前世自己神功大成之時,她已經不在了——不會就是這回丟了性命吧?
「可不就是我,是不是很意外?」胡二娘含笑的聲音裡,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怨氣。
枯木尊者不答反問:「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胡二娘冷笑一聲,怨氣終於洩出來了:「你說我來幹什麼?當然是看看凌雲舟的好兒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9 08:12 PM
第二十八章 舊恩怨
凌雲舟?凌步非的父親嗎?
白夢今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就聽到枯木尊者冷聲道:「現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那胡二娘哈哈大笑,嘲諷道:「我不過看一眼,你們就跟防賊一樣,凌少宗主的命可真是金貴啊!」
枯木尊者哼了聲,不再答話,而威壓已經釋放出來了。
白夢行拽住胸口的衣服,臉色漲紅:「我怎麼……有點喘不過氣啊?」
白夢今轉過去,發現白夢連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不過她修為高一些,能忍。
她便劃破手指,在地上飛快地畫了個陣法,將兄姐推進去。
「待在這,等易明長老來!」
看她轉身欲走,白夢連叫住:「你去哪?」
「去看看。」丟下這句,白夢今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哎……」白夢連擔心地嘆口氣。自從二妹吸收了叔祖的法力,越來越有主意了。可這是化神層次的鬥法,千萬別遭了池魚之殃。
白夢今站在鵝卵石路上,掏出三個銅板,隨手卜了一卦。
在這個神通結界中,一丈之外的光線都被剝奪,五感隨之失效,只有動用秘術,才能找到方向。
她很慶幸自己回來就把叔祖的功力吸了,不然停留在煉氣期,什麼也做不了。
「找到了。」白夢今收起銅板,在珠貝幽幽的光芒下往前走去。
觀景亭上,姬行歌聽到胡二娘自報山門,馬上指著凌步非:「果然找你尋仇來的,你還否認!」
凌步非瞟了她一眼沒接話,那眼神彷彿在說,這個時候還在清算誰對誰錯,幼不幼稚啊?
於是姬行歌又氣了一回。
凌少宗主雖然火苗都放不出來一個,但這殺傷力,誰見誰死,氣死的。
摘星樓上空,兩位化神強者已經經過了一場交鋒,強大的靈波在半空發出一聲悶響,基本可以判斷出,沒有誰佔到便宜。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側旁,溫文爾雅的聲音響起:「遠來是客,這位道友,何不現身喝一杯水酒?」
「少陽君。」觀景亭裡,凌步非輕聲念道。
鳳梧城坐鎮的化神修士,姓商名少陽,人稱少陽君。
胡二娘的聲音有點驚訝:「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決意來找麻煩,便使了一些手法,將少陽君絆住。這才多久?頂多一刻鐘,他就脫身了!
商少陽不欲解釋,含笑道:「胡夫人,你與凌氏的恩怨,我鳳梧城不想插手。但是,你不能在城內生事,否則我鳳梧城日後如何立足?」
枯木尊者接著道:「胡二娘,本尊和少陽君在此,你現在退走還來得及!」
鳳梧城人口如此之多,絕對不是個鬥法的好地方,再者商少陽站在他這邊,怎麼也要給三分薄面。
哪知胡二娘大笑:「老東西,你不會以為就我一個人對凌少宗主感興趣吧?」
這句話彷彿是個預告,話音落下,黑暗中慢慢浮出綽綽的人影,分列不同方位,竟有好幾個!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隨之響起:「枯木,好久不見。」
「破千軍……」枯木尊者的聲音變得凝重,「你也是行將坐化的人了,還要摻合外頭的恩怨嗎?」
名為破千軍的老者淡淡道:「就是因為行將坐化,我才要在死之前了結一些事。凌雲舟的兒子在這裡是不是?把人交出來,今天就不用打了。」
枯木尊者氣極反笑:「把人交給你,我還有何臉面去見江師兄?你不如打殺我算了。」
「你不必緊張。」破千軍平靜地說道,「我這把年紀,沒那麼重的殺心了,問完問題,說不定會把他放回來。但你要是交給別人,那可不好說了。」
緊接著,一個略顯輕佻的年輕聲音插進來:「千軍前輩,都合伙了,你怎麼還搶生意呢?這人嘛,我們每個都有份,你可不能獨斷專行。」
「紀遠思……」
商少陽的心情也變得沉重了。平日難得一見的化神修者,竟然聚了這麼多,真打起來,鳳梧城怕是會夷為平地,商氏的根基可都在此。
觀景亭內,姬行歌雖然看不到人影,但聽到聲音也急了。
「完了,最起碼有三個……少陽君不會站在我們這邊了。他的第一要務是保住鳳梧城,真打起來,他也騰不出手。怎麼辦啊?我爹還沒回消息!」
碎碎念完,扭頭看到凌步非,他居然坐下喝起茶來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一點也不著急嗎?這些人可都是沖著你來的!」
凌步非一杯茶剛沾唇,差點被她碰掉,立時挪開三尺遠:「別動!想佔我便宜啊?」
都什麼時候了,姬行歌大怒:「你是什麼三貞九烈的小娘子?讓人碰一下跟要了命似的。」
凌步非不為所動,甚至還接下去:「那是,只有我娘子能碰我,其他狂蜂浪蝶別想沾。」
姬行歌氣笑了:「行,你凌少宗主冰清玉潔,我不配行嗎?」
「你知道就好。」
姬行歌深深吸氣,心裡默念,別跟他一般見識,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局勢擺在這裡,枯木尊者一個人肯定打不過對方三個,人家有備而來,求援的消息可能還遞不出去。怎麼辦?活路在哪?
她越想越是焦急,覺得到處都是死路,找不到生門。
這時,凌步非又說了:「姬行歌,你跟我什麼關係?人家沖著我來的關你什麼事?鳳棲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們不會想得罪你們姬家的。」
咦,這是在幫她開脫嗎?姬行歌感動,心想這小子還有點良心,到底還顧念著從小到大的情誼……
正想著,腳下地動山搖,卻是上空動手了!
姬行歌身上閃過火光,家傳秘法將她護住。想到凌步非不會術法,忙轉過身去。
「公子!」百里序搶到他身邊,雙掌一合,光罩將兩人護住。
然而,化神修士動手的餘波何其強烈,百里序不過金丹,光罩晃動了一下就破裂了。
觀景亭搖搖欲墜,山石滾落。
看到凌步非踉踉蹌蹌,就要摔下去,姬行歌只來得及喊一聲:「小心!」
旁邊發出巨響,假山被餘波擊中,轟然炸開。一道黑影伴隨著山石,向這邊摔了過來,目標正是凌步非!
百里序和姬行歌搶過去,又是一陣搖動,阻住了他們的腳步,只聽凌步非悶哼一聲,被什麼東西壓得嚴嚴實實。
等到搖動暫時停歇,姬行歌暈頭轉向地想去救人,一抬頭,看到凌步非的模樣,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三貞九烈,冰清玉潔?哈?」
只見凌少宗主躺在碎石間,身上壓著個女子。她趴在那看不清模樣,但是一隻手為了穩住身形,死死揪著凌步非的衣襟,硬是將它扯下來,露出大半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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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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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8:18 PM
第二十九章 白吃虧
白夢今暈頭轉向。
她走到半路,天上就動起手來了。保命方法她有不少,可赤裸裸的修為碾壓,玉魔大人也沒轍啊!
還沒緩過來,她身下已經傳來惡聲惡氣的聲音:「摸夠了嗎?」
老實說,沒摸著。剛才那動靜,她就扯住了衣服,摸什麼摸?事情沒幹黑鍋先背,這經歷她太熟了。第一個念頭,既然你說我幹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當著你的面再幹一下,免得黑鍋白背。於是她飛快地伸出手,先結結實實摸了再說——
「啊?」
「哈?」
這事情發展,當事人還沒怎麼的,旁觀者們先被嚇到了。
姬行歌瞪大了眼睛,她連凌步非的手指頭都沒碰過,就被嫌東嫌西的,這哪來的女勇士,居然當著凌步非的面幹這種事?太有勇氣了!
不過,凌步非這個表情真好笑。叫你整天氣別人,這下被別人氣了吧?
姬行歌接著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揉肚子:「你也有今天,活該!」
白夢今無辜地抬起頭,然後就對上了一張十分有衝擊力的臉。
前世凌宗主深居簡出,兩人從未謀面,想不到竟然長這副樣子。怪不得口口聲聲「貪圖我的美色」,她回憶了一遍,這張臉大概只有寧衍之能比了。
只不過,寧仙君是遠離紅塵俗世的劍仙,高高在上彷彿一朵永遠摘不著的高嶺之花。而這位凌少宗主,卻俊美得薄情寡義,眉梢眼角彷彿都帶著七情六欲,引著人墮身紅塵。
——這和傳聞中不一樣啊!不是說凌宗主勵志又謙和,是天下修士的榜樣嗎?他前世奪權後幹了什麼,居然給自己編出那套瞎話!
「公子!」百里序不知所措。
凌步非臉更黑了,沒好氣:「看什麼看?扶我起來!」
「啊?哦……」
世界終於重新運轉,兩個人從亂石堆裡爬起來,拍去身上的碎石塵土。
凌步非理好衣裳,偷眼去瞄這位女勇士。年紀稍微小了點,身姿如柳肌膚如玉,臉麼……
想起剛才近距離的對視,凌少宗主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被什麼母夜叉佔了便宜……
「姑娘,你是何人?怎麼在這裡?」對於讓凌步非吃癟的女勇士,姬行歌頗有好感,看她又不像壞人,便主動問。
白夢今回道:「我是……跟著丹霞宮易明長老來的,拍賣會結束,與兄姐上來逛一逛,沒想到就……」
姬行歌哦了一聲:「你是丹霞宮弟子?」
白夢今連忙擺手:「還沒入門呢,此行易明長老就是要帶我們回丹霞宮的。」
姬行歌明白了,稍稍放下警惕。既然是丹霞宮看中的弟子,那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百里序忽然插進來:「你既是丹霞宮未入門的弟子,怎麼身負如此高深的修為?氣息也不太對勁……」
白夢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這個情況,不好大喇喇展示法力,所以隱匿了修為,沒想到百里序這麼快察覺出不對,不愧是無極宗的精英弟子。
「此事說來話長……」白夢今停頓了一下,「我的修為是意外得來,不是自己練的。其中內情頗為復雜,在丹霞宮師長處置之前,我也不好到處宣揚。不過,我有長陵真人的信物為證。」
驗過她拿出來的信物,姬行歌點點頭:「沒錯,是丹霞宮的東西。」
百里序這才沒說什麼。
上空又是一陣靈波爆開,還好及時飛來一道光波化為護罩,將觀景亭護住。百里序帶著自家公子往觀景亭裡去,春禾也叫道:「小姐,快進來!」
一行五人在觀景亭裡躲好,姬行歌趁機與白夢今互通了姓名——她被凌步非氣得要死,這種孤立的環境,便想拉個同盟。
「白姑娘,今天我們也算有緣,要是能度過此劫,我請你到鳳棲谷作客。」
「謝謝姬小姐。不過,我要先去丹霞宮,等師長處置之後,才能出門。」
凌步非聽到對話,往這邊瞟了一眼,語帶嘲諷:「姬行歌,第一回見面,不知根底,你也不怕引狼入室。」
這話姬行歌聽著不順耳:「什麼狼,白姑娘不就是湊巧摸了你一下嗎?她又不是故意的,你別這麼小氣行不行?」
「湊巧?」凌步非磨了磨牙,瞥過去,「一開始是湊巧,後來呢?我都說了還摸,敢說不是故意?」
這倒也是……四雙眼睛向她看過去。
白夢今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怯生生道:「我當時頭昏腦脹的,你說摸我就摸了,後來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敢情還怪他自己?凌步非終於嘗到氣得說不出話的滋味,可對上白夢今一臉的純真無邪,那些刻薄的話他又說不出口了。
姬行歌樂不可支:「哈哈哈哈,我算是見識了,什麼叫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凌少宗主,注意風度啊!」
凌步非冷著臉:「你還笑得出來,不怕回不去了?」
姬行歌無所謂地揮揮手:「我想開了,他們化神修士鬥法,我們又插不上手,乾著急有什麼用?反正他們的目標是你,輸了是你倒黴,關我棲鳳谷什麼事。」
「……」凌步非無言以對。
姬行歌扳回一城,笑眯眯:「怎麼,後悔了?剛才要是答應我的提議,我肯定急你所急。」
凌步非一臉木然:「算了吧,你又插不上手,還不就在這乾著急,有什麼用?」
原話被他頂回來,姬行歌想生氣,瞥到白夢今,那股氣又散了。
嘿,跟他生什麼氣?凌少宗主現在就只有一張嘴是硬的,吃了虧也只能往下咽。
他們鬥嘴的功夫,天上的鬥法停了停,胡二娘的聲音帶著威脅:「枯木老頭,再打下去,你可就要提前坐化了!」
那位紀仙君接著道:「枯木前輩,無極宗勢大,我們不想把事情做絕。」
枯木尊者的聲音傳過來,彷彿又蒼老了一分:「在你們對少宗主出手的時候,就已經把事情做絕了。你們要討說法,上我無極宗便是,為難一個孩子算什麼?」
破千軍冷冷道:「行了,再拖延下去,無極宗就該來人了。凌雲舟的兒子就在這裡,我們各憑本事!」
最後一個字落下,一隻金光凝成的大手出現在觀景亭上空,向他們抓來!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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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8:24 PM
第三十章 偽君子
「休想!」枯木尊者一聲沉喝,金光大手還沒碰到觀景亭,便被飛來的一道青色靈光擊潰。
隨後靈光交織,整座摘星樓都搖動起來。
商少陽的嘆息聲響起:「你們收著點,要是傷到城中人,別怪我偏幫一方不留情面。」
或許是他在盡力維持,觀景亭上的光罩還算完好。然而近距離的爭鬥造成劇烈的搖晃,裡面的人根本穩不住身形。
白夢今一邊扶著亭柱,一邊觀察上方的戰況。
那青色靈光是枯木尊者的,他的實力在四人中原本最強橫,但對方人多,且他可能還有舊傷,看起來頗吃力……無極宗的援兵能及時到來嗎?恐怕不太樂觀,對方有備而來,定會想方設法攔住。
那麼,前世有這樣的事嗎?凌步非實在低調,等他回到世人視野裡,已是一宗之主,她無法根據記憶判斷此事最後的走向。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凌少宗主一直活著,還活得很好。
「公子!」百里序忽然喊了一聲。
白夢今抬頭看去,觀景亭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藍衫書生,他抬扇一招,凌步非便踉踉蹌蹌向他跌去:「隨我走吧!」
南屏散人紀遠思?他倒是狡詐,趁著枯木尊者和破千軍纏鬥之際,過來撿漏。
但他沒能帶走凌步非,一片飛葉及時擊來,卻是枯木尊者抽空阻攔。
破千軍隨後趁虛而入,金色大手再次化形。
凌步非跌跌撞撞,最後煩了:「你們先商量好誰來抓行不行?本少主頭都被你們搞暈了!定不下來就猜拳!」
紀遠思哈哈笑了:「小朋友還挺有意思,你就不怕嗎?」
凌步非冷笑:「我有什麼好怕的?你們敢殺我嗎?」
紀遠思被他頂得沉默了一瞬。這問題太尖銳了,捫心自問,他們確實……不敢!不管他是不是傀儡,上三宗的臉面總是要的,誰敢殺,日後永無寧日。
「老紀你真是個廢物!」胡二娘的聲音響起,天際飛來一道紅線,向凌步非纏去,「連個小孩子都拿不住。」
紀遠思抬手將紅線擊潰,淡然道:「有本事你拿啊!說大話誰不會。」
胡二娘大怒:「你敢攔我!」話音落下,千根紅線陡然出現,向紀遠思纏去。
紀遠思眉頭一皺:「胡二娘你瘋了嗎?法力全使我身上來了!」
胡二娘確實瘋癲:「不錯,今天誰敢攔我,我決不客氣!」
論起實力,胡二娘還略高一籌,紀遠思被她一招搞得,火氣也上來了:「你不客氣,那也別怪我不留情面!」
他袖口一揮,整座觀景亭竟被狂風拔了起來!
「啊啊啊!」姬行歌一手抱著亭柱,一手拉著丫頭,被甩得晃來晃去。
「公子!」百里序是他們之中修為最高的,勉強還能穩住身形,此時將法力灌注到腳上,一步步往外挪去,想把凌步非帶回來。
可他還沒走到一半,亭子被金光大手抓住,又顛了個,整個人「蹬蹬蹬」往後退去,功夫全白費了。
凌步非快要吐了!他被搶來搶去,根本來不及抓住東西,就這麼顛過來倒過去,一會兒後退,一會兒前進。
途中,他的手碰到了什麼,彷彿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毫不猶豫扯住了。
「你幹什麼?」聽到聲音,凌步非才發現自己抓的是那位白姑娘的腿。
「……」臉有點紅,但堅決不鬆手!
「呲啦……」不知哪裡響起的聲音,然後他摸到了一片滑膩。
白夢今沉默片刻,向他伸出手:「上來!」
再讓他胡亂扯下去,褲管就要沒了。
凌少宗主這會兒也不窮講究了,立刻搭上她的手,整個人往上攀。經過努力,他終於站穩身形,有個人形柱子當支撐了。
此時,金光大手散去,亭子被一片飛葉托住,稍稍平穩下來。
姬行歌吐出一口氣,正想說些什麼,猛然看到角落的一幕,短暫的沉默後,她怒聲喝道:「凌步非!你這個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
之前衣角都不讓她碰一下,彷彿一個貞潔烈男,敢碰他他就要自盡。現在呢?抱著人家小姑娘,趁機佔便宜!
她就不應該相信男人的嘴!平時說那麼好聽,看到好看的不就撲上去了?
氣死了,這個少宗主夫人誰愛當誰當吧!跟這種男人在一塊,就算大權在握她也得短命!
凌少宗主臉皮已經紅了一片,但是,一點也沒有鬆手的意思。
開玩笑,話可以隨便說,這個時候他要是放開,腸子都要被顛出來了。
百里序沉默片刻,向他伸出手:「公子,您抓住我。」
凌步非當然不是真要佔便宜,有得選擇,他肯定選百里序。可他才一伸手,觀景亭又轉了好幾圈,於是他立刻抽回,死死抱住白夢今。
百里序:「……」
在眾位化神修士的搶奪之中,觀景亭就這麼從摘星樓脫離,飄飄搖搖飛向半空。
黑夜中視野不明,飛著飛著,前方出現了一座大山。
「不好!」百里序脫口而出,「要撞上了!」
枯木尊者率先出手,飛葉化為靈光去阻攔。破千軍緊接在後,金光化為利箭。接著狂風捲至,將整個觀景亭拖離。紅線交織成片,加入戰團。
枯木尊者與破千軍立時換了目標,從紀遠思手裡搶人。
這時,一道紅線無聲無息地探了進來,在各色靈光的遮掩下,猛然捲住了凌步非,也一起捲住了被他抓著的白夢今。
「公子!」百里序只來得及喊一聲,那兩人被紅線纏得死死的,脫離了觀景亭。
「不好!」枯木尊者發現不對,返身去攔截。
可他的靈光與他們三人纏在一起,一時無法抽離。胡二娘更是當機立斷,將纏鬥中的紅線全部斬斷,給自己爭取了片刻的時間。
化神修士的動作何其迅速,只一眨眼,她就遠去了。
胡二娘的聲音遠遠傳來:「枯木老頭,人我先帶走了。想要他的命,千萬別來追,說不定我問完話心情好,就把他放回來了。」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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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8:30 PM
第三十一章 她是誰
我了個去!
白夢今在心裡罵了句髒話。
她確實想借機攀上凌步非這根高枝,但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啊!
天上風很大,偏偏她褲管裂了條口子,涼風颼颼地往裡頭灌。
不僅如此,凌步非這個不要臉的,還死箍著她的肩膀,她快被勒斷氣了!
「放手!」白夢今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
「不。」凌步非搖頭。
「你鬆開也不會掉下去。」
「不!」凌步非更堅決了。
白夢今快控制不住想發火了,然後發現他好像在抖,明白了什麼:「你怕高啊?」
「沒有。」凌少宗主怎麼可能承認?嘴唇都沒血色了也不能承認!
白夢今氣笑了,把手抬起來:「那你抓我的袖子行不行?這樣子我喘不過氣。」
其實凌少宗主也挺不好意思的,老天作證,他跟姬行歌說的不算假話,哪知道轉過頭就抓著人家小姑娘不放。但是重來一回,他也會這麼選,畢竟跟潔癖比起來,還是命重要些。
於是他一點點地挪,最後抓住了白夢今的袖口。
兩個人都鬆了口氣。
胡二娘飛了很久,眼看天都濛濛亮了,視野裡終於見到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木。看那直沖雲霄的樹冠,不比一座山小。
「梧桐木?」凌步非擰起眉頭,「怎麼還在鳳凰山?」
鳳梧城、棲鳳谷其實處在同一條山脈上,叫做鳳凰山。鳳凰山上梧桐木,那是一棵萬鳥歸巢的巨木。
沒道理啊,化神修士的腳程怎麼會這麼慢?一晚上的時間,飛到極西都夠了。
「她在故意繞圈子,擾亂視聽。」白夢今說。
「哦。」凌步非點點頭,低頭覷了她一眼。
這眼神含義很豐富,白夢今很想問問他什麼意思。還沒問出口,身上纏的紅線一甩,兩人倏然脫離束縛,被拋了出去。
失控的感覺讓凌步非立刻抓緊了身邊的人。
白夢今只來得及放出護身靈光,就穿過了重重枝葉,摔進其中一個樹洞。所幸摔的地方是乾草堆,沒有再遭罪。
兩人滾了好幾圈,等到停下來,凌少宗主光鮮亮麗的華服上沾了好多草莖。
然後胡二娘進來了。
她外表三十來歲,樣貌幹練衣著俐落。白夢今再次確認自己不認得胡二娘,想來幾十年後她已經消失在這個江湖。
胡二娘沒管凌步非,反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這丫頭挺有意思,年紀這麼小,竟然就有金丹修為了,還是個魔修。」
白夢今擠出一個笑容,警惕地看著她。
胡二娘嗤笑一聲,拂起下擺在旁邊的樹樁子坐下,還變出一個杯子喝水。
「小丫頭,你是他什麼人?」她問。
「我……」白夢今看了眼旁邊。胡二娘說得很清楚,她抓凌步非為了問話,大概率涉及到他的父親,這顯然是無極宗的機密。她要是不相干的人,下場很難講,畢竟她也不了解胡二娘的行事風格。
「她是我的侍女。」凌步非搶先答道。
「侍女?」胡二娘臉上的諷刺更濃,「你們不會以為,剛才在天上的話我沒聽到吧?」
誰家侍女這麼跟主子說話?
「呃……」凌少宗主極力思索,怎麼回答比較正常。未入門的丹霞宮弟子,在化神修士眼中不值一提,哪怕入了門,她這樣的小弟子也沒有分量,得編一個讓胡二娘不能輕舉妄動的身份才好。
「怎麼,不好回答嗎?」胡二娘沒耐心了。
凌步非脫口而出:「她是我未婚妻!」
這話一說出來,胡二娘挑起了眉頭,白夢今也震驚地瞟過去。
這小子在說什麼?腦袋撞糊塗了嗎?
胡二娘看看凌步非,又看看白夢今:「我怎麼覺得不像呢?」
「名為侍女,實為未婚妻。」反正話已經說出口了,凌少宗主迅速進入編瞎話的狀態。
「本少主什麼狀況,閣下應該清楚。體內空有化神法力,實則經脈被魔氣腐蝕得七七八八,根本沒法用。這丫頭雖然出身低了點,但有點奇遇,她的法力很適合與本少主雙修疏導,所以我叔父把她送過來了——其實她也才跟了我幾天,還不太熟。」
這番話合乎邏輯,胡二娘沒聽出破綻,便揚起手飛出一道紅線,纏住了白夢今的手腕。
凌步非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被她戳穿。誰料下一刻胡二娘恍然大悟,收回紅線:「淬玉之體,又有魔心,確實與你相配。」
哈?凌少宗主震驚住了。
旁邊的白夢今忍不住翻個白眼,默認了他的胡說八道。算了,活著從這裡離開再說,未婚妻就未婚妻吧。
「既然你們是未婚夫婦,那也沒必要避嫌了。」胡二娘起身,法力在周圍劃下一道,「不許出樹洞一步,否則……哼!」
放完狠話,她轉身出去了,身影消失在重重枝葉間,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白夢今納悶地問旁邊的人:「她不是要問你話嗎?怎麼就走了?不怕夜長夢多,被別人查到行蹤?」
凌步非往後一仰,靠在乾草堆上,回道:「你應該聽到了,她要問的是我父親的事。我父親十八年前就失蹤了,那會兒我才剛剛出生,哪裡答得上來。」
「那……」
「她問話的對象其實不是我,而是我身體裡的東西,所以需要準備一下。」
這話說的,白夢今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回想這位凌少宗主的身世。溟河邊,魔族異動,江夫人戰死……她忽然明白過來:「你母親封了東西在你體內?」
凌步非點點頭,意外地看向她:「反應挺快啊!」
「是一件寶物?」
「不錯!」
白夢今明白了:「所以你母親給你法力,是為了駕馭這件法寶,來剋制你體內的魔氣。」
凌步非很意外:「你真的是丹霞宮沒入門的弟子?這麼復雜的事,我沒解釋你就懂了?」
白夢今心中唏噓。前世她功法大成的時候,凌步非已經繼位為宗主,這些前塵往事自然沒人再提。今生早一步結識了他,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內情。
她就說,無極宗立一個少宗主也太多餘了,宗主之位又不是家傳的。看來,當年江夫人在他體內封了很重要的東西。無極宗將他供起來,便是警告世人不許妄動。而凌家利用這一點爭權,坐上了宗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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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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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08:35 PM
第三十二章 掏鳥蛋
天光大亮,陽光透過枝蔓照進樹洞,外頭鳥兒唱歌一樣叫個不停。
凌步非一忍再忍繼續忍,終於忍不住罵道:「大清早的嚎什麼喪,吵死了!」
可惜凌少宗主在這兒沒有威信,罵完了,鳥兒唱得更歡,氣得腦袋都大了。
他轉過頭,正好看到白夢今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酒壺,頓時酒香撲鼻而來。
「你哪來的酒?」他疑惑。
白夢今眨了眨眼:「摘星樓帶出來的。」
「……」長得一副文靜乖巧的樣子,居然也會幹這種事。
白夢今又摸出一個小酒杯,自斟自飲,十分自在。
凌步非看了一會兒,沒忍住:「一個人喝有什麼意思?分我一點唄!」
四目相對,白夢今無辜地說:「只有一點點了……」
凌少宗主生平第一次向人討口酒喝,還被拒了……
又聽她嘆了口氣:「可惜沒有下酒菜,差點意思。」
凌步非立馬有主意了:「我給你弄點下酒菜,你分我酒。」
「你帶吃的了?」
「我哪會帶這些,平常都是百里負責的。」
凌步非爬起來,探頭出去看。
這樹洞如同一個小房間,不止有門還有窗,那些鳥兒在窗外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唱得熱鬧。
凌步非左右掃視,最後在頭頂發現了一個鳥巢,大喜:「有了!」
「小心點,別出去,有結界呢!」白夢今提醒。
「知道。」凌步非攀上窗台,去搆上面的鳥巢。
試了好幾回,他發現這個結界活人不能進出,但是死物無礙。
於是他在屋裡找了找,撿了兩根合適的樹枝,把那個鳥巢小心翼翼地弄下來。
「有鳥蛋!」凌少宗主歡呼雀躍,心想你們這些扁毛畜生,吵得本少主腦殼疼,那就父債子償吧!
那隻忘情唱歌的鳥兒發現自己老巢被偷,頓時炸了毛,豎起髮冠來搶。
凌步非躲得飛快,一下避進了結界,那鳥兒進不來,氣得用鳥語嘰嘰喳喳大罵。
他出了一口氣,心情極爽,故意拿著蛋在鳥兒面前晃:「來啊來啊!有本事進來拿!」
十分犯賤地在結界邊緣進進出出。
這鳥兒沒開靈智,受到他的挑釁,一個勁地猛啄結界,結果當然紋絲不動,叫得就更難聽了。
凌步非哈哈大笑,突然「啪」的一聲,掉下來一坨鳥屎,糊在他的手上……
「撲哧!」白夢今笑出聲。原來神秘高貴的凌宗主,十八歲的時候是這麼個欠打的德性。
凌步非臉都黑了,死命甩了兩下,又在樹壁蹭了好一會兒,仍然一股子屎臭味。
「來,我給你放點水。」看在他今天娛樂了自己的份上,白夢今善心大發。
她用了淨塵術,又施法聚起水流,讓他來來回回清洗好幾遍,凌少宗主的臉色終於沒那麼難看了。
「死鳥,要不是出不去,我一定把它烤了!」凌步非咬牙切齒。
「你都把它兒女一窩端了,論起來它比較吃虧吧?」
凌步非想想也對,於是不生氣,捧著鳥巢琢磨起來:「這怎麼吃?要不烤了吧?」
「就這麼烤不會炸嗎?」
「這你放心,保證不會炸。」
於是凌少宗主興致勃勃地拖出乾草,又從外頭摘了樹葉和果子,手法熟練地擠出汁液,烤起了鳥蛋。從頭到尾,只讓她用法術點了個火。
白夢今看得稀罕,她前世活了上千年,就沒沾過修煉以外的事,沒想到凌少宗主嬌生慣養的,居然還會幹這些。
等鳥蛋烤得差不多了,凌步非用根細簽子穿好,遞過來給她:「嘗嘗。」
白夢今帶著懷疑咬了第一口,本來以為沒滋沒味的,吃起來居然酸甜可口。
「怎麼樣?」凌步非期盼地看著她。
白夢今咽下鳥蛋,又掏出個杯子,給他倒了酒。
凌步非喜滋滋,先聞香再品嘗,最後回味。
「之前摘星樓的老板送了一壇佳釀,我只喝了兩口,沒想到現在……」凌少宗主搖頭嘆氣。一天之差,際遇天翻地覆,現在別說酒了,他連水都喝不著。
白夢今又給他倒了杯:「不是給你喝了嗎?還有烤鳥蛋呢!」
「說得對。」凌步非又喝了一杯,「味道也不差。」
白夢今挑了顆烤果子吃,問他:「你怎麼知道這個能吃?以前嘗過?」
說起這個,凌步非挺得意:「無極山上上下下,哪些東西能吃,哪些東西不能吃,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反正我也不能修煉,小時候帶著百里,每個山頭都跑遍了。」
白夢今聽著這話,不知道欽佩多,還是同情多。
凌少宗主這般境遇,換到別人身上,很難保持平常心。在修仙界,不能修煉跟廢人有什麼兩樣?難得他還能自己找樂子。想想架子大一些,也沒什麼,怪不得無極宗那麼容忍他。
「你就不怨嗎?」白夢今支著下巴,側頭看著他,「生來不能修煉,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怨什麼?」凌步非啃掉簽子上最後一顆鳥蛋,「怨我母親盡忠職守,快要臨盆了還要奔赴戰場,還是怨她太大度,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住我的性命?」
他扔掉簽子拍拍手:「有些人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運氣了,沒有資格抱怨世界。」
活著就是最大的運氣……白夢今品味著這句話,端起酒杯慢慢飲下。
凌步非滅掉火堆,掃去樹葉。善後完畢,他坐了一會兒,忽然道:「我發現,你這個人挺有意思。」
白夢今抬起頭,對上他審視的目光。
「昨天晚上,你躲在姬行歌背後,讓她給你出頭,說話還總捏著嗓子,好像別人大聲一點就要哭了。」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故意裝可憐的,是不是?」
「哪有。」白夢今若無其事移開目光,「當時你那麼凶,我真的被嚇到了嘛。」
「呵呵。」凌少宗主無視了她的否認,自顧自道,「不過,這一套挺有用的,我在宗門的時候也經常這麼幹。」
哈?
「那些長老一說不中聽的話,我就裝可憐。先哭我娘,再哭我外祖,他們就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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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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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11:17 PM
第三十三章 鎮山寶
中午,胡二娘進來一看,差點氣笑了。
「又吃又喝,挺痛快的啊!」
凌步非喝得有點多,眼睛都發直了:「不然呢?我把自己折騰得可憐一點,你就會放過我嗎?」
顯然不可能,所以胡二娘不跟他廢話了。
她伸指一彈,結界開始變化,外頭的日光與景色消失,彷彿一個黑色的罩子將樹洞隔絕成了獨立的空間。
白夢今若有所思地點頭。這應該是胡二娘安排的陣法,她要動用秘術,所以得把空間隔絕起來,防止術法波動洩露出去,被人追蹤到。
此刻樹洞裡充斥著虛無的光,環境一下變得陰森,剛才的明媚熱鬧彷彿只是個幻影。
凌步非抬起頭,在朦朧的光照下,表情不復剛才的少年輕浮,反而透出一股深沉來。
胡二娘冷冷看著他,譏誚道:「這張臉,跟你父親可真像,日後說不得也是個叛徒!」
什麼叛徒?白夢今驚訝地看過去。難不成那位凌仙君的下落另有內情?
凌步非笑了笑,臉上醉意已經消失,倒是符合她前世對凌宗主的想像。
「胡夫人,容我提醒你。」他一邊把玩著酒杯,一邊淡然說道,「我父親叛門一說,並無任何實證。再者,我自小長於無極宗內,與他從未見過面,你這樣胡亂揣測,叫做污蔑。」
「巧舌如簧!」胡二娘冷笑不止,「要不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你以為自己還能安生坐在這裡?」
「謝謝你的提醒。」凌步非笑道,「你看,我父親有叛門的流言,我母親卻是實打實的英烈之士,你怎麼不說我像母親,反而要說我像父親呢?這有點不講道理吧?」
胡二娘懶得與小輩逞口舌之快,冷聲道:「看你精神這麼好,想來承受秘術問題不大,那就開始吧。」
話音落下,周圍驟然出現密密麻麻的紅線,向凌步非纏繞而去。
只一眨眼,他身上就纏滿了紅線。酒杯滾落在地,手腳被迫張開,人被懸吊起來的樣子,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
凌步非擰緊眉頭。這姿勢不太舒服,同時也帶來迫人的壓力。
隨後胡二娘捏起了法訣,紅線一根根亮起光芒,凌步非的表情逐漸變得痛苦。
白夢今在旁邊看著,臉色沉了下來。
胡二娘這是在逼迫他體內的東西現形。他有母親的化神修為,再加上此物自身亦有強大的法力,雙方在他的身體裡對抗,帶來的疼痛難以想像。
然而凌步非一聲不吭,哪怕冷汗滾落、青筋浮起,他都緊緊閉著嘴巴。
「不錯,骨頭這麼硬,那我就放心了。」胡二娘說罷,法力狂湧而出。
直到這時,樹洞裡暗藏的玄機才顯露出來。
原來樹壁裡藏著一根根細細的凹槽,彷彿人的血管。一道道綠光如同流水順著凹槽流過來,目標正是凌步非!
紅線纏繞之下,凌步非動彈不得,只能任憑那綠色的光芒流遍全身,鑽進他的身體,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白夢今霍然站起:「你竟讓梧桐木來對抗他體內的東西?瘋了嗎?他是活人不是屍體!」
他們腳下這根梧桐木是鳳凰山靈脈所在,供養著山上萬千生靈,力量何其龐大?用它來對付凌步非體內的寶物,確實是個好法子。只是如此作為,對凌步非來說痛苦非常,活生生被兩股力量撕扯著!
胡二娘瞥了她一眼:「小姑娘眼光不錯,連這都看出來了。」
但她不可能停手,尤其此刻已經感覺到凌步非體內禁制有所鬆動。
「啊……」凌步非終於叫了出來,他身體的每一寸都處在劇痛之中,心跳快得不可思議,血液在奔流……
白夢今沉默片刻,上前握住他的手。
「幹什麼?」胡二娘眼中掠過殺氣。她不是濫殺之人,但這小丫頭要是敢壞她的事,她也只能犯一犯殺戒了!
凌步非疑惑地向她看過來,冷汗掛滿了額頭。
「別動。」白夢今低聲道,「我替你運轉法力,不要抵抗。」
說完,她抽出自己的法力,探入他的脈門。
這法力細微且無害,精準地繞開胡二娘和梧桐木的力量,匯入他的經脈之中。它有著非同尋常的親和力,很快與凌步非體內凝滯的法力融為一體。
然後那股龐大的法力流動起來了,滋潤著他的血管,安撫著他的心臟,疼痛隨之減輕,也讓凌步非放鬆下來。
這般做法,除了護他心脈,沒有其他作用。胡二娘哼了一聲,散了眼中殺氣,說道:「你這丫頭確實有點門道,怪不得無極宗選了你。」
白夢今任由她誤會,趁著這個機會,檢視著凌步非的內府。
她的法力在他的經脈流過,經過一個個穴位時,發現了症結。
凌步非體內不僅有母親的法力,還有一股當年留存下來的魔氣。這些魔氣被封在穴位裡,截斷了他的經脈。
打個比方,常人的經脈是一張連貫的網,凌步非的經脈卻是一段一段的。經脈正常,連通的穴位卻灌滿了魔氣,使得他根本沒有辦法運轉法力。
而他能好好地活著,則歸功於丹田內的法寶。這個法寶在法力的護持下,牢牢壓制住魔氣,使得它無法作亂。
看著這樣千瘡百孔的內府,白夢今幾乎能想像到,十八年前的江夫人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捨棄了自己的修為。
剛剛降生的愛子遭遇魔氣灌體,她想保住他的性命,於是以自身法力為引,將那件法寶送入他的體內,壓制住那股魔氣。
等她檢視完,胡二娘已經逼到極限,這件法寶終於現形了。
一個古樸的小鼎在他的丹田裡浮出,上面的紋路閃動著玄奧的靈光。
白夢今看著這方小鼎,震驚的情緒無以言表。
鎮魔鼎!江夫人封在凌步非體內的居然是鎮魔鼎!
上三宗有幾件威力非凡的鎮山之寶,鎮魔鼎就是其中之一。這件法寶是無極宗開派祖師所傳,曾在封魔大戰中立下過大功。
怪不得無極宗把凌步非高高架起來,因為他就是鎮魔鼎,鎮魔鼎就是他!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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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11:22 PM
第三十四章 提條件
胡二娘大喜,探出神識,去觸碰鎮魔鼎。
此等法寶,早已誕生靈識,自發地阻擋她的侵入。
胡二娘冷哼一聲,強行去破禁制。
鎮魔鼎的法力已被梧桐木消耗了大半,凌步非又不會操控,短暫的抵抗後,便被胡二娘破解。
剎時,天地黑了下來,一幕幕真假難分的幻影出現在他們周圍。
天上陰雲一望無盡,陡峭險峻的懸崖下,漆黑的溟河水滾滾而過,浸泡著數不盡的屍骨血肉。
溟河的那頭,奇形怪狀的魔物從陰雲裡鑽出來,衝向九州大地。
一批批仙門弟子奮不顧身地迎上去。
懸崖上,腹部隆起的英氣女子眉頭緊蹙,亮出手中旗幟。但她被按住了,長相跟凌步非極相似的男子低聲說道:「你別動,我去。」
接著是無止境的廝殺,術法到處橫飛,無論魔物還是修士死傷無數,溟河水都泛起了紅光。
一個頭上長角的魔物最為強橫,所到之處仙門弟子無一能阻。
當它衝向懸崖時,凌仙君高喝一聲:「攔住它!」
一群修士衝了上去,將它團團圍住,也包括這位凌仙君。
那魔物吐出黑雲,旁邊一位女修喊道:「小心!」
她周身出現密密麻麻的紅線,幾乎織成了一張網,去阻擋黑雲。然而黑雲的腐蝕之力遠超想像,紅線迅速消融,魔物一掌向她拍去。
「啊!」那女修護體靈光被破,跌入溟河。
「阿愁!」胡二娘驚呼一聲,幻影隨之散去,同時鎮魔鼎光芒消散,迅速潛回丹田。
她呆呆站了許久,眼睛含淚。
紅線隨之消散,凌步非跌落在地,白夢今探身將他扶住。
「有藥嗎?」她低聲問。
凌步非點點頭,用最後一點力氣,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玉瓶。
白夢今餵他吃了藥,再次握住他的手,替他運轉法力。
在法力的相助下,藥性飛快化解,凌步非的臉色紅潤起來。
「那位就是令愛嗎?」他抬頭看著胡二娘,語氣平和地問。
胡二娘眼中的淚水終於滑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伸手去拭淚。
這個反應,已經默認了。
「所以,你把我劫來,就是想知道令愛之死我父親有沒有責任。」
胡二娘仍然沒有回答,自顧自轉身出了樹洞。
白夢今和凌步非都沒動,他們還沉浸在剛才那場大戰的氛圍中。
過了會兒,凌步非開口:「那場大戰過後,我父親失蹤,有人說他落入了溟河,也有人說他投奔了魔族。巧合的是,上次負責檢查封魔結界的正是我父親,有些人就認定是他做了叛徒。」
「昨晚那些人都是?」
「一半一半吧。」凌步非淡淡道,「有的人因為親眷或弟子在那場大戰中戰死,想找出真相,有仇報仇。還有的人聽信謠言,以為我身上有我父親留下的力量,可以破除封魔結界,說不定能助他們更進一步。」
白夢今懂了:「所以,你就是個大寶貝,走在路上人人爭搶。」
凌步非被她這說法逗笑了:「還人人喊打。」
兩人挪回乾草堆,白夢今問他:「還疼嗎?」
凌步非搖了搖頭,神情古怪地看著她。
「怎麼了?」
他道:「我第一次知道法力運轉是什麼滋味,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的穴位都魔化了,一旦運轉法力,就會經脈寸斷,徹底成為廢人,甚至死人。所以,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試過。
白夢今笑笑:「先前胡二娘不是說了嗎?我是淬玉之體,而且金丹還是一顆魔心。」
「所以呢?」
「淬玉之體天然純粹,不受魔氣腐蝕,可兼容靈魔二氣。換句話說,如果當初被魔氣灌體的人是我,非但不會像你一樣變成絕脈,還會一躍成為高階修士。」
「……」凌步非驚呆了,「這是什麼天選之子?!怪不得你現在就金丹了,修為也是這麼來的?」
白夢今點頭。
凌步非羨慕嫉妒恨,仰天長嘆:「為什麼我不是?」
白夢今接著道:「我的法力屬性特殊,你魔化的穴位也可以無礙通行。剛才我用自己的法力裹著你的,就可以正常運轉了。」
「……」
短暫的沉默後,凌步非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熱切地問:「是不是以後你也可以幫我修煉?我不再是個廢人了?」
「不止。我有魔心,可以操控魔氣,說不定還能把那些魔氣從你穴位裡拔除,那樣的話,你就是個正常人了。」
!!!!
凌步非臉上的表情驚喜且難以置信,喃喃道:「這種好事,怎麼可能落到我身上?」
「不然胡二娘為什麼說我們很相配?」
凌步非已經回過神來了,緊盯著她說:「你別去丹霞宮了,來無極宗!丹霞宮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甚至更好!」
白夢今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確認人生重來,就不想去丹霞宮了。只是白家一直依附於丹霞宮,又有長陵真人出手相助,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原本想著,路上找個機會開溜,誰想凌少宗主就撞上來了,這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如果抱上凌少宗主的大腿,不僅能擺脫丹霞宮,將來對付寧衍之的時候還是一大助力,想一想都要笑出來了。
但她沒有立刻應下,反而看著凌少宗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怎麼,你有條件?只管說出來。」凌少宗主大手一揮,非常豪氣。
白夢今慢吞吞道:「我怕你辦不到。」
凌步非不以為然:「我這個少宗主雖然實權不大,但安排你還是綽綽有餘的。不管靈石還是法寶,只要你開口,我都給你辦到。」
白夢今卻道:「我不要靈石和法寶。我的條件,昨天晚上已經有人提過了。」
凌步非愣了一下,苦苦思索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什麼東西?昨晚他們不就想抓我嗎?」
「你再往前想想。」她提示。
再往前?哦,姬行歌!
白夢今笑眯眯看著他:「沒錯,我也想當未來的宗主夫人。凌少宗主,能不能辦到呢?」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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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11:29 PM
第三十五章 也可以
凌步非眨了眨眼,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怎麼,凌少宗主不願意?」白夢今笑呵呵看著她。
凌步非想了一會兒,忽然道:「不對啊!姬行歌跟我說這事的時候,你還沒來呢!」
「呃……」
凌步非意味深長:「你早就盯上我了是不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個小子,瞧他自戀的!還想反客為主。
白夢今當然不會順他的意,就沒接他的話茬,另外起了個話頭:「其實,之前來接我的是長陵真人,他臨時有事,這才讓易明長老送我。聽說岑掌門有意收我為關門弟子,錯過這個機會還挺可惜的。」
岑慕梁的關門弟子!這可比無極宗少宗主夫人值錢多了。除非他上位為宗主,讓她真正當上宗主夫人,才能勉強與之相比。
注意,這樣也只是勉強。現在岑慕梁最得意的弟子是寧衍之,他天生劍骨,二十年就入了金丹之境,是丹霞宮預定的下一代掌門。如果白夢今拜了岑慕梁,以後少說也是個長老。
而無極宗這裡,宗主夫人也就是個長老待遇,在注重實力的仙門,尊榮有之,實權其實比不上真正的長老。
除非……
「當然,我更想爭一爭丹霞宮掌門之位,可惜那位寧仙君入門比我早得多,又天生劍骨,我當上掌門的可能性太低。而無極宗又早早立了少宗主,沒別人的份。思來想去,如果我能以宗主夫人的身份代行宗主之職,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凌少宗主,你說是不是?」
一番話砸下來,凌步非已經暈了。她果然是這麼想的,什麼宗主夫人,根本是想架空宗主,自己垂簾聽政!
「你就這麼在我面前暢談自己的野心,真的好嗎?」
昨晚上那個膽怯柔弱的小姑娘呢?他雖然看出來她是裝的,但沒想到她胃口這麼大啊!上三宗的掌門宗主,在她嘴裡跟大白菜似的挑來揀去。
「做人要誠實。」白夢今語重心長,「尤其我們要做夫妻的,怎麼能不坦誠相待呢?」
「等等,」凌步非抬掌阻止,「誰跟你說要做夫妻?」
「這麼說你不同意嘍?那我可就去丹霞宮了。」
凌步非沉默片刻,說道:「我不是個隨便的人。」
白夢今笑著點頭。
凌步非繼續道:「我爹娘把我生得這麼英俊,不是讓我出賣自己的。」
白夢今繼續點頭。
「姬行歌她爹,也就是棲鳳谷谷主之前跟我提過婚事,表示願意助我登上宗主之位,但我拒絕了。」
「凌少宗主品性高潔,富貴不能淫。」白夢今不太真心地誇獎。
「他們的條件一般,無極宗是棲鳳谷的上宗,他們姬家在宗內根基太薄,能提供的助力有限,不值得我賣身。」
凌步非停頓了一下,再次向她看過去:「不過,你要真的能治好我的絕脈,恢復我的修為,那我賣一賣也不是不可以。」
白夢今笑了:「凌少宗主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凌步非臉都黑了:「喂!你誇人能不能真心一點?」前面說富貴不能淫,後面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不是往他臉上搧巴掌嗎?
白夢今從諫如流:「好好好,下次一定!」
「所以,我們算是達成一致了嗎?」她問。
凌步非點點頭,往樹壁上一靠,自責:「我對不起爹娘,對不起外祖,終究還是出賣了自己……」
白夢今不樂意了,湊上前:「怎麼,我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才情,配不上凌少宗主,還叫你吃虧了嗎?」
凌步非猛然對上她的臉,兩人相距不過一掌,連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後他的臉慢慢地紅了。
「我……你……」
白夢今退回去,在心裡偷笑。呵,任你凌宗主將來多厲害,現在不過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還想跟她鬥!
在白夢今的幫助下,凌步非運行了兩個周天,被折騰出來的傷勢就全好了。
他舒服地伸展筋骨,感嘆道:「第一次發現,原來當個正常人這麼爽。」
「等你能夠自行運轉法力,那才叫爽。就憑你母親留下的修為,足可以移山倒海。」
凌步非順著這話暢想了一番,心裡美滋滋。什麼賣身不賣身的,就算父母和外祖都在,也會讚同吧?
他走出樹洞,看著外面的景色,覺得世界都美好了。
——等等,結界呢?
凌步非進進出出好幾次,驚喜地說道:「結界好像沒了。」
白夢今探手試了試:「確實沒了。」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夢今抬頭看著遠處延綿不絕的山脈,說道:「胡二娘選擇在這裡審問你,肯定做了多方準備。不過,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她女兒的死跟咱爹沒關係,沒理由再關著你。不如我們去問問,讓她送我們回去。」
「好。」凌步非一邊攀下樹洞,一邊嘀咕,「你改口倒是快,這就咱爹了。」
白夢今毫不臉紅:「這是對長輩的尊重。」
兩人爬了一會兒,終於雙腳踩到了實地。
這棵巨木梧桐,幾乎和山一樣高,到處都是鳥兒飛來飛去。凌步非仰起頭,嘖嘖稱奇:「要是點上火,得烤熟多少鳥兒?」
話剛說完,白夢今拉著他後退一步:「小心。」
就聽「啪嘰」一聲,一坨鳥屎掉在他原來站的地方。
凌少宗主黑了臉,再不敢胡說八道。這些鳥未免太記仇了!
兩人轉了轉,發現旁邊有一條路通往山谷。
順著這條路走進去,最後在谷底發現一座墳,寫著「愛女莫愁之冢」。旁邊還結了個草廬,但裡面空無一人。
「這應該是胡二娘給女兒立的衣冠冢。」白夢今道,「她失去女兒一定很心痛,才會用這種方式讓自己銘記。」
修士沒有凡人那麼在乎身後事,不立墳是常態,更不用說衣冠冢。
凌步非看到旁邊有香燭,便給墳前換了新的,又清掃了一番。
等他做完,發現胡二娘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就站在旁邊看著。
「你是在替你父親贖罪嗎?」她冷冷道。
凌步非平靜地回答:「前輩已經看過鎮魔鼎的記憶,令愛之死並不是我父親的責任,我何須贖罪?當然,她為了提醒我父親才會遭難,從這一點來說,她是我父親的恩人,我應該向她致謝。」
胡二娘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轉身回草廬:「想叫我送你們出去是不是?等明天吧,我還有件事情要辦,辦完了再送你們。」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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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11:34 PM
第三十六章 新客至
夕陽西下,白夢今和凌步非在山谷裡溜達。
回想昨天這個時候,他們剛剛進鳳梧城,擦肩而過連面都沒見上,結果現在結伴落難,連婚都訂下了。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好多啊!」凌步非感慨,「我這趟出來,就是去鳳棲谷散心的,沒想到……」
姬家的提議他嚴詞拒絕了,但還是帶了一門婚事回宗門……
白夢今問:「你叔父會同意嗎?」
凌步非擺擺手:「這事你不用管,我肯定會讓長老們同意的。」
看凌少宗主這麼自信,白夢今就不多問了。
凌步非看向她:「說說你的事唄!我總覺得你看起來不像個普通弟子,白家這麼厲害的嗎?」
白夢今半真半假地說:「白家不厲害,我傳承的其實是顧家。」
「哈?」
「北溟顧氏,聽說過吧?我母親是顧家遺孤。」
凌步非吃了一驚:「你說的是鎮守溟河的北溟顧氏?封魔大戰立下大功的北溟顧氏?」
「對。」白夢今化出陰陽傘,在手中轉了一圈,「這是顧氏的傳家之寶,現在我就是顧氏最後一個傳人。」
陰陽傘流轉的陰陽之力作不得假,凌步非欣喜:「我還以為你家世低微,回去要費一番口舌。現在有顧氏這塊招牌,也算名門之後了,想說服長老們應該容易得多。」
北溟顧氏是傳承悠久的大族,雖然現在沒落了,但是餘威尚存。倘若白夢今手裡真有顧氏家傳絕學,那些長老們必定心動——一門完整的絕學,足以開宗立派,讓她入門,等於把顧氏功法收入無極宗。
白夢今收回陰陽傘,笑著問他:「我沒騙你吧?就算去丹霞宮,我的待遇也不會低的。」
顧氏傳人,淬玉之體,加在一起就四個字,奇貨可居。
前世她被岑掌門收為關門弟子,還以為自己資質品性過人,後來才知道,就算她表現不佳,一樣能進丹霞宮,說不定還不會被提防針對。
懷璧其罪,在她進丹霞宮的那一刻,其實已經決定了命運。
而這一世重來,她誤打誤撞吸收了叔祖的魔功,等於廢掉了淬玉之體在他們眼中的價值。未來,她要給曾經的師父和師兄一個驚喜。
天際布滿紅霞,鳳凰山的日落美不勝收。
當他們察覺有人進入山谷的時候,一道靈光從草廬飛出,覆蓋在他們身上。
「這是幹什麼?」凌步非莫名其妙。
「結界。」白夢今說,「胡二娘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們。」
「哦。」凌步非理解,「我的身份,容易多生事端。」
胡二娘沒限制他們行動,這結界只是將他們在視野和神識中「抹去」,讓別人感知不到他們的存在。
來人共有十幾個,為首的男子三十左右,衣著得體,樣貌儒雅成熟,頗具魅力。他身邊伴著兩個客卿模樣的下屬,餘下的都是侍衛。
凌步非啊了一聲:「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白夢今道:「鎮魔鼎的記憶裡,他也在。」
凌步非想起來了,當時去圍剿魔物的人裡也有他,不過他在後面,沒怎麼出力。原來此人是胡二娘的舊識?也不知是什麼關係。
到了草廬,男子沒有立刻去拜見,而是打理起了墳冢。
清掃,上供,點香……那小心謹慎的樣子,讓白夢今皺起了眉頭。
在修士眼中,鬼神都是可見的,故而沒有凡人的畏懼之心。上墳這種事,多半就是表達一下哀思。這些人太過了,看起來有點假。
待到全部做完,那男子走到草廬門口,高聲作揖:「岳母大人,小婿前來拜見。」
咦,居然是胡二娘的女婿?她有幾個女兒啊?不會就是那位莫愁姑娘的丈夫吧?
過了一會兒,草廬裡傳來胡二娘的聲音:「進來吧。」
男子再次作揖,方才進入草廬。
「走,去聽聽。」凌步非興致勃勃。既然這結界不隔音,那就是可以聽。
他們走近草廬,留在外面的侍衛毫無所覺。兩人就在窗外蹲著,看到胡二娘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那男子畢恭畢敬站在她面前。
「聽說你新納了一房小妾,怎的不在家裡享受溫柔鄉,跑到我這荒郊野外來?」
那男子聞言,急忙回道:「岳母大人明鑑,小婿納妾只是為了給家中留下一點血脈。阿愁雖然走了,但我心中最愛的還是她。」
胡二娘冷冷道:「人死如燈滅,阿愁既去,我也不會管你再娶,何必如此。」
這男子卻是連番賭咒,表示自己就算失去了妻子,還是會把岳母當成親娘一樣孝順。
凌步非沒忍住,湊過來小聲說:「這人惺惺作態,必有所圖。」
白夢今抬過頭,恰好胡二娘往這邊看了一眼,想是聽到了凌步非的話。但她什麼也沒說,轉回去問那人:「行了,你來到底有什麼事?說完快走,別打擾阿愁清淨。」
那男子笑道:「倒也沒什麼事,小婿原就打算來看阿愁,順便瞧瞧岳母大人這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好得很,既然沒事你就走吧。」
沒想到她這麼不給情面,那男子忙道:「岳母稍等!小婿來的路上聽說了一件事,十分憂心,想順帶問一問……您真的綁了無極宗的少宗主?」
胡二娘淡淡道:「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你怕無極宗找上門,連累了你。」
「不不不,岳母大人,真的是順便。」男子連忙否認,「阿愁不在了,我總要替她孝順您一二。小婿也是怕您得罪了無極宗,以後不好過啊!」
胡二娘嘲諷地笑笑,眼神凌厲起來:「那你來得正好,其實你不來,我也要去找你的。不錯,我是綁了無極宗少宗主,也看到了當年的情形。所以我要問你一句,你為何要誤導我,說是凌雲舟害了阿愁?」
男子一驚:「岳母大人!」
窗外的凌步非愕然,胡二娘有這樣的想法,居然是被此人誤導的?難不成他與父親有仇?
胡二娘盯著他:「我看得真真切切,阿愁與凌雲舟同去阻攔魔物,她出於扶助之義提醒了一句,凌雲舟並未拿她擋刀,你胡編亂造,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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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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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9 11:39 PM
第三十七章 聽牆角
窗外,凌步非勃然大怒:「豈有此理!」
他自小受流言困擾,總被人說是叛徒之子,沒想到背後有人惡意煽風點火。此人是誰?與父親何仇何怨?
白夢今抬手按住他:「別急,先聽聽再說。」
她明白胡二娘為什麼要在他們身上下結界了,就是為了讓他們聽到這番對話,了解內情。
倘若凌雲舟真的是害死莫愁的原凶,胡二娘自然不懼得罪無極宗,但並不是,她就要為自己劫人的行為給出一個交待。
「是嗎?」此人撫著胸口,鬆了口氣的樣子,「能弄明白這件事,真是太好了。當時我在後頭,沒看清楚,後來都說凌雲舟是魔族的內應,我就想起阿愁死前護了他一下,還以為……」
「所以,你也是憑空推斷的?那為何之前不說清楚?萬一我性急動了手,豈不是害了無辜之人?」
這男子「撲通」跪下來了,哭訴道:「岳母明鑑,自從眼睜睜看著阿愁在我面前喪命,小婿這十幾年來沒安穩過一天。想到凌雲舟當時的行為,滿心悲傷無處可說,就認定是他害了阿愁。若不是這回岳母大人親眼看到,小婿仍然以為凌雲舟是凶手。」
他抹了把臉,仰起頭紅著眼睛看著胡二娘:「小婿錯了。這回的事,我願與岳母一併承擔。要是無極宗怪罪下來,我去向他們說明。」
胡二娘緊緊盯著他,半晌沒見他有心虛之態,終於點了點頭:「好。回頭我送他們回無極宗,你一併跟過去吧。」
此人感激涕零:「是,岳母大人。」
「起來吧,你去準備準備,明日我們就動身。」
「是。」此人起身,躑躅片刻,問道,「岳母大人,卻不知那位凌少宗主在何處?要不小婿先去致個歉?」
「不必了。」胡二娘轉頭看著窗口,「他一個孩子懂什麼?到時候與凌宗主說明就是。」
這男人應了聲:「是,都聽您的。」
在他出門的時候,胡二娘忽然道:「方栩誠,這回你沒有騙我吧?」
此人指天發誓:「小婿絕對沒有半句虛言。」
胡二娘緩了面色:「那你去吧,明日辰時再來找我。」
「是。」
方栩誠出了草廬,卻沒有離開山谷,而是在對面扎下帳篷,就地打坐休息,一副要等到辰時的模樣。
白夢今拉了拉凌步非的衣袖,兩人從窗口翻進去。
「前輩。」
胡二娘瞥了他們一眼:「都聽到了?這是我女婿方栩誠,慣會花言巧語,哄得我阿愁下嫁於他。他方家原本沒落得不像樣子,阿愁苦心經營多年,終於成為鳳梧城掌事家族之一。」
想到女兒,胡二娘閉了閉眼,方才續下去:「十幾年前,他們二人決定去溟河鎮守,以換取軍功,助方家更進一步。我當時在雲遊,沒能阻止。再後來就聽說封魔結界開裂,阿愁喪命的消息。」
凌步非擰起眉頭:「前輩方才說,誣陷我父親的人是他?」
胡二娘緩緩點頭,卻又糾正:「他到底是不是誣陷,我也不肯定,說不準真是看錯了。所以,我會帶他一併去無極宗,讓你們審問。倘若他有問題,我決不包庇。」
凌步非點點頭。無極宗少宗主不是那麼好綁的,胡二娘這般補救,還算有誠意。
「不過,他應該不是故意的。」胡二娘想了想,又說,「你父親凌雲舟是無極宗長老,他方栩誠能有元嬰修為,還是阿愁傾力扶助的結果,兩人根本攀不上交情,遑論結仇。再者,你父親叛門一說,修仙界傳得紛紛揚揚,涉及的人面太廣,他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凌步非也挑不出錯。
如果說胡二娘被方栩誠所騙,那破千軍和紀遠思呢?他們可不認得方栩誠。
「還有問題嗎?」胡二娘問,「沒有的話,我先送你們回樹洞歇息。」
凌步非搖頭。
她便抬手一揮,兩人被無形的風捲起,眨眼出了山谷,落在那樹洞口。
凌步非扭過頭,看白夢今一直若有所思,便問:「你在想什麼?哪裡有問題嗎?」
她道:「這個方栩誠,不是個好人,他肯定沒說實話。」
「我知道。」凌步非抬腳進樹洞,「胡二娘雖然不喜歡他,但還是有維護之意。等回無極宗再說吧,一個真言咒下去,他就狡辯不了了。」
白夢今想想也是。胡二娘顧念著女兒的情面,不想把事情做絕,他們也不好過多要求,畢竟這裡不是主場。
天色黑了下來,白夢今取出月光石燈,將它懸掛在洞口。
掛完了一回頭,發現凌步非一直偷偷瞄她。
「好看嗎?」
「好看。」凌步非脫口而出,然後醒過神來,懊悔地打了下自己的嘴。
白夢今笑起來,從袖子裡摸出一壺酒,給他倒了一杯:「害什麼臊啊,覺得自己娘子好看不是應當的嗎?」
凌步非接過酒,嘀咕道:「天天說自己好看,臉皮真厚……」
「你是在說自己嗎?我可沒有說別人貪圖我的美色。」
「……」如果時光倒流,凌步非一定不會說那句話,什麼叫回旋鏢,鏢鏢致命。
「等下,這酒哪來的?」他質問,「你不是說就剩那點了嗎?」
「騙你的。」白夢今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一邊悠閒地端起杯子啜飲。
「你……」
白夢今又掏出一包乾貨蜜餞,打開擺在樁子上:「吃嗎?」
瞧那香噴噴甜滋滋的樣子,凌少宗主掙扎了一下,就屈服了:「吃……」
外頭鳥兒都睡了,一派祥和靜謐。兩人喝了會兒小酒,凌步非覷著她:「其實我們互相還不了解呢!就這麼訂下婚事,是不是太快了啊?」
白夢今問他:「我姓甚名誰,年紀幾何,出身哪裡,傳承誰家,修煉的功法是什麼,體質有什麼特殊,用的法寶叫什麼……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怎麼就不了解了?」
凌步非有點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可我們才認識一天呢……」
「有句話叫白首如新,傾蓋如故。兩個人合不合得來,跟認識多久沒關係。就說那位姬大小姐,與你從小相識,你怎麼就不娶她呢?」
「呃……」她振振有詞,凌步非被堵得沒話。
白夢今最後問道:「那我問你,如果我和姬行歌站在你面前,你選誰?」
凌步非沉默了一會兒,答道:「你……」
「這不就結了。」玉魔大人滿意地舉起酒杯,「所以啊,我們這就叫天生一對,天定姻緣!」
被她強迫著喝了交杯酒的凌少宗主在心裡呸了一聲。你要先前沒說自己想架空宗主,這話還能勉強信一信。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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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8:58 AM
第三十八章 藏禍心
半夜時分,蟲鳴唧唧。
打坐中的胡二娘忽然聽得一陣細微的哭聲,從墳頭傳過來。
她起身出了草廬,看到方栩誠坐在墳前,手裡拿著酒杯,邊哭邊喝。
「你這是幹什麼?」
方栩誠抬頭看到她,急忙起身作揖:「岳母大人,小婿吵醒您了嗎?真是對不住,怪我一時失態。」
胡二娘走近,只見墳前放著一壺酒和兩個酒杯,一個是方栩誠自己用的,另一個放在對面,他自己喝一杯,再給對面灑一杯,好像與莫愁對飲一般。
方栩誠抹了抹通紅的眼睛,說道:「夜裡太安靜了,小婿坐著坐著,就想起當初和阿愁在一起的情形。記得第一回跟阿愁回來拜見岳母,與現在一般無二。阿愁陪著您在屋裡說話,我在外頭等著接受考驗……我看著草廬的門,好像阿愁馬上會推開來一樣,可我一轉頭,看到的卻是她的衣冠冢……」
他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我知道岳母怨我,這事確實是我的錯,當初要是我沒有帶阿愁去溟河前線,也不會變成這樣……只怪我一心追求功名利祿,以至於現在後悔莫及。」
胡二娘被這番話帶出無盡傷感。這世上最不好吃的就是後悔藥,想起來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不知不覺,她也坐到了墳前,方栩誠又掏出個酒杯,給她倒滿。
「岳母大人,不瞞你說,我先前一直沒多想,把失去阿愁的滿心憤恨都放在凌雲舟身上。今日被您這麼一說,才領會過來,其實是我不敢面對現實,所以人云亦云,把責任推給凌雲舟,讓自己好過一點。」
胡二娘無聲嘆了口氣。這個女婿,她是百般不滿意,覺得女兒被沖昏了頭腦,什麼樣的男人找不著,偏要找這麼個繡花枕頭。可仔細想想,他們倆在一塊的時候,阿愁過得還算開心。
方栩誠也不管她喝不喝,自己一口悶了。
所謂酒入愁腸愁更愁,方栩誠捂著臉,哭得更凶了:「原來以為凌雲舟是凶手,這十幾年我雖不好過,但還有人可恨。現在忽然說他不是,我這心裡空落落的,竟不知道該恨誰……」
這番話說中了胡二娘的心思。女兒死後,她總想著找到凌雲舟報仇,只是無極宗勢大,她就這麼上門,只怕連凌步非的面都見不著。這十幾年她挖空心思,就等這麼一個機會。誰想等到了,恨意卻落空了。
阿愁阿愁,娘該怎麼辦?進了溟河,連你的魂都找不到啊!
眼淚一滴滴落下來,胡二娘端起酒灌進嘴裡。
酒水辣得很,但這種辣彷彿給了一個借口,可以讓眼淚肆無忌憚地流。
第三杯酒即將入喉的時候,胡二娘忽然停住了。
她抬起視線,正好對上方栩誠小心翼翼瞄著她的眼神。
胡二娘眼睛眯起,殺氣洩露出來,一字一字地說:「你在酒裡下了毒?」
這句話彷彿一個開關,瞬間胡二娘周身爆開強大的威壓,而方栩誠早有準備,身上閃過一道靈光,人直直地往後飛去。
胡二娘怒不可遏。她再怎麼瞧不上方栩誠,看在女兒的份上,都對他諸般容忍,可這惡賊竟然利用她對女兒的感情,行此惡事!
紅線驟然飛出,向方栩誠攻去。
方栩誠的元嬰修為本就是強行提上去的,怎敢與她正面對敵,當即喊道:「動手!」
隨著他一聲令下,那些侍衛鑽出來,各站方位,揮動手中小旗。
一道道靈光出現,彼此飛快地連接纏繞,最後結成一張網。
網的正中央,正是胡二娘!
胡二娘更怒,這陣法脫胎於她的成名絕技,是莫愁教給方栩誠的,沒想到他竟用來對付自己。
「小賊,你竟如此忘恩負義!」
方栩誠站在陣眼裡,終於不再裝腔作勢,笑著說道:「我本來不想做得這麼絕,誰想岳母大人你不給小婿活路呢?明日去無極宗,我就要被嚴刑拷問了吧?既然您不念舊情,那小婿也只能多為自己考慮了。」
說罷,他高聲喝道:「啟陣!」
一根根白線彷彿蜘蛛捕獵,向陣中的胡二娘纏繞過去。
胡二娘身上爆開紅色靈光,紅線剛剛成形,忽地她胸口一悶,嘔出一口血來。白線豈有放過這個機會,立時重重抽上去。
正常情況下,胡二娘隨手便可把這些白線擊散,可她現在調不出法力,只能勉強應對。
瞥到墳冢上女兒的名字,她心中悲憤猶甚,紅線驟然擊出,迅如利箭,向方栩誠飛去。
方栩誠大駭,沒想到胡二娘喝了兩杯毒酒,又困在陣法裡,居然還能發動如此一擊,只來得及發動護身法寶。
「啊!」護身靈光被擊潰,方栩誠飛了出去。
而胡二娘這邊,紅線晃了晃,再聚不起法力,就這麼消散了。
她搖搖欲墜,丹田疼痛難忍。
「臭婆娘!」方栩誠傷得不輕,慶幸自己把保命手法都用上了,爬起來狠狠瞪向胡二娘。
趁她病,要她命。他眼中閃過一絲狠意,掐起法訣,將所有的法力都灌入陣眼。
白線氣勢洶洶,再次抽了上去。
「噗!」這一次,胡二娘被擊飛了,又嘔出一口血。
如此接連數次,最終她滾落在地,奄奄一息。
方栩誠揮動陣旗,白光一道道纏繞上去,將胡二娘捆得嚴嚴實實。
他趕緊吞了兩顆丹藥穩定傷勢,走到胡二娘身邊狠狠踢了兩腳,罵道:「老虔婆!這些年我對你畢恭畢敬,你對我倒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現在還想把我送給無極宗賠罪,你不仁在先,別怪我不義!」
在毒酒的作用下,胡二娘的視野開始模糊,然而她心中恨意不減,冷聲道:「你沒有做虧心事,怕什麼去無極宗?!方栩誠,你老實說,阿愁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係?唔!」
方栩誠又踢了她一腳,目露凶光:「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算我的賬,不如想想自己的下場吧!」
他轉頭命令:「先把這婆娘抬到屋裡去。」
那手下遲疑了一下,問道:「家主,都已經這樣了,不殺人滅口嗎?」
方栩誠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這老虔婆不知道藏了多少寶貝,這些年我在她面前裝孫子,也沒漏給我一點,先想法子弄清楚她的家當。」
停頓了一下,他又道:「還有,那位凌少宗主在哪,知不知道真相,我們都得弄明白,不然等無極宗找上門,一樣要遭殃!」
「是。」
樹洞裡,正在閉目假寐的白夢今忽然睜開眼,推醒了迷迷糊糊的凌步非。
「快起來,山谷裡出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0 09:33 AM
第三十九章 驚風夜
凌步非坐起來打了個呵欠:「怎麼了?」
「鬥法波動,你感覺到了嗎?」
凌步非雖然自己用不出法術,但體內的修為是真的。聽她這麼說,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有,但好像被陣法封住了。」
白夢今迅速起身,將月光石燈收起,抬手一揮抹去這樹洞裡的痕跡,說道:「走,這地方我們不能待了。」
凌步非應了聲,跟著她出了樹洞,兩人摸黑往下爬。
到了中途,白夢今一把扯住他,躲到旁邊茂密的枝葉裡。
凌步非感覺到她在施展匿形之術,另外帶個人終究不便,就戳了戳她,抽出一條斗篷。
斗篷展開來,蓋到兩人身上,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匿形法寶!白夢今在心裡感嘆,少宗主就是少宗主,真是壕無人性。修士幾乎人人都會匿形之術,這玩意兒並不能實質地提升實力,做成法寶頂多方便一些,卻要花費不少資材。
不過,眼下這情況,匿形法寶正好發揮作用。她現在還只是金丹,法寶的等級卻要超過元嬰,效果好多了。
不多時,下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行人從他們面前走過去。
是方栩誠的手下!山谷裡果然出事了。
他們進了樹洞,裡面傳來聲音。
「這裡沒人,會不會跑了?」
「聽說那凌少宗主連個小法術都放不出來,怎麼可能提前跑路?大概不在這兒。」
「那我們繼續找?梧桐木這麼大,這樣的樹洞多得很,找到何年何月啊!」
「家主有命,我們就找唄!找不找得到再說。」
這些人從樹洞裡出來,繼續往前搜。
白夢今與凌步非交換了一個眼神,與他傳音入密:「胡二娘出事了,不知方栩誠對她做了什麼。」
凌步非冷哼:「早就覺得那小子不是好人,沒想到胡二娘真著了他的道。」
白夢今嘆了口氣:「她滿心都是女兒,現在連仇恨都無處寄托,難免心神大亂。」
前世她未曾聽過胡二娘之名,莫非就是死在這裡?也不知道她現下如何,不會已經被方栩誠殺了吧?
這可糟了。胡二娘雖然一言不合就劫人,但還是講道理的。這方栩誠裝模作樣,下手毒辣,可不好打交道。
白夢今心中轉過種種念頭,對他道:「現在有兩個選擇。其一,我們找個地方躲好,等無極宗的人來救。其二,我們去山谷看個究竟,再考慮如何應對。」
凌步非略一思索,回道:「去山谷吧。方栩誠下手害人,無非不敢去無極宗,也就是說,他心虛想滅口,誰知道後面狗急跳牆會做出什麼事,我們還是主動一點比較好。」
白夢今點點頭,又笑:「還有一個原因吧?你想知道他為什麼誣蔑你父親是不是?自己查出來,比經別人的手要好。」
被她說破心思,凌步非尷尬了一瞬,懷疑地看著她:「你到底幾歲?我怎麼覺得,你老練得不像少年人的樣子?別是個奪舍的老妖怪吧?」
白夢今無所畏懼:「我要是奪舍的,還敢跟你回無極宗?有些人天生智多近妖,不行嗎?」
「呵呵。」凌少宗主抽了抽嘴角。以前他覺得自己很會自誇,現在遇到了對手,才知道什麼叫臉皮厚。
兩人小心翼翼爬下梧桐木,進入山谷。
白夢今飛快掃過一眼,輕聲說:「胡二娘還沒死,不然谷中有些禁制會散。」
這是個好消息,胡二娘還活著,就能牽制方栩誠。
借著匿形斗篷的遮掩,兩人摸到草廬旁。
屋子裡點著燈,搖搖晃晃映出幾個人影。
兩人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胡二娘被捆得結結實實,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過了會兒,方栩誠進來,先查看了下胡二娘的狀態,然後拿出一個瓶子拔了瓶塞,湊到她鼻前。
胡二娘咳了兩聲,悠悠轉醒。
白夢今看出她的狀態很不好,臉色和嘴唇都發青,眼睛像蒙著一層迷霧,目光渙散。
中毒了。怪不得方栩誠能拿下她。
「說!須彌戒的法訣是什麼?」他厲聲喝問。
高階修士多半會在自己的儲物法寶上設下秘訣,哪怕身死外人也打不開。方栩誠的元嬰修為尚且是強行拔上來的,根本沒本事暴力破解。
胡二娘露出個嘲諷的笑,閉口不言。
「老虔婆,你還裝!」方栩誠自以為這些年受了不少氣,現下翻了身,一腔怨忿豈有不發洩之理。
他抽出一根鞭子,狠狠地打向胡二娘。這鞭子施了雷法,每一下都痛入骨髓。胡二娘中了毒還受了傷,又吐了好幾口血。
「嘴還挺硬。」方栩誠心中更恨,拿出一瓶不知道什麼水,塗在她的傷口上。
「呲……」胡二娘的傷口冒出煙來,身子都在抽搐,可見有多疼。
凌步非擰著眉頭,有點不忍心看下去。這個方栩誠真是狼心狗肺,要是沒有胡二娘母女的扶持,哪有今天的修為和地位,他非但不感激,反而恩將仇報。
胡二娘也是真硬氣,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眼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名手下忍不住提醒:「家主,再這麼弄下去她就死了。」
方栩誠心中惱怒,又捨不得一名化神修士的家當,恨恨地一甩鞭子,坐下來生悶氣。
「凌少宗主找到了嗎?」他略略緩過來,先問這件事。
那手下搖頭:「還沒消息。」
「這老虔婆,到底把人藏在哪?!」方栩誠踢了一腳半昏迷的胡二娘,火氣蓋都蓋不住,「弄清楚她跟凌少宗主說了什麼,也好想想說辭,怎麼跟無極宗交待。」
窗外的白夢今勾了勾嘴角。看來他是想把責任都推到胡二娘身上,說自己是來救人的。這樣一來,就算他殺岳母的行為太過狠辣,無極宗也不會多管。
但如果凌步非已經知道胡二娘準備放人,那無極宗就會懷疑他殺人的動機,要另外想辦法遮掩。狠一點,把凌步非一併殺了,推到胡二娘身上。
當然,這麼做風險很大。畢竟是無極宗的少宗主,萬一他身上有什麼法寶可以回溯死前情景,那就玩完了。
她往旁邊看去,凌步非正在皺眉思索。
於是她指了指胡二娘,意思是想救她嗎?
見他點了點頭,白夢今摸出兩張符紙,在上面畫了幾個繁復的圖文,吹了口氣。
那符紙便化成人形,落在草廬門口。
方栩誠察覺到了,高喝一聲:「誰?!」
他推開窗,看到有影子一閃而過,向山谷外遁去。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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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9:39 AM
第四十章 冢中藏
方栩誠第一反應是驚慌。
自從攀上胡二娘母女,他每時每刻都在偽裝,生怕露出馬腳,失去靠山。人皮披久了,膽子難免就小了。
隨後他反應過來,目露凶光。事情已經做了,這個關鍵時刻絕對不能讓外人發現,便追了出去:「哪裡跑!」
幾個手下互相看了看,留下兩個,其他人跟上去。
方栩誠這些手下裡,修為高的那兩個是金丹期,已經去搜查凌步非了,留下的這些只有築基。
對付他們,白夢今甚至沒用靈符,一彈手指,人就躺下了。
「走。」她拉著凌步非跳進去,查看胡二娘的情況。
「傷勢不輕,但關鍵是這個毒。」白夢今冷哼一聲,「雪山冰蟾的蟾酥,能讓人法力凍結,極其稀有,方栩誠真是下了血本啊!」
「說不定已經準備多時了。」凌步非拿出一瓶藥,「這是解毒丸,你看能用嗎?」
白夢今聞了聞,給胡二娘餵了一顆。凌少宗主帶在身邊的都是好東西,估計能保住她的命,但修為勢必大損。
「走。」她將胡二娘扶起來。
「我們去哪?」凌步非心有疑慮,「出山谷只有一條路,被撞上怎麼辦?」
方栩誠實力再差也是個元嬰,那靈符糊弄不了多久。匿形斗篷只有一件,怎麼也塞不下三個人……
白夢今想著,要不讓凌步非帶著胡二娘用斗篷,她自己用匿形之術。就算自己被發現了,也有別的法子應對。
還沒說出口,胡二娘似乎清醒了一些,發出微弱的聲音。
「前輩,你說什麼?」兩人湊上去。
「墳……」胡二娘輕聲說,「裡面有空間,法訣是……」
白夢今眼睛一亮,她果然有預備的逃生之法。
谷口的禁制再次被觸發,應該是方栩誠回來了。
白夢今再不遲疑,用法力裹住胡二娘,帶著凌步非跳進衣冠冢。
三人眼前一黑再一亮,已經身處一個石室當中。這間石室布置得如同閨房,簡潔而雅致,衣架上還掛著女子的衫裙,透著隱隱的香氣。
白夢今想,這些應該是莫愁的遺物吧?胡二娘思女心切,便在衣冠冢裡布置了這樣一個房間,彷彿女兒還活著一般。
他們將胡二娘安置在床上。
「前輩,您感覺怎麼樣?」白夢今問。
胡二娘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多謝你們,暫時還死不了。」
白夢今點點頭:「那您先歇著,我們修為不足,目前只能靠您自己一點點逼出毒素。」
「有那顆解毒丸就夠了。」胡二娘盤膝坐起,運轉心法。
「哎,你看鏡子!」另一邊,凌步非喚道。
白夢今走過去,卻見梳妝鏡裡映出草廬裡的情形。
方栩誠氣急敗壞地回來了。他追過去,發現就是個障眼法,立時明白有人調虎離山。
回來推開門,看到手下躺在地上,胡二娘不見蹤影,更是大怒,狠狠踢了他們一腳:「人呢?」
其他侍衛連忙把人弄醒。
這兩個手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得原原本本告知。
方栩誠急得跳起來,在屋裡來來回回轉圈:「到底是誰鬼鬼祟祟地壞我好事?人也不知道哪裡去了……等等,我從谷口回來沒發現異常,人應該還沒出谷……此人實力定然不到元嬰,所以不敢正面對敵……」
想到這裡,方栩誠鎮定下來了。他掐起法訣,一道道靈光飛快擴散,迅速在谷中布下禁制。
「哼!我關門打狗,就不信找不到你這個小鬼!」
方栩誠坐下來,為了緩解心情還喝了幾口茶。
過了會兒,去搜查的侍衛回來了,稟道:「家主,沒找到凌少宗主,可能不在梧桐木上面。」
「確定嗎?你們沒漏過什麼地方吧?」
「應該沒有。」
這不是個好消息,方栩誠又煩躁起來。
「該不會就是他吧?不對,他不能用法術啊……」
「家主,」一名屬下向他稟報,「聽說還有個丹霞宮弟子被一併劫走了,他們易明長老正在找人。」
「什麼?!」方栩誠眉頭大皺。他這輩子都沒這麼出息過,以前苟在胡二娘母女身邊混日子,現在倒好,直接跟上三宗裡的兩個對上了。
這兩個人,明擺著站在胡二娘那邊,跟他作對。怎麼辦?
方栩誠臉色變幻,想到自己這些年的好日子,終於咬咬牙。
殺胡二娘這事他都幹了,再來兩個小崽子,了不起一起殺了!
雖然風險很大,但要是不幹的話,等無極宗找過來,他一樣沒有活路。反正是條絕路,不如搏一搏。說不定凌少宗主身上並沒有什麼回溯法寶呢?
「給我搜!」方栩誠站起來,冷聲下令,「谷中每一寸土都不放過,掘地三尺也給我把人找到!」
「是。」
墳冢內,凌步非冷笑:「好大的膽子,他竟想將我一併滅口。」
「這就叫狗急跳牆。」白夢今若有所思,「這樣看起來,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為了不去無極宗,做出這麼冒險的事。」
凌步非啊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他誣陷我父親,可能有更深的原因?」
正在打坐的胡二娘睜開眼,虛弱地說:「當初他獨自歸來,如果與我說阿愁死在魔物掌下,我必會遷怒於他。他撒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撇除自己的罪責,至於為什麼選你父親,就不得而知了。」
凌步非思索:「當時大戰剛剛結束,我父親叛門一說應該還流傳不廣吧?前輩,你可有聽聞?」
胡二娘回憶了一番,答道:「確實沒有,過了一陣子,消息才慢慢傳出來的。」
「所以說,方栩誠可能事先知道什麼,才選擇拿你父親出來當擋箭牌。這樣,流言四起的時候,前輩只會更相信他。」白夢今總結。
凌步非恨恨拍桌:「可惡!就是因為他這種人,我父親的黑鍋才會越背越多!」
白夢今眼珠子一轉,笑著問道:「我有一個想法,你敢不敢冒險?」
「什麼?」
「你不是想自己找到線索嗎?我們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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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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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9:50 AM
第四十一章 幻中景
這座無名山谷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方栩誠帶著手下翻找了個把時辰,仍然什麼也沒找到。在這中間,他們還不小心觸動了禁制,損失了幾名手下。
他氣得踢了一腳石子堆,怒罵:「這個老虔婆,到底在谷裡設了多少禁制,煩死了!」
旁邊一名侍衛動了動嘴唇,心道,對方是化神修士,這是她的秘密居所,戒備森嚴不是很正常嗎?但是家主現在脾氣暴躁,他不敢說。
「搜,接著搜!」方栩誠喝令,「都愣著幹什麼?」
剩下的幾名手下唯唯諾諾:「是。」
親眼看著同伴死在這裡,他們也怕啊!但是家主這個樣子,根本沒有他們拒絕的餘地,只有小心翼翼地往林子裡搜去。
方栩誠氣哼哼地甩了甩袖子,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不著急,不著急。他告訴自己,胡二娘為了抓人做了不少準備,現在根本沒人知道他們在這兒,他可以慢慢來……
一個半死不活、修為盡失的化神,一個空有法力卻不得施展的廢人,再加上一個不超過金丹的丹霞宮弟子,能玩出什麼花來?只要他穩穩地,把這個山谷翻個底朝天,他們必死無疑!
如此想了一番,方栩誠的心境終於平和下來。
他站起來,正準備和手下一起找人,忽地林子裡傳出數聲慘叫。
方栩誠心中一緊,什麼情況?又觸發禁制了?
慘叫聲過後,林子裡靜悄悄的,那些手下既沒有退出,也沒有喊人。
方栩誠化出驚雷鞭,慢慢往林子裡走去。
夜色漸深,霧氣一層一層漫上來。等回過神,他陡然發現,周身被濃霧包圍了。
他轉頭四顧,出林子的路看不到了,那些手下更是一個人影也不見。
怎麼回事?這迷陣是原來就有的嗎?
方栩誠想不起來了。
從前他跟著莫愁回來,不管去哪都在一起。後來他獨自前來拜見,只要走正路,就不會觸發禁制。
那老虔婆畢竟是化神修士,谷裡設了迷陣也正常。
他冷靜下來,決定先退出去。
沒人主持的禁制,他可以耐心破解,反正無極宗一時半會兒找不過來,有的是時間。
方栩誠順著原路,慢慢退出林子。
當迷霧在眼前消失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到處都是飄飛的紅燈籠,原本光禿禿的樹上掛滿了彩色絲帶,來來往往的人喜氣洋洋,還有隱隱約約的絲竹聲傳來。白日裡荒涼冷清的無名山谷,竟是一副熱鬧喜慶的樣子。
方栩誠看著這一幕,一股涼氣颼颼地從後背竄上來。
這情形太熟悉了!當年成親的時候,莫愁帶著他回來,在谷中也舉辦了一次婚禮!
「姑爺,您可算來了。」兩個家丁迎面走過來,親熱地拉住他。
方栩誠對上他們僵硬的面容,後背更涼了。
是傀儡人,胡二娘不喜歡用下僕,當年舉辦婚禮,充當僕婦和賓客的都是傀儡人。
怎麼回事?他觸發了什麼,好像進了當年的幻境?
兩個家丁不由分說,拉了他往谷中去。
墳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草堂,草廬也比之前新很多——當初他們成婚,谷中就是副模樣。周圍是各式各樣的傀儡人,一副熱鬧的模樣。
方栩誠納悶極了,之前成婚的時候,他只羨慕化神修士隨手捏出傀儡的本事,時過境遷,現在再來看,何其詭異恐怖!
「新郎來了,新郎來了!」孩子模樣的傀儡人歡呼雀躍地喊著,灑下一層一層的彩紙。
方栩誠一個恍神,發現自己身上竟然穿的是婚服!
「姑爺請。」家丁將他送進草堂。
「新郎新娘拜天地啦!」充當司儀的傀儡人大聲喊著,頭上的釵環搖來晃去,配合著那僵硬的臉龐,叫人毛骨悚然。
方栩誠定睛看過去,發現堂前真的站著個蒙了蓋頭的新娘子。
他被家丁推著,踉蹌了一下,站到新娘子面前。
是莫愁嗎?不可能!她掉進了溟河,連魂魄都被沖走了,怎麼可能在這裡!
是幻陣,這是幻陣!那個死老太婆,法力盡失,就想用這種法子困住他!
只要他找到破綻,就能把她找出來,讓她魂飛魄散,再也作不了怪!
方栩誠目中閃過厲光,一把扯下新娘子的蓋頭。假的,肯定也是個傀儡人!
「姑爺,不可啊!還沒入洞房呢!」喜娘的驚呼聲響起。
方栩誠冷哼一聲,一把扯住新娘子的衣領,想看清她的模樣。
新娘驚訝地抬起頭:「栩誠,怎麼了?」
方栩誠愣住了,直直地看著她。
莫愁,真的是莫愁!
方栩誠不由鬆開手,像是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不自覺往後退去。
「阿愁……」
「是我呀!」莫愁歡喜地拉住他的衣袖,「我們要成親了,栩誠,你開不開心?」
「哼!」一道冷哼傳來,方栩誠這才發現,高堂上還坐著一個人,雖然也穿著喜服,看著他的眼神卻充滿了不喜。
「岳母大人……」方栩誠脫口而出。
胡二娘不耐煩地問:「好了沒?你要是不想成親,那就算了。」
不,他當然想!只要成了親,他就有一個化神修士當岳母,還有一個元嬰修士的妻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方栩誠張了張口,又很快醒過神來。
不對,這是假的,他要是答應,可能就出不去了!
莫愁已經死了,胡二娘也廢了,他有什麼好怕的?就她們倆是活人,那問題肯定出在她們身上!
方栩誠目中透出厲色,法力灌注之下,驚雷鞭打了出去。
「啪!」元嬰修士一擊,眼前景物瞬間被撕裂。
草堂消失了,山谷也不見了,頭頂陰雲密布,腳下河水滾滾。
方栩誠驚駭莫名。
封魔結界,這裡是封魔結界!
胡二娘不是已經法力盡失了嗎?還能造出這樣的幻景?
「栩誠!」莫愁的聲音響起。
方栩誠轉過頭,看到莫愁正在跟魔物對峙,沖他喊道:「快來幫我!」
幫她?當然不可能!他這點實力,衝在前面不是找死嗎?
——哼!管它什麼花樣,關鍵還是落在這對母女身上。莫愁已經死了,眼前這個人,把她再弄死一次就好了!
方栩誠聚起法力,驚雷鞭重重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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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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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9:54 AM
第四十二章 入甕中
方栩誠一鞭抽去,眼前的莫愁立時化成影子消散了。
「栩誠,夫君,你怎能如此待我?」幽幽切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方栩誠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猛地回頭,看到莫愁好端端地站在後方。
她看著他,目中滿是淒切:「我可都是為了你,我們說好要一起去建功立業,讓方家成為仙門大族,你怎麼讓我一個人在前面拼殺,孤零零地死在溟河裡……河水好冷啊……」
假的!這都是假的!方栩誠額上青筋跳動,驚雷鞭再次抽了出去。
莫愁一擊即潰。
「栩誠,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對你掏心掏肺,難道我死後你就一點也不懷念我嗎?」
這一次莫愁出現在側旁,聲音沒有刻意地動情,卻透出心灰意冷。
方栩誠根本不管她,眼睛充血,瞪著四周:「老虔婆,你給我出來!少裝神弄鬼!你女兒已經死了,聽到沒有?你這麼想她,就去陪她啊!」
「啪!啪!」驚雷鞭不停地甩動著,電蛇四處游走,只要有一點點破綻,就會被他死死咬住。
「為什麼你不來救我?你當時在幹什麼?栩誠……」
「我當然不會救你!」方栩誠猛然轉頭,對這個新出現的「莫愁」喊道,「連化神修士都擋不住,你想叫我一起死嗎?」
他深深喘了口氣,接連不斷的幻景讓他的情緒逐漸癲狂:「我也沒想到那些魔物這麼厲害,怪只怪你自己裝好人,非要去幫凌雲舟。活該,是你活該!」
「啪!啪!」幻影擊了又散,散了又聚。
「栩誠……」莫愁眼中流下血淚,「我已經為你死了,為何你還要對我娘下手?沒有她,哪有你的今天?你忘了是誰替你打通經脈,替你搜羅功法的嗎?」
「呸!」方栩誠恨恨道,「這十八年來,我對她恭恭敬敬,當成親娘一樣孝敬,她卻半個子兒也不肯掏給我。你都死了,誰能繼承她的衣缽?她還想把我送到無極宗,進了無極宗,我還有命嗎?」
「為什麼會沒命?無極宗又不會隨便殺人。」
「因為……」彷彿一盆冷水澆頭,方栩誠及時收口,冷靜下來了。
「你別想套我的話,我可什麼也沒幹。莫愁死在魔物手下,跟我沒有關係。不就是把黑鍋甩給凌雲舟嗎?別人都說他是叛徒,我順口一說怎麼了?」
「你還敢說阿愁的死跟你沒關係!」這回突然出現的是胡二娘,「不是你,她怎麼會去溟河?她在前面拼殺搏命,你躲在後面坐享功勞,你在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而她死後,你一個個納小妾,躺在她的功勞簿上跟別的女人廝混!」
「那又怎麼樣?」方栩誠毫無愧色,「她自願的!」
說到這裡,他不耐煩了:「少在這裝腔作勢!臭婆娘,你現在就是個廢人,搞出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我拆了你的山谷,看你能躲到哪裡去!」
話落,上空出現道道驚雷,方栩誠長鞭一揮:「去!」
驚雷匯集,一股腦地轟了下來,瞬時整個幻陣之內充斥著雷光電火。
哼!現在胡二娘半死不活,他就是這個山谷修為最高的人,何必跟他們整這些花裡胡哨的,就是要強行破局。
只要他破了眼前的幻陣,那三個傷的傷,弱的弱,殘的殘,還不任他宰割?
眼前的幻景搖動了一下,又定住了。
看來力量不夠。方栩誠揮動鞭子,空中的雷光又增加了三成。
「噼——啪——」
幻陣狠狠晃動一會兒,幾欲破碎,最後險險立住。
「栩誠……」莫愁的聲音時斷時續,「你……你好狠的心……」
方栩誠被這矯揉造作的聲音弄得想吐,再看這幻陣已經在破的邊緣,當即吞了一把丹藥,將十成的功力都使了出來。
「轟!轟!轟!」
驚雷匯成粗大的雷柱,挾帶著天地之威,轟然而下。此等威力,足以與第一道天劫媲美!
方栩誠露出獰笑。他就不相信,這還弄不死他們!
「轟——」
雷柱落下,這一次幻景終於被它撕裂,露出了外面的景色。
不知不覺,天快亮了。
孤峭的山石下,立著一座孤墳,旁邊的草廬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墳冢被劈開一半,露出裡面的空間,三個人或坐或站。
床上打坐的胡二娘,梳妝台旁撐著下巴看戲、嘴裡卻在假哭的少年公子,還有旁邊撐著一把古怪骨傘的少女。
看到這一幕,方栩誠生出不妙的預感。
怎麼回事?他的雷柱居然沒傷到他們?這不可能,三個老弱病殘,怎麼可能擋得住他全力一擊?!
那把一面白一面黑的骨傘還在滴溜溜旋轉著,上面縈繞著還沒完全吸收的雷光。
最後一道游走的閃電在傘面匯集,發出「啪」的一聲。
少年公子身上忽然現出一座小鼎的虛影,將之吸得乾乾淨淨。
他抬頭沖方栩誠一笑,用莫愁的聲音說:「栩誠,夫君,你好狠的心啊!」
儘管這張臉很好看,儘管這句話他念得柔腸百結,可方栩誠還是鐵青了臉色,彷彿吃了隻蒼蠅。
所以,剛才的莫愁是他假扮的?那胡二娘……
骨傘「啪」地合了起來,明明還青春稚嫩的少女卻發出了胡二娘那怨氣滿滿的聲音:「方栩誠,老娘要你給阿愁陪葬!」
方栩誠瞪大雙眼,勃然大怒:「你們找死!」
這時,床上打坐的胡二娘猛然睜開眼,向他撲過去:「你先去死!」
方栩誠抬手想要反擊,然而他剛才用了幾乎十成功力,只來得及甩出了一道雷鞭,就被胡二娘狠狠扣住了。
她身上紅線根根浮出,向方栩誠纏繞而去,聲音滿含怨氣:「要不是你貪功怕死,阿愁怎麼會出事?她是被你害死的,她是被你害死的!」
「前輩不可!」白夢今臉色一變,「你身上的毒……」
可胡二娘一心只想為女報仇,哪裡顧得上自己。只要能報仇,哪怕立時毒發身亡她也無所謂。
「小心!」凌步非提醒,「他還有餘力!」
方栩誠真切地感覺到死亡來臨,恐懼之下,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本能。
「臭婆娘!」他身上冒出點點雷光,如果這法術醞釀成功,兩個人都會炸成飛灰。
緊急時刻,白夢今拉起凌步非:「過來!」
她抓著他的手,牢牢按在方栩誠天靈蓋上。她的法力湧入他的經脈,帶動那股龐大的修為運轉。
「啊!」掌下方栩誠發出一聲慘叫。
凌步非瞪大眼睛,一幕幕場景湧入他的識海。
仙門禁術,搜魂!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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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9:58 AM
第四十三章 蹤影現
摘星樓內,不知誰的茶碗磕碰了一下,昏昏欲睡的商連城一個激靈,猛然驚醒過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問旁邊的掌櫃。
「沒事沒事,老板別急。」掌櫃趕緊安慰,「有少陽君在,能有什麼事?」
鳳梧城由幾大家族聯合掌事,由於商少陽化神,商家佔了頭籌。可以說,只要少陽君在,商家就能安枕無憂。
但商連城覺得這回不一樣,畢竟關係到無極宗和丹霞宮啊!
上三宗裡,蒼陵山是精靈聚集之地,大多數時候不問世事。餘下的,無極宗和丹霞宮分庭抗禮,合在一起就是大半個修仙界。
他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大堂。
僅僅一天時間,摘星樓裡冷冷清清。那些無關的客人都被請了出去,現在聚在大堂裡的,除了丹霞宮的就是無極宗的。
簡而言之,一個也得罪不起。
現在他只希望,凌少宗主和那名丹霞宮弟子能安全找回,不然,鳳梧城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大堂裡,一直閉目靜坐的老道忽然睜開了眼睛。
周圍散坐的修士們立刻向他看過去。
「師兄。」易明長老關切地問,「怎麼樣了?」
老道搖了搖頭,神情凝重:「被遮掩了。」
此人亦是丹霞宮長老,道號求真,擅長卜算之術。昨晚的事發生後,易明長老便將他請了來,探尋白夢今的下落。
易明長老理解地點點頭:「那胡二娘敢劫凌少宗主,必然做了萬全準備,豈能輕易算得。辛苦師兄了,勞你多跑一趟。」
求真長老擺手:「既是長陵師兄相中的弟子,我理應相助,只可惜幫不上忙。」
「唉!」易明長老苦笑,「長陵師兄將白家小輩交托於我,原以為是件小事,沒想到出了這樣的岔子,叫我如何向他交待?」
「這怪不得師弟,人家沖著凌少宗主去的,白家小輩只是遭了池魚之殃,長陵師兄定能理解。且等著吧,說不準無極宗先找到了呢?」
易明長老想想也是,化神修士前來搶人,他哪裡攔得住?事情發生後,他第一時間上報,又找來求真師兄,該做的已經做了。自家丟的只是一個還沒入門的弟子,無極宗丟的可是少宗主,還怕他們不盡力找嗎?
這番對話,無極宗那邊聽了個正著。
一名樣貌年輕的元嬰修士嗤笑一聲,低語:「丹霞宮這些牛鼻子,算盤打得可真精。咱們找人,他們等著撿漏。」
另一個年長些的女修瞥過去一眼,淡淡道:「人家想的也沒錯,一個還沒入門的弟子,自然不用太上心,而我們要是不把少宗主找回來,這臉面丟得可大了。」
提到少宗主,那年輕元嬰撇了撇嘴:「太一殿出動了三名長老,這可是咱們無極宗的頂尖戰力。這麼大的場面,上回還是封魔結界出事,少宗主厲害啊!」
這話女修聽著不順耳,斥道:「你別陰陽怪氣的,又不是少宗主自己想被劫走,你便是有再大的不滿,也別沖著他發,叫人聽見,還以為我們宗門不睦呢!」
想來這女修頗有威信,年輕元嬰雖然有點不情願,但還是應了:「知道了,師姐!」
聽著大堂裡的吵吵鬧鬧,姬行歌心氣不順,起身走出摘星樓。
百里序就站在門口,看到她過來,禮貌地點了點頭:「姬大小姐。」
都是丟了凌步非的當事人,姬行歌對他有一種「自己人」的親近,說出口的話也就少了幾分顧忌:「都什麼時候了,他們不急著找人,反倒玩起了心眼。」
百里序不好說宗門長輩的不是,但是出來透氣,未必沒有這個意思:「姬大小姐安心,太一殿長老已經出面,一定能找到公子的。」
姬行歌點點頭。其實她爹也出動了,凌步非這次出門,是到他們棲鳳谷做客的,回去路上丟了,自覺還是需要負一點責任。
只是,眼看著第二天也過去了,還沒有半點消息,心裡不由焦躁起來。
凌步非那小子雖然嘴巴壞,可到底是自小相識的情誼,她還是有點擔心的。那胡二娘好像跟他爹有仇,他不會吃苦頭吧?
兩人默默站了一會兒,姬行歌看到門外還有一對少年男女,似乎也在等消息,便問:「那兩個,好像是白姑娘的兄姐?」
「對。」
她心生同情:「白姑娘也是倒黴,她還沒入門,丹霞宮也不重視她,只找了個老道過來算了一卦。」
丹霞宮的做法百里序不想評價,只道:「胡二娘的目標是公子,不會對她怎麼樣的。等長老尋到公子,她也就安全了。」
「但願如此。」
姬行歌對白夢今頗有好感,猶豫著要不要找白夢連和白夢行打個招呼,這時,街上傳來驚呼。
「發生什麼事了?」她探頭去看。
「快看,好大的雷柱,山裡有人渡劫!」
渡劫?有人在鳳凰山裡結嬰了嗎?哪家散修,倒是挺厲害的!
姬行歌看過去,果然遠處一道雷柱沖天而起,估計隔了有幾百里,到這裡只剩下雷光,感覺不到威力了。
百里序卻擰起了眉頭:「不對,雷劫是從上而下,這是從下而上。不是有人渡劫,是有人鬥法!」
姬行歌愣了下:「誰在鳳凰山裡動手?當鳳棲谷和鳳梧城吃素的嗎?」
剛說完,摘星樓裡的元嬰一窩蜂地出來了,一個個神情凝重,嚇了她好大一跳。
怎麼了?就算有人鬥法,他們也不用這麼緊張吧?
那無極宗女修只看了一眼,便抬手捏了張傳訊符,說道:「師叔,已經找到少宗主了,速來。」
她伸指一彈將之發出,便身化流光,往鳳凰山飛去。
「師姐等等我!」年輕元嬰緊隨其後。
易明長老和求真長老對視一眼,同樣化為遁光。
百里序又喜又憂:「是公子!」跟著御劍飛了出去。
「哎!」姬行歌著急,「你們倒是帶帶我啊!」
她只有築基,飛不了那麼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行人消失在視野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0 01:33 PM
第四十四章 同歸盡
溟河那一戰結束,倖存的修士紛紛回轉,方栩誠卻徘徊不敢去。
來的時候是兩個人,走的時候只有他一個。
甚至於,莫愁落入溟河,他連屍骨都沒撈著。
怎麼辦?回去怎麼跟岳母交待?只要一想起這個問題,方栩誠就害怕。
這個岳母,從來就不喜歡他,要不是莫愁堅持,根本不會答應讓他們成親。這些年,他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討得她的歡心。
要是她知道莫愁死在這裡,會怎麼對自己?她會不會殺了自己給莫愁陪葬?
路邊的小酒館裡,方栩誠抱住腦袋,頭疼欲裂。
自從攀上胡二娘母女,他實在太春風得意,完全不敢想像失去以後的日子。
「方兄何必煩惱,怕她遷怒於你,那你就給她一個恨的對象,不就好了?」
方栩誠抬起頭,看到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此人是他在戰場認識的,又意外在小酒館重逢,看到他孤身一人,問了問境況,很是為他惋惜。
「恨的對象?」方栩誠不解。
「對啊!你告訴泰水大人,令夫人為人所害,她自然就會專心為女報仇,不會找你的麻煩。你與她同仇敵愾,說不準她還會把衣缽傳給你。」
方栩誠眼睛一亮:「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
他心思稍定,又開始犯愁:「我到哪裡編個仇人?我岳母是化神修士,叫她找到人一問,不就全知道了?」
「所以,你要說一個她找不到的人。」
「誰?」
「自然是在此戰中失了蹤,名頭又極響亮的——無極宗凌仙君!」
凌步非猛然睜開眼,從方栩誠魂魄裡搜得的記憶歷歷在目。
「這是什麼?」他喃喃念著,轉頭去看白夢今。
掌下,方栩誠的慘叫聲逐漸低了下去,終於徹底失去聲息。
胡二娘的情況也很不好,她中毒又重傷,剛把毒逼出一點點,就強行動手,再次復發。
她倒下去,嘴唇臉色迅速發青,眼皮顫個不停,彷彿下一刻就會斷氣。
凌步非暫時將搜魂之事放下,去扶胡二娘:「前輩!前輩!」
白夢今摸了摸她的脈門,臉色沉重:「來不及了,毒素入了心脈,連元神也……」
「阿愁……」彌留之際,胡二娘念著女兒的名字,眼角含淚,「娘為你報仇了……」
凌步非一聲嘆息,被她勾起了些許愁思。胡二娘愛女之心,著實叫人淚目。他的母親也是這般,情願捨了自己性命,也要讓他活下去。
白夢今略一思忖,低下身問:「前輩,你的肉身已經不能要了,但此時抽出元神,還可轉修陰法,你願意嗎?」
胡二娘眼神已經渙散,腦子也不太轉得動了:「什麼……」
白夢今換了個方法跟她溝通:「你的女兒莫愁姑娘只是落入了溟河,還不能確定她的死訊。據說凌仙君也落入了溟河,我們少宗主將來一定會去查訪父親的下落,你要不要一起?」
「溟河……」胡二娘慢慢理解了她的意思,激動地點頭,「好,我跟你們一起……我要去溟河看個究竟……」
白夢今點點頭,抬手一抖,打開了陰陽傘。
「來,握住我的手,讓你的元神慢慢出來。」
「好……」
陰陽傘轉動起來,白與黑交替輪轉,陰與陽在此循環。胡二娘的元神從她的身體裡抽出,化為一道輕煙,順著傘柄融入其中。
地上的胡二娘閉上眼睛,徹底失去生命。
白夢今放開她逐漸冷卻的手,收起陰陽傘。
她長出一口氣,轉過頭,發現凌步非一直盯著自己。
「幹嘛?」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經歷過這個晚上,他要是相信她僅僅只是顧氏傳人,那就是腦門被驢踢了。
回想幾個時辰前,他們三人被困在墳中,一個修為盡失的化神,一個不能修煉的廢人,一個奇遇得來的金丹,對上元嬰和他若干手下,幾乎沒有活路。
運氣好,在墳中多耗些時間,等無極宗的人發現他們。又或者,胡二娘逼出體內的毒,恢復些許修為,再與方栩誠一戰。
可她想出了什麼主意?她說,谷中有胡二娘平日布下的禁制,只要再稍稍做些勾連,就能形成一座大陣。
於是,趁著方栩誠搜谷的時間,她東畫一個陣,西貼一張符,就這麼反客為主,把方栩誠騙到陣中來了。
然後,最關鍵的一步來了。她幫他把鎮魔鼎喚出來,與陣法連在一起,作為陣眼核心。
再接著,他們假扮莫愁和胡二娘,一步步挑動方栩誠的情緒,引他出手。那些雷法放出來,大部分被陣法所消耗,有鎮魔鼎這個神器在,足以壓陣。
就這樣,等到陣法破去,方栩誠已經沒剩多少法力,被算計到死了。
凌步非把整件事想了一遍,後背都發涼了。
陣法大才他不是沒見過,工於心計的人無極宗多得是,但能把兩者結合得這麼好,她卻是第一個。
「所以呢?」白夢今揚眉。
「你不覺得應該對我坦白嗎?怎麼說也是要做夫妻的。」
白夢今轉頭看了看:「在這兒?」
好吧,現在山谷裡一片狼藉,確實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凌步非還想說什麼,被她打斷了。
「噓!有人來了。」
漫長的一天終於過去了,太陽跳出地平線。
朝霞中,數道遁光飛來,落在這座無名山谷內。
第一個出現的,是個身材高挑眉目疏朗的女修。
法術都已經在醞釀了,眼前所見卻讓她愣了一下。
「少宗主?」
凌步非懶洋洋地應了聲。
「你沒事?人死了?」
這兩個問題讓凌步非翻了個白眼:「你不是看到了嗎?」
其他人陸陸續續抵達,看到眼前情形,大家滿腦袋都是問號。
什麼情況啊?不是在鬥法嗎?怎麼都死了?兩個人質倒是看起來好好的,神采奕奕,一點皮肉傷都沒有的樣子。到底誰是綁架犯,誰是人質啊……
直到百里序趕到,欣喜地喊了一聲,衝上來打破了沉默:「公子!您沒事吧?太好了!」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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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1:39 PM
第四十五章 編瞎話
摘星樓最大的會客廳內,人坐得滿滿當當,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商連城親自奉了茶,一杯杯地送進去,間或響起的碰瓷聲才讓人感覺到時間是流動的。
等茶水全部送完,商連城退出會客廳,不由自主擦了下並沒有汗的額頭,轉頭便看到了立在窗邊的年輕男子。
兩人樣貌頗有相似之處,只是商連城錦繡滿身,一看就是紅塵中打滾的人,此人卻一襲青衫,超凡脫俗。
「老祖宗,您回來了。」他恭敬地行禮。
年輕男子微微頷首,整個鳳梧城,能被商連城叫一聲老祖宗的,只有商家家主少陽君了。凌步非被抓走,他也找人去了,這會兒剛回來。
「如何?」商少陽瞥了眼會客廳。
商連城露出苦笑:「還好,至少沒打起來。」
商少陽點點頭,舉步回到堂中。
摘星樓這兩日不做生意,伙計都閒得摳腳,看到東家過來,急忙起身站直,假裝什麼事也沒幹。
「聽說方栩誠死了?」商少陽接過侍婢遞來的茶水,啜飲一口。
商連城應了聲是,臉上掩不住喜色:「方家再無主事之人,是時候退出元老會了。」
這事商少陽沒興趣,只潦草地應了聲。
商連城知趣,當即把話題轉回來:「方才我聽了一耳朵,這事頗為古怪。」
「哦?」商少陽向他看過來。
商連城便說起自己打聽來的消息:「今早,山上忽現雷柱,兩派的前輩們找過去,發現胡二娘的老巢原來就在鳳凰山中。古怪的是,他們趕到之時,胡二娘和方栩誠都已身死,凌少宗主和那位白姑娘倒是毫髮無傷……」
等他講完,商少陽思忖片刻,緩緩開口:「凌少宗主的意思是,胡二娘與方栩誠同歸於盡了?」
商連城點頭。
「他什麼也沒幹,就是運氣好?」
商連城繼續點頭。
商少陽嗤笑一聲,說了兩個字:「荒唐!」
商連城十分認同。可不就是荒唐?他一個不能修煉的廢人,被化神修士抓了去,結果人家元嬰和化神內鬥死了,他什麼事也沒有,哪有這樣的好事?
「但是凌少宗主咬死了,能怎麼辦呢?」
商少陽懶得去探究:「讓他們自己吵去吧,只要人沒事,其他的跟我們鳳梧城沒有關係。」
此時的會客廳裡,一聲清咳終於打破了沉默。
「少宗主,你沒有別的要說了嗎?」說話的是個眉目冷峻的中年男子,看起來不苟言笑,十分嚴肅。
他就是這次出來找人的太一殿長老之一,陽向天。
凌步非一失蹤,枯木尊者就上報了,掌門立時命他和兩位化神長老出來尋人。找了整整一天,還沒有頭緒,忽然收到弟子的傳訊,說找到少宗主了。
找到就好,只是回來一聽凌步非編的那些鬼話,陽向天心裡這個火就憋不住了。
太一殿是無極宗的最高戰力,他們出動的話,就是涉及到宗門的大事。他們三人辛辛苦苦找了一天,不是來被他敷衍的!
兩個歹徒自相殘殺,於是就同歸於盡了——編瞎話也不編得像樣點!
「沒有啊,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他的對面,凌步非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吹著茶盞裡的花茶,連正眼都不給。
看他這樣子,陽向天也不想給臉了,發難道:「你是覺得我們很好騙嗎?化神和元嬰鬥法,你是怎麼做到毫髮無傷的?那山谷裡分明有大陣的痕跡,你身處其中,能不受一點影響?還有,姓方的元嬰破碎了,胡二娘卻元神空空,她究竟去了哪裡?你倒是解釋解釋啊!」
「解釋什麼?」凌步非嗤笑,「胡二娘抓我去幹什麼,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可吃了好一番苦頭,怎麼叫毫髮無傷?還有那姓方的,他算哪根蔥,也敢跟無極宗作對?最後這個問題更加莫名其妙了,她是化神修士,有秘法逃生不是很正常嗎?我還能知道?」
說到這裡,他冷笑一聲:「你們一個個的,可真有意思。被抓的人是我,差點丟命的是我,好不容易平安回來,你們拿我當犯人一樣審。怎麼的,我還能監守自盜,故意叫人把我搶去不成?」
「你……」
「陽師侄!」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陽向天。角落裡一直閉目打坐的枯木尊者睜開了眼睛,語氣帶著警告,「胡二娘從老夫手裡搶走了少宗主,你不相信少宗主的話,是懷疑老夫嗎?」
枯木尊者輩分高,陽向天的態度不得不軟化:「師伯,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就好。少宗主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沒有必要再問了。要知道,少宗主終究是少宗主,不是你門下可以隨意打罵的弟子。」
這話說得就有點重了,陽向天頓了頓,只能低了頭:「知道了,師伯。」
事情告一段落,會客廳內氣氛鬆馳下來。
第一個趕去接人的元嬰女修游煙出來打圓場:「大家難得出來一趟,要不在鳳梧城玩兩天?這摘星樓挺有意思的,晚上還有拍賣會……」
陽向天心情不太好,淡淡道:「你們玩吧,我先回去了。」
「師叔……」
「等等。」凌步非的聲音再次響起。
陽向天一臉忍耐:「少宗主還有什麼事?」
凌步非理了理袖子:「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告訴幾位長老一聲。本少主這次出門,遇到了心儀的姑娘。我們一見鐘情,兩心相許,決定結緣雙修,回頭我就帶她回去拜見叔父。」
陽向天眉頭蹙起,他知道凌步非這次出門去了哪裡,心裡越發不喜。這個少宗主,自己不能修煉就算了,還把外人引進來奪權,真會找事。
「姬大小姐?棲鳳谷是我們的下宗,姬家實力一般,與少宗主不太相配吧?」
「當然不是了。」凌步非一口否認,「我要喜歡姬行歌,還會等到今天?」
「那是誰?」陽向天愣了下。
還是游煙反應快,想起山谷裡的情景:「少宗主說的難道是跟你一起被擄的姑娘?可她是丹霞宮弟子!」
凌步非笑著點頭,糾正:「她還沒入門,不算丹霞宮弟子,與本少主成了親,自然就是無極宗的人了。」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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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2:11 PM
第四十六章 提親事
陽向天趕到的時候,游煙等人已經把他們兩個帶回來了,是以並沒有見到白夢今。
乍然聽得這話,他轉頭去看游煙。
游煙小聲跟他說明情況:「胡二娘劫走少宗主之時,正好有一位丹霞宮弟子在場,就一並抓走了。」
「哦。」陽向天明白了,「我說怎麼丹霞宮的人也在!」
「喂喂!」凌步非打斷他們的話,很不高興,「我說了,她還沒有入門,不是丹霞宮弟子,你們當耳旁風啊?」
游煙笑道:「少宗主,她雖然沒有正式入門,但已經被定下了,聽說還是長陵真人定的,我們不好搶人啊!」
「沒入門就是沒入門,怎麼叫搶人呢?」凌步非理直氣壯,「再者說,就算入了門又如何?本少主是要娶她,又不是收她為徒。」
「呃……」
「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本少主說的不對嗎?」
游煙乾笑,飛快地掃了眼在場的長輩。
枯木尊者仍然閉目打坐,完全沒有搭理的意思。他受老宗主所托,向來毫無原則站少宗主。
至於陽向天,確定對方沒有後台,只是個尋常弟子,便失去興趣了。只要少宗主不是想挑事,隨他想玩什麼,反正婚事能不能成自有宗主定奪,就敷衍了一句:「少宗主說的很是。」
他這番心思,凌步非心知肚明,不禁冷笑一聲。
嘴裡喊著少宗主,實際上把他當叛徒一樣防著,這些宗門長老,跟外頭口口聲聲罵他父親叛門的人有什麼兩樣?
「聽到了?」他瞥向游煙。
游煙心道,關她什麼事,她不就是解釋了幾句嗎?不過,少宗主明擺著跟陽師叔鬥氣,她還是別去觸黴頭了。
看大家不反對,凌步非滿意地點頭:「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們找個人幫我提親去。游師姐,我看你這麼積極,不如就你去?」
游煙指著自己鼻子:「我?」
——
這邊火藥味十足,隔壁會客廳氣氛可就好多了。
把人帶回來後,易明長老仔仔細細問了經過。
白夢今也很配合,從頭到尾能說的基本都說了。胡二娘如何逼問凌步非,鎮魔鼎如何現身,她又見到了什麼幻象,一五一十告知。
至於方栩誠下毒的事,她不在場,自然說不上來。最後的幻陣,也一並推給胡二娘——她只是個意外有了金丹修為的小修士,哪有本事插手化神和元嬰的鬥法?
聽她說完,易明長老和求真長老彼此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這丫頭運氣真不錯,湊巧遇到他們內訌。至於為什麼毫髮無傷,不是有凌少宗主在嗎?無極宗的少宗主,即便不能使用法術,保命的東西肯定不少。
兩位長老自行替她描補了一番,就這麼合理化了這件事。
委實是白夢今看著一副乖巧的樣子,不像會說謊的。
說完事,剛準備放人,游煙來敲門了。
看著弟子領進來的游煙,易明長老起身招呼:「原來是游道友啊,有什麼事嗎?」
要說無極宗和丹霞宮的關係,明面上自然是不錯的。大家都是仙門領袖,還要合作共同守護封魔結界。但是,私底下少不了別一別苗頭,爭個長短。
所以,游煙是真不想來。丹霞宮還沒入門的小弟子,自家卻要給少宗主提親,總覺得低人一頭似的。
可少宗主指名道姓,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是這樣的,」游煙擠出笑容,「我們少宗主這次被劫,多虧了白姑娘照應,所以命我來表示感謝……」
易明長老微笑,無極宗禮數做足,他當然願意給面子。
「……順便提親。」
易明長老的客氣話還沒出口,愣了一下:「游道友說什麼?」
反正話都說出來了,游煙索性自暴自棄,一口氣說完:「我們少宗主對白姑娘一見鐘情,所以命我來提親。」
「……」
求真長老先反應過來,當下拍桌而起:「游道友,這是我們長陵師兄先看中的弟子,你們要搶也別用這麼拙劣的借口吧?糊弄誰呢?」
易明長老也點頭:「白家小輩確實情況特殊,你們想讓她給凌少宗主治絕脈無可厚非,但是說什麼提親……把我們當傻子麼?」
他們這麼說,反而把游煙弄糊塗了。
等等,什麼治絕脈,什麼情況特殊,她不知道啊!
「兩位道友,你們在說什麼?」
求真長老更氣憤了:「游道友,一個未入門的弟子,你們想要大可以光明正大來爭取。她願意去你們無極宗,我們也不會攔著。這樣算怎麼回事?欺負人嗎?」
「不是……」
「你們化神長老在此,確實厲害啊!我們師兄弟兩個招惹不起,無話可說。但是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回稟掌門,要你們給個交待!」
易明長老說罷,轉過頭來問白夢今:「白家小輩,那凌少宗主請你去無極宗了?」
白夢今點點頭:「他是這麼說過。」
「給你許了什麼好處?」
白夢今慢吞吞道:「他說,我要是能幫他修煉的話,丹霞宮能給我的,他給更多。」
求真長老沖著游煙冷笑一聲,接著問:「那你怎麼想呢?」
白夢今露出為難的表情:「長陵真人願意薦我們兄妹入門,我心存感激,自然願意去丹霞宮。只是在那山谷裡,凌少宗主一直護著我,晚輩……」
兩位長老明白了。
她一個沒背景的小修士,對上凌少宗主這麼個仙門惡霸,確實不好拒絕。再者,有凌少宗主的承諾,她去了無極宗能有更好的待遇。而對丹霞宮來說,她固然情況特殊,但也不缺這麼個金丹弟子。
易明長老盡力壓下心中火氣,對她道:「我們不為難你,既然凌少宗主許了你更好的條件,那你就去無極宗吧。長陵師兄那裡,本座會替你解釋的。」
他這麼體貼,白夢今倒有點不好意思了:「易明長老,給您添麻煩了。」
易明長老擺擺手,轉回頭,對著游煙又是一張臭臉:「人可以給你,話就別說得那麼好聽了。這筆賬,我丹霞宮記下了!」
說完,他拂袖而起,和求真長老頭也不回地出了會客室。
游煙一臉莫名其妙:「哎……你們……」
她真的是來提親的啊!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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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2:17 PM
第四十七章 不食言
游煙領著人回去了,帶著滿腹疑問。
她跟白夢今通過姓名,忍不住問道:「白姑娘,易明長老為什麼說你情況特殊,可以給少宗主治絕脈?莫非你是醫修?」
白夢今沒有瞞她:「我是淬玉之體,且因意外有了魔心,胡前輩說,我這般情況適合與凌少宗主雙修。」
游煙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少宗主要搶這個小女修,偏他不說實話,非要跟陽師叔槓上——嘖嘖嘖,少年人這個脾氣啊,真是招惹不得。
她家中有幼弟,見過男孩子成長期的別扭,對凌步非的叛逆也就多一分容忍。
回到會客廳,人已經散了,只有寥寥幾人陪著少宗主。
師弟林白羽迎上來,好奇地看了幾眼白夢今,小聲對她說:「陽師叔回宗門了,這裡的事讓師姐處理一下。」
游煙點點頭,心裡挺遺憾的。要是陽師叔知道提親的真相,會不會更生氣?這小子明明分得清輕重,偏要跟他作對。
「少宗主,白姑娘來了。」她先去復命,「屬下去提親,丹霞宮兩位長老好像誤會了什麼,說我們搶人就算了,把他們當成傻子糊弄太過分了,他們會回稟掌門,記下這筆賬的。」
凌步非「哦」了一聲,什麼賬不賬的他才不管,反正頭疼的是他叔父,人到手就行。
他對白夢今道:「我說到做到,你跟我回無極宗,我們就訂親。」
白夢今則問:「我還有兩位兄姐,原本一起去丹霞宮的,現在怎麼辦?」
凌步非看向游煙。
游煙笑道:「這好辦,要是他們願意來無極宗,一並來就是了。」
少宗主要的人,不管她最後能不能成為少宗主夫人,帶兩個家屬還是沒問題的。
事情說定,眾人四散,想玩的上街去玩,不想玩的回去收拾行李。
「二妹!」白夢連和白夢行就蹲在樓梯口等,看到她出來,高興地迎上來。
「大姐,大哥。」
白夢連只高興了一瞬,就擔心起來:「剛才我們看到兩位長老出來,原想問問你的情況,求真長老臉色很不好看,卻說恭喜我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白夢今看了看左右:「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去。」
兄妹三人回到房間,白夢今便把山谷裡發生的事說了。
白夢行驚喜:「所以說,你要當無極宗少宗主夫人了?哈哈哈,這麼厲害的嗎?那我們以後是不是雞狗上天了?哎呀!」
剛說完就被白夢連敲了個爆栗:「別胡說八道,一邊去!」
「那叫雞犬升天……不是,就算意思是對的,大哥你也不能把自己比喻成雞和狗啊!」白夢今哭笑不得。
「別理他,」白夢連正色道,「二妹,我知道你有主見,但這事你考慮好了嗎?去無極宗看起來好處更多,但局面也更復雜。凌少宗主身負絕脈,又是那樣的處境,只怕你會被牽連進權勢鬥爭中。我們想在修行上有所進益,還是純粹些比較好。」
白夢今心中溫軟,不管發生什麼,大姐對她總是一片真心。
「大姐,有些事我現在還不能說得太明白,總之,我這個體質會帶來很多麻煩。我已經跟凌少宗主談過了,我幫他治絕脈,他幫我解決麻煩,互利互惠。」
「至於你們,」她想了想,「可以繼續去丹霞宮,我們各自發展,以後出了事有人可以求助。當然,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無極宗,我們互相扶持。」
當然去無極宗了,有後台多好啊!白夢行在旁邊抓耳撓腮,又不敢插嘴。
白夢連陷入沉思。從小到大,她努力修煉的目標都是丹霞宮,沒想過去別的地方。但現在情況有變,白家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好,我們跟你去無極宗。」她下了決心,「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們三人在一處,多少有個照應。」
白夢今露出笑容。今生今世,不管將來她能不能改變命運,至少不是孤家寡人了。
——
因為凌少宗主行頭太多,游煙最終決定明天再走,於是這天晚上閒了下來。
摘星樓重新開業,經過前天晚上的事故,人非但沒少,還更多了——世人愛湊熱鬧,大家都想來參觀一下化神修士鬥法留下的痕跡,如果能見一見當事人就更好了。
而姬行歌作為最後一個知道親事的人,愣了好一會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這不可能!」
接到傳訊趕來找人的姬谷主安慰女兒:「親事不成就不成吧,男人嘛,都是看臉的,就算你嫁過去了,他日後找一堆姬妾,就更氣人了。不如爹給你好好挑幾個青年才俊,當不成宗主夫人,日後當谷主也是一樣的。」
姬行歌眼睛一瞪:「爹你什麼意思啊?他看臉,我不好看是吧?」
「好看好看,我女兒當然好看,是他不懂得欣賞……」
姬行歌越想越氣,猛地站起來:「不行,我要去問個明白!」
氣死了,拒絕她的時候義正辭嚴,這才一天就跟別的女人跑了,敢情那些話都是糊弄她的!
姬行歌問了一圈,最後在靈獸院裡找到了正在餵開明獸的兩個人。
喲呵,才多久啊,就黏一塊了,真不把她當人!
「凌步非!」
凌少宗主正在擼虎頭,一扭頭,看到了氣勢洶洶叉著腰的姬大小姐。
「幹嘛?」
「你不是說不賣身嗎?這才一天,自己說出口的話,這麼快就吃掉了?」
凌步非安撫地拍了拍開明獸的腦袋,淡定地抽出帕子擦手,回道:「姬大小姐說哪裡話,就是因為說話要算數,我才不得不應這門親事啊!」
姬行歌被他搞愣了:「什麼?」
凌步非提醒:「你想想前天晚上我還說了什麼。」
姬行歌回憶——
「你是什麼三貞九烈的小娘子?讓人碰一下跟要了命似的。」
「那是,只有我娘子能碰我,其他狂蜂浪蝶別想沾。」
看她想起來了,凌步非無奈地攤了攤手:「你看,我都已經讓人碰了,只能把她變成自己娘子,才叫不食言啊!」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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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2:22 PM
第四十八章 新路程
姬行歌氣呼呼地走了。
瞅著她的背影,白夢今有點同情:「你這樣把她氣走,不會有事吧?」
「姬谷主在呢,能有什麼事?」凌步非滿不在乎,繼續擼虎頭。
開明獸喜歡自由自在,被關在靈獸院裡兩天了,情緒有點暴躁。這會兒在主人的安撫下,舒服地打著呼嚕。
「它是我娘養大的靈獸,」凌步非拉過她的手,讓開明獸聞她的味道,訓道,「記住了,以後這是你的女主人。」
開明獸呼嚕呼嚕,幾個虎頭輪流來聞,又爭著蹭她的手。
無極宗伙食好,開明獸養得皮光水滑,蹭得白夢今十分舒服。
凌步非就笑:「果然是我看中的人,它很喜歡你。」
白夢今問:「它有名字嗎?」
「叫大貓。」
「……」開明獸是長相類虎的靈獸,這名字真夠敷衍的。
凌步非左右看看。游煙等人以為他在約會,沒敢來打擾,無極宗的人只有百里序守在靈獸園門口,著實是個說話的好機會。
「那個,之前在山谷裡……」
白夢今領會,握著他的手,放了個隔音結界。
這感覺,無論來多少回,凌步非都會沉醉。從記事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能修煉,體內空有龐大的法力,卻動都不能動,就像一片沉寂的死海。
有了白夢今,他才體會到它流動起來是什麼滋味。他可以隨手放出結界,也可以輕易將一個元嬰修士按死在自己掌下。
「你怎麼會懂搜魂?那是仙門禁術,整個無極宗只有掌門才有資格修習。」
白夢今笑著問他:「你覺得顧家有搜魂術奇怪嗎?」
凌步非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封魔大戰時的顧家,是整個修仙界第一梯隊的仙門世家,家底之豐厚,足以與次一等的仙門相比,比如棲鳳谷、玄冰宮、無名劍派……
「但你這個年紀,不應該會這麼多。」凌步非沉吟片刻,「還有你將胡二娘收進陰陽傘的法子,也很不尋常。」
修仙也是一門學問。譬如無極宗弟子,結丹之前幾乎每天都有功課,與凡間學子一般,日日埋首典籍。識符文,畫陣紋,認靈草,辨珍寶……每一樣都要耗費時間去學習,不可能一蹴而就。
凌步非因為不能修煉,經常看書打發時間,所知所學並不比那些弟子差,可看白夢今行事,總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當時被困在墳中,她怎麼能想到勾連大陣的?連胡二娘這個化神修士都不知道。
「呼嚕呼嚕~」開明獸又來蹭她的掌心。
白夢今笑了,一邊擼虎頭,一邊側過去看他:「因為我的腦子裡,裝著一個人整整一世的學識。」
凌步非怔了下,回想起自己看過的一些奇聞異事:「是顧家某位前輩嗎?將自己的所知所學封在你的識海,條件夠了就學會了。」
這是高階修士常用的傳功之法,他琢磨著,既然可以傳功法,那用來傳學識應該也行?只不過,涉及到的知識十分繁雜,這位前輩一定非常厲害。
白夢今笑而不答,他這麼理解也行,因為顧家的功法,娘確實是這麼傳給她的。
「問完了嗎?那我撤掉結界了?」
「等等。」凌步非脫口而出,「你不想知道我搜魂的時候看到了什麼嗎?」
白夢今看向他。其實他的事她並不想插手太多,但凌少宗主想讓她知道的話,也不會拒絕。
凌步非就是要讓她知道:「方栩誠回程的時候,被別人鼓動,才故意說是我父親害了莫愁。」
白夢今挑起眉頭:「你看到是誰了?」
凌步非點點頭:「毫無特色的一張臉,我感覺像是用了易容術。」
白夢今哦了一聲。所以凌雲舟投靠魔族一說,是有心人謀劃的。前世這事她並未聽聞,到底是凌步非後來查出了真相,還是不了了之?
「這些事,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凌步非說,這個他們指的是無極宗的人。
白夢今表示明白:「我不會多嘴的。」
凌步非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少年人臉皮薄,不好意思明說。明明自己在表達親近,對方卻毫無所覺,多少有點心思空負的意思,凌少宗主的臉就拉下來了。
「回去吧!」他丟開手,站起來。
莫名其妙被甩臉的白夢今:「……」
什麼情況?
少男心,海底針,凌少宗主一點也不想解釋。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準備出發了。
凌步非仍然坐那輛開明獸拉的華麗馬車,白家姐弟這裡,游煙另外弄了輛馬車,雖然比不上少宗主,但比起易明長老的簡約風格拉風多了。
白夢連坐上新的馬車,心中十分感慨。從白家出來,日日算著何時到丹霞宮,哪知道半路換了目的地,改去無極宗了。
不過,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她很滿足。
白夢今也上了這輛馬車,白夢連就問她:「你坐這兒?少宗主不應該帶著你嗎?」
「他沒說,可能喜歡一個人吧!」
白夢連有點不滿,雖然她知道這樁親事是各取所需,但還是希望妹妹能和未婚夫相親相愛。
過了一會兒,百里序從前面那輛馬車下來,走到這邊:「白姑娘。」
白夢今挑起車簾:「什麼事?」
他抱拳施禮:「公子請您同乘。」
白夢今意外,她還以為他沒生完氣呢!
白夢連喜笑顏開,推了她一把:「去吧去吧!」
白夢今便下了馬車,到前頭去了。
待她坐穩,百里序跳上前座,一揮手:「出發!」
游煙和林白羽打頭,百里序駕車,凌少宗主終於踏上了回程之路。
商連城代表商家相送,一邊揮手,一邊掩不住喜意。可算是把瘟神送走了,在摘星樓住了三天,他虧了多少錢啊!
白夢行一開始還很高興,在車上翻滾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大姐,你不是說把我的錢寄放在長陵真人那裡了嗎?現在我們去無極宗,是不是這筆錢就沒了?」
白夢連瞟了弟弟一眼,不想告訴他已經托易明長老送了致歉信:「是啊!」
馬車裡傳來白夢行的哀嚎聲,那叫一個慘絕人寰,久久不息。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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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2:31 PM
第四十九章 回山門
凌少宗主踏上回程的時候,關於鳳梧城的消息已經放在了無極宗宗主凌雲高的桌案上。
最開始他收到的是陽向天的傳訊,簡略地說了一下這次少宗主被劫的經過,中間提到搶回來一個丹霞宮女弟子的事。
陽向天不在意,凌雲高卻留心上了。
這個侄兒是他看著長大的,什麼性子他清楚得很。按說十七八歲,已經是知道想女人的年紀,可他像是沒這根筋似的,整日裡瞎玩胡鬧。
憑他少宗主的名頭,總有貪慕虛榮的意圖攀附,又或者不懷好意想壞他道基。但至今沒人成功過,女人在他眼裡還不如後山的鳥兒有趣。
現在忽然搶回來一個小女修,還是從丹霞宮手裡搶過來了,這就耐人尋味了。
於是他發了訊問出去,當天晚上,收到了游煙的傳書。
原來如此,那小女修竟是淬玉之體,怪不得那小子忽然轉了性。
他把陽向天叫過了,給他看游煙的傳書。
陽向天意外之餘,接受良好:「既如此,就讓他收了吧。他體內靈魔二氣衝突,一旦發作也是難熬,能減輕些痛苦也好。」
說完,又忍不住抱怨:「明明可以說清楚,非要與我頂嘴。這小子的脾氣,既不像凌師兄,又不像江師姐,真不知道像誰。」
凌雲高溫言道:「他生來與旁人不同,我又沒空管教他,有些左性也能理解。你回頭跟花師伯說一聲,讓她把把關,免得那小女修有什麼不好,反倒把人帶壞了。」
陽向天應了聲是,出去辦事了。
另一邊,當日就出發的易明長老提前一天到了丹霞宮。
他安頓好弟子,便去給長陵真人送信了,順便賠罪。
聽他說完經過,長陵真人嘆息一聲:「短短幾日的路程,我還以為出不了差錯,沒想到……」
易明長老致歉:「有負長陵師兄所托,我心中有愧。」
長陵真人擺擺手:「又不是你的錯,師弟不必掛懷。說到底,還是她與丹霞宮欠缺一些緣分,才會錯失。」
師兄弟倆說了幾句話,易明長老便告辭了。
蹲在門外偷聽的岳雲俏衝進來,一臉焦急:「師父,白師妹怎麼了?」
長陵真人將白夢今的信遞給她:「她沒事,只是不能來丹霞宮了。」
白夢今寫了兩封信,一封給長陵真人,一封給岳雲俏,上面簡單地說了經過,然後向他們致歉。
岳雲俏看完,聲音都帶了哭腔:「她怎麼能不來,我給她準備了好些東西呢!」
跟在後頭進來的霍沖霄安撫:「師妹,這是她的好前程,我們作為朋友,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耽誤她。」
岳雲俏懂這個道理,但她還是難過:「隔得這麼遠,以後好難見到了。」
長陵真人摸了摸她的頭:「等你築了基,為師就送你去參加靈修大會,如果她也去,你就能見到了。」
「真的嗎?」
「當然。」長陵真人含笑,「所以你要好好修煉,築基只差一步了,這回一口氣衝上去。」
岳雲俏握緊拳頭:「我一定努力!」
——
兩天後,車隊抵達無極宗。
白夢行下了車,卻見眼前煙波浩渺,奇怪地問:「我們不是去無極山嗎?怎麼看著是海啊?」
「這不是海,是大澤。」白夢連趁機教訓他,「無極山的南面有一大澤,名為雲霧。你上學的時候要是認真一點,也不至於問出這種蠢話。既然來了無極宗,回頭你先背一遍宗門錄。」
白夢行耷拉著耳朵:「哦……」
雲霧澤十分熱鬧,碼頭停滿了船隻,周圍酒樓店鋪林立,仙門弟子來來往往,幾乎形成了一座城鎮。
車隊一到,當即有人過來接應。一艘精緻華麗的大船緩緩靠岸,船工飛快地搭起木板。
於是,凌少宗主連車都沒下,直接就上了船。
大船駛離碼頭,凌步非終於開口:「要下去玩嗎?」
埋首書堆的白夢今抬頭看了他一眼。喲,兩天了,凌少宗主終於生完氣,肯主動跟她說話了?
那天晚上也不知怎麼得罪了他,後來邀她同乘,還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白夢今沒有哄人的習慣,他不說話,那就做自己的事情。於是凌少宗主白白生了兩天的氣,終於把自己哄好了。
「好啊!」既然他求和了,那她就遞個梯子吧。
凌步非鬆了口氣,起身下車。
陽光下的雲霧澤波光粼粼,美不勝收,映著遠處的無極山,彷彿天仙潑墨畫下的一筆妙手,看得人心胸都開闊起來了。
白夢行哇哇大叫,指著遠處飛來飛去的小點問:「那是什麼?他們在捕魚嗎?」
凌步非隨口道:「那是弟子在清理水獸,說捕魚也沒錯。」
白夢行啊了一聲,低頭看下去:「下面有水獸?」
「當然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無極宗的伙食有一半是各種水產。」
白夢行震驚:「我們以後不會也要捕魚吧?」
凌步非點頭:「我沒記錯的話,執事殿會安排弟子輪流獵獸。」
……可怕!仙門弟子居然要兼職漁夫!白夢行想像中每天穿得仙仙的御劍飛來飛去的美夢破滅了。
凌步非上下打量他一番,說:「入仙門的第一步,就是要磨去你的壞習慣,可不是讓你吃白食的。」
話說得很對,只不過,由他這個滿身壞習慣的仙門紈絝說出來,是不是太諷刺了?
白夢今笑著扭開頭。
「笑什麼笑?」凌步非沒好氣,「我小時候也是雞鳴起三更睡的好不好?」
白夢今好奇:「起這麼早,你每天都幹些什麼?」
「聽課唄。」想起那段日子,凌步非生無可戀,「師伯祖說,我身為少宗主,即便修煉不了,也不能一無所知。所以別人要上的課,我都得上。」
「師伯祖?」枯木尊者是師叔祖,這師伯祖又是誰?
「師伯祖就是我外祖的師姐……」話還沒說完,無極山的方向來人了。
兩排弟子騎著靈獸擺開陣形,齊呼:「恭迎少宗主回山。」
架勢很足,排場很大,只是在白夢今驚奇的目光下,凌少宗主莫名覺得沒臉見人了。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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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2:35 PM
第五十章 學茶藝
在弟子們列隊迎接下,凌少宗主風風光光地回山了。
他就住在主峰旁邊的附屬小峰上,名喚驚鴻照影。上面曲水連廊,樓閣掩映,花木扶疏,既雅致又幽靜。
白夢今站在廊橋上,抬頭去看周圍地形,不禁笑了。
主峰是宗主居所,這裡略矮一些,等於就在他叔父眼皮子底下。另一側還有座高峰,應該就是太一殿所在,日常有修為最高的幾名長老值守。
無極宗果然在好好保護著少宗主,瞧瞧盯得多緊啊!
白夢連走過來,喚道:「二妹。」
白夢今應聲回頭。
白夢連說:「我想過了,我跟大弟還是去弟子學宮吧。我們倆修為太低,許多事都不懂,與新弟子一同入門比較好。」
白夢今還沒表態,白夢行先叫了起來:「大姐!你在說什麼?不跟二妹一起,不就等於沒靠山嗎?」
白夢連敲了他一腦瓜子,斥道:「我就知道你想走捷徑,那更要去學宮了!你這一身壞毛病,不磨掉只會拖我們後腿!」
白夢今笑了:「好,聽大姐的。」
於是白夢連揪著弟弟跟游煙走了。
另一邊,凌步非在糾結住的問題。
驚鴻照影很大,中間一座照月台,通往不同的方向分成幾個院落。他自己住的是中間最大的那個,其他幾個,要麼小了要麼遠了……
還沒決定下來,一道傳訊符飛了過來。
凌步非接過一看,冷笑:「這麼著急。」
「怎麼了?」白夢今問。
他揚了揚手裡的符:「我叔父,讓我現在就去主峰。」
「那就去唄!要我一起去嗎?」
凌步非毫不猶豫:「當然。」確定名分這種事,越早越好,拖久了鬼知道會出什麼岔子。
白夢今揚起一個既溫順又燦爛的笑容。
凌步非莫名打了個冷戰,好像下一刻她就會換一張臉,露出森森的白牙。
一定是錯覺。
他搖了搖頭,喚來開明獸,向她伸出手:「來。」
兩人騎上去,開明獸仰頭長嘯一聲,展翅飛了起來。
不多時,他們到了主峰紫霄殿前,外頭的守衛弟子迎上來:「少宗主,宗主有請。」
凌步非點點頭,就要帶著白夢今入內。
那守衛弟子攔了一下,禮貌地說:「這位姑娘請到松濤閣稍待。」
凌步非的眉頭擰了起來,冷冷看著對方。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女聲:「凌師弟。」
凌步非轉過去,看到一名白衣女修緩步走過來。
同樣身材高挑,她和游煙是不同的類型。游煙疏朗豪邁,她卻纖細窈窕,行走間裙擺搖動,仙氣飄飄。
到了兩人面前,她微微一笑,語氣親近:「怎麼,見了師姐也不知道打招呼了?」
凌步非不太情願地喚了一聲:「秋師姐。」
白衣女修又看向白夢今:「不介紹一下?」
凌步非飛快而敷衍:「這是我未婚妻,姓白名夢今。」然後回頭說,「我叔父的弟子,秋意濃秋師姐。」
秋意濃,白夢今不記得這個名字,看來她要麼沒活到幾十年後,要麼平平無奇不值得玉魔大人記住。
「秋師姐。」她低頭施禮。
秋意濃含笑點頭,帶著幾分調侃說道:「這麼快就以未婚妻相稱,看來你是真喜歡這位姑娘。」
隨後轉過來,親熱地對白夢今說:「白姑娘,你初來無極宗,想必許多事還不清楚,不如我陪你到松濤閣坐一會兒,說說話。」
不等她回應,又勸凌步非:「凌師弟,除了宗主,太一殿幾位長老都在裡面,白姑娘初來乍到,你就這樣讓她跟進去,是不是太嚇人了?不如讓我跟她聊一會兒,弄清楚狀況,再進去拜見不遲。」
凌步非並不覺得白夢今會被嚇到,但看這架勢,這會兒進去少不了要打一場口舌官司,讓她看著自己發脾氣是不太好,也就鬆了口。
「你覺得呢?」
白夢今十分聽話:「你說好就好。」
凌步非緩了面色:「那就勞煩師姐了。」
秋意濃抿嘴而笑,向旁邊伸了伸手:「白姑娘請。」
松濤閣就在主殿旁邊,是座待客觀景的小樓。坐在窗邊看下去,下方松林起伏,有如波濤,名符其實。
秋意濃領著人進來,請她在窗邊的茶桌坐下,親自點火煮茶。
「白姑娘,不知你名諱中的夢今是哪兩個字?」
白夢今輕聲回答:「南柯一夢的夢,古往今來的今。」
秋意濃想了想:「一夢成古今,倒是個極詩意的名字。」
白夢今羞澀低頭:「秋師姐的名字才是真詩意,我哪裡比得上。」
秋意濃看她如此表現,心中暗暗稱奇。凌步非這小子居然喜歡這樣的姑娘?太稀奇了吧!
她面上不動聲色,繼續閒聊:「白姑娘,不知你出身哪家仙門?仙鄉何處?我好像沒聽過姓白的世家。」
「我們家在楚國青雲城。」白夢今毫無心機地回答,神情落寞下來,「不過,之前遇到變故,家人都去世了……」
「抱歉。」秋意濃嘴角微勾,轉了話題,「凌師弟對白姑娘真是上心,之前想嫁給他的世家小姐不少,可是我師父太挑了,連棲鳳谷姬家大小姐都覺得身份太低,沒想到凌師弟出門一趟,竟把你帶回來了。」
她搖了搖頭:「凌師弟就是這麼任性,我師父肯定又要訓他了。」說到這裡,她歉然一笑,「白姑娘,我不是說你不好。你這樣討人喜歡,我師父若見了,肯定會改觀的。」
「嗯,謝謝秋師姐。」白夢今咬了咬唇,手指揪住了衣角。
秋意濃柔婉一笑,專心煮茶。她動作輕柔優美,手指翻飛如舞,技藝高超叫人讚嘆。
白夢今看得目不轉睛,直到一杯香茗被她推過來放在面前,驚醒一般抬起頭,由衷讚道:「秋師姐好厲害!」
秋意濃微微頷首,看著她托起茶杯一口氣喝完,嘴邊笑意更濃,狀似不經意地說:「品茶先聞香,白姑娘,你可以這樣。」
她托起茶杯,在鼻端輕輕聞了聞,才慢慢飲了。
「我師父他老人家很喜歡品茶。想當初我剛入門的時候,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修習茶藝,這才讓宗主收我為徒。等會兒你進去拜見,說不定也要品茶。」
「這樣啊……」白夢今眼神閃爍,過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般懇求,「秋師姐,你可不可以教教我?雖然我……一時學不會,至少不會敗了宗主的興。」
「自然可以!」秋意濃很好說話的樣子,「來,我們先從煮水開始,你看……」
她演示了一遍,抬頭看去,白夢今一臉茫然。
「秋師姐,我沒看明白,能再做一遍嗎?」
秋意濃心裡生出一絲說不清的舒爽:「好啊!」
第二遍做罷,白夢今好像懂了一點,又不太懂的樣子,繼續請求:「秋師姐,我還是不清楚,能再做一遍嗎?」
秋意濃皺了皺眉,但還是應了。
第三遍,第四遍……她說得口乾舌燥,抬起頭,卻見白夢今聽得非常認真,好像只是單純的愚笨。
是她多想了嗎?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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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魔大人:來來來,看看誰更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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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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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2:44 PM
第五十一章 爭名分
松濤閣在品茶,紫霄殿也在品茶。
凌雲高自認不是個嚴肅的宗主,所以他議事的時候,通常是以茶會的形式。
長長的茶桌,擺著精緻的茶點,大家慢慢品著香茗,許多話說起來就容易了。
凌步非進來,看到的就是一群宗門大佬悠閒品茶的情景,一派其樂融融。
他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上前行禮:「見過叔父,見過諸位長老。」
凌少宗主不傻,鬧脾氣也得師出有名,在此之前,他自己必須禮數周全。
眾人齊齊向他看來。
凌家人樣貌相似,凌雲高和兄長尤其如此,與凌步非站在一起,多半會被認成父子。
他此時的語氣也像父親詢問兒子:「回來了?這趟出門玩得開心嗎?」
凌步非答道:「棲鳳谷一般般,不過路上挺好玩的。」
凌雲高就笑了:「你倒是好玩了,可把長老們嚇得夠嗆。」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末座。
凌步非大喇喇坐了,向左右點了點頭:「讓長老們擔心了,我自罰一杯。」
然後以茶代酒,豪邁地灌了一杯。
長老們年紀大了,對上鮮活的少年人,難免帶著幾分喜歡,於是茶桌上笑了開來。
「步非也長大了,下回該換成酒了。」
「是呢,瞧他這身板,都比我們高了。」
「聽說那胡二娘對你施了秘術,吃苦了吧?」
凌步非一一回應,最後答那長老的問話:「還行,就是比魔氣發作的時候再疼一點吧。」
這話引來幾位女長老的憐惜,又是安撫又是贈禮,凌少宗主平白又收了好多東西。
眼看離題萬里,凌雲高清咳一聲,拉回來:「聽說你路上收了個姑娘,是怎麼回事啊?」
此言一出,紫霄殿立時安靜下來,長老們紛紛將目光投過來,等著他的回答。
凌步非神情自若:「哦,胡二娘抓人的時候,湊巧她也在,就一併落了難。當時我被施了秘術,疼痛欲死,還好有她照顧,為了回報這份恩情,我便許了婚事。」
「聽游煙說,她是淬玉之體?」
「是啊!不但是淬玉之體,還意外結了一顆魔心,她幫我梳理的時候,體內的魔氣很快就平順下來了。胡二娘說,我們很適合雙修。」
凌雲高點點頭,輕描淡寫地道:「你也大了,多個房中人無妨。既然人已經帶回,那就留下吧。」
凌步非眉毛挑起:「房中人?」
凌雲高向他看過去:「怎麼,有問題?」
「叔父沒聽清楚嗎?」凌步非不客氣地說,「我,為了報恩,許了婚事。哪有報恩讓人家當妾的道理?再說了,修士之間應當結緣雙修,納妾是凡間的陋習,豈能帶進來壞了仙家門風。」
這番話說得義正辭嚴,幾位女長老頻頻點頭,又添一分好感。
這小子胡鬧歸胡鬧,還是很有原則的。
凌雲高勸道:「叔父不是這個意思,你的情況特殊,才有此例。你要覺得納妾不好,那就不納了,叔父收她為徒,權當報恩,如此可好?」
「不好!」凌步非斷然道,「我身為少宗主,當言而有信。既允了她婚事,就要娶她為妻。當時她救人,我言之鑿鑿,過後帶回宗門,許諾的全不算數,這算什麼?欺負人嗎?」
「你這孩子……」凌雲高面露無奈,只得把話說透,「你如此身份,將來須得有一位上得台面的妻子,這不僅僅是你一人的前程,更是宗門的前程,不能任性。」
陽向天也接過話:「是啊,我聽說那姑娘柔弱不堪,委實小家子氣。你要真娶了她,讓別人笑話我們無極宗的少宗主夫人上不得台面嗎?」
另一位長老也同意:「青雲白氏,我之前都沒聽說過,叫人打聽了才知道。他們族裡修為最高的也才金丹,還有入魔的醜事。我們少宗主夫人是這種出身,說出去能聽嗎?」
他這麼一說,其他長老也遲疑了。
「什麼入魔?悲風,你打聽到什麼了,快說來聽聽。」
於是那位悲風長老將白家的事說了一遍:「……那姑娘的魔心就是這麼來的,看在她救了人的份上,長陵沒計較這事。不然,就憑她這顆魔心,已經不容於世了。」
「居然有這樣的事,那確實不合適。我們少宗主夫人是個魔修,這如何使得?」
「但她是淬玉之體,有魔心也無妨吧?不能簡單地與入魔等同啊!」
「即便如此,終究有損宗門形象。」
長老們意見不一,爭論起來。
凌步非聽了一會兒,終於忍耐不住,喝道:「夠了!」
他抬起頭,看著這些長老:「你們的問題,我一個一個回答。」
他先看悲風:「師伯說的沒錯,她族中長輩確實入了魔,但你們也聽到了,她為什麼會有魔心?因為她捨己救人!當時她才煉氣修為,強行反吸魔氣,乃是抱著赴死的決心。為此,她救了白家剩下的人,救了青雲城一城的百姓。這算不算大功德?」
這……好像有點道理。
凌步非接著道:「為什麼長陵真人要帶她回丹霞宮?因為他講道理,他認同這份俠義之心。諸位長輩,難道我們無極宗不如丹霞宮嗎?」
別的還好,不如丹霞宮這個話,諸位長老萬萬聽不得的。當即有人表態:「少宗主說的對,長陵能明白的道理,我們能不明白?」
凌步非繼續講下去:「說她柔弱不堪,更是毫無來由。當時我們二人被化神修士劫了去,她要是個當不起事的人,能出手救我嗎?陽師叔,看人不能看表面,您比我多活了那麼多年,這道理不用我說吧?」
「……」陽向天擰了擰眉頭,終究沒反駁。
最後,他道:「還有,她出身一點也不低微。北溟顧氏大家都聽過吧?她母親是顧氏遺孤,所以她是北溟顧氏唯一的傳人。叔父,北溟顧氏,配得上我們凌家嗎?」
「北溟顧氏?」一位長老驚呼,「是當年鎮守溟河的北溟顧氏嗎?他家竟還有傳人?」
凌步非點點頭:「顧氏鎮族之寶陰陽傘就在她的手中,諸位長老不信的話,可以請她進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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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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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4:00 PM
第五十二章 幹得好
秋意濃搧著風,煮茶煮得渾身冒火。
她已經演示幾遍了?可能五遍,可能六遍。茶藝注重的是意趣,即使她是金丹修士,也不能用法力催動,只能老老實實地搧風,一遍遍地點茶。
「你看,這樣淋壺,再沖洗,水流不能斷……」
白夢今聽得很專注,時不時還要提一兩個問題,弄得她都不能分心。
好不容易點完茶,將杯子推過去,秋意濃趕緊給自己灌一杯茶水潤潤喉。
對面的白夢今忽然眨著眼睛提醒:「秋師姐,你還沒聞香呢!」
「啊,哦……」秋意濃被自己的話搧到,臉格外地疼。
她有點恍惚,自己怎麼會這麼狼狽呢?計劃不是很順利嗎?這個小女修分明是個任人欺壓的性子……還是說,她弄錯了什麼?
秋意濃定睛看過去,白夢今低下頭,認真地聞著香,然後露出遲疑的表情:「清爽自然?不對……師姐說有點甜?我怎麼聞不出來……哎呀茶冷了,味兒好像跑了。」
說到這裡,她露出歉意:「對不起師姐,我又沒聞出來,能再泡一次嗎?」
秋意濃眼睛發直,麻木地提起水壺。
白夢今打斷她:「秋師姐,這個水已經三滾了,不好再泡茶了吧?」
秋意濃閉了閉眼,感覺額頭青筋跳動了一下,快要忍不住把水壺扔出去了。
要麼這蠢貨一點也沒領會到她的意思,完全感覺不到自卑,要麼她故意折騰自己,無論哪一種,都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可如果半途停止,自己這個師姐的形象就立不住了。此番她是為師父來探底的,如此可不好交差……
這時,外頭弟子來報:「秋師姐,宗主有請白姑娘。」
秋意濃驟然回神,發現自己險些入魘,嚇了好大一跳。
她能入宗主門下,資質當然絕佳,自從結成金丹,心境也很平和,沒想到今日為了煮茶這麼件小事,差點控制不住脾氣。
秋意濃慶幸不已,要是這弟子晚來一刻,她就破功了。
她沒發現,對面的白夢今嘴角輕輕一勾,帶著些許遺憾。她還真想看看,這位秋師姐破功了是什麼樣子,鬧起來一定很有趣吧?
秋意濃撫平心情,終於起身:「白姑娘,請隨我來。」
「是。」
白夢今收起眼神,跟著她去紫霄殿。
兩人踏進紫霄殿的瞬間,殿中的目光全數投了過來。
第一眼,這姑娘生得倒是不錯,少宗主別是見色起意吧?第二眼,淬玉之體果然難得,意外得來的修為竟如此穩固。第三眼,儀態、禮數都過得去,其他也沒什麼特別的。
「晚輩白夢今,拜見凌宗主,諸位長老。」在秋意濃的指引下,白夢今低身行禮。
「不必多禮。」凌雲高伸掌一托,她便被無形的氣流托起。
「謝宗主。」白夢今站好,眼皮半垂,眼角的餘光卻在分辨茶桌旁的長老們。
凌雲高她沒見過,前世她功法大成的時候,他已經被凌步非逼迫退位了。其他長老,有的聽過名號,有的打過照面,有的動過手……以前這些人,聽到白夢今三個字,哪個不色變,現在卻只有好奇,想想怪有趣的。
「聽說你救了步非,我身為他的叔父,替他向你道謝。」凌雲高對她露出和氣的笑容。
白夢今低眉垂首,中規中矩地回答:「我與少宗主一同落難,相扶相助本是應當,不敢當謝。」
凌雲高輕輕點頭,話題一轉:「步非方才說,你們二人定了終身,不知白姑娘對這樁親事有何想法?」
白夢今抬頭看了凌步非一眼,輕聲回道:「回凌宗主,當日我與少宗主共同患難,結下了情誼。少宗主問我去往何處,我說去丹霞宮。少宗主說,我的體質能幫他梳理真氣,能不能來無極宗,他願意給我更好的待遇。我說……」
「你說什麼?」
白夢今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續道:「我說,長陵真人已經應允,將我推薦給岑掌門,他如此厚愛,我不好食言。」
聽得此言,長老們暗暗吃驚。
長陵為何要將這小女修推薦給岑慕梁?淬玉之體難得不假,但她已經修了魔功,便無法再修習岑慕梁的劍道。再者,岑慕梁門下有寧衍之這樣的天才弟子,何必再收一個徒兒?
除非這姑娘有什麼特殊之處,能讓岑慕梁心動。
陽向天開口:「你的意思是,長陵想讓岑慕梁收你為徒?」
白夢今遲疑了一下:「這我不敢肯定,長陵真人只是說,會讓岑掌門看一看。」
「他怎麼說的,你一五一十說來。」
白夢今回想了一下,答道:「當日在青雲城,我一醒來,長陵真人就檢查了我的情況,說他來遲了,要是早上一步,我不必冒險反吸魔氣,就不會被迫變成魔修。現在這樣,可惜了我的淬玉之體。」
「然後呢?」
「然後他說了一些我聽不太懂的話,」白夢今蹙起眉頭,「什麼衍之的劍體還差一些……若是能再淬煉……」
長老們聞言悚然!
這小女修不懂,他們懂啊!怪不得長陵想把她帶回丹霞宮,原來想利用她的淬玉之體去淬煉寧衍之的劍體。
同樣名列上三宗,無極宗哪一樣都不比丹霞宮差,唯有一件事,諸位長老十分遺憾。
岑慕梁收了寧衍之這麼個天生劍骨的弟子,無極宗下一代竟無人可比。
雖說這小女修已經結了魔心,可要真讓岑慕梁找到法子,拿去淬煉寧衍之的劍體呢?下一代豈不是丹霞宮一門獨大?
少宗主幹得好!絕對不能放她去丹霞宮!
「原來是這樣,」陽向天的語氣柔和下來,「你來無極宗是對的,少宗主既允了你親事,那以後你就是少宗主的未婚妻了,等時機成熟,便讓你們結緣雙修。這豈不是比你去丹霞宮好多了?宗主,你說是不是?」
諸位長老紛紛點頭,那位悲風長老也讚同:「對對對,這門親事宗主會為你做主的。」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凌雲高沉默片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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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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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7:09 PM
第五十三章 名分定
諸位長老叫白夢今進來,原本是想看看陰陽傘的。少宗主堅持,這姑娘的出身也說得過去,這門親事勉強可以答應。
沒想到,宗主這麼一問,問出件要事來,這門親事必須得答應了。
能將顧家秘傳收入宗門固然是件好事,可怎麼比得上破壞丹霞宮的傳承大計來得重要?
為宗門千年計,必須得應,馬上得應!
凌雲高一點頭,長老們歡欣鼓舞,再看這門親事,越想越合適。
少宗主性子野,這姑娘文文靜靜,說不準能拉住他。少宗主魔氣附體,有她在旁邊看顧,發作起來不用再折騰人。而且,她小小年紀就是金丹,若是將來修煉有成,下一代也能添個助力。
總之,非常好,相當好。
長老們十分滿意,連顧家的事也沒細問了,把關注點放在她自己身上。
「他們二人還小,婚事不必著急。」一名長老說道。
凌步非忙道:「她得隨身看顧我,沒有名分不好吧?」
此言一出,長老們紛紛取笑。
「瞧瞧,急了。」
「真是長大了啊!」
「這事好辦,不成親,先訂親嘛!選個日子,在你父母和外祖靈前,與白姑娘交換信物,就算立了盟約。」
凌步非這才滿意。
「你修的是什麼功法?到哪個層次了?」一名女長老關心地問白夢今。
白夢今答道:「原本修的是丹霞宮的清靈經,結成魔心後,改修顧氏的輪轉訣了,目前只是剛剛入門。」
這女長老點點頭:「顧氏長年鎮守溟河,功法結合了陰陽輪轉之道,確實適合你的情況。不過宗主,這孩子畢竟剛入門,是不是該給她找個師父?」
提起這個,好幾位長老躍躍欲試。
這小女修能在煉氣期反吸金丹期的魔修,是個可造之材,還有淬玉之體和魔心,教得好說不準門下又多了一名強力弟子。再加上她是預定的少宗主夫人,真上位的話也能給自己添一分助力。
凌雲高沉吟:「她情況特殊,不如先讓花師伯看看吧。步非的功課一直是花師伯盯著,他們二人一體,日後如何雙修也得花師伯發話。所謂一事不煩二主,等花師伯看過再決定不遲。」
那女長老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咽下了。
花師伯早已不理世事,看顧少宗主也就是把他丟出去上課。白夢今的情況特殊,教她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真交給花師伯只怕會被耽誤。
但宗主說的也對,事關少宗主,花師伯那邊不點頭,找了也是白找。
「行了,你們先回去吧。」凌雲高溫言說道,「行知,跟執事殿說一聲,將白姑娘錄入名冊,一切待遇與步非等同。」
旁邊侍立的年輕弟子恭敬應聲:「是,宗主。」
凌步非終於露出笑容,起身施禮:「那我們就先告退了,諸位長老,回見。」
白夢今施過禮,跟著腳下生風的凌少宗主出了紫霄殿。
凌少宗主心情好,看什麼都順眼起來,瞅見旁邊的秋意濃,關切地問了一句:「秋師姐,你的臉色怎麼不太好?發生什麼事了?」
秋意濃扯著嘴角笑了笑,勉強道:「沒事,可能昨晚沒休息好。」
「是嗎?剛才看你還紅光滿臉的。」他轉頭問白夢今,「你知道嗎?」
白夢今一臉認真:「可能師姐累了吧?一直陪著我們呢。」
凌步非點點頭,難得非常禮貌地表示:「辛苦師姐了。」
秋意濃:「……」
她不想跟這兩個人說話了,能趕緊走嗎?
凌少宗主春風得意,帶著人騎著開明獸還在空中多飛了一圈,才回驚鴻照影。
看叔父那個臉色,今天真是太痛快了!
——
凌步非決定不下,最後還是把選擇權交給白夢今。
「你想住哪?」
白夢今反問:「你住哪?」
凌步非指了指自己的房間。
「那我住隔壁好了,那間空著嗎?還是有人住了?」她一邊說,一邊抬腳往那裡去。
凌步非跟上去,有點難以置信,又有點不好意思:「沒人,那裡是我平日放東西的地方……這樣好嗎?」
他若出門,百里序便寸步不離,即使如此,也是住在別的院子裡的。
「你的魔氣不是會發作嗎?我離得近一點才方便。」
「哦……」
白夢今推開門。這是三間正房裡的一間,想是有人打掃,裡面很乾淨,只是桌上零散地放著一些玩物,比紙鳶之類。桌椅等家具齊全,只需要再添上床榻之類便夠了。
「愣著幹什麼?叫人來收拾啊!」凌步非指使旁邊的童子。
童子忙忙應了聲,轉身去叫人。
不過,他才跑到半途,執事殿便派人來了。
來的執事是個中年女修,向他們二人施過禮,稟道:「宗主有令,請白姑娘錄入名冊。」
這是加入宗門必備的流程,白夢今前世經歷過。不同的是,當初她是自己去執事殿的,現在有人上門。
少宗主夫人,到底待遇不同。
中年女修請出祖師畫像,依例讓她拜過,然後取了心頭血。
看著本命燈燃起,女修露出笑容:「恭喜白姑娘,日後就是自家師妹了。」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歉,「不,您與少宗主同輩,我應該喚師叔才是。」
凌步非看她這麼上道,叫人塞了個荷包過去:「辛苦你跑這一趟。」
得了少宗主的賞,中年女修喜不自勝,連道不敢,又問:「白師叔可選好住處了?我這就叫人來安置。」
這些雜務,本就是執事殿的職責。不用白夢今多費神,很快房間煥然一新,該有的東西一樣不缺。
人走後,白夢今握著屬於自己的弟子令牌,心中感慨萬千。
前世這塊玉牌上刻的是個丹霞二字,現在換成了無極宗的黑白太極。
白夢今這三個字,不再是丹霞宮岑慕梁的弟子,也不再是寧衍之的師妹,她不會背師叛門,更不會墮入魔道。她是無極宗弟子,是少宗主凌步非的未婚妻,將來必會登臨巔峰,成為萬千修士景仰的榜樣。
從這一刻起,她的命運和前世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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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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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7:55 PM
第五十四章 花無聲
晚霞漫天,雲霧澤籠罩在茫茫白霧之中。
秋意濃出了山門,如同一隻輕靈的燕子飛入湖中。她身形裊娜衣帶飄飄,見到這一幕的弟子無不讚嘆。
「秋師叔真是仙姿飄逸,絕世獨立。」
「我若能學得一二就好了。」
飛著飛著,秋意濃彷彿進了迷霧,忽然不見了。
小弟子驚呼:「秋師叔呢?不會掉進水裡了吧?」
然後被身邊的師姐拍了下腦袋:「胡說什麼呢!秋師叔定是去見花太師伯祖了,所以才看不到了。」
這拗口的稱呼差點把小弟子的腦子給繞暈了。他茫然問:「什麼花太……什麼師伯祖?師姐你在說誰?」
「你叫錯了,是花、太師伯祖。這位太師伯祖姓花,比掌門還高一個輩分,所以我們要叫太師伯祖。」
「哦……」小弟子總算明白了,「太師伯祖住在水裡嗎?」
「是島上。」那師姐糾正,「太師伯祖的洞府叫鏡花水月,就在這片雲霧裡,只有拿著通行令牌的人才能看到。」
小弟子羨慕極了:「真厲害,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樣的洞府,想藏起來就藏起來,叫師姐你抓不著我去做早課。」
那師姐「撲哧」一笑,拍了下他的腦袋瓜:「瞧你這點出息,能化出這麼厲害的洞府,還怕早課?」
弟子們一邊閒聊,一邊獵獸,很快將話題轉到別處去了。
秋意濃此時已經進了鏡花水月。
重重迷霧之後,忽然萬紫千紅撞進眼簾,紅的牡丹,白的山茶,黃的金桂,紫的藤蘿……不管季節溫差,也不管水土品種,各種花卉毫無道理地怒放著,生機勃勃中透著森森寒氣。
秋意濃心中一沉。鏡、花、水、月,這四個字其實是分開讀的,代表著四種陣法,每次進師伯祖的洞府,都會隨機觸發一種,這次她遇到的是花。
花陣所遇之花,皆為殺意,換句話說,要強行武力闖關。
秋意濃真元一灌,肩上披帛揮了出去。
前方攔路的牡丹被她一擊而潰,馬上藤蘿纏了上來。秋意濃立時甩向兩邊,接著月季替位……
漫天都是被她擊散的花瓣,落下來鋪了整整一層,可眼前花卉一點也不見少,砍了又來,散了又聚……
秋意濃焦躁起來。不對不對,上次分明是這樣的走位,怎麼這次錯了呢?生門在哪裡?
她回到原地,發現陣眼已經變了,被她擊落的繁花交錯堆積,辨不清原來的樣子。
……
當秋意濃被人從花陣中拎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汗濕了,法衣貼在身上,哪裡還有乘風飛去的仙子風範。
拎著她的是個道姑,樣貌三四十歲,眉眼清正,透著凜然之氣。
她把秋意濃往地上一甩,皺著眉道:「都來幾次了?連個花陣都破不開。都說你資質過人,我瞧也不過爾爾。」
秋意濃定了定神,顧不上擦汗,先撐起身子施禮:「拜見師伯祖。」
「起來吧!」道姑隨手一揮,她身上狼狽盡去,又恢復了飄然欲仙的模樣,「有事快說,說完就滾。」
在這位師伯祖面前,秋意濃不敢有半點作妖,規規矩矩地道:「弟子奉師命而來,告知師伯祖,凌師弟回山了。」
「回來就回來唄,還特地說一聲作甚?」她拿起擱在一旁的花剪,繼續剪枝。
「此次不同以往,凌師弟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回來一個姑娘,說要娶她為妻。」
「哦?」道姑興致勃勃,「這小子開竅了?是什麼姑娘?」
秋意濃面露難色。
道姑不客氣地道:「要說快說,不要扭扭捏捏!」
秋意濃忙道:「師伯祖見諒,這姑娘情況有些特殊,她……」
她把白夢今的情況說了一遍,道姑一邊聽一邊點頭,末了道:「這不是很合適嗎?簡直就是上天送了個道侶給他。唉,這小子生來倒黴,有此運氣看來天道終究沒有拋棄他。」
秋意濃回道:「師伯祖說的是,只是我師父琢磨著,凌師弟這等性子,如何一兩日就天雷勾動地火,非她不可?總歸有些不放心。凌師弟一身龐大修為,卻無護身之術,倘若身邊人不可信,就是禍事了。」
道姑思量片刻:「這話也有道理。」
秋意濃鬆了口氣,接著道:「所以,師父讓弟子前來告知,請師伯祖留心一二。此女品性如何,與凌師弟好不好雙修,還有她擇師一事,有勞師伯祖費心了。」
「真是麻煩。」道姑嘀咕了一句,到底應了下,「行,等他們來見我吧。」
「謝師伯祖。」秋意濃禮數行到一半,道姑一揮袖,眼前景物頓變,她已經懸空浮在水面,被送出鏡花水月了。
秋意濃翹了翹嘴角,轉身回主峰。花師伯祖就是這樣的脾氣,除了凌師弟,她從來沒見別人得過好臉色,不知道那姓白的小女修受不受得住。
——
天黑了下來。
白夢今將自己的行李一一歸置好,準備休息了。
執事殿的人走後,凌步非跟她說:「原本打算先去見師伯祖的,被叔父這麼一打岔,時間都晚了。我們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見師伯祖吧。」
白夢今終於有空問他了:「你說的師伯祖是哪位長老?」
「哦,師伯祖姓花,名無聲,是我外祖的師姐。宗門裡我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個是枯木師叔祖,一個就是花師伯祖。他們是外祖的同門,從小看顧我長大,與自家長輩沒有區別。」
他都沒提起凌家其他人,可見心中親疏。
花無聲,白夢今慢慢點頭。果然是這位前輩,確實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她記得,這位花長老早年掃蕩人間,除魔功績赫赫。後來在溟河駐守了不短的時間,直到年紀大了,身上舊傷不適合再留在溟河,才回宗門養老。
前世凌步非上位後,她還活了很久。
看來,明天才是真正的考驗。她今天得到了想要的名分,但能不能得到這個名分代表的權力,還需要花師伯祖的認可。
白夢今回到床上,準備睡個好覺,養足精神,明日好好打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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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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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7:59 PM
第五十五章 不高興
這一覺睡得出乎意料地安穩。
白夢今醒過來,發現自己什麼夢也沒有做,就這樣平靜地接受了自己加入無極宗這件事。
她無聲地笑了笑。到底經過千年的時光,再沉痛的傷害,都變成了陳舊的傷疤。
她起床更衣。
兩名女使聽得動靜,進來侍奉:「姑娘,我來幫您梳頭。」
這是昨日執事殿送來的。
白夢今本想自己梳,但看她們躍躍欲試的樣子,就丟開手:「好啊!」
等她梳完頭,換上弟子服,凌步非身邊的童子過來相請了:「師叔,少宗主請您到照月台用膳。」
驚鴻照影建在水上,照月台居於正中,可賞景可飲宴可演武。
白夢今順著九曲橋走過去,看到凌步非也換上了弟子服,皺著眉頭在翻書。
他換了身裝扮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一下子從凡間的貴公子,變成了玄門仙君。
「少宗主也會看書的嗎?」她在對面坐下來。
「這不是臨時抱佛腳麼,萬一師伯祖考校我的功課……」後面的話消失在他嘴邊,凌步非看著眼前白夢今,眨了眨眼。
「怎麼了?」白夢今接過侍者端來的清粥。
「沒什麼。」他收回視線,裝得若無其事,「吃飯吧。」
先前只知道她長得不錯,沒想到換了一身裝扮,有如脫胎換骨。這樣子走出去,誰不喚一聲仙子?什麼秋師姐,比起來都多了一分俗氣。
當然,這些話凌少宗主只是在心裡想想,絕對不會說出口。
兩人安靜地用過早飯,百里序來接人了。
他也住驚鴻照影,只是在別的院落。凌步非有事,他隨叫隨到,沒事就埋頭修煉。
上了飛舟,凌步非抓緊交待:「師伯祖性子爽利,很討厭別人裝模作樣,你不用做多餘的事,她問什麼答什麼就行。」
白夢今點點頭。所以,之前對付各位長老的手段,在花無聲面前萬萬不能用。但她身上秘密太多,也不能真的什麼都答,得好好拿捏其中的分寸。
過了會兒,飛舟落在水上,進入迷霧深處。
百里序拿著令牌一揮,迷霧中隱隱現出一個小島的輪廓。
飛舟靠岸,凌步非跳下去,向她伸出手:「來。」
白夢今原以為就是搭個手,沒想到下了飛舟他也不鬆,輕聲說:「等會兒你跟緊我,師伯祖的陣法造詣極高,不太容易出去。」
她笑笑:「好。」
第一次這麼正兒八經地牽著手,凌少宗主有點不自在,臉上泛起薄紅,連頭也不敢回。
前方迷霧還是那麼濃厚,百里序率先入內,一眨眼就不見了。白夢今這才明白凌步非為什麼不放手,不然就會跟百里序一樣,進去直接失散。
這位花師伯祖果然有個性,洞府都這麼難進。
兩人走了十幾步,前方豁然開朗。迷霧散去無蹤,出現在眼前的是個姹紫嫣紅的花園。
「花陣。」凌步非鬆了口氣,對她道,「師伯祖的洞府叫鏡花水月,由四個陣守護。我最喜歡的就是花陣,只要走對了,很快就能出去。」
白夢今點點頭,跟著他左挪右轉。
秋意濃打得極辛苦的花陣,這會兒倒是一副祥和的樣子,各種花卉安靜地綻放,不見半點殺氣。
只是走了許久,兩人還是被花草包圍著,根本看不到出口。
凌步非停下來,感覺到不妙了。他一點點看過去,皺起眉頭:「我沒有走錯啊,這裡就是生門。」
白夢今點點頭,他確實沒走錯,只不過陣法的主人並不想讓他們輕易出去,一走出來,又給挪回去了。
「看來非動手不可了。」她化出陰陽傘,「你說,我打。」
凌步非挺不好意思。他看到出來的是花陣,多少有種在她面前表現一下的意思,沒想到最後還是要動手,那自己又變成累贅了。
白夢今側過頭來看他:「先打哪個?」
凌步非定定神,念道:「大有。」
陰陽傘轉動,一道黑氣擊出,落在大有位上,一叢菊花被擊飛。
「臨位。」
白夢今返身踏步,擊向左邊。
「艮位。」
右下一株桃樹,在黑氣之下迅速枯萎。
「未濟。」
然後是盛放的芍藥,直接被斬落。
「井位。」凌步非剛念出來,忽然眉頭一皺,「不對,怎麼大有又出現了?」
白夢今看過去,大有位上,那叢菊花開得正燦爛。
凌步非思索道:「是師伯祖看到我們兩個人在一處,所以加大了難度嗎?」
話剛說完,白夢今忽然把人一拉,陰陽傘飛擊而去,將他旁邊的那棵樹砍斷。
凌步非臉色頓變:「居然主動攻擊了……」
他抬頭喊道:「師伯祖,我第一回帶人來,您就這麼不給孫兒面子?哎……」
話沒說完,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根樹藤,將他攔腰一捲。
白夢今伸手去抓,卻差了一點點,眼睜睜看著凌步非消失在迷霧裡。
現在只剩她一個人了。
這位花長老的意圖昭然若揭。
她就是要針對自己,連凌步非在旁邊提醒都不讓,直接把人給弄走了。
白夢今站在花叢之中,靜靜地思索。
重生以來,她一直表現得很無害,把銳利的棱角藏起來,讓別人看到的都是柔軟單純的一面。
為什麼這樣做?因為不想真心示人,也懶得與那些人糾纏。
叔祖拿她當墊腳石,她不生氣,因為這是弱肉強食,誰贏誰就能通吃。那些宗門長老對她品頭論足,她也不生氣,因為說穿了這是一筆買賣,她拿自己當籌碼,爭取上桌的資格。
但是現在,白夢今有點生氣了。
她想起了在丹霞宮的日子。
當初她拼搏、努力,以為自己憑實力贏得了地位和尊重,結果上位者一句話,她發現自己仍然只是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
正常來說,她現在應該怎麼做?像之前在紫霄殿那樣,讓花長老看到一個弱小但努力的小修士,憑頑強、努力的優點得到她的認可?
或許這樣是對的,但是她不高興。
重生一回,她不想再站在被考驗、被選擇的位置上了。
是她選擇了凌步非,是她決定走這條路,不是別人給的資格!
白夢今緩緩打開傘,上白下黑的傘面飛快轉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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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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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0 08:04 PM
第五十六章 有脾氣
凌步非眼前一晃,人已經從花陣出來,站在一座青瓦小觀前。
身姿板正、頭戴蓮花冠的道姑坐在涼亭裡,手握流珠默念經書。
「師伯祖!」凌步非嚷道,「您怎麼把我拉出來了!陣還沒破呢!」
花無聲瞥了他一眼,把這一段念完,才回道:「聽聽這語氣,才走了幾日啊,就為別人指責起師伯祖了?」
「呃……」凌步非軟下來,「我不是指責師伯祖,就是覺得這樣不合適。她雖然有金丹修為,但那是奇遇得來的,您讓她獨自闖陣,是不是太過了?」
花無聲不為所動:「不管是不是奇遇得來,金丹就是金丹。她想進鏡花水月,就得闖陣。」
說完,眼前騰起一陣煙霧,百里序走了出來。
花無聲揚了揚下巴:「你瞧瞧,阿序跟了你這麼久,還不是得自己闖。」
百里序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先恭恭敬敬地施了禮:「見過師伯祖。」
然後他發現少了一個,問道:「公子,你沒把白姑娘帶出來嗎?」
凌步非拉著個臉:「我倒是想帶……」
話說半句,他就自個兒生起氣來。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如同那日在山谷裡一般,抬掌便將一個元嬰修士按死,輕輕鬆鬆帶她出陣。只恨自己不爭氣,什麼法術都用不了。
瞧他這樣,花無聲被逗笑了,心道,這小子還真的情竇初開了。
「急什麼?難道我還真跟個小輩計較?只要她表現得差不離,我自會放她進來。」
花無聲說罷,摘下一顆流珠彈出,化成一面水鏡,映出陣中情形。
這一看,三個人都吃了一驚。
「她在幹什麼?」百里序脫口而出。
花陣中,白夢今手持陰陽傘,閉目靜立。
無極宗的弟子服以白為主色,點綴些許黑色裝飾,偏巧陰陽傘也是黑白兩面,十分相襯。
魔氣從她掌心流出,順著骨柄流進陰陽傘,催得傘面轉動起來。陣中的靈氣被帶動,向這邊湧過來。
靈氣與魔氣在傘上交匯,很快形成一個旋渦,旋渦的中心點,正是白夢今。
「呼……」風聲響動,從她的髮梢衣角拂過。
隨著陰陽傘轉動越來越快,這股風也越刮越大,花草們被吹得發出簌簌之聲。
「她想把花都吹走嗎?」百里序不解,「這不行吧?」
這當然不行,陣中花草是靈氣所化,被吹走了還能再化出來,不打破正確的方位,是不可能出去的。
但花無聲不覺得她的目的是這個。
她看著陰陽傘上交匯的旋渦,看著那些靈氣湧入陽面,看著魔氣逸出陰面……好像看出點什麼,不由笑了。
這法子有點意思。
陣中狂風大作,幾乎把人吹飛。為了抵抗這股風,整個陣法都運轉起來。
白夢今忽然睜眼,抬手點在自己的眉心,開了天眼。
因為滲入了絲絲魔氣,陣內的氣息流動,立時顯現在她眼中。
所謂陣法,就是用氣息的流動製造出各種奇詭之效,正向可聚靈、防護,反向可迷幻、殺戮。
這氣息流動的走向,等同於人的血脈經絡,也就是陣法的玄機所在。
百里序懂了:「她這法子也不錯,只要順著氣息走,就能出來了。可惜我們不能用,沒有她的魔氣,也沒有她的法寶。」
花無聲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百里序遲疑:「師伯祖,我說錯了嗎?」
回答他的是凌步非,他緊緊盯著陣中的白夢今,口中道:「我不覺得她費這麼大的事,只是為了走出來。」
這姑娘,裝得乖乖弱弱的,實際上凶殘得很。一個元嬰修士,她直接就拍死了,不帶一點猶豫的。
確定她有法子,凌步非放鬆下來,有心情跟花無聲說笑了:「師伯祖,她一個初入門的小弟子,您用這種手法去考驗她,本就不公平。要是她過了,您是不是該賞點什麼?」
花無聲瞥過去:「喲,對她這麼有信心?師伯祖這個陣法,便是元嬰修士過來,都要費一番手腳的。」
「您就說敢不敢打這個賭吧!」凌步非往欄桿上一靠,那叫一個胸有成竹,「我帶來的人,總不能白白被您為難一回,是不是?」
花無聲笑了,帶著幾分縱容:「好,你都開口了,師伯祖還能拒絕嗎?她要做到了,我就給她三張靈符當見面禮。」
無極宮的人都知道,花長老的靈符是保命用的,一張難求。這回出手就是三張,非常闊氣了。
凌步非卻不滿意:「靈符我多得是,要來做甚?」
「那你要什麼?」
凌步非目光下移,看著她的左手笑了:「您這串流珠不錯。」
花無聲把流珠往袖子裡一收,氣笑了:「你胃口可真大,這可是師伯祖的棺材本!」
她手上這串流珠,是早年初入化神時煉製的法寶,總共一百零八顆,象徵周天星斗運轉之數。它與別的法寶不同的是,每一顆流珠裡存儲了一道術法,可以分開使用。這些年下來,還剩三十六顆。
化神修士的術法,常人能得一兩顆就已經是壓箱底的寶貝了,哪個像他這樣,直接要整串?
凌步非也不說話,就看著她。
最後花無聲敗下陣來:「算你小子狠!這串流珠陪我多年,不可能給她,不過我還煉製了一串小珠,原本是給你的,那就送她吧!」
「謝謝師伯祖,」凌步非喜笑顏開,沒臉沒皮地湊上去,「回頭也煉製一串給我唄!正好湊一對嘛!」
花無聲嫌棄地推開他:「別高興得太早,她要破了陣才有東西拿。」
兩人說話的功夫,花陣裡的魔氣完全鋪開了。這些魔氣混入靈氣之中,順著陣法的氣息而流動。
然後,白夢今動了。她合掌一握,術法從骨柄穿過,在傘面驟然放大。
「轟!」一株蘭花上的魔氣爆開。
這彷彿是一個信號,魔氣勾連之下,旁邊的杜鵑緊接著枯萎。然後是睡蓮,接著梅花,萱草,文竹……
陣外的凌步非輕輕念著:「坤位、復位、歸妹、無妄、小過……」
到乾位的牡丹時,所有花草全被掃蕩而過,花瓣漫天飛舞,落下時化為靈氣,歸於無形。
花無聲看著水鏡裡空蕩蕩的廢陣,露出無奈的笑。
這麼多年,進花陣的弟子怎麼破陣的都有,就是沒哪個直接把她的陣廢了的。
不就是考驗她一下麼,就下這麼狠的手,這小姑娘脾氣可真大——跟秋意濃說的完全不一樣。
「哈哈!」凌步非高興地伸出手,「師伯祖,願賭服輸啊!」
「行行行!」花無聲伸手進袖,東西還沒掏出來,忽然感覺到什麼,停住了。
她轉頭看過去,只見水鏡裡那些魔氣絲絲縷縷,竟出現在小觀周圍。
「轟……」沉悶的一聲,四周的迷霧一掃而空,露出雲霧澤的水面,四個角的陣旗靈光盡失,光禿禿地立著。
花無聲臉色頓變,霍然站起。
這姑娘,不但把花陣廢了,連鏡、水、月三個陣也一起廢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0 09:26 PM
第五十七章 轟出去
一大清早,秋意濃便到執事殿領了差事,去雲霧澤看顧弟子獵獸了。
憑她掌門弟子的身份,這差事多少有點匹配不上。分發任務的執事遲疑,秋意濃卻笑道:「我這個月還沒領差事,偏偏修煉又忙,所以想混一次,還請師侄通融一下。」
她說話好聽,態度又親切,那執事便痛快給了令牌:「有勞師叔了,憑您的本事,這差事就是殺雞用牛刀,著實浪費了。」
秋意濃聽了一堆恭維的話,很是受用,飄飄然去了山門。
這差事不用幹什麼,只消找個地方坐著便可,倘若弟子們無事,那就閒坐一天。
於是,秋意濃就這樣坐在小舟上,一邊翻看功法,一邊注意山門的動靜。
朝陽升起,她看到百里序的飛舟出現了。然後進了迷霧深處。
秋意濃放下書卷,盯著那處。
以花師伯祖的性子,定會單獨考驗那小女修。鏡花水月,這四個陣沒一個好過,要不是怕得罪花師伯祖,她真想在島上貼個監視符,看那丫頭如何手忙腳亂。
那天在松濤閣的事,秋意濃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往常等師父的時候,煮個十來遍的茶她都不會焦急,怎麼那天就那麼躁呢?
她知道師父對凌師弟十分留心,所以就想抓一抓白夢今的疑點,倘若真有所獲,既出了氣,又在師父面前立了功,豈不兩全其美?
秋意濃一邊盯人,一邊胡思亂想。
眼看著太陽高高升起,她眼睛一花,感覺眼前迷霧散了一些。
是盯太久了嗎?她抬手按了按眼睛,再睜開,驚得站了起來。
「師叔!」她用力太猛,小舟猛地晃蕩起來,撐船的弟子嚇了一跳。
秋意濃卻顧不上了,死死盯著那處,果然看到迷霧逐漸散去,露出島上小觀的飛簷。
發生了什麼?花師伯祖撤陣了?難道陣裡出了事?該不會那小女修力有未逮,傷到了?
秋意濃的呼吸急促起來。
緊接著,她聽得花師伯祖一聲含怒的斷喝:「去!」
然後就見三道影子從島上飛出來,準準地落在岸邊的飛舟上。
凌步非的喊聲傳過來:「師伯祖!我們錯了!您不要生氣啊!」
可小島毫不留情地升起迷霧,再一次消失了。
秋意濃愣了一下,隨後狂喜。
看樣子他們沒通過考驗,還得罪了花師伯祖。哈哈哈哈,她就說花師伯祖這邊沒那麼好過關。
秋意濃收斂笑意,對撐船的弟子說:「不知道凌師弟那邊出了什麼事,我們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上忙。」
弟子應了聲,催著小舟往那邊駛去。
被扔出來的三個人還不想離去,凌步非正在試圖用傳訊符求情。可他接連發了好幾張,都沒得到回應。
正垂頭喪氣,秋意濃過來了,喊道:「凌師弟,你們怎麼了?惹師伯祖生氣了?要不要我去求個情?」
三個人齊齊向她看過來,凌步非收起沒寫完的傳訊符,對她露出個假笑:「沒事,師伯祖怪我回來沒有立刻來看她,過兩天就好了。」
「是嗎?」
「當然了,我還能騙師姐你嗎?」凌步非淡定地吩咐,「阿序,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向師伯祖道歉。」
「是,公子。」百里序向她一抱拳,「我們先走了,秋師姐再會。」
說完,不等秋意濃回應,飛舟升上空,一溜煙回驚鴻照影了。
秋意濃「哎」了一聲,看著飛舟離去的背影,不由笑出聲來。
凌步非這個小子,難得看到他吃癟,往常總仗著花師伯祖偏愛橫行霸道,現在輪到他被甩臉了吧?真是舒服!
「我們也回吧!」秋意濃滿臉笑意,對撐船的弟子道。
回到岸邊,她找了位師弟替她值完剩下的時間,自己回主峰,準備告訴師父去!
誰知道剛到紫霄殿門口,就見飛舟接二連三,落在那邊的照月台上。
咦?這些飛舟哪來的?送東西嗎?
看到其中一艘飛舟落回地面,她略一思忖,跟著飛下去。
「這位師侄,你們去驚鴻照影嗎?可是凌師弟有什麼吩咐?」她彷彿恰好遇見,隨口一問。
那執事忙拱手回道:「回秋師叔,是花太師伯祖傳的令,讓我們送一些東西給白師叔。」
「白……」秋意濃小心地問,「白師妹沒出什麼事吧?受傷了嗎?」
若是那丫頭在陣中受了傷,花師伯祖看在凌師弟的面上,賞些丹藥也不奇怪。
「沒有。」那執事不知她的心思,笑吟吟道,「聽花太師伯祖身邊的童子傳話,好像是白師叔連破四陣,花太師伯祖十分高興,所以賞了東西。」
「賞……」秋意濃臉上的笑意凍結,難以置信。
不是,她明明親眼看到花師伯祖生氣,把他們三個趕出來的啊!
「秋師叔?」那執事疑惑地看著她。
秋意濃馬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好好辦差,我去跟師父說一聲。」
「是。」
秋意濃轉過身,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還好剛才沒去跟師父稟報,不然全說錯了。奇怪,花師伯祖的鏡花水月陣她都很難破,那丫頭意外得來的修為,怎麼可能連破四個?別是有什麼古怪吧?不行,得跟師父說一聲。
此時的驚鴻照影,凌步非笑得可開心,對白夢今道:「我就說師伯祖不會這麼小氣,看看,對你夠意思吧?」
剛才四陣一破,花無聲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不等凌步非接人,直接把他們三個轟了出來。
凌步非摸出一串靈光飽滿的珠子,驚喜地哇了一聲:「你瞧,師伯祖不但把這串小流珠給了你,還加了一顆自己的。這麼多年,我也只得了一顆呢!」
白夢今接過來,只見那串流珠潔白如玉,光華內斂,顯然是一件極難得的寶物。頂端還串了一顆大流珠,凝神看去,裡面彷彿星斗流轉,玄奧無比。
她不由感嘆:「師伯祖真是大手筆。」
這位花長老也挺有脾氣,你毀我的陣,惹我不高興了就轟你出去,但你幹得好,獎賞也要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0 10:16 PM
第五十八章 心挺大
花無聲氣了兩天,終於派人來召見了。
鏡花水月四陣重新開啟,但白夢今似乎已經得了豁免,三個人入內,凌步非和百里序各自失去蹤跡,她卻直接出了迷霧,進入小觀。
「看著斯斯文文的,怎麼這麼大脾氣?」
納悶的女聲從身後傳來,白夢今轉過去,看到了亭子裡手抱拂塵審視著自己的道姑。
「弟子白夢今,見過花師伯祖。」她低身行禮,一派柔順,和那天毀陣的彷彿不是一個人。
「不必多禮。」花無聲指了指自己對面,「會煮茶嗎?」
白夢今看到桌上的茶具,眉頭皺了皺。
「怎麼?」花無聲問,「不會還是不願意?」
白夢今坦白直言:「弟子上山那日,就被秋師姐請去喝茶了。說實話,有點陰影。」
花無聲哈哈笑出聲,抬袖一拂,茶具便不見了,揚聲喚道:「松子,送壺茶來。」
觀裡傳出清脆的應聲,接著便有童子出來奉茶。
花無聲再次讓白夢今坐下,說道:「我就說凌老二不會教人,秋丫頭一個掌門弟子,被教成了什麼鬼樣子。不過,上樑不正下樑歪,也是免不了。」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白夢今想到仙氣飄飄的秋師姐在這位師伯祖的眼裡是鬼樣子,忍不住彎唇笑了笑。
笑完了,又聽花無聲道:「你的破陣之法,我那日仔細琢磨了。以你的功法特點,能做到不稀奇,難得的是你對魔氣細微的控制能力,這與你的年紀實在不匹配。」
白夢今低了低頭:「謝師伯祖誇獎。」
瞧她坦然的樣子,花無聲都無語了,不禁問道:「你聽得出來我在試探你吧?」
白夢今點點頭。
「沒有要辯解的嗎?」
白夢今答道:「弟子天賦異稟。」
「……」花無聲撫了撫額頭,她自認是個很難搞的長輩,卻是第一回見到比她還難搞的晚輩。
若是尋常弟子,被師伯祖這樣質問,就算自己什麼也沒做,心裡也要打鼓的吧?她這份自信,倒是跟凌步非一模一樣,怪不得兩個人能說到一處去。
看花無聲這無奈的模樣,白夢今低頭一笑。對方是德高望重的師伯祖,她一個小弟子可以有自己的脾氣,但不能驕橫過了頭,那就有違師道了。
於是她正經回道:「無極宗名列上三宗,少宗主又身份貴重,弟子有沒有問題,想必宗內已經查了很多遍。既然沒查出來,可見弟子身家清白,師伯祖還有什麼疑慮呢?」
是啊,她見過那麼多化神長老,沒一個看出問題來,所以明面上不會有問題了。
花無聲微微點頭,端起杯子灌了口茶。
然後凌步非和百里序就從迷霧裡跌出來了。
凌步非渾身濕透,吐出一口水,抱怨道:「我最討厭這個水陣了,每次都搞得濕淋淋的。」
百里序倒是衣著整潔,只是看他鬆了口氣的樣子,應該也不輕鬆。
花無聲伸指一彈,凌步非身上水氣盡去,恢復了乾爽。
「你雖用不得法術,但修為不是假的,現在還不能從容進出,說明對靈氣的認知還不到火候。」
凌步非不服氣:「我這個年紀,要是對化神境界的理解到了火候,那不成妖怪了?」
這話說得很在理,花無聲笑笑,看向白夢今。
這不就是個妖怪麼?
凌步非已經蹭過來了,將桌上的茶點撿了幾樣放到碟子裡,推給白夢今:「這幾樣好吃,你嘗嘗。」
白夢今聽話地嘗了幾個,點點頭:「嗯,不錯。」
凌步非就看著她笑。
直到花無聲咳了一聲。
於是凌步非依樣畫葫蘆:「師伯祖,您也嘗嘗。」
「呵呵。」花無聲陰陽怪氣,「少宗主什麼時候這麼謙讓了?往常哪一次不是自己吃完了還要打包的?」
「……」凌步非小聲,「那都是師伯祖您自己給我的。」
這個話題花無聲不想跟他討論下去了,嘆了口氣,說起了正題:「行了,說說你們倆的事吧。」
凌步非忙坐回去,一副認真聽訓的樣子。
花無聲心道,看來這小子是正經思考過的,並非一時興起。如此便好,對修士來說,結緣雙修是很嚴肅的事,將來因果糾纏,必將影響道途,馬虎不得。
第一句話是對白夢今說的:「步非的情況,想必你已經了解。他體內的魔氣每隔一段時日就會發作起來,因他經脈斷絕之故,我們無法替他梳理,只能等待鎮魔鼎將它重新壓制回去。」
白夢今頷首稱是。別看凌步非平日笑嘻嘻的,能長這麼大,也是吃了許多苦。
「你是淬玉之體,又能控制魔氣,正好替他梳理,以後他再也不必吃那些苦頭了。」
花無聲停頓了一下,向她看過去:「這些都是步非能獲得的好處,清清楚楚。那你呢?以後永遠都要背上這個責任,你想獲得什麼好處?」
白夢今轉頭看了凌步非一眼,說:「我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生來就是少宗主。但我很想試一試,集宗門之力供養的滋味。」
花無聲不禁笑了:「小丫頭人不大,心倒挺大。」
白夢今抿嘴而笑,彷彿被長輩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但花無聲已經不會被她的外表騙了,直截了當地道:「你若能做到夫妻一體,不離不棄,那麼步非所擁有的東西,都可以與你共享——這是我答應你的,你能做到嗎?」
白夢今毫不猶豫地點頭。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玉魔白夢今從來一言九鼎。
「好。」花無聲撫掌,「你的承諾我記下了,這樁婚事我也同意了。」
凌步非小小歡呼一聲,起身施禮:「多謝師伯祖成全。」
花無聲擺擺手:「我成全沒有用,還得看你們自己的表現。你們太年輕,也許還不明白道侶兩個字的分量,說不定走不到成婚那一天。」
「一定不會的。」凌步非自信滿滿,「等我們成婚,就請師伯祖來證婚。」
行吧,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花無聲想起另一件事,轉頭問白夢今:「對了,掌門還讓我給你找個師父。我看你功法自成一系,自己有什麼想法嗎?」
白夢今搖頭:「多謝掌門好意,不過不用了,我有師父。」
在場三個人都吃了一驚。修仙界可沒有帶藝投師這一說法,有師父的話就要跟著師父修行,她怎麼還到無極宗來?
「是嗎?在哪?」
白夢今化出陰陽傘,一縷化神的氣息逸了出來:「這裡。」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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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12:40 PM
第五十九章 去學宮
花無聲輕輕啊了一聲,明白了什麼:「這就是顧氏的傳家之寶。」
想當年顧氏也是仙門世家中頂尖的存在,其先祖留下後手,防止家族秘法失傳也不稀奇。
白夢今合上陰陽傘,將之收回內府溫養:「是。」
凌步非聽得她們的對話,瞥過去一眼,若有所思。
「好吧,既然你有師承,我就不多管閒事了。」花無聲轉過去,喝令凌步非,「你,最近的功課拿來我看看!」
凌步非垮下臉:「師伯祖……」
「別拖拖拉拉,該挨的刀還不是得挨!」
話糙理不糙,凌步非眼睛一閉,把近來的功課遞過去。
花無聲翻看了一會兒,毫不客氣地數落起來:「夫子所授你看起來都懂,卻浮於表面。別人受修為所限,理解免不了淺薄,你卻有一身龐大修為,不該只思慮至此,回去重新寫過,十日後再交來。」
凌步非垂頭喪氣地應了聲。
隨後花無聲就著他的功課,將他理解不深之處一一講來。
白夢今越聽越是驚異。
她忽然明白,前世凌步非為什麼能成功上位了,他雖不能修煉,可各種秘法爛熟於心,只要找到法子解除身體的限制,就可一朝登頂。
花師伯祖真是用心良苦,此時她並不知道凌步非的絕脈有法可醫,卻為他牢牢打下了基礎。
再往前想,那位江老宗主堪稱深謀遠慮,自己雖然身故,卻做了萬全準備,為外孫保駕護航。
——所以說,江老宗主的死是不是沒那麼簡單?他這樣的人,怎麼會那麼容易死呢?
從鏡花水月回去,白夢今問了這件事。
凌步非答道:「當然不簡單。當年我娘戰死,我爹失蹤,外頭流言紛紛,說我爹與魔界勾結,對封魔結界動了手腳,才會導致魔物入侵。我外祖心知有異,這才去溟河探查,誰知道遇到伏擊,以至於身受重傷,回到宗門沒多久就亡故了。」
白夢今蹙眉思索:「聽起來,有人針對你們家。」
「師伯祖也是這麼說的。只恨我不能修煉,無法為爹娘外祖報仇。」說這話時,凌步非眉目森寒,透著殺意。
白夢今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對這樁婚事這麼主動。因為他也很迫切,想要治好絕脈,揪出幕後黑手。
她不由想像,前世的凌步非沒有遇到她,到底在怎樣的絕境中謀出一條生路?他坐上宗主寶座後,千年間絕少踏出無極宗,是不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這一切都隱沒在前世的煙塵中,也許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了。
——
紫霄殿內,凌雲高正在處理公務。
這麼大的宗門,哪怕各項事務都有相關人員負責,需要宗主定奪的事務仍然不少。如果耗費時間太多,難免會影響修煉。
江老宗主的做法是,事務細分下發各殿各堂,長老們既分權也分責。自己則培養一批擅長庶務的文書,每日將事務梳理清楚,這樣他只需要花個把時辰就能料理乾淨。這點時間,正好鬆快心情,有助於穩定心境。
到凌雲高上位,他卻是親力親為的性子,花在公務上的時間自然更多一些,對宗門的掌控力也就更強。
「宗主。」一名年輕弟子進來稟道,「花長老傳話來。」
凌雲高抬起頭:「說了什麼?」
「說,白師妹她已經看過了,確實對少宗主頗有好處,這門婚事她同意了。也不必另外找師父,她自己教。」
凌雲高半晌沒有說話。
這弟子等了一會兒,問:「宗主,我們如何回復?」
凌雲高擱下筆:「就說我知道了。」
「是。」這弟子出去傳話。
這時,秋意濃捧著壺過來,一邊給添水,一邊道:「師父,這位白師妹真是人不可貌相,瞧著柔柔弱弱的,竟能得花師伯祖的青眼。」
凌雲高端起茶啜了一口,問:「你前日說,她連破了花師伯的鏡花水月四陣?」
「是。」想起那日的經歷,秋意濃心有不甘,「定是凌師弟告訴她破解之法,說不定還贈了靈符等物。」
凌雲高淡淡道:「花師伯以這四陣考驗弟子,品階算不得高,但你去闖的話,也頗費一番力氣吧?」
秋意濃目光閃了閃,不敢說上次自己沒闖過,含糊地應了聲。
「就算步非告訴她法子,破陣也是隨機應變的,她能連破四陣,說明確有本事。」
「是……」雖然秋意濃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
凌雲高思忖:「花師伯教人,必不會身體力行,恐怕回頭就將她扔到學宮去,與步非一同聽課。你做些安排,探探她的底細。」
秋意濃如願得了這句話,恭順應下:「是,師父。」
凌宗主猜得很準,隔天花無聲便遞了課表來,讓白夢今一並去學宮。
學宮全名問道宮,是無極宗教授弟子之處。新入門的弟子就在這裡學習道法,磨練心志。等到學有所成,在弟子大會等考核中表現優異,就有可能被長老看中,成為入室弟子。
當然,各位長老也要修煉,不會巨細靡遺事事都管,所以大家還是會去學宮聽課。
凌步非說:「那些課業對你來說很簡單,隨便聽聽就好了。」
白夢今隨口應了聲,拿著個乾坤袋挑挑揀揀。
「你在幹什麼?」他湊過來。
「給大姐挑些能用的東西。」她說。
白夢連和白夢行已經在學舍安頓下來了,有游煙的照應,不必擔心受欺負。不過,一個剛入門的小弟子,肯定各方面資材都不趁手,花無聲送來的東西,正好轉送一部分給白夢連。
至於白夢行,憑他的資質和一身的壞毛病,還有得磨。
「我這還有呢!」凌少宗主回去掏自己的家當,也不知道他從哪裡翻出來的,一排排的乾坤袋,擺得滿滿當當。
「你看看,有用嗎?」
白夢今打開看了兩個,就收起來了:「算了吧,這些東西送過去,大姐不用修煉了,直接嗑藥飛升吧!」
那一瓶一瓶的丹藥,煉氣期小修士吃下去,怕不直接爆體。
然後凌步非看著她把這些東西收進了自己兜裡。
「不是沒用嗎?」
「我有用啊!」白夢今露齒一笑,「你的就是我的,我收著有問題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1 12:45 PM
第六十章 夜發作
深夜,白夢今盤坐於榻上,陰陽傘從她內府浮出。
魔氣牽動之下,傘面自動撐起,懸於半空,一個身穿勁裝的女子緩緩現形。
比起生前,胡二娘的表情是木的,眼睛無神,軀體也僵硬著。
「前輩。」白夢今喚了聲。
過了會兒,胡二娘應道:「我在。」
受冰蟾毒的影響,她的元神損傷頗重,在陰陽傘裡溫養了這些時日,才勉強聚形。
白夢今道:「你這狀況,想活下去只能轉道鬼修,相應的功法你可知道?」
胡二娘無聲嘆了口氣,木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些微情緒:「知道一些。」
「那我就不多事了。這陰陽傘最適合溫養陰魂,前輩好生修煉便是。」
胡二娘輕輕點頭,十分悵然。
她一個化神修士,竟被一個元嬰算計到這般境地。更難過的是,女兒就因為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送了性命,委實不值。
然而塵歸塵土歸土,方栩誠如今已死,一切恩怨皆休,徒留滿腔遺憾無可彌補。
看她如此,白夢今心中也不大舒服,緩緩說道:「那日我說去溟河,並非誆騙前輩。少宗主親人亡故,皆與溟河有關,總有一日要去探個究竟的。」
胡二娘淡淡道:「我知道。我親眼看著阿愁落下溟河,明知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都想去看看,何況凌仙君下落不明,少宗主身為人子,必定心有不甘。」
「前輩能理解就好。不過我們實力尚還弱小,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正好你也需要恢復,我們都耐下心來,等待那一日吧。」
胡二娘沒有異議,問道:「我的須彌戒,你們帶回來了嗎?」
白夢今應了聲是。無極宗幾位長老自不會與少宗主搶,所以胡二娘的須彌戒和方栩誠隨身之物都在她手裡。
胡二娘告訴她開啟的法訣,說:「我借你的寶物棲身,這些東西就當還報吧。」
白夢今謝過她。要說資源,她現在進了無極宗已經不缺了,但胡二娘身為化神修士,所擁有的法寶卻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胡二娘回到陰陽傘中,白夢今便打算結束今日的修煉睡覺了。不管修為多高,睡眠依然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人剛剛躺下,忽然叮叮叮的鈴聲響了起來。
白夢今猛地坐起,身影一晃,推開了與中間正房相連的門。
屋裡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她一眼看到了跌在床邊的凌步非。
他整個人縮成一團,額上都是冷汗,已經完全沒有意識了。
很快,百里序和此處侍奉的童子就闖了進來。
「公子!」
白夢今在百里序的幫助下把凌步非扶回床上。
「這是魔氣發作了?」她問。
百里序點點頭,臉上掩不住的焦心:「公子體內的魔氣,個把月就會躁動一次。」
「以往你們是怎麼做的?」
「通知宗主,派一位長老來看顧,然後吃些止疼的丹藥,等鎮魔鼎把魔氣壓制回去。」
白夢今懂了,簡而言之,就是讓他自己緩過來。
百里序已經掏出丹藥,一股腦塞進凌步非的嘴裡。
「行了,你們到門外守著,這裡交給我吧。」
百里序猶豫了下:「白姑娘……」
「反正你們也幫不上忙。」
這話刺耳但是事實,百里序最後還是聽話地出去了。
白夢今坐到凌步非身後,抬掌按在後心,真氣湧入他的體內。
狂躁的魔氣正與鎮魔鼎對抗,化神期的修為著實厲害,白夢今不敢正面對抗,只在側旁安撫。在她的帶動下,凌步非體內的真元運轉起來,這一股龐大的法力支援了鎮魔鼎,很快對魔氣形成壓制之勢。
凌步非幽幽轉醒,遲疑著喚了一聲:「夢今?」
「是我。」白夢今一邊繼續梳理,一邊問他,「舒服一點了嗎?」
「嗯。」凌步非感覺到體內的法力在甦醒,此時的他真正擁有了化神修士的修為,原本受限的神識延伸出去,探出房間,涵蓋驚鴻照影,然後是主峰……
正在修煉的凌雲高猛然睜開眼,但還沒做出反應,這神識就遠離了。
接著他「看到」陽向天的遁光落在照月台上,往這邊走過來。他好像察覺到了自己的神識,在半途站住了。
百里序迎過去,跟他說明情況。
魔氣慢慢平靜下來,重新縮回各個穴位。白夢今卻沒有停止,反而化出陰陽傘打開。傘面開始轉動,靈魔二氣交匯,慢慢將他穴位裡的魔氣抽出一絲又一絲……
凌步非激動起來。他想起白夢今說過的話,她說她可以試著將魔氣拔除,說不定能讓他成為正常人。
但是她只抽了一點點就停下了,陰陽傘合起,收回內府。
「怎麼了?」他問,「是我體內的魔氣太多了嗎?」
白夢今緩緩開口:「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說清楚。」
「什麼?」
「我可以抽出你體內的魔氣,但你的穴位已經魔化,沒有辦法像正常人那樣儲存運轉真元,所以……」
凌步非的表情僵住:「所以我不可能被治好?」
他很快明白過來,心神一點點沉下:「怪不得,我帶你回來,各位長老都沒提起這件事。如果我能被治好,那無極宗未來的格局就會改變了,他們怎麼會無動於衷?」
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清楚,他這個少宗主永遠不可能正位。當初做出這個決定,是為了把他架起來,一則感謝母親與外祖的功績,二則保護他體內的鎮魔鼎。
如果他好了,有鎮魔鼎加持,那宗主之位就是不二之選。但他不可能變好……
凌步非難過不已,他曾經以為自己毫無希望,也就不多想了。自從遇到她,他以為自己有希望了,沒想到……
「不是。」白夢今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你當然可以被治好,只是需要一些特別的手段。」
「哈?」凌步非傷心到一半,一時情緒無法接續。
「有兩個方向,其一,用別的東西代替你的穴位,如同假肢;其二,以藥物刺激魔化的穴位重新生長。」白夢今給他一個白眼,「這兩個法子需要的材料都不是一般的寶物,非常難找,我告訴你,只是希望你耐心一點,你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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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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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4:50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12-11 04:50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不可說
「啊……」
「啊什麼!」白夢今看了門口一眼,湊過去輕聲說,「但我勸你不要把這件事說出來,長老們似乎並不知道。」
凌步非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剛才說的並沒有錯,他們不知道我能被治好,所以無動於衷。」
「對。」白夢今低聲,「這麼多天,我一直沒聽人提起。」
凌步非的心情大起大落,反而冷靜下來了:「怪不得你也不提。」
白夢今笑笑:「如你所言,這可是能讓無極宗未來格局大變的事,怎麼能輕易說出口?你猜,這些人裡,有多少希望你治不好?」
凌步非立刻接下去:「如果他們知道我能治好,指不定會玩什麼花樣。」
白夢今點點頭:「不錯。」孺子可教也。
凌步非此刻的心情非常復雜,連帶表情也扭曲起來。確定自己有治癒的希望,他高興得不得了,但又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只能強行忍住。哎呀,好難。
白夢今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忽地把真氣收回。
「啊!」魔氣反撲,毫無防備的凌步非痛叫出聲。
屋外響起凌雲高的聲音:「步非?你還好嗎?叔父這就進去看看。」
話音落下,房門被推開,凌雲高和陽向天慢慢踏進來。
剛才凌步非神識外放,化神修士的威勢展露無疑。這讓他們二人不得不有所退避,沒有像以前那樣隨意出入。
猝然打斷的梳理,讓凌步非一時疼痛不已,白夢今伸手撐住他,二人的身影疊在一起,看起來十分親密。
凌雲高和陽向天停下腳步,一時沒敢上前。雖說梳理魔氣並不需要做什麼深入的事,但是萬一小年輕想一步到位呢?
還好白夢今轉過來喚了一聲:「宗主,陽長老。」然後叫人,「百里,快來幫忙,我有點扶不住。」
百里序急忙越過他們上前接手。
凌雲高和陽向天鬆了口氣,上前查看。
「怎麼樣?步非的魔氣控制住了嗎?」凌雲高關切地問。今天太一殿值守的是陽向天,他察覺到凌步非異常的神識才來探一探的。
白夢今從床上下來,低頭稟道:「回宗主,弟子已經盡力了……」
這話聽起來不太好,凌雲高連忙去看凌步非的情況。
他躺回去,額頭還有冷汗,表情也頗為痛苦。
「叔父,我沒事,」凌步非虛弱地回答,「這回比之前快很多,疼痛已經緩解了……」
凌雲高探了探他的脈搏,魔氣還在躁動,但大體已經平靜了。
「沒事了,過一會兒就好。白師侄雖然能替你梳理,但畢竟境界差距,能有這樣的效果已經很好了,你不要著急。」
「是……」
看他好轉,陽向天問:「少宗主,剛才你的神識是怎麼回事?」
凌步非表情茫然:「我不是很清楚,就是忽然有一刻,法力不受束縛了……陽長老,要是再讓她梳理幾次,我是不是有可能恢復修為?」
對著他期盼中帶著喜悅的目光,陽向天與凌雲高對視一眼,謹慎地答道:「這個還要再看看,她現在修為不高,梳理的效果還欠缺一些,說不準等她元嬰甚至化神,就能將魔氣完全拔除了。」
凌步非露出傻笑:「太好了。」
「叔父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吧。」凌雲高使了個眼色,和陽向天出去了。
兩人一路回了紫霄殿,陽向天道:「淬玉之體的效果比想像中要好啊,若是弄明白少宗主剛才為何能放出神識,是不是有可能用其他法子壓下魔氣,將他體內的鎮魔鼎取出來?」
凌雲高慢慢道:「這有點難度,這麼多年下來,鎮魔鼎與他已是並存共生,強行剝離只怕對二者皆有損傷。」
陽向天面露不滿:「鎮魔鼎是我們的鎮宗之寶,又不是他一人之物,這些年保他性命,已經對得起江師姐了。」
「話不是這麼說,當年魔界突襲,我們打了一場沒有準備的仗。江師姐要不是把鎮魔鼎封在步非體內,可能已經被搶走了。」凌雲高溫言道,「陽師弟,此事怪不得步非,你莫要遷怒。」
陽向天哼了聲:「我怎會跟他一個小輩計較,不過是覺得江師姐行事不密,導致今日進退兩難而已——罷了罷了,人已作古,她也是一片愛子之心,再苛責也沒什麼意思。」
凌雲高點點頭:「不管怎樣,得了個淬玉之體給他療傷,已是天道眷顧了。」
說到這個,陽向天不由嘀咕:「這小子,真有點說不出來的門道。生來遇到這般慘事,落了個不能修煉的下場,按說運道極差。偏他又得鎮魔鼎偏愛,還撿了個淬玉之體。天道到底鐘愛他還是厭棄他?」
凌雲高淡淡笑道:「再看看不就知道了嗎?等他再長大些,說不準就能看清了。」
另一邊,凌步非體內的魔氣徹底平息,百里序叫來童子將內外收拾了一番,說道:「公子好生歇息,有事喚我們便是。」
凌步非應了聲:「去吧。」
百里序轉身出去,帶上門的時候,目光投向旁邊的白夢今。
她在用茶爐煮粥,加了靈藥的粥慢慢散發出香味來。察覺到他的視線,她抬頭一笑:「放心吧,我會看著。」
百里序對她低了低頭,將門關上了。
人一走,凌步非就跳下床,問她:「我裝得像吧?」
白夢今熄了爐火,將藥粥盛出,遞給他一碗:「不錯。」
兩人對坐喝粥,這個夜晚被帶出幾分煙火氣,氣氛安詳。
凌步非臉上止不住笑意,說道:「我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充滿希望過。真慶幸去了一趟棲鳳谷,不然就遇不上你了。」
白夢今心道,前世他們就沒遇上,但他還是登上了宗主寶座。其實是她想借他的勢,自然要盡力還報。
用完粥,兩人準備休息了。
白夢今把中間的門打開,告訴他:「今日這門就不關了,這樣方便我隨時察知你的情況。」
「好。」凌步非躺在床上,聽著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似乎是衣料摩擦的聲音,不禁想起剛才自己倒下去被扶住的觸感……
啊,不能再想了!凌少宗主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強迫自己清空腦子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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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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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5:04 PM
第六十二章 為了你
休息了兩日,白夢今便跟著凌步非去學宮上課了。
花無聲考慮到她早有師承,並不需要入門,就讓她跟凌步非一起——學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融入宗門。
出發前,百里序問:「公子,要不要我一起去?」
凌步非擺擺手:「今日宋師叔公開講道,你不要錯過了。我又不是一個人,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他口中的宋師叔是無塵劍宋致一,無極宗劍道的佼佼者。學宮通常上課的是元嬰修士,極少的情況下才有化神長老出來講道。百里序修的是劍道,這個機會十分難得。
百里序很高興:「是,多謝公子。」
三人乘著飛舟,在一座山勢較平、風景秀麗的矮峰落下。百里序打了聲招呼,去聽劍道課了。
這問道宮挺有趣,它並非一整片完整的建築,而是依托於山體開鑿出的各個山洞,有點返璞歸真的意思。
白夢今跟著凌步非繞來繞去,最後攀上一塊巨石。
「早年祖師爺開山立派,發現此處遍地都是山洞,既乾爽又透氣,就拿來做了學宮……」
凌步非停下來:「到了。」
白夢今抬眼看去,這山洞比她想像中開闊,上面有鑿出來的天窗,甚是明亮。洞裡地勢平整,這會兒已經坐了大半弟子。
他們一上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這邊投來,但沒一個人過來打招呼。
凌步非目不斜視,挑了個靠後的位置,帶著白夢今過去。
路上經過的弟子,倒是都恭敬行禮了:「少宗主。」
白夢今跟著他坐下,感覺氛圍有點古怪。
這些弟子對少宗主是尊敬的,但也十分疏遠,彷彿陌生人一般,將他排斥在外。
她轉頭看過去,凌步非表情平靜,自顧自地理著書袋。
「他們平時都是這樣對你的嗎?」她問。
凌步非啊了一聲,不解地反問:「怎麼了?」
白夢今比劃了兩下:「不來往?」
凌步非哼了聲:「我就是個白聽課的,與我來往做什麼?攀上交情呢,別人會說諂媚,討論功課呢,我又不能實踐,都是白費功夫。」
說得很在理,白夢今輕輕點頭。
少宗主身份太高,偏偏又是個不能修煉的廢人,輕了重了都不好,不如敬而遠之。
怪不得他身邊沒有一個朋友,雖然有百里序,但相處方式更像主僕,和朋友不一樣。
不多時,夫子到了。
這位夫子是個符師,一身寬大的道袍,神情板正,一看就不好說話。見凌步非在場,他只瞥過來一眼,便照常上課了。
讓白夢今驚訝的是,這夫子講的內容頗為深奧,涉及到高階靈符的製作。
等到課業告一段落,夫子讓大家自行練習的時候,白夢今問:「你聽得懂嗎?」
凌步非攤開符紙,一邊慢慢練習,一邊回道:「死記硬背罷了。師伯祖要求我,可以不會畫符,但看到每一張符都能說上來歷和用法。」
這個要求其實很高,因為畫符是溝通天地靈氣,動手試過才知其中玄妙。像他這樣根本不能試,背得再多也不解其意,偏偏內容又格外晦澀。
白夢今還欲再說,忽地聽那夫子敲了下磬,嚴聲道:「若不想上課,可以不來。來了卻浪費時間,當我無極宗是什麼地方?」
白夢今原本沒放在心上,忽然發現大家的目光都往這邊投過來,愣了一下。
夫子是在說凌步非,還是她?好像是她,畢竟凌步非還在練習。
那夫子又厲聲道:「修行乃是刻苦之事,若是忍不了這枯燥寂寞,不如老老實實到哪個仙城享受繁華。有些人本就不是憑自身資質進的宗門,進來了又不知珍惜,若是如此,何必來上這門課?不如乖乖在家當少夫人!」
這番話說出來,簡直就是劈頭蓋臉地罵人。
凌步非擰起眉頭,不善地看向夫子。
他很少在宗門內擺少宗主的架子,但是當著他的面前罵得這麼難聽,真當他是個死人嗎?
正要開口,手腕被人按了一下,白夢今站起來,溫聲問:「夫子是在說我嗎?」
夫子沒想到她居然還敢站起來,不禁對這小女子的臉皮刮目相看。
「怎麼,還要老夫尊稱一聲少夫人不成?還是說,你要到宗主面前告上一狀,說老夫欺負你啊?」
白夢今低了低頭:「不敢,弟子對夫子十分尊重,站出來也是為夫子著想。」
夫子眉頭大皺:「你說的什麼歪理!休要胡攪蠻纏。」
不管他態度多差,白夢今的臉上始終是溫溫淡淡的笑容,繼續道:「我觀夫子行事,定是個嫉惡如仇、是非分明之人。我明知夫子誤會了,卻不站出來澄清,將來夫子知曉內情,責備於己,豈不是我的過錯?」
夫子被氣笑了:「你歪理還挺多!好,老夫就聽聽你的理由,你為何不專心聽課?旁人都在練習,你連符紙都不拿出來,豈是學藝的態度?!」
白夢今答道:「夫子見諒,我不練習,非是不願意,而是不能。」
夫子壓根不相信:「有什麼不能的?便是你基礎不扎實,大不了製符失敗,休要為自己開脫!」
白夢今無聲嘆了口氣:「既然夫子這麼說,那我當著您的面製一張符,如何?」
夫子雖不知道她搞什麼鬼,但是想了想,也不會有什麼後果,便同意了:「好。」
白夢今抽出一張符紙——
「等等,你過來製,就用老夫的符紙和符筆。」夫子道。在他眼皮子底下製符,就不信能出什麼紕漏。
白夢今給了凌步非一個安撫的眼神,走到夫子的桌案前。
站在這個位置,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諸位弟子的神情。有人幸災樂禍,有人事不關己,也有人驚訝好奇。
白夢今平靜地跪坐下來,提起案上的符筆,點朱,落墨。而後手腕一轉,筆走龍蛇,一氣呵成。
這技藝倒是挺純熟的,不過靈氣怎麼沒見波動?
這個念頭剛在夫子腦海裡滑過,忽然「轟」地一聲,一隻凶神惡煞的黑龍從符紙上脫出,向周圍之人掃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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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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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5:08 PM
第六十三章 當質疑
弟子們發出驚呼,紛紛退避。
夫子臉色一變,抬手揮去。一道金色光罩升起,將黑龍擋住,哪知這黑龍竟還會轉彎,反過來向他撲來。夫子捏起法訣,打出靈光,黑龍終於被擊潰。
弟子們舒了口氣,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是一抬頭,好幾個人噴笑出聲,剩下的也都抿起了嘴角。
白夢今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畫的符,離得實在太近,夫子的眉毛鬍子都被燎了一層。
「笑什麼笑!」夫子橫眉怒目。
有膽大的弟子給他施了水鏡:「夫子,您的臉……」
夫子看清自己的模樣,忙抬手一揮,施術將燒焦的眉毛鬍子抹去,又恢復了嚴整肅然的模樣。
只是經過這麼一遭,他的臉色再板起來,氣勢也洩了。
他轉頭看向白夢今,她已經站起來了,雙手交握低眉順眼地立在一旁,彷彿剛才那條凶惡黑龍與她毫無關係。
「你……」夫子的語氣充滿疑惑,「這是魔符,你竟是魔修不成?」
此言一出,弟子們傳出抽氣聲,驚訝地看向白夢今。
少宗主帶了個姑娘回來的事,宗門裡早就傳遍了,前幾日聽說,這姑娘連破花長老四陣,大家都以為,少宗主不能修煉,所以要找一個資質過人的少宗主夫人輔佐。
今天看到少宗主帶著人過來,他們還很好奇,只是不好當面議論。沒想到課上突發狀況,竟讓他們知曉了這麼個驚人的消息。
如今這世道,正魔不兩立,各大仙門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無極宗未來的少宗主夫人怎麼能是個魔修?就算她再怎麼天資縱橫,也不能是個魔修啊!長老們竟然能同意?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白夢今的表情比他更驚訝:「夫子竟不知道嗎?我還以為……」
她話到一半,收口不說,卻留了無限遐想。
以為夫子知道?所以,明知她畫出來的是魔符還要質問,不就是刻意找麻煩嗎?要知道,魔氣與靈氣衝突,畫符的時候卻需要穩定,此處靈氣充沛,幾乎一定會出問題。
夫子氣得鬍子直抖,喝道:「老夫若知道,豈會讓你當面畫符,做出如此危險之事!等等,你既是魔修,入我無極宗作甚?長老們……」
「孫夫子。」凌步非站起來了,「她能站在這裡,說明來歷沒有問題,您若有疑問,可去執事殿問詢。」
若是旁人,可能就會把這事放下,自己私下打探便是。偏這孫夫子是個耿直到迂腐的性子,眼見弟子們議論紛紛,當下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既然沒有問題,那就請少宗主告知!」
凌步非張口欲言,白夢今卻打斷了:「這不太好吧?夫子,長老們沒有同意,我們也不好亂說啊!」
長老們可沒說過這句話,凌步非心中一凜,向她看去,就見白夢今給他眨了下眼。心念電轉,於是他也道:「不錯,人是我帶回來的,長老們也同意了,夫子這是在質疑本少主,還是在質疑太一殿?」
這孫夫子原本只是想問個明白,情緒尚還平和,誰知道他們兩個人,一個語氣為難欲說還休,一個態度霸道不容置辯,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無極宗是所有弟子的無極宗,不是一人一姓的無極宗!此女身為魔修,入無極宗不合規矩,弟子們有所質疑,不是很正常嗎?倒是少宗主,遮遮掩掩,豈有一宗之少主的氣度!」
凌步非眉頭大皺:「說一事便一事,夫子這般借題發揮,又是什麼道理?您為人師表,就是這樣給弟子做表率的嗎?」
孫夫子指著他,氣極反笑:「好好好,少宗主這是擺起架子,要清算老夫了!老夫雖然位卑,但也不是你隨便一句話就能冠上罪名的!」
他目光一掃,看向眾弟子,問道:「此女來歷可疑,以魔修之身加入無極宗更是不合規矩。我欲往執事殿一問,請宗主將同意入門的緣由公之於眾,求個公道明白。諸位弟子,可願一同前往見證?」
年輕人哪有不愛湊熱鬧的?何況他們也很好奇個中緣由,紛紛站了起來。
「我願與夫子同去。」
「我也一起去吧,若是理由正當,也不能冤枉了少宗主啊!」
「對對對,是非曲直總有個說法。」
「想當初我們進無極宗的時候,費了多大的功夫才通過考驗,別人怎麼能隨隨便便進來?總要給個理由。」
「我輩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讓一個魔修加入宗門算怎麼回事?必須給個說法!」
「走走走,去執事堂!」
得到弟子們的支持,孫夫子哼了一聲,祭出飛舟。
待眾弟子上去以後,他瞥了眼凌步非:「少宗主,你們要不要同去?」
凌步非抬手一聲呼哨,開明獸吼叫一聲,展翅飛來:「不敢勞煩夫子,我自己去。」
看他擺出這個架勢,孫夫子一甩袖,逕自駕著飛舟走了。
人都走完了,凌步非招了招手,讓白夢今過來:「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不過理由呢?孫夫子雖然脾氣不大好,但為人還可以。」
「誰叫他先為難我呢?」白夢今搭著他的手上了開明獸,「我雖然沒有動手練習,但也認真聽講了。他便是不喜,大可以私下詢問,大庭廣眾之下責罵於我,不就是想讓我出醜嗎?」
聽她這麼說,凌步非若有所思:「對哦,孫夫子沒理由讓你當眾下不了台啊!他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這誰知道呢!」白夢今沒放在心上,「不管他是聽人說的,還是自己這麼想的,總歸他跟我作對了。我將來可是要執掌宗門的,正好借這個機會,讓別人知道,跟我作對的下場。」
凌步非笑出聲:「聽起來我們倆好像話本裡的反派,在宗門裡作威作福,興風作浪。」
白夢今擺擺手:「不,興風作浪的另有其人。我有魔心這件事早晚為人所知,又處在這樣一個位置上,宗門本來就應該公之於眾,讓弟子們心中有數。為什麼諱莫如深?是不是有人暗戳戳地希望我被排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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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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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5:13 PM
第六十四章 給說法
開明獸落下來,執事殿前已經聚了不少人。
孫夫子領著人一路浩浩蕩蕩,路上少不了有人好奇,跟過來看熱鬧,隊伍竟越來越大。
執事殿本就是處理庶務的地方,弟子們來來去去,人流不斷,看到這般情形,不禁駐足觀望。
「發生了什麼事?有人鬧事嗎?」
「你沒瞧見?那是孫夫子,他為人最是板正,怎麼可能帶頭鬧事。」
「難不成有人在他那裡鬧事,過來討公道的?」
「這倒是有可能。走走走,去看看哪位壯士這麼莽,能把孫夫子氣成這樣。」
人群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執事殿前從來沒有這麼擁擠過。
很快有執事出來了,看到孫夫子在此,上前施禮。
孫夫子道:「此事重大,還請殿主出來一趟。」
管理庶務的執事都是金丹或築基,孫夫子卻是元嬰修士,還是個技藝高超的符師,執事不敢怠慢,請他稍等,便去稟報了。
執事殿的殿主亦是宗門長老,平素不大管事,公務基本由弟子分攤,今日當值的正是游煙。
她聽說孫夫子來問事,怔了一下:「孫師叔向來專注於符道,不是個愛惹事的人啊!」
有執事弟子聽到些許風聲,過來報信:「游師叔,聽說與少宗主有關。今日少宗主與那位……白師叔去上孫夫子的課,不知怎麼的吵起來了。」
「哎呀!」游煙拍了拍額頭,預感到這會是件麻煩事,「行吧,我去看看。」
這麼會兒功夫,圍觀的弟子們已經從上課的同門那裡打聽到事情原委,也跟著鬧騰起來。
「魔修?你們沒看錯吧?」
「我們可能看錯,孫夫子有可能看錯嗎?」
「所以說,宗門收了個魔修入門,還與少宗主是那樣的關係?這如何使得?我們日日勤修苦練,不就是為了除魔衛道嗎?」
「是啊,就算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收為僕從也就是了,豈能正式入門?還想讓她與少宗主……以後我們哪還有臉當什麼仙門魁首?」
「必須給個說法!沒有這樣的道理!」
等到游煙出來,已是群情激憤。
「孫師叔。」游煙笑著迎上前,禮數周全地向他行禮,「您今日怎麼有空來?有什麼事打發弟子來說一聲不就好了。」
孫夫子板著臉:「游師侄,今日是你主理執事殿?」
「是,正巧我當值。」游煙一點也不受他的冷臉影響,笑眯眯地,「是我們哪裡做得不好嗎?孫師叔只管說,我定然好好整頓。」
「不必,這事你還做不得主,不過,你定然知曉內情!」
「是嗎?」游煙直起身,一眼瞥到角落裡的白夢今和凌步非。他們倆倒是悠閒,一個靠著開明獸,一個乾脆嗑起了瓜子,全然無視周圍弟子不善的目光,彷彿事不關己。
游煙收回視線,陪笑道:「孫師叔請說,我知無不言。」
孫夫子便轉過頭,指向白夢今:「此女是魔修,是也不是?」
「呃……」
「有什麼不好說的?是或不是,不就一句話嗎?」
游煙答道:「……算是。」
「什麼叫算是?她能畫出魔符,就是魔修。一個魔修,如何能入我仙門?」
游煙耐心解釋:「孫師叔,白師妹雖然是魔修,但她的修為得來乾淨,沒有傷害過別人,要不然,長老們也不會同意啊!」
「呵呵。」孫夫子卻不相信,「她若只是煉氣,那確實可能。但我沒看錯的話,她應該已經金丹了吧?結丹需要凝魔心,需要的魔氣何等龐大?!以她的年紀,哪有可能自己修煉出來?必是使了什麼邪法!」
這般推測合情合理,弟子們紛紛附和。
「是啊!這沒有道理。」
「要是光明正大,為什麼不能說呢?我們又不是不講道理。」
「對,說不出來歷,決不能讓魔修入我們宗門,不然我們除魔衛道的誓言豈不是成了笑話?」
「我師兄就是在獵魔的時候死的,你們這麼做,對得起死在魔修手下的同門嗎?」
弟子們一句接一句,大家的情緒被帶動起來,已經無法冷靜了。
游煙一看不好,便打算去請救兵。
其實白夢今的來歷並沒有封過口,她完全可以說。但是,游煙向來油滑,她見這位白師妹入門是悄悄辦的,秋意濃又來問過一些事,便琢磨出味道來。
宗主怕是不想宣揚。
所以,游煙一點也不想做這個公開的人,反正上頭還有人,她直接把事情往上報,讓宗主自己頭疼不就好了?回頭也怪不到她身上。
她的傳訊符剛剛飛走,那邊又有一艘飛舟落地,一個穿弟子服的少女跳下來,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喊道:「我知道她的來歷,諸位師兄師姐,請聽我一言!」
「啊!」凌步非停下嗑瓜子,「好像是你大姐。」
白夢今點點頭,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不過大姐來的時機挺好,她就站著沒動。
只見白夢連拽著白夢行,卯著勁擠到前方,先向游煙施了一禮,然後面對眾人:「諸位師兄師姐,我知道她的修為怎麼來的!」
現場安靜下來,孫夫子擰眉看著她:「你是何人?與那魔修什麼關係?當真知道她的來歷?」
「是,夫子。」白夢連恭敬稟道,「弟子姓白,名夢連,這是我弟弟夢行,我們是青雲城白氏子弟,她……是我們的妹妹。」
弟子們吃了一驚:「竟還有親屬?他們看起來不像魔修啊!」
有認得白夢連的弟子高聲道:「白師妹自然不是魔修,她為人熱心,昨天我丟了符筆,她幫我找了許久。」
「是啊!白師妹入門時間雖短,但表現很好。」
「他們怎麼會跟魔修是同族?」
白夢連再次提高聲音:「諸位師兄師姐,請聽我說。我妹妹白夢今,原來並不是魔修,兩個月前,她跟我們一起在白氏學堂上課。當時我們青雲城忽然出現了一些魔物……」
白夢今沒想到,大姐還挺有說書的天賦。她從魔物作怪說起,講到丹霞宮派弟子前去除魔,然後遇到她……
現場慢慢安靜下來,當她說到五人被困陣中,叔祖要將他們祭陣的時候,不知不覺,大家的心都提起來了。
「後面怎麼樣了?你們被祭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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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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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5:18 PM
第六十五章 來遲了
這句話一出來,此弟子便被旁邊的師兄拍了下腦門:「他們要是被祭陣了,人還會站在這裡?有沒有腦子啊!」
其他弟子聽到,哈哈笑了起來,氣氛鬆快下來,再也沒有之前的劍拔弩張。
但白夢連的故事還是要繼續講的:「……我們中間只有一個築基修士,其他全是煉氣,根本沒辦法阻止我叔祖。還好我二妹機靈,她假裝投靠叔祖接近他,拿到了那件法寶,然後……她逆行功法,反吸了叔祖的魔氣!」
眾弟子跟著倒吸一口涼氣。
有人喊道:「這不是找死嗎?她一個煉氣修士,去吸金丹修士的魔氣,這還不爆體?」
「對啊,你別是為了給你妹妹開脫,就在這胡編吧?」
白夢連垂淚道:「你們說的沒錯,我二妹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當時我們已經沒有活路了,她想讓我們活著,就情願犧牲自己……」
她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擰了下白夢行的後腰。
白夢行疼得差點掉眼淚,連忙附和:「事情就是我大姐說的這樣,二妹去了就沒想活著回來,她還讓我們關上門,自己一個人跟叔祖——呸!他不配當我們叔祖,就是個魔頭!她自己一個人跟魔頭待在一起。多可怕啊!」
一想起枯葉小築的經歷,白夢行都要做噩夢了,表情也格外逼真。
白夢連把話題拉回來:「各位師兄師姐,現在你們明白了吧?我二妹的修為就是這麼來的,她不是自己想當魔修,而是被迫結了顆魔心!」
也有人提出疑問:「你說的要是真的,她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們築基結丹都千難萬難,她只有煉氣期,吸了這麼多魔氣還不爆體?」
「而且,正常人受到魔氣侵蝕,會變得偏執嗜殺。就算她不是自己入魔的,現在也確實是個魔修,怎麼保證她以後不會作惡?」
「對啊!這講不通啊!你是不是在編故事?」
「各位師兄師姐!」白夢連再次提高聲音,「游煙師叔就在這裡,我說的話定會傳到長老們耳中,我敢說謊嗎?」
現場靜了一下,不少人點了點頭。對啊,事情都曝光出來了,說謊有什麼意義?但這確實是個問題,那種情況下,沒道理煉氣修士能活下來。
白夢連停頓了一下,馬上接下去:「我二妹活下來的原因,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丹霞宮的長陵真人趕到,他檢查了我二妹的情況,說她是淬玉之體,不受魔氣的侵蝕。」
「淬玉之體?」孫夫子一直皺著眉頭在聽,直到這句話,他才突然出聲,「你說她是淬玉之體?」
「是的,夫子。」白夢連恭敬回道,「游煙師叔可以作證。」
眾人盯視之下,游煙點了點頭。
現在事情已經通過別人說出來了,宗主可怪不到她頭上,便開口道:「孫師叔,諸位弟子,這事長老查證過了。所以,我們才破例允許她入門。」
「怪不得。」孫夫子恍然大悟,「據說淬玉之體是天生純淨的容器,可以自發淬靈,不受魔氣侵蝕,沒想到是真的——哎呀,她要是沒有凝魔心就好了,如此純粹的靈力,溝通天地靈氣輕而易舉,畫出來的符該是何等威力?」
聽得此話,游煙哭笑不得。這位孫師叔真是個痴人,日日就知道精研符術,人情世故都不理會,要不然今日也不能做出這麼莽撞的事。
她提高聲音:「大家都聽到了嗎?所以白師妹入門沒有任何問題。大家放心,宗門不會做出不公正、危害弟子的事。以後有什麼疑問,大家只管來問詢,不要衝動。」
連孫夫子都被說服了,弟子們當然信了,不由感嘆。
「如此說來,這位白師叔真是個至純至善之人,甘願犧牲自己去救同伴,有我無極宗的風采。」
「多虧她有特殊體質,不然哪能活下來。只能說,好人還是有好報的。」
「世上居然有這樣的體質,以後出門獵魔,都不用怕魔氣侵蝕了。」
「哎,我們剛才不應該這麼激動的,長老們為宗門殫精竭慮,應該相信他們……」
眾多言論中,正在喃喃自語的孫夫子忽然想到了什麼,猛然向角落的兩個人看過去,說道:「老夫懂了!怪不得長老們讓少宗主跟她訂親,她如此體質,又能操控魔氣,不就能把少宗主體內的魔氣清除掉了嗎?」
「……」
「……」
偌大的執事殿,擠得滿滿當當的人,忽然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向角落裡的凌步非和白夢今。
清除掉少宗主體內的魔氣,那少宗主不就好了?如果少宗主好了,恢復化神修為,不就能接掌宗主之位了嗎?所以,少宗主以後不廢了?
這個驚人的推論,砸暈了在場的弟子們。
此時的紫霄殿內,凌雲高剛剛收到游煙的傳訊。
他看完上面的內容,皺了皺眉:「孫師弟怎麼會鬧事?他除了製符,從不關心別的。」
在旁邊整理卷宗的秋意濃聽到,忽然心口一跳。
她之前是叫人在孫夫子面前說了些話,可沒讓他鬧事啊!
凌雲高不太高興,他並不想將這件事公之於眾,現在弄成這樣,必須把它說清楚,才能安撫弟子了。
「意濃,你去一趟吧。」他把傳訊符遞過去,轉念一想,又收回了,「不,我還是親自去。」
最近很多事都不順,凌雲高覺得自己還是親力親為的好。憑他宗主的威信,只要出面大略說上一說,弟子們應當就信服了。
秋意濃不知道師父想什麼,心驚膽戰地跟上去:「我跟您一起。」
師徒倆化為遁光,眨眼到了執事殿前。
看著擠擠挨挨的弟子們,凌雲高正要開口,就被興高采烈迎上前的孫夫子打斷了。
「恭喜宗主,您為治癒少宗主的絕脈求醫多年,現在終於有了好消息,您的一片苦心沒有白費啊!」
凌雲高頓住。他在說什麼?
「是啊是啊!」旁邊一個愣頭青弟子接話,「少宗主絕脈得治,宗門又將添一位化神,宗主治理有方,宗門大幸啊!」
有人帶頭,其他弟子也跟著高呼:「宗主治理有方,宗門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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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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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5:21 PM
第六十六章 閉關去
凌步非笑了笑,拍掉身上的瓜子殼,對白夢今說:「走。」
兩人上前,一本正經地行禮。
「叔父。」
「宗主。」
凌雲高點點頭,語氣平穩:「你們沒事就好。」
他問游煙和孫夫子:「事情都說清了?弟子們可還有疑問?」
「沒有沒有。」孫夫子忙道,「是我衝動了,不該質疑宗主和長老們的決定。」
凌雲高含笑:「孫師弟以後吸取教訓就好,有什麼不解的,直接來問我也無妨。」
「是。」孫夫子這脾氣,壞在愣頭愣腦,被人挑起情緒就過來質問,好也好在沒有花花腸子,當下對白夢今二人揖禮,「方才是我糊塗,沒有弄清原委就口舌傷人,在這裡向少宗主、白師侄賠個不是。」
看他臉色漲紅,說話也不大自在,想來已是鼓足的勇氣。
凌步非淡淡哼了聲:「我向來敬重夫子是個心思純粹之人,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今日如果不是我們,換成普通的小弟子,夫子這般疾言厲色,只怕已經無地自容,等不到說出真相了。」
孫夫子神情尷尬:「少宗主……」
游煙出來打圓場:「少宗主說的對,孫師叔日後定會遇事多思,凡事留一分餘地,您說是不是?」
孫夫子連連點頭:「是,是。」
白夢今輕聲道:「這也說明,孫夫子不畏強權,對弟子一視同仁。只要改了這冒失的毛病,定是個好夫子。」
孫夫子猛然聽到有人說好話,投過去的目光都帶著感激:「我一定改,一定改!」
這位白師侄真是明理,怪不得能做出捨己為人的事。等少宗主絕脈治癒了,身邊又有這樣一個通情達理的人輔佐,無極宗前途光明啊!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游煙揚聲道,「該做事的去做事,該上課的去上課,光陰可貴,莫要辜負了。」
熱鬧已經結束,確實沒什麼好留的,弟子們三三兩兩散去,口中還議論著這件奇事兼喜事。還有膽大的上前來,特意向白夢今表達敬意。
「白師妹高風亮節,真乃我輩之楷模,能與師妹同門,我三生有幸。」
「弟子日後一定向白師叔學習,立志除魔衛道。」
「……」
好不容易人散得差不多了,游煙問:「孫師叔繼續回去上課嗎?」
那邊還有弟子在等,孫夫子自然要回去的。
白夢今向他告假:「家姐嚇得不輕,還請夫子允我安撫一二。」
孫夫子滿口應承:「好好好,你今日也受驚了,回去歇著吧!」
凌步非向凌雲高抱了抱拳:「叔父,您要是沒什麼吩咐,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去吧。」凌雲高道,「今日之事,也是叔父行事不周,沒有提前告知弟子。意濃,你回頭備一份禮,給白師侄壓壓驚。」
秋意濃低眉順眼:「是。」
——
「大姐,你怎麼來得這麼及時?」白夢今過去打招呼。
白夢連拍了拍胸口,一副驚魂稍定的模樣:「我真是被你嚇死了。今日沒上課,我與大弟領了差事在山道上灑掃,忽然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過來,義憤填膺喊著什麼『竟然收魔修入門』之類的,我聽到你的名字,趕緊向師叔借了飛舟趕過來——我有沒有幫上你的忙?」
「有有有,還好有大姐趕過來,不然哪有這麼好的效果。」白夢今笑著說。
今日之事是個意外,孫夫子在課堂上刻意為難,讓她留意到一件事:她進無極宗之事竟未對弟子公布,連孫夫子這樣的元嬰修士,都不知內情。
就算凌步非只是個空架子,那也是無極宗的少宗主,突然多了個疑似魔修的未婚妻,怎麼能不向弟子說明?正魔不兩立,不說清楚勢必會猜疑紛紛,對凌步非的聲譽造成損害。
而且,這個損害是隱蔽的、長期的,哪怕中間有人問到了真相,流言已經擴散,也無法完全清除。
所以,她制止了凌步非,故意刺激孫夫子,趁著流言還沒傳出去,把這件事鬧大。
有孫夫子帶頭,這麼多弟子造勢,為了平息事態,必須有一個主事人出來澄清。
白夢連的到來不在她的計劃中,但是她和白夢行兩個親歷者出來作證,效果比游煙自己說明更好。
更妙的是,游煙還把凌雲高這個宗主請過來了,當場給白夢連做了背書。這下子,她的來歷不但過了明路,還將聲譽推高了一個層次。
最後,孫夫子的說辭在眾弟子們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少宗主要被治好了!他以後不是個廢人了!
簡而言之,今日之事一舉三得,只能說老天也在幫她。
白夢今問了問他們的近況,說道:「大姐要不要隨我回去坐一坐?我們也好幾日沒說話了。」
白夢行眼睛一亮,很想應下,卻又不敢,看向長姐。
白夢連笑道:「我借了師叔的飛舟,得還回去。況且我們的差事還沒做完,不回去要給別人添麻煩的。過幾日吧,等我們有假的時候,就去找你玩。」
白夢今點點頭,把前幾日收拾好的乾坤袋遞給她:「我得了些東西,本想給大姐送去,今日湊巧碰上,也省得再走一趟。」
白夢連知道她現在資源不缺,大方地收下了:「好。」
另一邊,秋意濃跟著凌雲高回主峰。
一路上,凌雲高都沒說話。秋意濃心裡七上八下,她做的這些事並沒有告訴師父,師父應該不知道吧?
這個姓白的真是邪門了,自己明明只打算上點眼藥,讓她受些冷眼,誰想事情就鬧成了這樣。
「意濃。」凌雲高忽然開口喚道。
秋意濃心中一顫,力持平靜:「師父……」
「你最近修為沒什麼進益,是不是為師讓你做的雜事太多,耽誤時間了?」
秋意濃剛說了句「不是」,就接收到凌雲高的眼神,頓時噤若寒蟬。
凌雲高含笑看著她:「你在金丹期已經多年,積累應當足夠了。與你同輩的游煙、林白羽都已結嬰,你身為宗主首徒,也不能落後太多啊!」
「師父,我……」
「明日就去閉關吧!」凌雲高彷彿沒聽到她說話,明明溫和的聲線,聽起來卻沒有溫度,「東西為師都給你準備好了,此次不結嬰就別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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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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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6:13 PM
第六十七章 沒選錯
回到驚鴻照影,又坐下來喝了盅茶,凌步非突然道:「我知道了,叔父並不想把這件事公之於眾。」
正在整理今日功課的白夢今揚了揚眉。
他一路上都很沉默,還以為在想什麼呢!
「宗門一直不公布,透露出來的消息語焉不詳,就會有許多猜測。長此以往,流言四起,弟子們便會增加對你我的惡感。」
他拿起炭鉗,撥開爐子裡的香炭:「就比如這些炭火,星星一點埋在深處,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裡面在漫延燃燒。等到發現的時候,只剩下表層一點,裡面都燒沒了。」
這比喻有趣,白夢今笑著看他,似乎在鼓勵他說下去。
「而你今天的作為,便是在這星星之火出現的時候,給它潑上一勺油……」
凌步非端起桌上的香油淋下去,炭上的火苗猛然竄了出來,形成明火。
「……一下子燒起來了。在短短的時間裡,燒得旺,燒得猛,讓所有人都看見,不得不來救火。」
他笑起來,再將茶水潑了上去,「嗤」的一聲,火苗滅了。
「如此一來,反而得到了保全。」
他抬頭對她一笑。白夢今心道,怪不得凌少宗主前世還是上位了,他現在這個年紀,就能領會到這麼多事,委實難得。
「你在家裡不好過吧?」凌步非忽然冒出這麼句話。
白夢今沒反應過來:「嗯?」
「家族裡的勾心鬥角,一點也不比門派裡少。你幼失父母,還沒有長輩庇護,日子肯定比我難過得多。要不然,怎麼反應這麼快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白夢今從他的目光裡看到了一點憐惜,既覺得好笑,又有點感動。
玉魔大人威壓修仙界千年,少年時受的那點委屈,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是這麼多年來,有人敬她,有人畏她,還真的從來沒有人心疼過她。
她沒有選錯人,雖然表面驕橫又刻薄,但他內心是善良的。
「其實有一點我不明白。」
「什麼?」凌步非重新給自己倒了茶。
「你雖有少宗主之名,但這不過是權宜之策,為了保全鎮魔鼎罷了,根本不可能真的上位,你叔父為何……」
凌步非笑了,目光流轉頗有得意之色:「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只知鎮魔鼎是無極宗鎮山之寶,卻不知道無極宗的宗主其實是鎮魔鼎選出來的。」
「啊……」白夢今意外,這事她還真不知道。
凌步非慢慢說道:「無極宗得以開山立派,就是因為鎮魔鼎當年在封魔之戰中大放光彩。故此,祖師爺立下門規,由鎮魔鼎選擇下一任宗主。當年我娘就是被鎮魔鼎選中的新宗主,只不過後來發生了意外。」
白夢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凌步非接下去:「我娘將鎮魔鼎封在我體內,導致了一個尷尬的結果,宗門沒有辦法再選下一任宗主了。按照門規,哪怕我是個廢人,只要鎮魔鼎還認我為主,那我就是無極宗的宗主。你說,無極宗怎麼可能讓一個襁褓裡的嬰孩當宗主呢?」
白夢今想象了一下,不由笑了:「咱娘真是太聰明了,這麼一來,無極宗必須保著你。」
「對。所以宗門裡也有一些人,對我娘的做法很不認可,比如陽師叔。」凌步非停了下,接上剛才的話題,「當年我被帶回無極宗,長老們商議來商議去,都拿不出章程。最後,凌家說通了太一殿,定下了這個權宜之策。立我為少宗主,由叔父代掌宗門。」
凌雲高修為足夠,背景也雄厚,明面上過得去。立凌步非為少宗主,同時遵守了門規。
白夢今若有所思:「如此說來,宗主一定很心虛吧?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得到鎮魔鼎認可的宗主。」
凌步非嘲諷地笑了笑:「剛開始,凌家極力保著我,因為我的存在,他們才能名正言順地執掌無極宗。現在麼,叔父大概覺得自己位置坐穩了吧。」
這也是人之常情。說是仙門,其實大家都是凡人,貪嗔痴妄,哪一個脫得開去?
第二日,兩人照常去上課。
一到學宮,便有人過來打招呼:「少宗主,白師妹。」
又或者:「少宗主,白師叔。」
一路走過來,招呼聲竟沒停過,人人笑臉相迎,弄得凌步非不好意思起來,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
於是他們聽到有人感嘆:「原來少宗主也很和善嘛,他剛才還對我笑呢!」
另一個人接道:「可不是嗎?少宗主笑起來多好看啊,以前總冷著臉,還以為很難接近呢!」
「對對對,還有百里那個家伙跟著,好像一不高興就拔劍砍人似的。」
凌少宗主:「……」
「誒,聽到沒?以後多笑笑。」白夢今促狹地拍了拍他。
凌步非鬱悶:「算了吧。以前有個女弟子借過我手札,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傳的,說我對她始亂終棄。天地良心,我就是感謝她,對她笑了笑。」
「還有這種事?」白夢今驚奇,仔細看看他的臉,又覺得很好理解。凌少宗主這張臉看著就很花心,多看別人一眼都像是勾引,再笑一笑的話,能扛住的女孩子確實不多。
到了課堂,孫夫子對他們就更和善了,課後還送了一本自己編的靈符大全給白夢今,說:「我平生所學都記載於此,就當給白師侄賠禮了。我瞧你製符頗有天分,魔符同樣威力非凡,好好修習必成大器。」
又勉勵凌步非:「少宗主,你平日一點一滴的積累,終有一日會匯集成流。等你經脈接續那天,定會一飛沖天。」
兩人都謝了他。
這孫夫子,不犯毛病的時候,為人還是不錯的。
課上完了,禮也收了,準備回去的時候,旁邊一群人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一個女弟子鼓足勇氣過來打招呼。
「白師叔,少宗主,你們晚上有安排嗎?」
咦,想邀請他們嗎?倒是新鮮。
白夢今瞥了旁邊一眼,笑道:「沒什麼要緊的事,師侄有什麼說法?」
女弟子忙道:「我們聽說流月城今晚有花會,很是熱鬧,準備去玩一玩,師叔和少宗主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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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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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6:20 PM
第六十八章 不順眼
流月城是距離無極宗最近的一座仙城,無極宗弟子修煉之餘,常去城中玩耍散心。
凌步非也去過幾次,但他從來沒被別人邀請過。
「那你想不想去呢?」白夢今問。
「這個……」凌少宗主目光游移。
白夢今心領神會,勸道:「去吧,他們誠心邀請,總要給點面子。再說,我將來要統御宗門,與弟子打好關係也很重要。」
凌少宗主這才勉為其難點了頭:「行吧,你都這麼說了,我就陪你去一次。」
白夢今忍俊不禁:「是是是,陪我去的。」
隨後,她給白夢連發去傳訊符,問要不要同去。過了一會兒,白夢連回訊,說差事已經做完,可以去。
傍晚時分,晚霞鋪滿西天,弟子們在碼頭集合。
先前來請人的女弟子名叫柳淡青,看到他們一行人,高興地迎上來打招呼:「白師叔!少宗主!」
然後看著旁邊的白夢連和白夢行,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
白夢連十分乖覺,帶著白夢行向她見禮:「柳師姐。」然後道,「我們雖是姐妹,但入了宗門,就應當以宗門的規矩為先。我入門晚,還未有師承,諸位都是我的師兄師姐。」
她這番話有理有據,舉止又大方得體,立刻得到了同門的好感,柳淡青笑道:「那我就先托大了,等白師妹和白師弟有了師承,再改過稱呼。」
這邊說著,旁邊一名弟子忽然道:「應師兄來了!」
眾人轉頭看去,只見幾個年輕人從渡船下來,打頭那位衣袂翩翩,手揮折扇,端的風流倜儻。
凌步非一看到這人,臉就拉了下來。
白夢今卻很意外,這人她竟認識,未來的太一殿殿主,應韶光。
太一殿是無極宗化神長老所在,能當上殿主的,戰力在宗門數一數二。她記憶裡的無極宗,最需要重視的便是這三個人:宗主凌步非,首座長老百里序,還有就是太一殿主應韶光。
可現在看來,凌步非與應韶光竟然關係不太好?
不多時,應韶光到了面前,眾弟子紛紛見禮,態度拘謹,似乎有些怕他。
「應師兄。」
「應師叔。」
應韶光草草點了下頭,桃花眼一瞥,落在了凌步非身上,笑道:「喲,少宗主居然出門了,難得啊!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少宗主跟弟子們在一處,多了個未婚妻,就是不一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看白夢今,神態說不出的輕慢,然後被百里序擋住了。
「應師兄,白姑娘與少宗主有婚約在身,還請自重。」
應韶光嗤笑一聲:「我哪裡不自重了?是調戲她了還是冒犯她了?再者,我跟少宗主說話,有你這個下人插嘴的份嗎?」
百里序面露怒色:「應師兄!」
他確實是凌家的下僕出身,但早就正式入了宗門,是堂堂正正的無極宗精英弟子。應韶光這樣對他,無疑是在侮辱他。
眾弟子沒想到雙方一碰面就這麼劍拔弩張,擔心之餘,打起了眉眼官司。
早知道應師兄會來,幹嘛要請少宗主?他一向看少宗主不順眼,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柳淡青內心大喊冤枉。她請少宗主的時候,不知道別人請了應師叔啊!平時請一個都請不到,誰知道今天兩個都來了。
凌步非冷笑一聲,推開百里序:「應師兄說哪裡話,我一個閒人不用修煉,到處玩不是很正常嗎?倒是你,居然還有時間參加什麼花會,先前結丹比百里晚了一步,陽師叔大發雷霆,我還以為你知恥後勇,結嬰之前都不會出門了呢!」
應韶光剛剛結丹,要結嬰怎麼也是幾十年後的事了,他這麼說就是故意踩對方痛腳。
應韶光果然變了臉色。他師承陽向天,論起資質,除掉生來化神的凌步非,當屬宗門最高。實際上確實如此,入門便築基,處處比別人高一頭,比之丹霞宮的寧衍之,也就是差了天生劍骨。
誰知道,在結丹這道關卡上,硬是被僕從出身的百里序搶了先。
這可氣壞他了,凌步非一個不能修煉的廢人佔了少宗主之位,居然連他的侍衛也搶自己風頭。
他脫口而出:「結嬰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我們這些小弟子天天埋頭苦修,練得累了就出去散散心。當然了,少宗主不理解也正常,畢竟你生來就有修為,根本用不著修煉。」
在「用不著」三個字上,他用了重音,意思昭然若揭。
一個踩對方結丹比口中的下人還遲,一個戳人不能修煉的痛處,兩個人互相紮刀子一點也不留情。
眼看這兩人眼神對上火花四濺,柳淡青鼓起勇氣,怯生生地打斷兩位師叔的對峙:「那個,少宗主,應師叔,太陽就要落山了,我們再不上飛舟只怕趕不及晚上的花會……」
兩人挪開視線,總算想起來這回受人所邀,需要留點情面。
「知道了,急什麼。」應韶光收了身上的刺,看向白夢今,「這位就是白師妹?聽說你有金丹修為,還是個魔修,有機會我們過過招?」
白夢今低身行禮,不好意思地回道:「應師兄,我不太會打架。」
她模樣文弱態度恭謹,並沒有因為凌步非的關係對惡語相向,應韶光的語氣不由軟和下來:「放心,只是同門之間切磋而已,會點到為止的。」
他這個反應,讓白夢今摸到了一點脾性。
這人嘴上凶了點,卻不是個欺凌弱小的。
凌步非卻覺得礙眼,拉過白夢今:「行了,時候不早,我們趕緊走吧,別耽誤應師兄了。」
應韶光瞟到他的手,笑起來:「怎麼會耽誤呢?白師妹說話好聽,人好看,我不介意多說一會兒。」
凌步非冷冷看過去:「我們趕時間,行了嗎?」
說罷,帶著白夢今上了飛舟。
百里序,白夢連等人一個個越過他上去了。
「師兄,我們也趕緊吧,」與他同來的師弟催促。
應韶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後一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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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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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6:26 PM
第六十九章 找麻煩
飛舟上,白夢今輕聲問:「你跟這位應師兄有過節?」
凌步非瞥過去一眼,確定她放了隔音結界,才道:「算不上過節,他單方面瞧不上我罷了。」
說這句話時他很平靜,觸到白夢今的眼神,解釋了一句:「我不能修煉是事實,這樣想的人不止他一個,氣得過來嗎?只是他不該瞧不起阿序,除了出身,阿序不比任何人差。」
白夢今點頭。從小陪著凌步非,修煉還一點都不落下,百里序無論資質還是意志,都稱得上絕佳。
「百里有師承嗎?」她問。
「有啊!」凌步非答道,「他在元師伯門下,是枯木師叔祖的徒孫。不過元師伯在溟河鎮守,日常由師叔祖照看著。」
他口中的元師伯叫元松喬,是枯木尊者的大弟子。白夢今記得他,一位實力雄厚的化神修士。
另一邊,應韶光也在跟自己人小聲探討。
「先前鬧出那麼大的陣仗,我還以為這白師妹是個挑事精,眼下一看,卻是平平無奇。」
與他同來的師弟楊飛川瞟了一眼,咧嘴笑道:「這個長相,不能算平平無奇吧?」
應韶光沒好氣:「你就知道看臉!」
楊飛川叫屈:「男人不看臉看什麼?說不定少宗主也是看臉呢?」
應韶光才不信,凌步非這小子要是看臉,還會守到現在?早就被人騙了元陽了。
他把話題拉回來:「總之,這白師妹看著柔柔弱弱的,我也不想欺負女人,就先別管她了。」
楊飛川雖然嬉皮笑臉,卻很聽他的話,與另外幾個師弟都應了是。
夕陽西下,晚霞盡收,流月城也到了。
飛舟在高台落下,弟子們嘻嘻哈哈地下來。
流月城四季如春,最適合種植花卉。所產之花遠售各方,無論凡間王侯,還是仙門世家,都少不了點綴。
每年的花會,便是流月城商家展示自家的時機。各式奇花異種,別說見過,連聽都沒聽過。
為了宣揚新品,他們還會設下各種關卡遊戲,勝利的便能贏下彩頭。一些財力雄厚的商家設下的彩頭極重,就算是仙門弟子也要眼紅的。
他們一行十幾人,不可能一直在一起,柳淡青道:「飛舟子時回程,我們要是失散了,子時在此集合,如何?」
大家都同意了,互約看花的對象。
白夢連過來說:「二妹,你跟少宗主去吧。我與大家還不相熟,正好借這個機會交些朋友。」
白夢今知道她的意思,笑著應了:「好,若是遇到事,記得用信號符。」
「放心吧。」
白夢連跟著柳淡青他們去了,白夢今對她很放心。前世在丹霞宮,大姐混得也很好,像她這樣聰明又熱心的人,沒有人不喜歡的。
她與凌步非同行,百里序慢上幾步。走過幾個攤子,卻見應韶光一行人跟在後頭,自己停,他們也停,自己走,他們也走。
凌步非轉過身:「應師兄,花會這麼大,你不必一直跟著我們吧?」
「誰跟著你們了。花會這麼大,又不是你包下的,我也走這條路不行嗎?」應韶光理直氣壯。
凌步非氣笑了:「行,你想跟就跟。」
他轉身不理會了:「走。」
過了兩個攤子,他看著一株山茶不錯,想著白夢今屋裡都沒什麼擺件,便問老板:「這花怎麼賣?」
那老板笑道:「今日花會,本店的花只送不賣。公子想要的話,可以來答題。」
「哦?」凌步非頗感興趣,「是猜燈謎那樣嗎?」
「差不多。」老板指著花盆上貼的字條,「公子想要哪個,答對就送。」
凌步非定睛看去,只見那盆山茶的字條上寫了一個「螢」字。他略一思索,正要答題,後邊就插進來一個聲音:「謎底是花,老板,這盆山茶歸我了吧?」
說話的正是應韶光,他搖著折扇,晃晃悠悠地走過來。
老板把花遞給了應韶光,向這邊道了聲歉:「對不住,這位公子先答中了,這花只能歸他了。」
凌步非扯了扯嘴角:「行。」
又走了一陣,他相中了一盆蘭花,這家不猜謎,而是投壺。普通的投壺對修士來說太簡單,所以禁用法力,箭頭也做了些特別的處理。
凌步非剛拿起箭支,只聽「啪」的一聲,一支箭從旁邊掠過,正正好落在壺裡。
應韶光笑嘻嘻地看過來:「對不住啊,少宗主,我又比你早一步。」
凌步非扔下箭支,面無表情走人。
百里序氣不過,說道:「少宗主,要不我去教訓教訓他。論實力,我也不比他差。」
凌步非搖頭:「私下鬥毆為門規所不容,你想進戒律堂挨鞭子嗎?」
百里序不忿:「挨鞭子就挨鞭子,好過被他噁心。」
凌步非還是不許:「讓你挨鞭子,他還不配。」
他抬起頭,隨意掃視著周圍,忽然被白夢今拉了下來。
「你看那邊,好大的花樓啊!」
凌步非往旁邊看過去,果然立著一座華美的花樓,樓高數丈,雕欄玉砌,花團錦簇。
三人擠過去,只見堂中供著一盆靈草,頭頂兩片葉子,形狀仿若小兒抱膝。
百里序眼睛一亮:「人參果!」
人參果,傳說中增加壽元的靈草,十分罕見。這一盆已見形狀,完全可以入藥,拿到拍賣行賣個萬把靈石不在話下,竟然就這麼擺在堂中供人觀賞。
這是哪戶商家?當真財大氣粗。
「不愧是會珍樓,居然拿出了人參果。」
「何止啊!告示上寫著,要是過了他們設下的萬花陣,還能拿走呢!」
三人往旁邊看去,果然看到了告示。上面寫著,會珍樓為了慶賀花會,特意開啟萬花陣,第一個通關的人獎勵人參果。若是人參果已被人所得,餘下通關的人獎勵價值不少於一千靈石的靈草。
「好大的手筆!」百里序感嘆,「咱們的弟子大會,彩頭也不過這般規格。」
當然了,無極宗的弟子大會重在名師教導的機遇,外物是其次。
「你們想參加嗎?」白夢今問。
凌步非和百里序都沒意見,反正都來花會了,玩一玩也無妨。不過,百里序指著告示:「要十個人才能開啟!」
這萬花陣開啟一次要十個人,因為有一定的危險性,只有築基以上修為才能報名,故而,想參加的人不少,滿足條件的人卻不多。
「這不難。」白夢今轉頭向應韶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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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面——螢,謎底——花,因為腐草化螢。該字謎出自紅樓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1 06:51 PM
第七十章 誰搗亂
「應師兄。」白夢今走過去,低身施禮。
應韶光「啊」了一聲,摸了摸鼻子。
他找凌步非的麻煩,心裡沒有任何障礙,但是白夢今禮數周全,態度還這麼好,倒讓他不好意思起來。
白夢今指了指告示:「我們想進萬花陣玩,你要不要一起?」
其實她就算不說,應韶光也要去的。他今天閒著無聊,就是想壞凌步非的好事,他要進了陣,自己怎麼能不去呢?
但是自己去跟白夢今來請,性質又不一樣。
若是凌步非三個人先報名,自己再過去,那就是明擺著搗亂的。可要是被白夢今請過去,他還好意思跟人家對著幹嗎?
「應師兄?」白夢今彷彿什麼也不知道,抬頭看著他。
「……」應韶光點了下頭,「好吧。」
「太好了。」白夢今露出笑容,「我們有三個人,你們也有三個人,這樣只要再湊四個人就夠了。」
她開開心心回去說了,凌步非抬起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兩人對上眼神,都沒什麼情緒。
應韶光心想,他只是答應湊個人數,又沒說不搶頭名。哪怕不搗亂,只要比他們先過關,這彩頭不就是自己的嗎?
六缺四,過了一會兒,又來了兩撥人,正好湊齊。
一名伙計過來請人,一邊引路一邊道:「諸位仙客,咱家的萬花陣雖無性命之憂,但是不小心的話也會受傷,一定要注意了。」
眾人紛紛應是,並不覺得意外。彩頭是一萬靈石的重寶,此陣當然不凡。
進入大堂,伙計在樓梯前停了下來:「請。」
「陣在樓上?」應韶光問。
伙計含笑:「是,仙客們踏上樓梯,便默認入陣。」
應韶光點點頭,第一個跨步出去。他修為高,實力又強,自是無畏無懼。
有他打頭,其他人很快跟了上去。
百里序落在最後,前面有應韶光,他自覺墊後。
樓梯口有一道光圈,應韶光一踏進去,身影晃動了下,消失了。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前面七人走完,輪到白夢今,她腳一踩,便感覺到不對,當下向後伸手:「拉住我!」
凌步非愣了一下。
「快。」她催促。
凌步非猶豫著伸出手,立時被她一把抓住,心道,難道她害怕?不至於吧……
他也踏上光圈,眼前忽然升起白光,等到白光散去,景物已經不同了。
會珍樓的二樓,原本和大堂差不多的擺設,現在看過去,卻只有一盆盆的奇花異草組成的迷宮。
「果然如此。」白夢今鬆開手。
凌步非緊接著發現,在他們前面入陣的那些人,竟然都不見了。
他明白過來:「你剛才……發現傳送是隨機的?」所以才要握住他的手,因為他空有修為卻不能使用法力,她得留在身邊。
凌步非有一點感動,又隱約有一點失望。到底失望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他轉頭往後看,果然百里序沒有跟上來,想必傳去了別的地方。那要走出這個陣,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很多人不知道,凌步非的陣法造詣其實很高。他用不得法力,每每進鏡花水月,都要靠自己找到出路。不動武而出陣,本就比以武破陣要難得多。
而這座萬花陣築基修士便可入內,再高也高不過鏡花水月,他對自己有信心。
「有頭緒?」白夢今偏頭看他。
「我想想。」凌步非左右看看,旁邊有供人歇息的地方,放著茶水與果盤。他隨手拿了顆果子,往迷宮裡擲去。
「咚」的一聲,果子掉進迷宮,眼前的各色花卉忽然移動起來,變了個樣子。
白夢今點了點頭,怪不得會珍樓拿出的彩頭那麼貴,中途會變陣,難度高了很多。
凌步非擰眉看了一會兒,又拿起一顆果子往裡扔。
「咚!」迷宮再次變化。
然後是第三顆……
裡面的人終於忍不了,喊道:「凌步非你夠了!我剛找到路!」
咦,原來不是只有他們被傳到這裡?
兩人一臉驚訝,看著從迷宮出來的應韶光。他臉色陰沉,手裡還握著那顆果子。
真是氣死他了,進來發現是迷宮,他進去探了探,在那推算變化,然後這兩個人來了。
來了就來了,他剛剛推算出一點頭緒,就扔來一顆果子。一次這樣,兩次這樣,三次又這樣!
「應師兄,原來是你啊!」這回換成凌步非笑眯眯了,「對不住,我也是為了破陣。」
應韶光哼了聲,稀奇地說:「這麼巧,你們倆傳到一塊?」
凌步非才不跟他說實話:「是啊,怎麼了?」
「運氣還挺好。」應韶光嘀咕了一句。
發現進來會隨機傳送,他第一反應就是遺憾,可惜不能當場攪了凌步非的好事。現在傳到了一起,於是應公子搞事的心又蠢蠢欲動了。
「少宗主,你不去破陣嗎?」他笑問。
凌步非今天已經被他攪了兩回事了,哪裡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懶洋洋往椅子上一坐:「我一個廢人,破什麼陣?」
「那你進來幹什麼?不想要彩頭了?」
凌步非擺擺手:「這不是還有阿序嗎?憑他的本事,破這個陣法不是難事。」
「……」應韶光沉默了一瞬,發現自己竟然輸了一著。
他們都有同伴,就算留下凌步非和白夢今,百里序完全可以獨自破陣而出。而自己那兩個師弟,根本不是百里序的對手……
應韶光思來想去,發現自己好像只能親自出手了。不讓凌步非破陣沒有用,他得比百里序快,才算是贏了。
想明白的應韶光立刻轉身,只是,當他進入迷宮,又一顆果子「咚」的一聲扔了進去。
「應師兄,不好意思啊,我就想看看迷宮的變化。」凌步非的聲音傳進來。
應韶光咬了咬牙,一盤果子就那麼幾顆,他倒要看看能扔幾回!
「咚!」又是一顆。
「哎呀,沒了呢!」凌步非的聲音傳進來,不等他鬆口氣,「咣」的一聲,這回扔進來的是果籃。
只聽他笑嘻嘻說道:「我身上別的東西不多,靈石還能拿出幾千顆,想來效果也差不多?」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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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6:56 PM
第七十一章 誰求誰
「凌步非!」應韶光只能退出來,憤怒地瞪著他,「你夠了吧?」
凌步非往椅背上一靠,皮笑肉不笑瞅著他:「瞧瞧,連少宗主都不願意叫了,這才是應師兄真正的想法吧?」
應韶光深呼吸,怎麼說他也是金丹修士,豈能輕易被這小子挑動情緒?於是他重新露出笑容:「少宗主,咱們這麼巧傳送到了一路,可見有緣,何不一起破陣呢?」
看他這麼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凌步非拍手:「應師兄不愧是陽師叔的愛徒,弟子中的翹楚,佩服佩服。」
他接著道:「你這一路壞了我不少好事,現在想讓我放過你?憑什麼?」
應韶光一想也是,他自己做了初一,凌步非這性子還能不做十五?
算了,這陣誰愛破誰破吧!
於是他也撩起衣擺,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了:「好吧,既然少宗主不想破陣,那我們在這等著就是。想來百里和楊師弟他們努努力,破個陣還是不成問題的。」
於是兩人各坐一邊,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肯認輸。
這般幼稚的行為,看得白夢今想笑。反正他們在較勁,她乾脆趁這個時機,仔細觀察萬花陣。
此陣以迷宮為主,殺傷力不大,不過變化玄妙,對築基修士來說很不容易。金丹修士如果不通陣法,即使能感覺到氣機流動,也不太容易找到破陣的點。
她的神識延伸出去,在腦中一一拆解。
拆著拆著,她的眉頭忽然一挑。
有意思,這個陣居然還埋了這麼一條暗線……
三人坐著坐著,周圍突然一暗,燈光盡滅。
應韶光猛然站起,手中扇子展開,擺出禦敵的姿態。
凌步非手中光芒一閃,握緊護身靈符。
然後燈光又亮了起來,周圍景物完全變了,原本要走兩步才能進迷宮,這會兒他們卻被花草完全包圍了。
「啊……」凌步非困惑,「這是強行逼我們入陣?」
應韶光也嘀咕:「是我們拖的時間太久了?不至於吧?」
白夢今點頭表示理解:「商家拿出重寶當彩頭,就是為了宣揚名聲。我們進來卻不破陣,不是浪費他們的資源嗎?要是我們再不破陣,可能還有別的招。」
應韶光抬眼掃過去,臉色隨之沉下:「難度提高了。」
他相信了白夢今的推斷。之前他們消極對待,破陣難度就提高了,要是再不動,說不準還會提高。
難度再提高下去,他們被困陣中,不能及時回飛舟集合,那可就丟人了。日後別人到流月城玩,都要告誡弟子,千萬別像應師兄一樣……
想到這裡,應韶光坐不住了。
不行,彩頭可以不要,臉不能丟!
他站起來:「少宗主,再耗下去,我們可能今晚回不去了,你確定不要跟我合作嗎?」
凌步非哪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懶洋洋道:「回不去就回不去唄,我一個不能修煉的廢人,就算被困在陣裡出不去,大家也能理解吧?」
「……」應韶光恨恨咬牙,掏出那盆山茶,「還你!」
凌步非看著他不說話。
應韶光沉默片刻,又掏出那盆蘭花:「行了吧?」
凌步非笑起來,不客氣地將兩盆花收起,卻道:「這本是我應得的,應師兄道歉的話也太小氣了吧?先前你怎麼說阿序的?」
應韶光忍了忍,終於還是掏出一塊色澤鮮紅如同凝血的玉石:「這是養劍用的玄黃石,請少宗主轉交,就當我向百里賠不是,可以了嗎?」
凌步非這才站起來,將玄黃石一收,笑眯眯道:「應師兄太客氣了,你是師兄,說他兩句算什麼,阿序肯定能理解。」然後轉身招呼白夢今,「走,破陣去。」
好處讓他收了,好話也讓他說了,想搗亂結果還賠了一塊玄黃石的應韶光憋一口氣,跟著入陣。
算了,先出去再說。
凌步非推算了一會兒,帶著白夢今左彎右繞,不多時便出了一條花道。
應韶光跟在他們身後,心想,少宗主論資質還真是不差,不能動用修為的情況下,單憑推算就能找到出路,要不是出生時那場意外,必是自己的勁敵。
他想起昨日,當時他去聽宋師叔講道了,事後得知少宗主的絕脈有救,吃了一驚,忙回去問師父。
師父這樣回答他:「別聽他們瞎說,少宗主的絕脈根本不是魔氣的問題。他便是拔除魔氣,絕脈也好不了。不過,這個消息十分提氣,對宗門是件好事,就不必澄清了。」
聽著這番話的應韶光心情復雜。他不喜歡凌步非,是因為他不用努力便佔了少宗主之位,每次看到他遊手好閒的樣子,應韶光都要在心裡問,憑什麼?就算他母親對宗門有大功,獎勵的法子多得是。
倘若凌步非治好了絕脈,他或許甘心一些。只是爭都沒法爭,終究心裡不服氣……
前面兩個人忽然停下,轉回來齊齊看著他。
「幹什麼?」應韶光莫名其妙。
凌步非指了指前方:「應師兄,該輪到你了。」
應韶光抬眼看去,發現花道盡頭掛著一幅群芳圖,只要他們一靠近,那畫中女子的衣帶就會飄動起來。
「哦……」他明白了,「需要動手就想到我了?呵呵。」
「應師兄這是什麼意思?」凌步非眯起眼,「我尋路,你動手,難道不公平嗎?」
「當然不公平。」應韶光把玩著扇子,「沒有你,我一樣可以尋路,沒有我,你能動手嗎?」
凌步非沉默片刻:「那你想怎麼樣?」
應韶光道:「我拿出玄黃石才請動少宗主,現在少宗主反過來請我……」
凌步非馬上拒絕:「休想!」
「那就沒辦法了!」應韶光攤手,「大不了我換條路,大家各走各的。」
兩人誰都不肯認輸,瞪視著對方。
僵持中,白夢今出聲:「要不,我來吧!」
兩人扭頭看過去。
她笑了笑:「怎麼說我也是金丹期,應該沒問題的。」
說著,她化出陰陽傘,向群芳圖走過去。
在她踏入一丈之地的瞬間,畫中女子忽然活了過來,齊齊向她攻去。
看她手忙腳亂招架的樣子,應韶光撫了撫額,終於還是一揮折扇,頂到了前方。
「行了,算我日行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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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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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7:34 PM
第七十二章 中計了
走過一條花道,兩人停下,轉頭喚道:「應師兄。」
應韶光一臉麻木,上前動手。
這是第幾關了?好像是第六關?九為極數,商家還要考慮花會結束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九,再有三次就解脫了……
應韶光一邊打,一邊在心裡算著。
十幾招過後,折扇一壓,金光爆開,畫中女子化為輕煙消散,花門打開了。
應韶光長出一口氣,停了下來。
雖然關卡不難,但這麼一路打過來,對法力的消耗還是挺大的。他猶豫了下,還是沒服丹藥,凌步非就在旁邊,他才不想認輸。
第七關……
第八關……
凌步非細細推算了一下,面露笑容:「應該是最後一關了,只要再破一次,我們就能出去了。」
他轉回身,看到應韶光木然站著,連扇子都不搖了,便關切地問:「應師兄,你累了嗎?要不要吃些補靈丹休息一下?其實沒所謂的,只要我們能出去,最起碼有千把靈石進賬。」
凌步非的表情不可謂不真誠,但應韶光硬是從裡頭品出了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他咬咬牙:「不用,區區九關,小事而已。」
「師兄不要硬撐,你休息一會兒,我又不會笑你。」
「是啊,連打這麼多關很累的,」白夢今也道,「要不下一關我來幫師兄吧?」
「說了不用。」應韶光推開他上前,「不就是九關?打完出去休息不遲!」
畫中美人現形,應韶光聚起剩下的法力迎了上去。
不得不說,最後一關的難度確實比較大,他有點後悔剛才沒吃補靈丹了,如果法力充足,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施放法術,而不是在這裡精打細算……
不過算了,都已經到這一步了,只要打過就好了。
應韶光專心致志,慢慢消解畫靈的靈力,終於在法力耗盡之前,將它重新打回畫中。
畫像落下,通道出現。這一次,隱隱聽到了外面嘈雜的人聲。
不錯,過關了。
應韶光露出笑容,正要舉步,忽然腳下一絆。他低頭一看,不知道哪裡來的藤蔓纏住了自己的腳。
怎麼回事?他們不是通關了嗎?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就見凌步非手中符光一閃,帶著白夢今從他身邊掠過,跨出通道。
「應師兄,多謝了。這個陣玄妙非常,建議你在這裡多留一會兒,摸清底細,哈哈哈哈……」
應韶光揮扇斬斷腳下藤蔓,可惜遲了一步,外頭拋進來一顆靈石,不知道砸在哪個要害處,轟然一聲通道關閉。
他抬起頭,周圍景物又換了,萬花陣再一次變陣——他出不去了!
應韶光氣得踢了一腳花盆,終於知道自己中了計。
凌步非!他看在同門面上,一力帶他們過關,沒想到反被算計。身為少宗主,對待同門居然陰險至此,等他出去,一定要好好算這筆賬!
被他痛罵的人滿面春風地從二樓下來,走在他身後的白夢今說:「叫你不要生氣,這不就報仇了?」
凌步非笑眯眯:「對,你說的都對。」
「少宗主。」百里序迎上來。
凌步非笑著點頭:「你果然先出陣了。」
看到他安然脫身,百里序放心下來。他沒想到入口是隨機的,進去完全失去少宗主的蹤跡。好在他看到他們兩人是一起進去的,不至於孤立無援。
楊飛川卻愣了一下:「你們都出來了,應師兄呢?」
凌步非迅速拉下臉:「我怎麼知道?你都出來了,還不知道入口是隨機的嗎?」
楊飛川一想也是,坐回去繼續等。
真是奇怪,應師兄修為高,陣法造詣也不錯,怎麼還落在最後了?除了中途放棄的那幾個,只有他沒出來了。
凌步非偷笑一下,拉了人趕緊往外走。
「恭喜三位仙客,成功通過萬花陣。」掌櫃迎上來,「這位仙客第一個通關,贏得了我們的人參果!」
周圍響起「啪啪啪」的掌聲,一群侍女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窩蜂圍過來。
凌步非敏捷地後退一步,看著這些侍女簇擁著百里序往堂中走去。
「哎……」百里序什麼時候被這麼多女人圍過?頓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想找人來救他,一扭頭,凌步非和白夢今已經從伙計那裡拿了安慰獎,飛快地溜出去了。
「少宗主……」百里序無人可求,滿臉絕望。
凌步非和白夢今已經擠出人群,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今晚真是太痛快了,耍了應韶光一把,還讓百里序享受了一回萬眾矚目。
「應師兄肯定氣死了,他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凌步非滿臉帶笑。
白夢今也笑:「他這個脾氣,今天不在這裡吃虧,將來也會在別處吃虧,就當提前教教他了。」
應韶光本性不壞,見她柔弱不擔事,也願意站出來。只是太過少年意氣,爭這種沒必要的閒氣,想要獨當一面,將來還有苦頭吃。
既然他將來會成為太一殿殿主,說明潛力不凡,那她就推上一把,讓他早點成熟起來。
兩人沿著花街走了一陣,凌步非回頭看:「不知道阿序好了沒。其實憑他的資質,足以與應師兄爭鋒,這些年是我拖累了他。」
白夢今卻道:「他是家僕出身,想要出人頭地,只能靠自己拼出來。你是給他機會的人,談什麼拖累不拖累?只要你將來給他足夠的回報,也就不虧了。」
凌步非細細一想,不由點頭:「說的對。將來我要當了宗主,就讓他當首座,什麼應師兄,都得聽命於他,豈不爽快?」
白夢今不由笑了:「你真是一言九鼎。」
前世百里序確實當上了首座長老,凌少宗主沒有辜負他。
走著走著,前方忽然騷動起來,兩人停下腳步。
「發生什麼事了?」
剛說完這句,就見一支煙花沖天而起,「啪」地炸響。
凌步非臉色一變:「信號符!」
有弟子用了信號符!前面肯定發生事故了!
「走!」白夢今將他一裹,飛快地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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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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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7:38 PM
第七十三章 詭寄生
兩人一路往前飛奔,離信號符越近,感覺越是清晰。
「有魔氣。」白夢今心情一沉,「難道有魔物現世?」
凌步非吃了一驚:「這裡怎麼會有魔物?離無極宗這麼近!」
白夢今沒有回答,她感覺自己體內的魔氣也被引動了,預感這可能是個大魔——形勢不太妙,流月城只是座種花養草的小城,大概率沒有元嬰以上修士鎮守。
枯木尊者呢?他一直暗中保護凌步非,會不會就在附近?
這個念頭一起,白夢今立刻否了。不確定的事情,先不要抱希望,還是靠自己最好。
思索間,事發地點到了。
遁光散去,柳淡青一眼看到他們,急忙迎上來:「少宗主,白師叔!」
「什麼情況?」白夢今一邊問,一邊抬眼去看。
魔氣是從一家商鋪裡逸出來的,周圍的凡人已經被清空了。畢竟是無極宗的弟子,反應非常迅速。
「剛才他們在鬥花,這家老板養出了一盆非常珍稀的品種,別人都鬥不過,後來一個散戶帶了盆花過來,那個老板就瘋了,身上忽然逸出魔氣來。」
凌步非聽得眉頭緊皺:「什麼花還能誘人入魔?」
柳淡青不懂花,答不上來,旁邊一個弟子湊上來道:「少宗主,老板養的花叫什麼素冠荷鼎,至於那散戶帶來的花,我聽著有人喊鬼蘭。」
鬼蘭,這個陰氣森森的名字,讓聽到的弟子後背冒上來一陣寒氣。
白夢今轉頭盯著商鋪:「不對,不是那老板入魔,而是他執念太重生魘,被魔物寄生了。」
弟子們倒吸一口涼氣:「已經能寄生了?那這魔物很厲害了!」
如果是老板,剛剛入魔的人還比較容易對付,說不定能把人救回來。但如果是寄生,說明這個魔物已經很強了。
白夢今點點頭:「快布陣,把這個街區圍起來,封魔結界會嗎?」
世間最大的封魔結界在溟河,各大仙門從中化出了一套簡易版的,凡弟子入門都會修習。
眾弟子立刻點頭:「會。」
在場資歷深、修為高的弟子立刻接過指揮的責任,高聲喊道:「布陣!封魔!」
聽到的弟子立刻往相應的位置跑過去,看到信號符過來集合的弟子加入進來。
幸運的是,流月城的花會頗有名氣,別家仙門來玩的弟子也不少,聽說無極宗在此,毫無異議加入被指揮的行列。
短短時間湊了幾十個弟子,街區四面都被封鎖起來。
「大姐!」白夢今在人群中找到兄姐,兩人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臉色煞白。
「我還沒學封魔結界,怎麼辦?」白夢連問。
「無妨。」白夢今指了指領頭的弟子,「這四個人是陣眼,給他們輸送法力就行。」
白夢連點點頭:「好!」
白夢今又摸了一把靈符塞給他們:「緊急情況以此護身,不要忘記了。」
「知道了。」白夢連領著白夢行入列。
白夢行六神無主,揪著長姐的袖子:「大姐,我們不會死吧?」
白夢連冷冷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什麼?先前面對叔祖,難道不是更危險嗎?」
白夢行感覺卻不同,他之前是無知無畏,這兩個月被大姐硬塞了那麼多道法知識,才知道當時有多險。尤其今天這麼多弟子在場,擺出來陣勢太嚇人了,氣氛都不一樣。
白夢連緩了語氣:「現在知道自己以前多混帳了吧?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危險,你能活得好好的,是因為有很多人在保護你。看看二妹,以後好好學。」
白夢行抹了把臉:「嗯。」
商鋪裡散逸出來的魔氣越來越重,白夢今的心情也越來越沉。她體內的魔氣躁動不安,說明這魔物的修為比她要高。該不會元嬰了吧?
「少宗主!」百里序趕到了。
應韶光三個人隨後抵達。這邊發生異變,會珍樓當即關閉了萬花陣,將裡面的人都放了出來。
看到商鋪上方濃重的魔氣,應韶光倒吸一口涼氣:「元嬰!這魔物已經元嬰了!」
流月城沒有元嬰修士,金丹修士也不多,這是一場硬仗。
「百里!」他立刻說道,「我們一起進去!」
百里序答應一聲,回頭囑咐凌步非:「少宗主你站後面,這裡魔氣太濃了,小心引動你體內魔氣發作。」
凌步非聽話地點頭,知道自己不能給他們添麻煩,只是眼中洩露出些許不甘。
他不希望自己站在別人後面,他不希望自己永遠被人保護,然而……
「起陣!」主持的弟子大喊一聲,一道金色光罩升起,將整個街區罩了起來。
被疏散出去的凡人們遠遠看著,默默祈禱各位仙師仙子順利封魔。
應韶光一馬當先,百里序緊隨其後,兩人踏入商鋪。
這商鋪佔地頗大,到處擺滿了花花草草,沾染了魔氣後,幾乎都枯萎了,但有一些異種,反而綻放出更旺盛的詭異生命力。
應韶光看到一根魔化的枝葉向百里序捲過去,連忙提醒:「小心!」
話音才落,斜刺裡已經飛出一道光,將那根枝葉斬斷了。
應韶光扭頭一看,發現是白夢今,眉頭就皺起來了:「白師妹,你趕緊出去,這裡不是鬧著玩的。」
白夢今搖了搖頭:「應師兄不必擔心。」
應韶光還欲再說,百里序已經有所發現:「魔物在後院!我們走!」
他怕百里序一個人出事,只能先跟上去。想來白師妹怎麼也有金丹修為,要是應對不來,再出去不遲。
這商鋪做的花草生意,後院幾乎就是個花園子,花朵樹葉密密麻麻,幾乎把所有的空間都佔了。這裡的花草品種更珍稀,被魔化的更多,百里序拔劍在手,幾乎一路砍殺過去。
穿過爬滿藤條的走廊,眼前開闊起來,他們一眼看到小徑上走來走去的「人」。
此人穿著細布衫,袖子捲起,手裡捧著一盆花,口中念念有詞。他的眼睛已經沒有焦距了,濃重的魔氣覆蓋全身,不停地往外散逸。
「誰?」他陡然停住,閃動著幽暗光芒的眼睛往這邊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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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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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1 07:44 PM
第七十四章 不甘心
白夢今一看到人,心就沉下去了。
「完全魔化了。」
這個人只剩下一具軀殼,成為魔物的寄生體,沒得救了。
果然,這魔物露出一個扭曲的笑,似乎還不會用五官,隨後向他們伸出手來。
那隻手飛快地變長,既是血肉,也是枝條,帶著濃重的魔氣,重重抽了過來。
「快閃開!」應韶光喝了一聲,與百里序一左一右躍開。
他想到站在後面的白夢今,急忙回身看過去,就見枝條絞住了陰陽傘。
「白師妹!」應韶光臉色大變,正欲去救援,可這魔物已達元嬰,又豈止這一個攻擊手段。
「嗤啦——」一聲,後背的衣衫撕裂,那裡也伸出了一根枝條,向他抽了過去。
應韶光不得不退後躲避,看到百里序自顧自喚出飛劍,不禁有點生氣。
他不是少宗主的侍衛嗎?現在看著未來的少宗主夫人落難也不去救?
這個念頭閃過,他便聽到魔物悶哼了一聲,那根枝條上的魔氣飛快消散,迅速枯了下去。
咦?發生了什麼?
另一邊,百里序劍光飛出,織成一張細細密密的網,將另一根枝條上的葉子削落。一轉頭,看到應韶光在發呆,他喝道:「應師兄,你在幹什麼?」
雖然這魔物還未完全生出神智,戰力比同階修士要低,但畢竟是元嬰期。他們三個金丹對戰已經很勉強了,這時候分心是找死嗎?
應韶光回過神,繼續與這邊的枝條纏鬥,眼角餘光掃過去,看到白夢今好端端地站在那裡,緩緩收回手中陰陽傘。
感覺到他的目光,白夢今轉過來一笑,隨後一推,傘尖重重抵上又一根枝條。
「嗤——」枝條彷彿被火燒著了一般,迅速枯了下來。
從頭到尾,她身姿飄逸,沒讓那魔物沾上一星半點。
「……」應韶光忽然想起之前在萬花陣裡,最後一塊靈石是誰扔的了。
他以為是凌步非犯賤,自己跑了還扔靈石進來激發變陣。現在一想,那一閃而過的手似乎過分白皙了,根本就是個女孩子!
所以是她扔的!這個柔弱不擔事的白師妹,輕易看出萬花陣的陣眼,故意挑動他衝在前面,然後在破陣之時,扔了個靈石把他關裡面!
「應師兄,專心!」百里序又喝了一聲,「此魔不好對付!」
應韶光咬了咬牙,收回視線,專注在眼前的戰鬥上。
他現在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等眼前這一戰打完再說,早晚算那筆賬!
「呼哈哈……」魔物幾次受挫,發出陣陣怪叫,忽然張大嘴,從裡頭吐出一朵花來。這朵花飄忽幽渺,莫名讓人感覺寒氣森森。
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香氣充斥鼻端,百里序的劍光遲滯了一下,頓時被枝條掃到,重重摔了出去。
「有毒!」白夢今身影一閃,在枝條抽向他的時候,撐傘一擋,順著去勢輕飄飄地落地。
百里序和應韶光都是身經百戰的人,立刻掏出解毒丹吞了進去。
「你怎麼沒事?」應韶光忍不住問。
白夢今瞥過去一眼:「我是淬玉之體,你沒聽過嗎?」
「……」差點忘了,這是什麼絕品體質?簡直是天道之子,不,天道之女!
枝條連斷數根,魔物張口一吸,旁邊一株魔化的花草被他吞了進去,新的枝條又長了出來。
「這樣下去不行啊!」應韶光一扇削退枝條,皺眉道,「這院子裡的花草都是他的食物,豈不是源源不絕?」
白夢今道:「其實也不難,只要把他嘴裡這朵花給滅了,自然就沒法吸收魔氣了。」
應韶光現在看她很不順眼,哼了一聲:「你說得簡單,它身上那麼多枝條,我們近得了身嗎?」
「可以。」白夢今說著,撐起了陰陽傘。
這是應韶光第一次看到陰陽傘撐起來的樣子,白色的傘面潔白如雪,黑色的傘底漆黑如墨,傘柄是剔透的白骨,靠在她肩上的時候,優雅得彷彿仕女執傘圖,但又透出一股說不清楚的詭異氣息。
白夢今露齒一笑:「兩位,你們可要撐住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傘面忽然轉動起來,魔氣被帶動而捲起,飛快形成了旋渦。
在這旋渦之中,魔氣越發濃鬱,受到它的刺激,魔物突然癲狂,朝天吼叫一聲,身體每一處都長出了枝條。
「嗤啦……」聲音不絕於耳,卻是寄生的軀體上衣料被撐爆。
「你幹什麼?」應韶光大叫一聲,魔氣越是濃鬱,魔物越是強大,她是想大家一起死嗎?
可惜白夢今根本不理會,陰陽傘轉得越來越快,魔氣越來越濃鬱,枝條也就越來越多!
面對著接連抽來的枝條,應韶光已經分不出心去罵人了,只能全心全意抵擋。
百里序倒是一聲不吭,手指在劍上一抹,血光忽現,驟然化出數道劍光,向枝條斬擊而去。
同時,白夢今身上騰出濃重的魔氣,將她完全包裹在內,魔物便一直沒攻擊她。
當這些魔氣幾乎化為液體的時候,她一躍而起,騰於半空,右手握住骨柄,用力一拉。
雪一樣的刃鋒出現,狠狠刺進了魔物口中那朵蘭花裡。
「嗤……」又是燒灼的聲音,蘭花迅速枯萎!
「嗷——」魔物發出一聲慘叫。
裡面戰鬥激烈,外面的人也不好過。他們甚至連一個金丹都沒有,卻要封住元嬰的魔氣,只能一邊吃補靈丹一邊強撐。
更要命的是,花草裡的異種受到魔氣激發,被異化為魔物,也來攻擊他們,不得不分人去清理。
凌步非站在後方,靜靜看著這一幕。
這是他第一次親身經歷除魔,也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沒用。
論起來,他其實是在場修為最高的一個。化神的龐大修為就在他的體內,可是他卻用不出來,連靈符也只能用那些被動觸發的。
難道他不能做些什麼嗎?
這時,街道旁邊的屋子裡傳出一陣哭聲,有弟子喊道:「那屋裡還有小孩,誰去接出來?」
凌步非抬起頭,語氣堅決:「我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2 08:22 AM
第七十五章 寧仙君
那弟子剛要答應,轉頭看到是誰,遲疑了下:「少宗主,你……」
凌步非淡淡道:「莫怕,我有修為在身,傷不到的。」
那弟子恍然大悟,雖然少宗主不能用法術,但他修為高啊!站著讓那些小魔物打,都未必能傷到。
而且,他看到凌步非還掏出了一疊金光閃閃的靈符……行吧,防禦符不需要法力觸發。
「有勞少宗主了。」他點了點頭。
凌步非轉過身,向哭聲傳來之處奔去。路上遇到剛剛化形的小魔物,他能避則避,不能避就撞過去。
百里序讓他站後面,擔心的是他體內魔氣被引動而發作,外圍魔氣並不濃,風險反而更小一些。
找到哭聲來處,他推開屋子。
一個三四歲的孩童縮在角落裡,驚懼地看著眼前魔化的月季花,手裡胡亂揮舞著木劍:「走開!娘!娘!有妖怪啊!」
月季花聞到了新鮮血肉的味道哪裡會放棄,尤其孩子的魂魄乾淨又純粹,對魔物來說更是大補。
就在它捲住這孩子的時候,忽然劈來一道金光,「嗤」的一聲,憑空出現的火焰將它燒成灰燼。
凌步非看著手裡消失的防禦符愣了兩息,直到聽到孩童天真的聲音:「哥哥,你是仙人嗎?」
他不由露出一個笑容,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蹲下身對這孩子說:「對。別害怕,哥哥帶你出去。」
「嗯。」孩子乖乖地讓他抱了起來。
凌步非快步出了屋子,正想著是不是把這孩子帶回去,最起碼有人照看,就聽到街口傳來喊聲:「寶兒,我的寶兒!你在哪啊?」
孩子轉頭回應:「娘!娘!」
他抱著孩子走過去,果然有婦人被攔在結界外面,守結界的弟子苦口婆心地勸著:「大嬸,你不能進去,裡面全是魔物。孩子我們會想辦法幫你找的,你耐心等等好嗎?」
那婦人哪裡肯,一心想擠進來。
弟子頭疼之際,凌步非抱著孩子過來了。
「娘!娘!」
婦人大喜:「寶兒!」
弟子鬆了口氣,看著凌步非的目光帶著驚異與感激:「少宗主。」
凌步非將孩子遞過去,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
弟子點點頭:「魔物出現得倉促,我們清場的時候可能有遺漏,少宗主若是得閒,就幫忙找一找有沒有倖存者。」
「好。」
——
應韶光喘了口氣,感覺自己靈氣都要枯了,只能一把一把地吃補靈丹。
「喂,百里,你還撐得住嗎?」他一扇抽飛枝條,抽空問了句。
百里序的情況實在不算好,他的飛劍被擊飛數次,身上也帶了傷,全憑一股意志力撐著。
「可以。」但他目光仍然清明,語氣也很穩定。
應韶光不禁心生佩服,往常他總覺得百里序僕役出身,也就是抱上了凌步非的大腿,才蹭到那麼多資源。這回共同對敵,他親眼看到百里序的實力與意志,才意識到自己囿於門戶之見,看低了他。
「流月城離得這麼近,宗門就沒有一個人元嬰在附近嗎?就算事發趕過來也該到了吧?」艱難的處境讓應韶光焦躁起來。
百里序仍然穩定地出劍,口中接道:「應師兄莫急,就算師長們不來,我們還是有勝機的。」
勝機?應韶光扯了扯嘴角,想著此刻不知在哪裡的白夢今,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信任她了……
那魔物口中的花被捅穿後,果然不能再吸食周圍異化的花草,只是劇痛激怒了它,更加狂躁起來。
三人知道這樣撐下去很難勝利,白夢今便說她有法子,讓他們多撐一會兒。
百里序毫不猶豫地應了,應韶光看她出手滅花的利索勁,便也同意。
然後他們倆就被拋下了。
「白師妹不會跑了吧?」法力不足,應韶光已經開始用靈符頂上去了。
百里序抽空抹去額上的汗:「應師兄還有力氣的話,不如多使一份勁。」
應韶光呵呵一聲,果然他們才是一伙的,一句不是都不讓人說。
不管如何,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難道就沒有哪位高手經過,救他們於水火嗎?
下一刻,應韶光感到扇下一沉,問:「百里,你有沒有覺得更吃力了?」
百里序心道,他們法力越耗越重,本來就更吃力……等等,他感覺到了!
百里序抬起頭,看到魔物身上魔氣越來越濃,幾乎連人樣都看不清了。
「不好!他要狂化了!」
話音落下,魔物發出一聲吼叫,身上的枝條擺動不停,竟然就這樣抽出芽,長成葉,最後結出花苞!
金丹以上魔修,被激怒的情況下,有可能會狂化,釋出魔心之力,強行提升等級。這魔物原本就是元嬰期的,若是再提升……
「嗚啊啊……」寄生的魔物發出似人而非人的吼叫聲,隨著枝條的抽長,血肉繃開,身體不停地變大變長,擠倒了旁邊的屋子。
外面傳來弟子們的驚呼聲。
「你們看,魔物,魔物長大了!」
「魔氣變濃了!」
「結界……快撐不住了!」
魔氣凝結成雲,幾乎將它包圍,那些花苞「噗」地吐出花朵,飄渺如衣帶的白色花瓣搖曳生姿。黑的魔氣,白的花朵,詭異莫名。
「是狂化,大家小心!防禦符都用上!」
下一刻,「轟——」一聲悶響,魔氣爆開了。
周圍的商鋪、屋舍全部被推倒夷平,弟子們紛紛摔了出去,結界開始晃動,搖搖欲墜。
但在稍微緩和過來的時候,就有人爬起來衝回去。
「回去,撐住!」主持的弟子嘴角流血,大聲喊道,「諸位同道,魔物在此,我們不能退縮!無論生死,都要守住這條線!」
弟子們受到鼓勵,咬牙回到原位,再次撐起結界。
可看到被甩出來的百里序和應韶光,他們知道這場仗很難勝了。連修為最高的應師兄和百里師兄都撐不住,還有誰來力挽狂瀾?
絕望之中,祈禱好像生效了。
一道微弱的白光出現魔物身後,彷彿暗夜裡的星光帶著無限的希望。很快升起了第二顆,然後是第三顆,第四顆……
直到七顆星匯集,根根連成線,散發出玄奧的氣息。
應韶光撐起身,驚訝至極:「七星滅魔陣?」
自古以來,七星為天之中樞,正帝位,分陰陽,制四方,最剋邪魔之氣。
是那位白師妹嗎?這麼短的時間,竟能布下此陣?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見七星光芒越來越亮,幾乎照亮夜空,連魔氣也為之稀薄了。
此時,天際飛來一道劍光,轟然斬下。
這一劍借了七星之力,澎湃而磅礴,彷彿眾峰壓頂,巨浪滔天,將那魔物生生撕扯了下來。
「啊嗚……」魔物周身的氣息潰散。
眾弟子喘過一口氣,震驚地抬起頭,看著飛掠而來的年輕劍修。
他身姿挺拔,眉目俊秀,周身被劍氣所包裹,整個人彷彿從淬劍池出來那般,凌厲而冰冷。
眾弟子呆了片刻,有人認出來了,喊道:「寧仙君,是丹霞宮的寧仙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2 11:21 AM
第七十六章 爆魔心
修仙界默認的規矩,元嬰以上方稱仙君。
可是,自從寧衍之橫空出世,這個規矩好像就不存在了。
他天生劍骨,入門築基,短短年歲便衝擊金丹,順利結成劍心。幾乎沒有人懷疑,他會是下一代的仙門領袖。而見到他的人,無一不為他的風骨折服。
是以,盡管他才金丹,除了仙君這兩個字,似乎已經沒有詞可以貼切地稱呼他了。
擠在人群裡的幾個丹霞宮弟子驚喜莫名,高聲喊道:「寧師兄!」
緩過來的其他弟子也騷動起來。
「原來是寧仙君來援,怪不得!」
「多虧了寧仙君及時趕到,不然我們就……」
「好強啊,居然將狂化中的元嬰魔物一劍斬殺,這就是天生劍骨嗎?」
「是啊,這居然是金丹期劍修發出來的劍,也太可怕了吧?我們修的是同一種劍嗎?」
聽到這些對話的應韶光眉頭大皺。什麼玩意兒?滅殺魔物的明明是七星滅魔陣,就因為這一劍,變成別人的功勞了?那他和百里序苦撐這麼久算什麼?
另一邊,結束戰鬥的寧衍之伸手召回劍光,向他們走過來。
「丹霞宮寧衍之有禮了,未知兩位道友高姓大名?」
百里序長出一口氣,撐起身回道:「原來是寧仙君駕臨,在下無極宗百里序。」
「無極宗應韶光。」應韶光抹了把嘴角的血,不客氣地說,「這七星滅魔陣,不是你布下的吧?」
寧衍之低頭施禮:「在下途經此地,發現有魔物作亂,便來出一份力。恰巧看到七星滅魔陣成形,想著我有一劍,若與此陣配合,威力將會倍增,機不可失,沒打招呼就出手了。在下並非有意搶功,真是抱歉。」
看他這謙遜的姿態,滴水不漏的說辭,真是好一朵純潔無辜的白蓮花。應韶光瞬間就原諒那位白師妹了,雖然她愛裝了點,心黑了點,但至少真真切切出力了,沒把他當傻子。
他皮笑肉不笑:「此陣不是我們布的,寧道友不必對我們道歉。」
這會兒道歉有什麼用?他出場氣勢已經拉足,旁觀者根本摸不清到底是陣的威力還是劍的威力,難道他們還拉著人一個個解釋?只怕到時候還要被人說一句氣量狹小,都是為了除魔,還計較這小小的功勞麼?
寧衍之卻是單純的疑惑:「哦?此陣極為繁雜,非精通陣法無法駕馭,不是兩位,又是何人?」
不等回答,旁邊一道輕柔的女聲響起:「是我。」
寧衍之聞聲抬眼,只見一名少女執傘站在不遠處。她年紀不過及笄,霞姿月韻,冰肌玉骨,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詭異的是,他在她身上感覺到了絲絲流動的魔氣……
魔修嗎?怎麼會有堂而皇之出來行走的魔修?
「白師妹!」應韶光故意大聲說道,「沒想到你陣法造詣這麼高深,短短時間就布下了七星滅魔陣。還好這趟有你,否則真不知道拿這魔物怎麼辦。」
「白……」寧衍之忽然明白過來,「原來是你啊!」
白夢今轉過來,挑了挑眉。
寧衍之道:「你是長陵師叔說的那個意外結了魔心的姑娘。」
白夢今點點頭:「寧仙君好眼力。」
她看著眼前的寧衍之,心情出奇地平靜。已經有一千年了吧?自從她背師叛門,翻臉成仇,這段恩怨在她的記憶裡已經過去了一千年。重生回來,她設想過再見寧衍之是什麼情形,卻沒料到自己能這麼平靜。
原來他前世來過這個地方嗎?白夢今在記憶搜索了一番,好像想起來了。
前世她入門的時候,從同門口中聽說了這位師兄的輝煌戰績,其中就有一件大戰元嬰魔物的事跡。不過,前世沒有她布下七星滅魔陣,這一戰的代價極其慘重,寧衍之受了傷不說,還損失了師父給他的防身劍氣。
白夢今不禁搖頭苦笑。這是什麼孽緣?今生她倒是提前出了手,卻為寧衍之作嫁衣裳。這就是天道寵兒嗎?跟他的氣運比起來,她的淬玉之體算得了什麼?
寧衍之看她的表情,似乎誤會了:「白姑娘,真是對不住了,我本無心……罷了,」他取出一枚劍形玉符,「這是家師親手所製的天罡劍氣,就當給姑娘賠罪吧。」
這事情發展,白夢今料想不到。剛剛想到這道劍氣,寧衍之居然就給她了?
不過,寧衍之給的東西,不收白不收,這本就是他在此戰中應該付出的。
「多謝寧仙君。」
應韶光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
魔物已死,接下來便是善後。
魔物的屍體要處置,魔化的花草也要清理,擴散的魔氣需要淨化。只有全部做好,封魔結界才能撤除,讓凡人回來生活。
好在弟子們都有經驗,由幾位資歷深的弟子著手安排,分工合作。
白夢今收起陰陽傘,轉頭去尋凌步非。
目光一陣搜尋,她終於找到了從街角回來的凌步非。
正要迎上前,忽然感覺到凌步非的表情不太對。他神情凝重,臉色焦急,飛快地往這邊奔來,嘴裡似乎在喊著什麼。
魔心?辨認出這兩個字,白夢今怔了一下。
在場只有兩個魔心,一個是她的,一個是魔物的。
魔物?她猛然回頭,看到有弟子去收拾魔物的屍體,魔心的位置……
凌步非的聲音終於傳過來了:「大家小心,魔物沒死,它要自爆魔心了!」
話裡的信息傳入腦海,幾乎每個人身上都竄起了雞皮疙瘩。
元嬰魔物的魔心自爆,足以毀滅整座流月城,現場這麼多仙門弟子,加上一整城的凡人,都會灰飛煙滅!
怎麼辦?每個人都慌慌地掏出防禦符或防禦法寶……
凌步非撕掉一張疾速符,終於撲到近前。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用法術,但他有化神修為,他可以替他們擋去這一擊,雖然……不知道能擋去幾分,也不知道魔心自爆的威力會不會讓他神形俱散……
但就算死,也有價值!
這時,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嗡——」低低的嗡鳴聲中,屬於化神的金色光罩亮起。
「轟——」緊接著就是劇烈的爆聲,濃重的黑霧散了開來,天搖地動,山河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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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韶光:這個婊裡婊氣的小賤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2 11:26 AM
第七十七章 願捨己
過了很久很久,魔心自爆的餘波才散盡。
封魔結界破了,弟子們幾乎都被掀翻在地。
直到眼前濃重的魔雲散去,隆隆的巨響停歇,眼睛能重新看到景物,耳朵能重新聽到聲音,他們才緩過神來。
白夢行捂住自己的腦袋,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已經升天了。就他這點微末道行,要不是大姐始終護著,防禦符不要錢似的往身上貼,早就撐不住了。這麼嚴重的魔心自爆,他怎麼可能撐得過去?
但是他很快發現了,腦袋還在脖子上,身體沒有傷,整個人好好的。
他一蹦三尺高,欣喜若狂地喊道:「我活著,我還活著,我沒事!」
破嗓的喊聲把大家的神智都帶了回來,於是其他人也跳起來,紛紛檢視自己,有人哈哈大笑,有人脫力地坐在地上,每個人都充滿劫後餘生的驚喜。
直到有人問出了那個問題:「魔心呢?自爆的威力那麼大,怎麼沒感覺到啊?」
「你們看!」一名弟子指著頭頂驚呼。
大家抬起頭,看到了巨大的金色光罩,上面浮動著華麗的符文,把所有人都罩住了。
在眾人注視之下,金色光罩開始晃動,似乎能量都用盡了,終於破裂,直至消散。
「這是什麼?是它擋住了魔心自爆嗎?」
「誰做的?金丹修士沒有這麼大的護罩吧?元嬰?好像也擋不住同階的魔心自爆……」
「有前輩趕到了嗎?」
很快,站位比較靠前的人發現了,魔物屍體所在之處,應韶光、百里序、寧衍之……都圍在那裡。
不知為何,大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默默地走過去。
魔物的屍體已經炸沒了,有人俯身跪在原地,另一個人在後面扶著他。
「少、少宗主?」一名弟子叫了起來,「怎麼回事?」
這句話打破了沉默,大家都擠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
「少宗主怎麼了?」
「被魔心自爆傷到了嗎?」
「不不,沒有流血,少宗主應該沒有受傷。」
「對了,剛才好像是少宗主撲過來……然後就出現了光罩,是少宗主弄出來的嗎?」
「不是吧,少宗主不能修煉啊!」
直到一個聲音點醒了他們:「你們都忘了嗎?少宗主身上有化神修為啊!」
如果剛才那個光罩是化神修士施放出來的,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在魔心自爆的情況下,保住了所有人,保住了流月城,只有化神修士能做到!
但是,怎麼會是少宗主呢?一直以來,在無極宗弟子的心中,少宗主僅僅只是一個詞,一個掛在那裡的木偶,沒有人期待他做什麼,甚至盼著早些把他換掉。
可仔細想想,少宗主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壞事。他會跟弟子們一起上課,安靜地旁聽;他在無極山上瞎玩,但從不會欺負別人;他或許有些驕縱,可也不會對弟子們發脾氣。
剛才他們在支撐封魔結界,少宗主還一直幫忙救人……
所以,他一直是這樣的少宗主,只是因為身患絕脈而無法去做什麼。
「公子!」百里序衝過去,將凌步非扶起來。
他已經閉上了眼睛,臉色也很蒼白,看起來了無生氣。
「白姑娘,公子怎麼了?」百里序顫聲問。
白夢今平靜地回答:「他強行催動修為,被魔氣反噬了——你知道,他是不能運功的。」
人群裡發出驚呼聲,弟子們感動不已:「少宗主!」
就說少宗主身患絕脈,怎麼可能放出護罩,原來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強行催動的。
寧衍之向來淡漠的臉上閃過動容之色,主動取出藥瓶:「我有護心脈的丹藥,先給凌少宗主服下吧?此處離無極宗近,速速送回山門,想必就有救了。」
「多謝寧仙君,不過不必了,丹藥我們有。」百里序倒了一顆藥丸,塞進凌步非口中。
「我看看。」應韶光走過去,拉起凌步非的手腕號脈。
他師從陽向天,百里序知道那位陽師叔醫術不錯,給他讓了讓位置。
摸到脈門的一瞬間,應韶光嚇了一跳,隨後露出古怪的表情,瞥了白夢今一眼。
「應師兄,怎麼樣?」百里序著急。
「沒有性命之危。」應韶光放開他,「就是氣息太紊亂了,需要梳理。」
他沉默了一下,又補上一句:「還有,經脈受創嚴重,必須好好調養。」
大家聽到這句話,紛紛鬆了口氣。
一些情緒外露的弟子眼含熱淚:「太好了,少宗主沒事就好。」
「都是為了我們,少宗主才會冒這麼大的險,現在傷成這樣……」
「放心吧,宗主和長老們一定會治好少宗主的。」
弟子們互相安慰著。
應韶光木然站起身,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正好收到白夢今一個讚許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撫平心緒,不去看她。
算了算了,看在他們救了人的份上,這面子給就給了。
他忍!
百里序不知道他們的眉眼官司,一心一意記掛著凌步非:「我們趕緊送少宗主回去吧。應師兄,這裡交給你可否?」
應韶光正要應聲,忽然抬頭向遠處看去。
只見天際飛來一道遁光,倏忽便到眼前。流月城此時被魔雲籠罩,花草皆被污染,他展袖一揮,濃重的魔氣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攏在一起,最後被金色的光芒淨化。
頭頂重新出現潔淨的天空,星子與月光在黑幕上閃爍。
百里序看到來人,大喜:「師祖!」
這是個鬚髮半白的老者,神情嚴肅眉目冷峻。
高階弟子們低身施禮:「見過枯木師叔祖。」
於是一些沒見過人的小弟子也跟著施禮:「見過枯木太師叔祖。」
應韶光抱拳:「枯木師叔祖。」
寧衍之亦行禮:「丹霞宮寧衍之見過枯木尊者。」
枯木尊者點點頭,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一展袖,將凌步非、白夢今和百里序三人裹入遁光。
「辛苦你們了,老夫定會上報仙盟,記你們一功。應小子,老夫先帶少宗主回去療傷,這裡交給你可否?」
應韶光自無不應:「是,弟子定會好好善後。」
枯木尊者再次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眾弟子看著遠去的遁光,心情還沉浸在死裡逃生的喜悅與對少宗主的擔心之中。
回想今晚的經歷,真是曲折又驚險,回去定要好好跟同門吹一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2 11:31 AM
第七十八章 解釋下
凌步非感覺自己已經睡很久了,但這一覺睡得太舒服,他還想躺一躺。
他在床上扭了幾下,然後被人一巴掌拍在腦袋瓜上:「臭小子,醒了還不起來!」
是師伯祖的聲音。
凌步非只能睜開眼睛,果然看到花無聲坐在床邊。不過這裡並不是他的房間,而是鏡花水月的客房。
「師伯祖……」
花無聲笑罵:「都要娶媳婦了還撒嬌呢?沒事了就起來,還有正事沒辦。」
凌步非嘟嘟囔囔:「能有什麼事啊?師伯祖你別是在誑我。」嘴上這麼說,他還是坐起來了。
花無聲還未回答,有人從外面進來了:「啊,你醒了就好。師伯祖,松子說桃兒杏兒好像有點不精神,您要不要去看看?」
桃兒杏兒是花無聲養的魚,她當即起身:「是嗎?早上看著還挺好的啊!」
花無聲走後,凌步非納悶看著白夢今:「師伯祖可寶貝她的魚了,居然能讓你照看?你怎麼賄賂她了?」
「我人見人愛不行嗎?」白夢今極不謙虛地回了一句,踢了踢床踏,「沒事就起來吧,師伯祖和師叔祖還等著審我們呢!」
「我們又沒犯什麼事,幹嘛審我們?」他起床收拾自己。
「沒犯什麼事,你確定?」
一句反問,讓凌步非緊張起來,然後他就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了:「啊……那個……」
他本來想問問怎麼串供,結果白夢今轉身出去了:「快點,別讓長輩久等。」
凌步非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什麼意思?隨便說嗎?」
等他收拾完出去,花無聲和枯木尊者已經好端端坐在亭子裡喝茶了。奉茶伺候的是道童桃膠,白夢今不知去向。
在凌步非左右張望的時候,身後傳來她的聲音:「師伯祖,我拿了些桂花凍和金絲棗,您看行嗎?」
他轉過身,吃驚地看著端著茶點的白夢今,她居然已經能隨意進出道觀了?
花無聲頭都沒回:「你喜歡吃就行。」
好的,凌步非確定,他的未婚妻確實有點本事,這就把師伯祖給收買了。
茶點擺好,花無聲轉過來,向他招手:「來吧,趕緊說事。」
「哦。」凌步非走過去,老老實實在對面坐下,白夢今則坐到了他旁邊。
這架勢,她之前說「審」還真是沒錯。
凌步非瞅著旁邊喝茶的枯木尊者,先發制人:「師叔祖,昨晚我們差點玩完,你怎麼一直不來啊?無極宗沒那麼遠吧?」
他的安危一直是宗門重中之重,師叔祖便是離得遠些,也會放一縷神識在他身邊,一旦出事隨時都能趕到。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慌,直到發現那顆魔心要自爆。
枯木尊者冷哼一聲:「你還敢說,要不是你自己逞英雄,能落到這個地步?」
花無聲笑了一聲,代替他回答:「你師叔祖早就知道了,只是瞧著你們幾個小輩做得挺好,想想當做考驗也不錯,哪知道你會這麼莽!」
「啊?」凌步非叫起來,「所以我當時要是沒上去,師叔祖也會擋住魔心自爆的?」
「怎麼,怪我了?」枯木尊者瞥過去。
凌步非乾笑一聲,趕緊否認:「沒有沒有,我哪敢啊!就是覺得自己挺傻的。」
枯木尊者反而緩下語氣:「我想著你從未經歷過封魔,能見識一回也不錯,誰叫你這身子沒法跟別人一樣出去歷練呢。」
一提到這事就傷感起來了,花無聲嘆了口氣,把拂塵一放:「行了。你們別東拉西扯的,先說正事。」
她抬起眼皮,看著兩個小輩,聲音慢而威嚴:「那個防護罩是怎麼回事?哪個人來回答我?」
「師伯祖……」
「我來吧。」白夢今平靜回答,「您二位知道的,我之所以能給少宗主梳理經脈,正是因為法力特殊,通過少宗主的穴位時,不會受到魔氣攻擊。所以,只要我用法力裹著少宗主體內的靈氣,催動它運行,就能讓少宗主正常施法。」
這句話的內容很簡單,花無聲與枯木尊者的表情卻很震驚。
他們從來沒想過還可以這麼做!
「你的意思是,由你運行施法,步非就是個正常的化神?」花無聲攥緊拂塵,聲音都變了。
「也不能這麼說。」白夢今表述得很謹慎,「您知道,大部分法術運行起來非常復雜,我修為終究不足,且又不是自己的真氣,做不到隨心所欲,所以,只能施展一些比較簡單的。」
否則的話,遇到那隻元嬰魔物,她直接把凌步非帶進去,隨便放個法術不就好了。
花無聲點點頭。即便如此,也很嚇人了。要知道,法術運行是可以練習的,只要時間足夠,她的修為提上來,總有一天能施展。
「能給我們看看嗎?」
白夢今應下,握住凌步非的手,很快一個小小的護罩籠罩在涼亭四周。
枯木尊者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又施了個小法術打過去,護罩晃了晃,紋絲不破。
他點點頭,目光復雜:「是化神的防護罩。」
白夢今收回手,護罩無聲自消。
凌步非不解:「你現在施展,我沒有任何不適,為什麼昨晚會累到撐不住?」
「傻孩子。」花無聲不由笑了,「昨日你那護罩,可是保護了整整一座城,消耗如此之大,你又不習慣,撐不住不是很正常嗎?」
「原來如此。」凌步非明白了,忽然想起來問,「對了,流月城沒事了吧?」
「沒事,應韶光今早回來復命了。你們料理得很及時,沒有造成無謂傷亡。」枯木尊者回道。
說完,他看向白夢今,接上剛才的話題:「老夫細想了下,確實可以這麼做,不過對法力的操控要達到極精細的地步,你竟能做到?」
說起這個,花無聲便想起她那同時被破的鏡花水月四陣,嘆口氣答道:「她確實可以。」
枯木尊者驚訝,能被他師姐肯定,那就是真的厲害:「你這個年紀……不容易啊!」
白夢今低頭微笑。
凌步非則問:「師伯祖,師叔祖,這件事我叔父知道了吧?我要過去解釋嗎?」
花無聲與枯木尊者對了個眼神,回道:「我們先商量一下,回頭再告訴你。」
凌步非大喜。他還以為會被兩位長輩罵一頓,沒想到他們非但不生氣,還把事情都攬過去了。
正說著,松子過來通報:「師祖,宗主來了。」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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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12:36 PM
第七十九章 細推算
應韶光早上回的無極宗。
昨晚一場大戰,然後又收拾善後,到宗門時他累得兩眼無神,臉上掛著碩大的黑眼圈。
陽向天看到愛徒的模樣,嚇了一跳:「不是說沒什麼大事嗎?怎麼這副樣子?」
「啊!」應韶光沉默了一個呼吸,才遲鈍地回道,「見過師父。是沒什麼大事,就是收拾起來比較麻煩。」
「再麻煩能收拾一晚上?現在的弟子也太沒有自理能力了,你與百里序兩個人稍加安排,他們就該知道做什麼才是。」
「百里……」應韶光突然反應過來,「對哦,少宗主被帶走我無話可說,為什麼百里序沒留下來幫我?」
他氣憤起來:「枯木師叔祖真是,他徒孫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嗎?」
陽向天無話可說,只能瞪他一眼:「你現在生氣有什麼用?被人賣了還幫數錢!」
應韶光被訓得無話可說,耷拉著個腦袋。
陽向天也心疼徒兒,只是事情沒說清楚,沒法叫他先去休息:「行了,先與為師說說經過。我聽說什麼少宗主捨己為人,為了保護弟子弄得舊病復發,是怎麼回事?他那修為不是不能動用嗎?」
「哦,是這樣的……」應韶光把魔物出現的始末大概說了一遍。
陽向天越聽越是驚詫,下巴差點掉下來:「你的意思是,少宗主用化神的防護罩保護了一整座城的人?」
應韶光點頭。
「這怎麼可能?就他那個經脈,只要一運行便互相攻擊,哪怕拼著魔氣復發,穩定性也不足以放出保護整整一城的防護罩啊!」
「我本來也這麼以為……」應韶光沉默了一會兒,續下去,「我猜,可能是那位白師妹的原因吧?」
「那個丫頭?」陽向天更不可思議了,「淬玉之體如此神奇?這才幾天啊,他就能放防護罩了,那豈不是很快就能恢復了?不可能,上次魔氣發作,也僅僅只是將之安撫住。」
「師父……」應韶光猶豫了下,「我覺得那個白師妹有點邪。」
「什麼意思?」陽向天擱下茶杯,關切地問,「她露餡了?有什麼可疑之處?我就說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突然冒出個處處與少宗主相配的淬玉之體,別是魔界針對我們的陰謀。」
「不是。」應韶光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我覺得她根本不單純,心機深得很,少宗主根本沒傷,她卻表現得很嚴重的樣子,引得弟子們感激涕零,簡直把少宗主當成再生父母一般。而且她的實力很強,根本不像落魄家族出來的,我看精英弟子都未必比得上。」
說了這麼久的話,他的腦子終於緩過來了,又想起了一點:「還有,枯木師叔祖來的時間也很微妙,不早不晚,就在少宗主救了人暈過去以後。師父,你不知道當時的氣氛,弟子們都在慶幸少宗主有救了,彷彿他是什麼救世英雄。」
「……」陽向天端起茶杯,默默地灌了兩杯,才突然開口,「為師明白了。」
「啊?」
「那丫頭根本不是湊巧遇到的,而是花師伯和枯木師叔費心準備的。想來他們尋訪了許久,可能藏在某個地方精心教養,直到一切都準備好,才送到少宗主身邊。」
「啊!」應韶光恍然大悟,順著這個思路去想,發現很多事都對上了。他就說哪有平白撿的金丹修為,而且她還會布七星滅魔陣,換他去做,也沒辦法在那麼短的時間布好。
應韶光真心敬仰:「師父你真聰明,一看就看出了貓膩。」
陽向天面上雲淡風輕,心中不無得意:「為師終究比你多活了幾百年。」
應韶光陷入沉思:「所以,從頭到尾都是花師伯祖和枯木師叔祖精心謀劃的,就為了把少宗主推上位?師父,我們怎麼辦呢?他們鬥起來,我們站哪一邊?」
「當然是先觀望了。」陽向天道,「宗主和少宗主都是凌家人,凌家會站在哪一邊不好說。宗主年富力強,這些年已經掌握了實權,但少宗主還有老宗主留下的人脈資源——最重要的是,花師伯和枯木師叔不是好惹的。」
他猶豫了下:「為師並不認為,少宗主的情況適合上位,但花師伯和枯木師叔不是亂來的人。暫且看看吧,要是傷及宗門根本,我們再選邊站不遲。」
應韶光讚同:「宗門如今太平無事,最好是不要鬧出幺蛾子。」
「是這個理。宗主不說什麼天縱英才,這十幾年幹得還是不錯的。」說到這裡,陽向天感慨,「當年江師姐在我們這輩裡,倒真是一枝獨秀,可惜遇到那樣的事,身殞道消不說,還給宗門留下這麼個打不得罵不得的寶貝疙瘩,多少有些糊塗了。」
應韶光明白師父的態度了:「那我先去宗主那裡復命?」
陽向天點點頭:「知道怎麼說吧?」
「我就照實說,別的不知道。」
陽向天欣慰:「沒錯。」
——
聽松子說宗主來了,凌步非立刻跳起來。
「叔父這麼快就來了?怎麼辦?我要怎麼說啊?」
花無聲一派淡定:「不用你說。」
她轉頭吩咐白夢今:「丫頭,帶他回屋去。」
「是。」白夢今聽話地起身,對凌步非揚了揚下巴,「走吧。」
凌步非懵懵地起身,一步三回頭:「你們幹嘛?我怎麼覺得你們有事瞞著我?」
白夢今笑道:「急什麼?等會兒你不就知道了?」
兩個小的進屋去了,花無聲將盞中的茶水飲盡,吐出一口氣,問枯木尊者道:「師弟,十幾年了,你心裡那把火滅了嗎?」
枯木尊者默然許久,輕聲道:「江師兄走的時候,我以為就這樣了。可現在看來,老天果然還是留了一線希望。」
花無聲笑起來:「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可終究還有一這個變數,誰說我們期望之事不能實現呢?」
她拿起拂塵,往左臂上輕輕一甩,其法相之莊嚴,十足得道高人的氣派。
「請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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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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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12:39 PM
第八十章 信了沒
凌雲高踏出迷霧,看到涼亭裡對坐的兩個人。
「花師伯,枯木師叔。」他微微欠身。
花無聲和枯木尊者轉過頭來,彷彿剛才談得正專注,因他到來才停止。
「宗主來了啊!」花無聲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倦怠,「請坐,上茶。」
桃膠便要來收拾桌子,凌雲高含笑制止:「不必忙了。師伯,我是來看步非的,他人在何處?目下情況如何?聽說他魔氣復發了,我哪裡坐得住?」
瞧這關切的樣子,誰見不說一聲好叔父?花無聲面上半點不露,反倒透出一分欣慰:「你記得他就好。現在沒什麼事,已經控制住了,正在休息呢!」
凌雲高鬆了口氣:「如此便好。我能否去看看他?」
花無聲點點頭:「松子,帶路。」
「是。」道童松子恭敬引路,「宗主請。」
凌雲高見他們二人並不起身,心中略微一鬆,舉步隨松子進觀。
到了客房前,松子敲了敲門:「白師姐,宗主來了。」
很快門被打開了,白夢今低身施禮:「弟子見過宗主。」
凌雲高點點頭,踏進屋子。
凌步非就躺在床上,眼睛閉著,不知道是昏迷還是睡著。
他走到近旁,先摸了摸侄兒的額頭,又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後摸了摸脈門。
這一摸,凌雲高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看了白夢今一眼,卻見她低頭侍立在旁,眼睛紅紅的,似乎剛才哭過。
凌雲高略一思忖,將凌步非的手塞回去,起身示意白夢今跟他出來。
到了中堂,凌雲高問:「步非體內的氣息怎麼如此紊亂?你沒有替他梳理嗎?」
白夢今低著頭,兩隻手握在身前,卻摳得有些有力,輕聲回道:「稟宗主,弟子已經幫他梳理好幾次了,只是這次太嚴重,我力有不逮,別說徹底安撫下來,自己都差點遭了反噬……」
凌雲高挑起眉毛,不悅道:「花師伯不是說控制住了嗎?」
白夢今聲音更小了:「是控制住了,師伯祖說魔氣雖然有些暴躁,但大體封住了,目下只能等鎮魔鼎把它壓下去……」
凌雲高面色緩下來,問道:「我聽說,流月城是你要去?」
白夢今緊張地瞥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收回:「是。」
凌雲高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宗門收你的原因,你是知道的。步非的安全,就是你最大的責任。以後做事之前多想想後果,不要一時起意。」
「是,弟子以後不敢了。」她聲音有點發抖,聽起來好像要哭了。
凌雲高轉開臉,往旁邊走了幾步,免得好像自己欺負小姑娘似的。
「我且問你,步非的經脈可有好轉?他這次能施放護罩,是否以後有治癒的可能。」
「我、我不知道。」白夢今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少宗主突然放出護罩,弟子也嚇了一跳。然後他就暈了,體內魔氣狂躁,師叔祖把我們帶回來,花了整整一夜才壓制住。」
凌雲高看她這不頂事的樣子,只能換個法子問:「那他以後還能放出護罩嗎?」
白夢今不確定地說:「等少宗主體內魔氣壓回去,應該就和以前一樣了。既然這次能放,也許以後也可以?宗主,您說呢?」
看她這樣,凌雲高覺得不用再問下去了,隨口敷衍:「等步非醒了再看看吧,有一就有二,還是有希望的。」
白夢今高興地笑起來:「宗主您也這麼認為,真是太好了。我問師伯祖和師叔祖,兩位老人家都不說。」
凌雲高草草點頭:「嗯,回去好好照顧步非吧,他就交給你了。」
說完,他便出了中堂。
白夢今在後面應聲:「是。」然後看著他的背影,抿嘴一笑。
涼亭裡,花無聲和枯木尊者還在嚴肅地討論著什麼,看到凌雲高過來,便自覺停了下來。
「看過步非了?」花無聲嘆了口氣,「這孩子,多有責任感啊!要不是運道不好壞了經脈,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宗主。」
凌雲高點點頭:「昨天的事,我都聽應師侄說了。他本意是好的,就是沒個輕重,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子,要是出了事叫我們如何是好?唉,大哥和江師姐只留下這麼一個命根子,出了事我無顏面對他們在天之靈啊!」
花無聲見他一副掏心窩的樣子,連連點頭:「正是如此。」
凌雲高看火候到了,終於問道:「師伯祖,照理說步非這個經脈,哪怕強行運氣,也放不出防禦罩才是,怎麼忽然就可以了。他施了法沒事,是不是說明經脈還有救?」
花無聲表情沉了下來,看了眼旁邊的枯木尊者。
枯木尊者代她回答:「我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探過他的經脈,發現沒有這麼簡單。他這次施過法,封在穴位的魔氣更深入了。」
「啊?」凌雲高低聲驚呼。
花無聲唉聲嘆氣:「他就算以後還能出手,也是以自己為代價。再來個幾次,只怕鎮魔鼎也救不了他這千瘡百孔的身體了。」
「竟是如此……」
「總之,以後不能再讓他出手了。」花無聲堅決地說,「命重要還是出風頭重要?先活下去再說吧!」
枯木尊者跟著點頭。
——
凌雲高走了。
花無聲默默飲了一盅的茶,方才開口:「你說他信了嗎?」
枯木尊者哼了聲:「就凌老二這腦子,他能不信?」
花無聲笑起來:「你還真是,一貫以來不喜歡他。」
「我怎麼可能喜歡他?當初沅州城被魔物所據,梅師姐前去除魔,要不是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能害得梅師姐殞命嗎?梅師姐臨死還將全副身家傳給他,要不然哪有他的化神?」
說這番話時,枯木尊者語氣冰冷。
花無聲嘆息著點頭:「他這化神確實是梅師姐的命換來的,可梅師姐願意為徒弟犧牲,我們能說什麼呢?」
枯木尊者想想也是,不免惆悵起來:「我也不是因此怪罪他,只是他這個人心思不純,過分看重個人利益,待自己親侄兒防範多於憐惜,終究不喜。」
花無聲又怎麼會喜歡他,搖了搖頭,說道:「罷了,我們這一把年紀,也懶得跟他鬥心眼了。白丫頭我瞧著還行,再處一處看看她的本性,若是可靠,我們坐化前盡力將她推上化神,日後步非也有倚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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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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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2:18 PM
第八十一章 送謝禮
「起來吧!」白夢今回到客房,一巴掌把人拍醒了。
凌步非睜開眼,問她:「叔父走了?」
「走了。」白夢今坐下來,端起一杯茶。
凌步非順手接過茶水灌了一口,嘆著氣說:「一天天淨折騰這些,真是夠煩的……你看著我幹嘛?」
「這茶我喝過的。」白夢今面無表情地說。
「哦。」凌步非隨口應了聲,過了會兒反應過來,臉色慢慢變紅。
白夢今已經另外倒了杯,默默喝了兩口,也沒留意他的狀況,不知道在想什麼。
外邊響起百里序的聲音:「公子呢?」
然後松子回答:「少宗主在屋裡,白師姐也在。」
「好。」不知道百里序在猶豫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進來。
白夢今便問:「出去嗎?」
「好啊!」凌步非暗暗鬆了口氣,迫不及待地應了。
二人出了屋子,看到百里序在跟兩位長輩說話,見到他們,忙起來招呼:「公子,白姑娘。」
「你們在說什麼?」凌步非擠進去。
百里序答道:「在說流月城的事。」
「嗯?」
百里序仔細解釋:「元嬰期的魔物本就稀少,何況出現得如此蹊蹺。我方才去執事殿,向溫師伯說明這件事,游煙師姐說,近年來各地魔物有增加的趨勢,時常能接到獵魔人上報。」
在修仙界,有許多散修以獵魔為生,他們若是遇到超出實力的魔物,會報給就近的仙門,讓他們去處理。
「是嗎?」凌步非轉頭問兩位長輩,「為何會這樣?跟封魔結界有關係嗎?」
花無聲點點頭:「封魔之戰已經過去幾千年了,結界逐年鬆動,魔氣洩露到九州,所以魔物就增加了。這些年,仙盟一直在派人加固,但是修修補補始終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不能重新布下結界嗎?」百里序問,「如此這般,終究治標不治本。」
花無聲苦笑一聲:「你以為布一個封魔結界很簡單嗎?不管是資源還是人力都是一個極其恐怖的數字。當年布這個結界,以魔界四位魔王的魔心為基,還有數不清的修士以身為盾,去填了陣眼。現在的修仙界,根本拿不出來。」
「原來如此……」
那些獵魔人除魔之後,都會將魔氣收集起來,送到就近的仙門換取靈石。這些魔氣就是用來填補封魔結界的損耗的。
枯木尊者接著道:「按蒼陵山那位前輩的說法,世間事循環往復,待到封魔結界撐不住的時候,便會有下一場封魔大戰。」
他看著三個孩子,目光不無憂慮:「我與你們師伯祖一把年紀了,若是有生之年真發生大戰,大不了拼了這條老命。就是放心不下你們,若是戰事發生時修為不夠,將來無法自保啊!」
百里序馬上道:「師祖,我定會勤加修煉,早日元嬰,保護公子。」
花無聲笑了:「好孩子。」
白夢今聽著這番話,記憶被拉到前世。
蒼陵山那位前輩說的沒有錯,封魔結界一年年鬆動,魔物越來越活躍。接下來幾百年,各大仙門四處除魔,苦苦支撐。到她重生回來那個時間,結界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崩解。
正因為如此,紫微遺跡出世,大家都希望能從這座上古仙宮裡尋到寶物,增強自身實力。
而她當時冒著被仙門圍攻的風險去尋寶,也是這個原因。
想到前世自己做的種種努力,白夢今不禁出神。她耗費千年時光,只為了求一個答案,沒想到在一切爆發之前,就這麼重生回來了。
「對了,公子。」百里序想起來,「回來以後,大家送了很多禮物給你,我都帶來了。」
「哈?」這倒是個新鮮的經驗,凌步非興致勃勃,「什麼東西?為什麼送我?」
「因為你救了大家啊!」百里序拿出乾坤袋,一樣一樣往外頭掏東西,「公子你不知道,今天一大早,驚鴻照影就被他們擠得寸步難行,大家都好熱情。」
他掏出的東西種類繁多,像是丹藥、護身符、法器都是比較正常的,還有各種玩具、吃食、衣物、掛件……桌子上擺不下,只能放在旁邊的空地上。
最有趣的是一個木馬搖搖車,凌步非坐上去,發現腦袋上有一個孔,不知道幹什麼用的。
百里序道:「哦,那位師弟給我演示了一遍,這是放靈石的。」
他掏出一顆靈石放進去,那木馬眼睛亮了亮,就一前一後地搖了起來。
凌步非哈哈笑道:「有趣倒是有趣,不過這位師弟當我是小孩嗎?」
百里序指了指旁邊的耳朵:「公子你擰一下這個。」
凌步非照他說的做了,然後木馬底下長出腳來,一步一搖地往前走。
大家笑呵呵看著,紛紛點評:「這個不錯,心思真巧。」
「只要有靈石,就可以當坐騎,不拘自己有沒有法力,很適合你啊!」
「這弟子真是有心了。」
松子和桃膠看得眼熱,凌步非玩了一會兒,便讓給她們了。
「所以說,我現在很受歡迎了?」凌步非挺難想像的,從小到大,弟子們對他都是敬而遠之。
百里序笑著點頭:「現在整個宗門都在討論公子的英雄事跡呢!」
正說著,周邊迷霧晃動起來。
花無聲笑容一收,放出水鏡,映出碼頭的情形。
碼頭邊停著一艘小船,一個穿著富貴的中年男子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大聲稟道:「小人凌家總管,求見花長老。」
花無聲勾了勾嘴角,對凌步非說:「你看,知道你還沒完全廢掉,連凌家都來人了。」
凌步非懶得搭理:「師伯祖把他打發走得了,我不想見。」
花無聲點點頭,聲音通過水鏡傳出去:「什麼事?」
那總管答道:「老太爺聽說大公子受了傷,特命小人來探望。」
「步非正在休養,不便見客。」
總管忙道:「小人不敢打擾大公子,只求見一見您門下的仙師,問一問情況,好回復老太爺。」
花無聲收回水鏡,目光往旁邊一掃。
百里序自覺起身:「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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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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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2:22 PM
第八十二章 爭一爭
不多時,百里序回來了。
「他怎麼說?」凌步非問。
「問公子的傷怎麼樣了,身子是不是好了。」百里序諷刺地笑笑,「說來說去,就是怕公子修為恢復,急忙來抱大腿了。」
「那你怎麼答的?」
百里序笑道:「我說,因為用了法力,公子的傷勢更重了。至於以後能不能恢復,我也不清楚,畢竟公子體內有鎮魔鼎,這可是宗門的鎮山之寶,誰知道有什麼特殊的功效。」
凌步非哈哈笑出聲:「你可真會打馬虎眼。」
百里序拿出兩個乾坤袋:「他原來只打算給一個,聽我這麼說,趕緊把另一個也送上來了。」
凌步非打開來,第一個裝著靈藥,品質不錯,但對凌家來說也就是個體面。第二個可就值錢了,大把的靈石,還有各種資材。
「凌家的東西,不收白不收。」他扔給百里序,「你拿去處理了吧。」
「好。」百里序接過來,盤算著哪些靈藥拿去煉丹,哪些材料可以煉器。
凌家這些年,從一開始的小心護持,到後來的不聞不問,何等涼薄。用他們的東西,一點負擔也沒有。
另一邊,枯木尊者收到了一張傳訊符。
他看完笑了聲:「有老伙計找我喝茶了,師姐,你說是不是挺有意思?」
花無聲笑道:「他們不敢找我,可不就找你了?」
「這可太難得了,自從師兄去世,還以為我們倆就此隱退了!」枯木尊者輕輕一捏,傳訊符化為輕煙,「現在看來,老天留著我們,果然是有用的。」
凌步非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師叔祖……」
枯木尊者瞥了他一眼:「害怕了?」
凌步非搖頭:「有你們在,我怕什麼?」
他只是意識到,流月城事件的影響比想像大很多。
多一個化神修士,對無極宗這樣的大派來說,問題不大。但這個人是少宗主,那問題就大了。
此時此刻,是不是很多人在想,無極宗有可能會變天?再過些時日,消息傳到宗外,又會引起什麼樣的變化?
無知讓人害怕,但同時也讓人期待。有些事,不管他想還是不想,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了。
「好孩子。」花無聲柔聲道,「以往沒有希望,我們只盼著你能平平安安過完此生。但現在你有希望了,我與你師叔祖無論如何,也要為你爭上一爭!」
百里序逗留了一會兒,就回驚鴻照影去了——估摸送禮的人還得持續兩天,他得回去接待一下。
至於凌步非,花無聲讓他暫且留下來,把身體養好再說。
「你現在要是回去,只怕一天也不得清淨。」
凌步非乖乖聽話:「知道了。」
——
深夜,白夢今給凌步非梳理完經脈。
「好了,你體內的魔氣都壓下去了,最近應該不會有事了。」
凌步非活動了一下手腳,露出笑容。正想說些什麼,卻見白夢今推開後窗,看著夜色中的雲霧澤發呆。
「你怎麼了?」他問,「白天感覺就有點心不在焉的。」
白夢今轉回來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你還挺關注我的。」
「啊!」他轉開頭,「不是你說的嗎?以後我們就是一體的,你好我才能好嘛。」
白夢今笑著點頭:「不錯,以後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休戚與共,禍福同擔。」
她往常也會講這種話,但今天凌步非聽著,好像有不一樣的意味。
果然,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有個問題,我想問你。」
「你說。」這氛圍下,凌步非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魔心自爆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撲上去?你知道你有可能會死嗎?」
就算他有化神修為,在防護不足的情況下,也擋不住元嬰魔物的自爆。如果她沒有及時幫他放出護罩,僅憑他身上的防禦符,頂多留個全屍。
在她認真的注視下,凌步非回答:「可我不去的話,大家都會死啊……」
「所以你寧願自己死,換別人活著?」她立刻追問。
凌步非沉默了一下,說道:「當時你們都進去了,留我一個人在外面。為了不妨礙他們布陣,我只能站在邊上。弟子們偶爾路過,還會囑咐我往後躲一躲。那個時候,我既有點感動,又覺得自己沒用。」
「他們對我這個少宗主並無感情,甚至可能很不喜歡,但在這種時候,他們仍然會保護我。」
白夢今慢慢點頭。
凌步非繼續說下去:「所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夠為他們做些什麼。當時大家都以為魔物死了,但我感覺到它的魔心還有氣息,也沒想太多,就是想讓更多人活下來。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也是有意義的。」
白夢今笑了:「你配得上他們的感激。」
她當時故意造勢,讓大家以為,凌步非為了救人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確實是想扭轉他在宗門內的弱勢地位,叫弟子們都記起他這個少宗主。但是此刻,聽他說出這些,她發現自己不但沒有做錯,還低估了他的真誠。
凌步非有點不好意思:「最大的功勞應該是你的,如果沒有你,我什麼也做不了。可你把功勞全推給我,別人都不知道你的貢獻。」
白夢今搖頭,認真地說:「不,是你的。」
對她來說,這不過是抬手的事,修為是他的,想救人的也是他。
夜色裡的雲霧澤安詳靜謐,水浪輕輕拍打的聲音撫平了白日躁動的心,白夢今轉回來問他:「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想不想當寧衍之那樣的人?」
凌步非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
「像他那樣天賦卓絕,像他那樣受萬人景仰,像他那樣被公認為是未來的仙門領袖。」
「我當然想。」凌步非自嘲地笑笑,「誰不想得天道鐘愛,天生便是贏家?」
白夢今笑了:「好,我可以助你達成夢想,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凌步非不解。
白夢今盯著他,目光灼灼:「我要你——成為天下第一劍修。」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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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2:27 PM
第八十三章 修煉法
白夢今從來就是個爭強好勝的人。
年少時在白家,為了通過丹霞宮的考核,她可以日以繼夜地修煉。後來去了丹霞宮,哪怕自家師兄是公認的第一,她也從來沒服過輸。
甚至發生那樣的變故,以至於毀了道基,她都咬著牙扛過來了。
唯一一件到死都沒能完成的事,就是報當初背師叛門的仇。
重來一世,她經歷過的那些苦難都不會再發生了,但叫她將這些恩怨一筆勾銷,決不可能。
她就是這樣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的人。哪怕那些事是在沒有發生的未來,也不願意就此放過。
天下第一劍修是嗎?她倒要看看,這個名號易了主,寧仙君是不是還那樣威風八面,萬人景仰。
——
花無聲剛剛躺下來,就被十萬火急地叫起了。
「什麼事啊?」她打著呵欠,「老人家覺淺,你們最好真的有事!」
「師伯祖。」凌步非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在夢遊,「如果告訴你,我現在可以修煉了,你會怎麼樣?」
花無聲呵欠打到一半,停住了:「你說什麼?」
「我說……」
花無聲身影一晃,一把抓住白夢今:「你找到法子了?步非的絕脈可以治好了?」
「哎,師伯祖……」凌步非哭笑不得,說話的明明是他,怎麼師伯祖就找她?
白夢今搖頭:「師伯祖莫要激動,他的絕脈目前還治不好……」
花無聲的手剛剛鬆開,就聽她接下去:「……但是,有個法子可以讓他現在就修煉,只是要吃許多苦。」
「吃苦算什麼?哪個修煉有成的修士沒吃過苦?」花無聲先是大喜過望,隨後想到什麼,又面露懷疑,「等等,你說的法子,不會跟陰魂之類的有關吧?」
白夢今的法子從哪裡來?自然是陰陽傘裡那位前輩教的。顧家長年鎮守溟河,常年與陰魂打交道,花無聲便疑心與此有關。
白夢今不禁笑了:「不是。」
花無聲鬆了口氣。她希望凌步非能正常修煉,但不是付出這樣的代價。
「你說,什麼法子?」
白夢今問:「師伯祖可知道魔修的修煉之法?」
花無聲答道:「早年駐守溟河的時候,我也見過不少魔修。說穿了,他們就是用魔氣代替靈氣吐納,一遍遍地讓魔氣腐蝕身體再修復,最終與魔氣共存。」
「師伯祖說的很對,但,其實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去理解修魔之法。」
「哦?」花無聲挑了挑眉。身為一個老牌化神,她對自己還是很自信的,聽到這般說法,便有一種向那位不知名的前輩討教的感覺,「說說看。」
「修魔,是一種摧毀再建立的過程。因為人體與魔氣互斥,想要容納它,就要先錘煉出身體強度,換句話說,就是鍛體。」
花無聲何等敏銳,立刻明白了:「你是說,讓步非鍛體?」
白夢今點頭:「魔修最重要的就是鍛體,不能將身體鍛煉到與魔氣共存,就無法修魔。那麼,如果用靈氣來鍛體呢?」
花無聲若有所思:「這與體修的路子很相似,但使用的方法完全不同。」
「對,體修也是鍛體,差別在於,他們用靈藥淬煉根骨。」
「這能行嗎?」花無聲蹙眉沉思,「魔氣之所以能鍛體,是利用人體的修復功能,但靈氣……」
「靈藥能鍛體,靈氣當然也能。少宗主體內有著龐大的修為,只要將這些靈氣一點一點與肉身融合便可。既然經脈存不住靈氣,那就把它存在身體裡。」
花無聲不說話了,愣愣地看著窗外的雲霧澤沉思。
白夢今知道她需要時間,便去外頭取茶水來。
凌步非跟出來,問她:「這真的能行嗎?」
「不能行的話,師伯祖直接就否了,用得著想?」白夢今打開櫃子拿糕點。
她百分百肯定這法子能行,因為她前世就是這麼幹的。
當初叛門的時候她碎了丹,重新修煉的話,丹田無法恢復如初。於是她轉修魔功,重新開闢內府。
淬玉之體不受魔氣侵蝕,她直接跳過了修魔的第一步,無需用魔氣鍛體。但也是因此發現,將靈氣壓入肉身,所達到的效果和體修用靈藥鍛體是一樣的。
玉魔為何能那麼快重新出世?因為她在修煉魔功的同時,也在用靈氣鍛體,修煉的速度天然是別人的兩倍。靈氣於外,魔氣於內,只要她不主動展示,沒有人看得出她是個魔修。
她原本沒想把這法子說出來,但是他的真誠打動了她。能夠刺激穴位重新生長的靈藥可遇不可求,找不到的話,凌步非就永遠治不好。
寧衍之這樣的人風光無限,他卻只能當個廢人,憑什麼?
兩人端著茶點回屋,花無聲已經思考完畢,那叫一個眉飛色舞、滿面春風。
「白丫頭,替我謝謝你師父,沒想到多年來的心結,一朝得解!這位顧氏前輩真是個天才,短短幾句話,就化繁為簡,另闢蹊徑。」
看來她已經有頭緒了,白夢今含笑:「師伯祖覺得有用就好。」
花無聲已經在腦子裡構思功法了,手上動了動,各式各樣的書冊、玉簡、卷軸擺滿了桌子。
這是她多年來得到的魔功,往常都是隨手一放,沒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場。
「體修用靈藥淬煉根骨,往往十分痛苦,那麼將靈氣與肉身融合,肯定也是一樣。」花無聲喃喃自語,「步非的身體條件倒是不錯,也學過基礎的拳腳。鍛體的話,得選一樣專精的武器吧?」
不等她問,凌步非說:「師伯祖,我想學劍。」
花無聲沒有反對:「可以,阿序就是劍修,有經驗學起來更快。你師叔祖能教出你元師伯,自然也能教你。」
凌步非轉過頭,對白夢今眨了下眼。
白夢今笑著點頭。
花無聲一揮手,筆墨飛到她的面前,再一彈指,毛筆憑空飛起,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
凌步非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高興,他當了十八年的廢人,遇到白夢今,才知道自己有機會成為正常人。他原以為會是很久以後,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看到了希望。
他轉過頭,輕聲說:「謝謝。」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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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2:31 PM
第八十四章 他值得
凌步非第一次嘗到了練武的苦。
「動作不對,手臂抬高。」涼亭旁邊空地上,枯木尊者手執一根竹劍比劃著。
他忍著酸痛,聽話地抬高手臂。
「用力!軟趴趴的沒吃飽嗎?」枯木尊者喝道。
於是他只好加大力量。
「可以了,先揮一百下。」枯木尊者滿意地點點頭,回亭子裡。
百里序拿了個瓜出來,劍氣一揮,一塊塊切得整整齊齊、汁水四溢。
「來來來,師伯祖,師祖,白姑娘,吃瓜。」
「哎呀,這個甜。白丫頭,吃中間這塊。」
「松子、桃膠!你們倆別玩了,先過來吃瓜。」
歡聲笑語中,凌步非大汗淋漓,一下一下揮著竹劍。只要他稍有鬆懈,又或者動作不到位,立刻就會被罵:「專心點,才一百下就撐不住了?」
所有人都在開心吃瓜,他卻只能埋頭練劍,那群人嘻嘻哈哈不說,還要說三道四。
「動作怎麼這麼僵硬,平時爬樹下河我看不是挺利索的。」
「重心不太穩,馬步還是扎少了。你以前怎麼教的?」
「以前主要教阿序嘛,順便帶一帶,哪知道有一天他要正經學。」
百里序還在旁邊喊:「公子加油啊!我給你留了塊瓜!」
呵呵。凌步非扯了扯嘴角。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那嘴咧得跟瓜似的,還以為是真心的呢!
好不容易一天練完了,枯木尊者終於露出笑臉了:「不錯,你原就有基礎,按這個進度練上三五年,大概就能追上阿序了。」
「要三五年?」
「怎麼,你還不滿意?」枯木尊者奇道,「阿序是什麼水平,你不會真以為他很菜吧?」
「……」
百里序笑嘻嘻遞過茶碗:「公子別著急,想想以前你看著我練……」
凌步非接過茶碗灌了一口,沒好氣:「合著你報仇來了是吧?」
「我哪敢啊!」百里序給他捏手臂,「只不過,該吃的苦誰也逃不掉,公子你這樣想是不是舒服點?」
「對呀。」白夢今端來補元湯,「我以前在家裡,也是日夜苦修的,想找人教還沒有呢!」
凌步非沉默了一會兒:「我一定好好練。」
花無聲嗔怪地瞪了兩個小的一眼,面上溫柔憐惜,嘴裡說著冷酷無情的話:「行了,趕緊去收拾一下,酉正我們開始鍛體。」
凌步非跳起來:「只有兩刻鐘了,師伯祖你這時間也掐得太緊了吧?」
這點時間,他要沐浴換衣,還要吃點東西,也太趕了。
「你缺的就是時間,可不得緊一點。」花無聲催促,「快點,再說下去時間更少了。」
凌步非認命地跑回屋子,好在東西都給他準備好了——還是爭取早日鍛體成功吧,不然連淨塵術都不能用,可太麻煩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走開以後,枯木尊者滿臉欣慰:「當初我就說,他練武很有天分,瞧瞧,才一天就有模有樣的。可惜當初不知道,只教了基礎。」
花無聲柔聲道:「現在還不晚,十八年都過來了,幾年而已,我們等得起。」
枯木尊者點點頭:「是,對修士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有希望就不怕等。」
入夜,湖水輕輕拍打著岸邊岩石,花無聲開始教他鍛體。
「魔修在鍛體之時,會將魔氣一點點壓入肉身,這個過程中,身體會被破壞,然後自發地修復。用靈氣鍛體,雖然不會受到腐蝕,但因為是強行壓入的,血管依然會崩裂,也只有這樣,才能啟動人體的修復功能……」
凌步非剛開始是平靜的,慢慢地額角滲出了汗水,表情變得痛苦……
「堅持住。」花無聲輕聲道,「老天對你不公,讓你的前路充滿艱辛。但只要你熬過去了,就能和我們一樣,成為真正的修士,不必再依賴他人……」
凌步非的表情慢慢穩定下來,他想起了流月城的情形,弟子們讓他到後面躲好的時候,固然懷著善意,可也是嫌他站在那裡礙事。白夢今和百里序應韶光都進去除魔了,他卻只能留在外面。
他不願意永遠當個廢人,不願意一直被別人保護著。他希望自己像父母一樣,成為別人的庇護者。
花無聲出來時,白夢今坐在涼亭裡,安靜地聽著潮水起伏的聲音。
「前輩。」她站起來。
花無聲擺擺手,坐到她對面。
「已經試過了,此法可行。」她說,「只要肉身的強度上去,步非雖與一般劍修不同,但實力不會比他們差。」
白夢今笑起來:「那當然,他答應過我,要做天下第一劍修。」
她的語氣不無驕傲,可以聽得出對他的肯定,花無聲心更軟了:「你有什麼想要嗎?師伯祖可以幫你達成。」
這算是獎勵?白夢今仔細想了想:「他要做天下第一劍修,我自然要做天下第一魔修。但是無極山靈氣充沛,我修煉的速度實在太慢了。師伯祖,你能幫我弄幾顆魔心嗎?」
花無聲訝然而笑。弄幾顆魔心,聽起來可真嚇人,彷彿家裡養了個大魔頭——啊,這話說的沒錯,確實養了個大魔頭。
「行,我早年積攢的功勳還沒怎麼花,回頭就給你兌點魔心去。若是不夠,你師叔祖那裡還有。」
「那就謝謝師伯祖了。」
花無聲擺擺手:「客氣什麼。」
她停頓了一下,說道:「其實你可以不把這個法子說出來的。你的法力讓步非的一身修為有用武之地,單憑這一點,我們就會對你掏心掏肺。」
但她說出來了,以後凌步非可以靠自己,她等於把自己最大的倚仗給扔了。
花無聲原本覺得,這小姑娘太過聰明,心裡也擔心以後凌步非為她所把持。但經過這件事,她放下心中的疑慮。
白夢今點點頭,回道:「如果我們之間僅僅是利益互換,我自然要將主動權握在手裡。但……他太好了,我希望我們是伙伴,是家人,他值得這樣的真心對待。」
花無聲由衷說道:「你也是個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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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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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5:02 PM
第八十五章 讓人看
除了執事峰,整個無極宗最熱鬧的便是桃花峰。
峰下有一彎溪水流過,住在這裡的辛長老又是個極有生活情趣的人,竹林、石階、長亭……布置得詩意盎然。加上來來往往女弟子成群,久而久之,男弟子們也愛往這邊跑。
一大清早,花無聲便到了峰下,問值守弟子:「辛師妹可在峰中?」
辛長老輩分極高,整個門派能叫她師妹的寥寥可數,那女弟子立刻猜到身份,恭敬回道:「回太師伯祖,太師祖在的。」
花無聲點點頭:「你且幫我通稟。」
「是。」
傳訊符飛了上去,很快得到回訊,值守弟子稟道:「太師祖在峰上等您,太師伯祖請。」
花無聲笑著點了點頭,舉步上行,眨眼間便消失在石階上。
但她逗留的這段時間,足以讓弟子們留意到了。
「那是誰?以前沒有見過啊!」
「那是花太師伯祖啊!鏡花水月那位。」
「啊!我進門這麼久,都沒見過花太師伯祖呢!」
「是呢,花太師伯祖很少出來的,沒想到今天來了桃花峰。咦,花太師伯祖特意來找辛太師叔祖,莫非有要事?」
「這誰知道,長老們的事,我們哪裡打聽得到……」
弟子們議論紛紛中,花無聲已經到了峰頂。
相比起鏡花水月的簡樸風格,桃花峰頂到處都是畫閣朱樓,精巧雅致。
長老辛停雪倚在觀景閣上,看著慢步走來的花無聲,笑了起來:「花師姐好興致,這麼久不出門,一出門便拿我做戲。」
從外表看,這位辛長老仍是雙十年華,秀眉妙目,瀟灑飄然。
花無聲在茶桌對面坐下,拂塵一甩,笑道:「一代新人換舊人,如今整個門派的老家伙就剩我們幾個了,我不找你找誰?」
這話說的頗有幾分傷感,辛停雪笑著給她倒茶:「我聽說步非那小子大好了,原本不信,你今天一來,倒讓我信了大半——他要不好,你哪有心思搞這些花樣。」
長老們來往,哪用得著弟子通稟。花無聲今天這作派,就是給別人看的。
想必整個宗門很快知道她來找辛長老的消息,有心人定會猜一猜她的目的。
「也算不上大好。」花無聲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讚道,「果然還是你這裡的茶好喝。」
「師姐愛喝便拿些去,我門下這些姑娘,最愛整治這些,曬的花茶多得喝不完。」辛停雪滿不在乎地說著,續上剛才的話題,「你怎麼說話說一半,到底是好還是沒好?」
「事情有些復雜,總而言之,或許有轉機,且等幾年看看。」
辛停雪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口中說著且等幾年,然而現在就開始布局,看來很有把握了。」
花無聲笑而不語。
「那找我來作甚?總不會是讓我煉丹的吧?」
辛長老最擅長侍弄靈藥,是無極宗最厲害的丹師。
「不錯,就是找你煉丹的。」花無聲看著她,「鍛體的丹藥,你能煉多少我要多少。」
辛停雪眨了下眼,表情慢慢變得凝重起來:「原來是這條路?但他經脈終究是廢的,便是鍛了體,無法正常吸納靈氣,又有什麼用……」
她瞟著花無聲:「看來師姐已經找到法子了?」
「還不知道行不行。」花無聲留了餘地,「總之,你就說給不給吧!」
辛停雪懶洋洋道:「你都開口了,我能不給嗎?只要還養得起徒弟,要多少給多少。」
花無聲笑了:「這還差不多。」
「行了。」她起身,「今日事忙,先回去了,改天再找你敘舊。」
辛停雪給了她一個大白眼:「搞得人盡皆知,就說這麼幾句話,敢情就是拿我糊弄人的。」
花無聲笑著問她:「若有旁人來打聽,知道怎麼說嗎?」
「當然是照實說了,你找我要了許多丹藥,也不知道感什麼用的,或許是死馬當活馬醫……這樣行了嗎?」
花無聲滿意地點頭:「知我者,辛師妹也!這些東西給你養徒弟。」
說完,她一步踏出觀景閣,化為遁光消失在天際。
辛停雪拿起她留下的乾坤袋,看到裡頭堆得密密麻麻的靈石材料,自言自語:「真是夠見外的,江師兄的囑托,難道我沒份嗎?」
不過,東西不收白不收,畢竟她門下徒弟多,徒弟又有徒弟……哎呀,不好養啊!——
丹霞宮。
寧衍之一回來,就被師父召了去。
「這趟出門順利嗎?聽弟子說,你帶了傷回來?」
丹霞宮掌門岑慕梁,當世頂尖的劍修。不過,可能是掌門做久了,他身上沒有尋常劍修的孤傲,反而溫潤如玉,叫人如沐春風。
「師父這麼快就知道了?」寧衍之答道,「只是些小傷,不礙的。」
岑慕梁點點頭,面對這個最得意的弟子,他十分放心:「說說看,發生了什麼。」
寧衍之道:「弟子正要向師父稟報,徒兒此次經過流月城……」
岑慕梁越聽越是驚訝:「你沒看錯?放護罩的真是無極宗那位凌少宗主?」
「不會有錯,若非他及時出手,只怕流月城已經毀於魔心自爆。」
岑慕梁沉思良久,叩了叩桌面:「這位凌少宗主的絕脈,為師知之一二,照理說應該放不出護罩才是。莫非無極宗這些年的治療有了效果?雖然他這次因此重傷,但有一就有二,說不定真有治癒的可能。」
「師父,您的意思是,無極宗內部的格局可能會有變動?」
岑慕梁點點頭:「自從江老宗主坐化,無極宗內部多有摩擦。現在這位凌宗主上位,說穿了不過是各方妥協之舉。倘若凌少宗主真的好了,無極宗可能就不平靜了。」
寧衍之皺眉:「這不是件好事吧?無極宗要是亂起來,只怕下宗也會跟著亂。」
岑慕梁淡淡道:「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你最近多留意他們的動靜,還有下宗的舉動,封魔結界不穩,亂還是不能亂的。」
「是。」
師徒倆說完事,寧衍之便告退了。走之前,他忽然想起來:「對了師父,我見到了長陵師叔說的那位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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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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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7:04 PM
第八十六章 各打探
岑慕梁抬起眼皮。
「怎麼,有什麼特殊之處,值得你特意說一句?」
寧衍之道:「徒兒只是覺得,她沒來丹霞宮很可惜。」
岑慕梁訝然挑眉,然後笑了:「難得見你對他人評價如此之高。」
寧衍之答道:「她確實不太一般,今年入門的弟子,只怕沒有哪個趕得上。或許,加上前幾年也不行。」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了一句:「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實力。」
岑慕梁道:「比你還強?她的魔心不是自己修煉來的,修為比你強不奇怪啊!」
「不止是魔心……師父您知道嗎?她獨自一人布下了七星滅魔陣……」
岑慕梁聽他細細講來,一邊聽一邊點頭:「這麼說,沒能把她帶回來,確實可惜了。不過,她自己選了無極宗,也是沒辦法的事。」
又安慰徒兒:「你的修為是一劍一劍練出來的,她的是從別人身上吸來的,便是如今看起來差不多,將來卻是天差地別,莫要自慚。」
寧衍之不是自慚,而是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危機感。這種感覺在見到那位白姑娘的時候就有了,後來再見到那位凌少宗主更加強烈。只是這種感覺他無法描述,說出來又好像自己怕了人家似的。
身為一個劍修,沒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又怎麼練得出絕世劍術?
最後寧衍之只是抱拳應了聲:「是,師父。」
——
凌步非過上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生活,課不用去上了,有兩位化神長老步步緊盯,哪還用得著上課。
白夢今也不太出門,花無聲用自己的戰功給她兌換了一堆魔心,忙著練功。
於是他們每天靠百里序來回奔波,了解門派動態。
百里序則感覺自己最近人緣直線上升。
比如,他去聽宋師叔講道的時候,居然有人特意來等,弄得他都受寵若驚了。
「百里師弟,結束後我們有個小論劍會,大家互相交流,切磋一下劍術,你要不要一起來?」邀請他的師姐叫沈涵秋,向來長袖善舞,以前也跟他說過幾句話。
百里序向旁邊看過去,那群人向他友善地點了點頭。他們是修劍的弟子裡最優秀的一批,背後各有師承與家族。因他是凌家下僕出身,往常都混不進他們的圈子。
他露出溫和而憨厚的笑:「我能去嗎?」
「都是同門,有什麼不能的?」沈涵秋笑道,「你以前總跟在少宗主身邊,我們都沒機會來往。現在有機會了,正要親近親近。」
百里序猶豫片刻,很快很同意了:「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還請師姐師兄們指教。」
沈涵秋滿意而去。
待講道結束,百里序便跟著他們去了其中一位師兄的劍閣。
初時大家正常討論今天講道的內容,又互相演練了一會兒劍術。
百里序不多話,要麼挑個人附和,要麼就說些老生常談的東西。到論劍的時候,也就擺個樣子,湊合湊合。
不過,他挺吃驚的。一直以為這群師兄師姐出身名門,又有名師教導,應該很厲害才是,原來也就這樣啊!
再一想,自己的師承也是響當當的,難道輸了他們嗎?
論劍會到了尾聲,大家說起了閒事。百里序低頭飲茶的時候,餘光瞥到一位師兄向沈涵秋使眼色。
沈涵秋瞪了他一眼,轉過來笑道:「百里師弟,你最近總是獨來獨往,怎麼不陪著少宗主了?」
「是啊!少宗主沒事了吧?」一位韓師妹關切地問,「上回流月城的事我們都聽說了,很是驚險。」
百里序一臉老實地回答:「花師伯祖在給少宗主療傷呢,所以我不用陪著。」
「啊!」韓師妹低呼一聲,「之前聽說花師伯祖去桃花峰討了好多傷藥,原來是真的?少宗主傷得這麼厲害嗎?」
百里序搖頭:「師伯祖說傷勢已經壓下了,只是這回有些特殊,她想試試別的路子。」
「什麼路子?」
這個百里序就不答了,笑道:「我哪裡知道,這樣的要事,師伯祖只與我師祖商量,我不過聽一耳朵罷了。」
大家各懷心思,也沒人懷疑百里序答得不真。畢竟他一個下僕,知道這麼多就不錯了。
「花師伯祖不會想治好少宗主吧?」一位師兄直截了當地問,「既然少宗主能放出護罩,說明還是有可能治好的,對吧?」
百里序憨笑著沒有回答,不過看他的表情,這個猜測顯然是對的。
小論劍會結束,各人回各家,向師父或長輩稟報。
沈涵秋的師父姓甘,這位甘長老聽她說了百里序的反應,不由笑笑:「花師伯心裡終究不甘啊!也是,江師姐與她情同母女,少宗主也是她一手帶大的,只要有希望定然不會放棄。」
「師父,所以少宗主真有可能治好了?那是不是就會……」她指了指主峰的方向。
甘長老道:「希望肯定是有的,不過治好嘛,沒那麼簡單。為師先前去過桃花峰,花師伯要了不少與魔氣相關的丹藥。」
沈涵秋想了想:「您的意思是,少宗主治好的可能性不高?花師伯祖不會是死馬當活馬醫吧?」
「倒也沒這麼不樂觀。」甘長老道,「比先前多了些希望,但依然很渺茫,要不然宗主怎麼會這麼淡定?」
據她所知,凌家也派人去求見了,但好像沒有什麼後續。就憑凌家這些年的態度,倘若少宗主真的能治好,他們還不趕緊來修補關係?多半可能性不大,所以觀望就好。
「那我們……」
「靜觀其變吧。」甘長老丟開手,「多給一分關注就行,不必太過重視。倒是你的修為該抓緊了,靈修大會沒幾年了。」
「知道了,師父。」
相似的對話發生在其餘各峰。
各位長老品味一番,有的暗暗激動,有的提高警惕,但都有志一同,保持了同樣的關注態度。就像這位甘長老說的,現在還看不出苗頭,靜觀其變最佳。
山中無甲子,時光就這麼平靜而飛快地流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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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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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7:20 PM
第八十七章 師有命
五年時光一眨眼便過去了。
秋意濃踏出洞府,神情有些恍惚。
當年被勒令閉關,整整五年她一步也沒踏出來過,現在看到外面的陽光都感覺刺眼了。
「秋師姐,宗主在紫霄殿等您。」來傳話的弟子恭敬稟道。
秋意濃點點頭,極力擺出掌門弟子的派頭,緩步向飛舟行去。
這艘代步飛舟是公用的,她上去時,已經有兩名眼生的女弟子了。對方沒認出她,只看了一眼,便自顧自聊了起來。
「聽說下個月就是靈修大會了,師姐你會去嗎?」
「我是報名了,不過恐怕選不上。」
「憑師姐你的實力,也選不上嗎?那得是什麼人了?」
「靈修大會是仙盟舉辦的,各大仙門都會參加,除了考驗弟子,還有比試的意思,當然要挑最優秀的弟子了。」
「可是我聽說少宗主會去呀!他的實力……足夠嗎?」
秋意濃猛然轉過頭,驚疑地看著那兩人。
那師姐並沒留意,笑著答道:「你也說了是少宗主,他的情況自然與普通弟子不同。再說,憑他先前救人的功德,要一個名額也是該的。」
「這倒也是……」
接著她們談論起那些可能中選的同門,雖然情況與記憶裡略有不同,但名字大多是熟悉的。
主峰到了,秋意濃下了飛舟,直奔紫霄殿。
值守弟子攔住她,面露遲疑:「師姐是……」
五年時間,竟連紫霄殿的人都不認得她了。好在傳話的弟子替她解釋了:「這是秋意濃秋師姐,宗主的大弟子,先前在閉關,今天乃是受召而來。」
值守弟子連忙讓開,恭敬地行禮:「秋師姐,真是對不住,您請。」
秋意濃心情略好了一些,微笑著點了點頭,踏進這熟悉又陌生的紫霄殿。
紫霄殿還是那個紫霄殿,但是細微處變了許多。她往常會幫著整理卷宗,現在那個位置上坐的是行知。
「秋師姐。」行知看到她,起身打招呼,「你終於來了,宗主這會兒有事,一會兒便回來,先坐吧。」
而後將她引到小茶桌的位置,叫人上茶來。
他乍看熱情得很,秋意濃卻品到了一絲宣示主權的味道。
哼,她是師父的大弟子,師父還不是宗主的時候就陪侍在旁。行知算什麼?他不過是凌家的門人,雖然不是僕從,但也沒比僕從好多少。趁著她不在佔了她的位置,現在到她面前顯擺來了。
但秋意濃沒有發作。她已經五年沒見過師父了,不知道他老人家氣消了沒有。等她重新在師父面前穩住地位,再處理這小賤人不遲。
「辛苦行知師弟了。這幾年我閉關不出,有勞你侍奉左右。不知師父近況如何?」
「侍奉宗主是我份內之事,談不上辛苦。」行知笑著說,「宗主這幾年過得很好,師姐放心。」
秋意濃面上帶笑,其實牙都快咬碎了。這個小賤人,意思是師父有她沒她都一樣是吧?
「對了,我久未出關,還不知道現在宗門的狀況。行知師弟,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
行知面露為難:「師姐有命,照理我不該辭。只是這些卷宗過會兒宗主要看,我須得整理好……」
秋意濃努力笑著,但感覺快掛不住了。她已經這麼客氣了,這小賤人還蹬鼻子上臉是吧?怎麼說她跟師父也是幾十年的情分,他以為憑這幾年就能搶走她的位置?
好在她破功之前,外頭傳來動靜,凌雲高回來了。
「師父。」
「宗主。」
兩人搶上前,秋意濃迅速在眼裡逼出淚水,這項技能幾年沒用了,幸虧她熟練度高,眼眶很快紅了。
「師父,不孝徒兒給您請安了。」
凌雲高不知道去辦了什麼事,看起來頗有些煩悶,看到她眼睛紅紅地跪在面前,冷淡地點點頭:「起來吧!」
這反應,秋意濃心裡一咯噔。難道行知這小賤人真把她的地位擠沒了?不不不,師父特意召她過來,定然還掛念著師徒之情。
凌雲高脫下外袍,交給行知,說道:「你們先出去。」
這下換成行知咯噔了,他努力了五年,秋意濃一回來,難道就得讓位?但他只能順從:「是。」
凌雲高在茶桌旁坐下,秋意濃自覺地上前煮茶侍奉。五年過去,她手都有點生了,竟然差點灑了茶水,好在師父沒有在意。
凌雲高神識在她身上一掃,眉頭蹙起:「五年時間,你就漲了這點修為?」
秋意濃忙道:「師父,徒兒修煉到第三年的時候,恰巧遇到一個關卡,到今天還沒過去,所以……」
如果是三年的話,倒還勉強,凌雲高便不再數落了,說道:「當日為師說過,要你結了嬰再出關,你可知為何提早叫你出來?」
秋意濃老老實實搖頭:「弟子不知。」這幾年她熬得很辛苦,要說早年剛入門的時候,也曾苦修過。但是自從師父成為宗主,她在修煉上不免分了心,再想專注就難了。
如果師父不叫她出關,她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出來。結嬰哪有那麼容易,她的修為還差了一大截。
「因為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你若能辦好,為師便不再強制你閉關了。若是辦不好……」
秋意濃馬上表態:「弟子一定盡心盡力,哪怕肝腦塗地,也完成師父交托的任務。」
「倒也沒嚴重到這份上。」凌雲高語氣緩和下來,問她,「你聽說步非的事了嗎?花師伯已經決定讓他參加此次靈修大會了。」
還真是這件事啊!秋意濃想起飛舟上聽到的對話,忙道:「弟子有所耳聞,但……凌師弟不是不能動用法術嗎?去參加靈修大會做什麼?」
凌雲高不耐煩細說,只道:「他的情況與先前有些不同,過會兒你問行知。為師叫你出來,便是讓你也去靈修大會,探一探他的情況。」
原來是這樣,秋意濃放下心來。靈修大會麼,她也參加過,去盯個人沒什麼難度。這回的差事她定要辦好,重新奪回掌門愛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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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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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7:2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12-13 11:03 A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五年間
飛舟在照月台停下,一群女使與侍者齊聲喊道:「恭迎少宗主回家。」
凌步非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喊的什麼?趕緊收了!」
百里序很無辜:「以往不都是這樣的嗎?公子您忘了?」
白夢今跟在後面笑,她還記得當初跟他回無極宗,弟子們過來迎接的排場。
「……」凌步非只能捂住臉,「散了吧散了吧。」
於是女使和侍者們各自散去,該幹什麼幹什麼。
五年沒回,凌步非看什麼都很新鮮。先逗了一會兒池塘裡的魚,又玩了玩旁邊掛的紙鳶,然後欣賞了一遍擺放的盆景。
「打理得不錯。」他誇獎百里序。
百里序樂呵呵。公子不在的時候,他也過得很爽。整個驚鴻照影都是他的,練劍的時候也沒人在旁邊嘰嘰喳喳。
凌步非推開門,房間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床幔擺設等換了新的,聞起來一股清新的味道。
他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啊」了一聲,喃喃道:「總算活著回來了。」
想起這五年的日子,真是暗無天日。白天跟著枯木師叔祖練劍,晚上跟著花師伯祖鍛體,睡眠的時間都壓到了最短。
最痛苦的是,鍛體的時候,會不停地撕裂他的血肉又修復。還沒緩過來呢,白天又要去適應新的身體強度。
感覺撐不住了?沒事,師伯祖備了數不盡的靈藥,吃上一把繼續。
當然,收獲也是很大的。比如他現在的鍛體程度已經達到了金丹的層次,在比劍贏了百里序後,師伯祖終於放他出來了。
回來之前,花無聲是這麼跟他說的:「下個月靈修大會,你也去參加吧。」
凌步非大吃一驚:「我?我能行嗎?」
靈修大會十年一屆,各大仙門精英盡出,獎勵也十分豐厚,他從沒想過自己能參加。
花無聲淡定地回答:「為什麼不能?參加靈修大會的弟子,修為在金丹與築基,你已經打得過阿序了,自然有資格參加。」
然後師伯祖就把他趕回來了:「回去準備準備,我就不要求你拿頭名了,進個前十不過分吧?拿不到自己看著辦!」
前十。這可不是宗門內部的比試,而是所有仙門都會參加的比試,拿前十哪有那麼容易。
白夢今則告訴他:「此次靈修大會,寧衍之必會參加。他上次參加的時候還在築基,仍然拿了第六,你說他這次會拿第幾?你答應我要成為天下第一劍修,難道第一次較量就要輸嗎?」
凌步非想到流月城的初見,立刻燃起了勝負欲:「這回他休想拿第一。」
白夢今笑問:「這是對我的承諾嗎?」
凌步非點頭:「我既然答應了你,就會全力去做。」
「好,我相信你。」
——
白夢今也回了隔壁的房間。
這五年,凌步非足步不出鏡花水月,她也很少出島,這個房間反而看起來很陌生。
她在梳妝台坐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五年過去,這張臉已經褪去了稚嫩,和前世的玉魔一般無二了。
回想前世這個時候,她已經在岑慕梁門下修煉了好幾年,這會兒仍在築基。此次靈修大會她也參加,並且一戰成名,有了「玉仙子」的名號。
而寧衍之,毫無意外奪得魁首,眾望所歸。
但她想參加這次靈修大會,並不是因為寧衍之,而是本次靈修大會是一個很重要的節點,會上發生了一件足以改變修仙界格局的事。
前世她修為不夠,並沒有參與到深層次的競爭中,但這回,她要親自去看看,探一探其中內情。
門口傳來腳步聲,女使前稟報:「姑娘,您的兄姐來了。」
白夢今站起來,看到門外站著的白夢連和白夢行。
五年過去,他們倆也成熟了。
白夢連和她一樣長開了,五官明豔帶笑,氣質溫柔可親。
白夢行的變化更大,原來流裡流氣的紈絝樣,經過這幾年的打磨都消去了,穿著仙氣飄飄的弟子服,乍一看還挺有仙君氣質的。
就是一張嘴,立刻顯出了咋咋呼呼的本性。
「二妹,你們這是閉關出來了嗎?宗門裡現在流言蜚語傳遍了,有人說少宗主的絕脈治好了,有人說根本是假的。到底好沒好啊?你們真的要去靈修大會嗎?」
白夢今挑了下眉頭:「大哥這成語進步挺大啊,都會說流言蜚語了。」
白夢行呵呵笑,臉上帶著驕傲:「那是,大姐逼著我背了一整本的詞典,我也是學富五車的人了!哎呀!」
話剛說完,被白夢連敲了一腦門:「才背了一本詞典,就敢說自己學富五車,臉夠大的。一邊去,我跟二妹說正事。」
「哦……」白夢行老老實實站到一邊。
白夢連道:「二妹,既然外頭都這麼說,想來你跟少宗主確實會參加靈修大會了?」
白夢今點點頭:「對。」
「正好,我們今天來,也是想告訴你一聲,我們也選上了!」
白夢今驚喜:「真的?太好了!」
白夢連點頭,臉上洋溢著喜意。她進宗門的第二年就築基了,然後被執事殿的溫長老看中,成了游煙的師妹。白夢行本來不夠資格,溫長老看在她的面上,一並記了名。
溫長老是桃花峰一脈的首徒,不但修為高,能坐上執事殿殿主的位置,背景能力也很強。
不知不覺,他們兄妹三人也成了別人豔羨的對象。
「不過,大姐你能入選不奇怪,大哥竟然也中了?」白夢今不免疑惑。
說起這個,白夢連忍不住好笑:「此次弟子挑選,最後剩了幾個名額,便說比試定勝負。大弟原本是去湊數的,沒想著能贏。哪知道他前面那個人用了張祟氣符,不小心把自己沖到了,他莫名其妙就贏了。」
白夢今笑出聲。說起來,這輩子的白夢行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好運。比如當初在白家,他要不是碰上自己,肯定被一並祭了陣。
難不成輪迴鏡帶她回來的時候,叫他沾上了一些氣運?這也不是不可能,扭轉時空本身就是件擁有大氣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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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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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9:12 PM
第八十九章 見故友
靈修大會十年一屆,是仙盟舉辦的考驗弟子的盛會,許多風雲人物都是從這裡開始揚名的。
每一屆的靈修大會,可以清楚看出各大仙門的成材率。比如寧衍之,第一次參加的時候才築基,就進了前五,當時就有人預言,他會是丹霞宮下一代掌門。
無極宗這一屆最優秀的弟子無疑是應韶光,出發之前,陽向天特意把他叫了去。
「知道了知道了,要是遇到寧衍之,我一定把他壓下來。」應韶光揮著扇子,帶了幾分不耐煩。
這幾天誰見他都要提寧衍之,一想起流月城的事,他就不爽。那家伙有什麼好的,見面不如聞名,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名聲。
不料陽向天道:「誰讓你壓他下來了?」
應韶光詫異:「那師父你想叫我幹什麼?」
陽向天冷笑:「那些人兩片嘴皮子一碰,說得容易,出力的還不是你?別聽他們瞎扯,你該怎麼辦怎麼辦,難道輸了這一回,無極宗就沒有臉了?上三宗的臉面,不靠化神元嬰,靠一個金丹弟子,也好意思!」
他這麼講,應韶光反而不服氣:「師父,我也不是一定會輸吧?」
「你能贏自然好,輸了也沒什麼。」陽向天滿不在乎,「寧衍之有天生劍骨加持,修煉之初本來就佔便宜,只要你持之以恆,將來也不見得屈居在他之下。」
這番話說得應韶光心裡舒服:「是,徒兒明白了。」
陽向天接著道:「還有,少宗主那邊你多留意些。花師伯敢讓他出來,這五年必定練了點名堂出來。」
說起這事,應韶光有話想問:「師父,我聽說秋師姐也會參加,宗主那邊到底是個什麼路數?」
「還能什麼路數?大家都對少宗主好奇得很。」陽向天叮囑他,「他們雙方要是有什麼衝突,你盡量不要摻和。」
「知道了。」
同樣的對話發生在宗門各處。至於其他仙門,或多或少也聽說了這事,個個在心裡嘀咕。
這位凌少宗主生來幽居宗門,突然現於人前,難道無極宗真的要變天了?
凌步非倒是每天好吃好喝,每天該練劍練劍,該玩就玩,直到時間差不多了,跟白夢今、百里序三個人搭上出發的飛舟。
這次靈修大會,宗門頗為重視,由宗主凌雲高親自帶隊。
凌步非在飛舟上東張西望,惹得百里序問他:「公子,你找什麼呢?」
「我們都要走了,師伯祖怎麼沒派人來傳話?她就這麼放心?」
「放心不好嗎?我們什麼實力,師伯祖能不知道?再說,還有師祖跟著呢!」
凌步非想想也是,原來自己現在也能讓人放心了,不免有點開心。
飛舟飛了足足一天,終於抵達紫雲宮。
這座仙宮靠近溟河,乃是仙盟的臨時駐地。各大仙門派來駐守溟河的修士,日常便在紫雲宮歇腳。
無極宗的飛舟到時,紫雲宮已經人來人往,擠得滿滿當當了。
白夢今剛下飛舟,就聽到有人喊:「白師妹!」
她轉過頭,看到個姑娘飛奔而來,一頭撞進她懷裡,興奮地抱緊了她:「啊啊啊,我就說你肯定會來!」
「岳師姐。」白夢今露出笑容。
這姑娘正是岳雲俏,幾年不見,她也成大姑娘了,就是這脾氣還和以前一樣。
後頭,霍沖霄慢悠悠走過來:「慢著點!你也不怕嚇著人。」
白夢今鬆開岳雲俏,向他點頭致意:「霍公子。」
「白姑娘。」霍沖霄回過禮,笑道,「你如今進了仙門,雖然咱們不是一宗,但也是同道,日後不必客氣了。我隨師妹喚你一句師妹,你也隨她喚我一句師兄,如何?」
白夢今順應其意:「好啊,霍師兄。」
友派之間互稱師兄弟師姐妹,本就是尋常之事。
旁邊傳來凌步非的聲音:「夢今,這是你的朋友,不給我們介紹介紹嗎?」
他極少單喚她名字,白夢今笑起來,給他們互相報了姓名。
霍沖霄收了笑,正色行禮:「原來是凌少宗主,久仰大名。」
凌步非也正經回禮:「霍兄之名,我亦如雷貫耳。」
這邊兩人尚算友好,那邊傳來的聲音就有點酸溜溜的了:「喲,這不是凌少宗主嗎?幾年不見,大變樣了啊!」
這聲音,白夢今轉頭一看,果然是姬行歌。
這五年時間,大家都大有長進。岳雲俏築基了,霍沖霄結了丹,姬行歌也修為大進。
「姬行歌,你竟然結丹了?」凌步非驚奇。
姬行歌大怒:「什麼叫竟然?我結丹不是很正常嗎?倒是你,病真的好了?」
說實話,按正常進度,她結丹可能還要幾年。還不是當初被他們倆氣得,回去她就埋頭苦修,終於在靈修大會前結丹成功。
哼!不就是個少宗主夫人的位置嗎?就算真當了又如何?指不定被人架空,啥也沾不上。以後她當上棲鳳谷谷主,想挑什麼美男就什麼美男,還不比一個區區少宗主夫人威風?
「你猜。」凌步非笑呵呵,「現在來抱我大腿還來得及。」
「呸!」姬行歌不屑,「你還是來抱我大腿吧,到時候遇到危險,說不定我還能拉你一把。」
兩人吵了幾句嘴,姬行歌看向白夢今。她現在修為夠了,已經能瞧出她身上的波動,不禁點了點頭:「你這修為雖是撿來的,但是根基很穩,而且操縱魔氣獨一無二,等會兒靈修大會開始,要不要互幫互助一下?」
姬家的獨門絕技三昧真火是陰邪的剋星,跟姬行歌合作絕對有好處。
白夢今含笑應下:「好啊,有姬大小姐提攜,求之不得。」
姬行歌愛聽好話,露出滿意的神色:「那就說好了,如果我們遇到了,互相伸把手。」
隨後又道:「你比那家伙順眼多了,要不跟我回棲鳳谷吧?無極宗少宗主夫人沒什麼意思,你都不一定能拿到實權。不如跟我回棲鳳谷,將來少說一個長老之位。」
凌步非白眼翻到天上去:「姓姬的你說這話虧不虧心?當初是誰纏著我想當少宗主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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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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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2 09:20 PM
第九十章 要練對
白夢今被他們鬧得直笑,一扭頭,對上了一雙意料之外的眼睛。
她冷淡地收回視線,沒想到對方竟然跟過來了。
「白姑娘,凌少宗主,又見面了。」此人正是寧衍之,他的一舉一動不知道被多少人盯著,他來這邊打招呼,也把那些目光帶過來了。
霍沖霄驚訝:「寧師兄。」
岳雲俏則快言快語:「寧師兄,你們認識嗎?」
寧衍之微微一笑:「曾在流月城有過一面之緣。」
「哦……」霍沖霄想起來了。流月城的事流傳甚廣,只是主角是凌少宗主,自家師兄沒怎麼提及,他一時忘記了。
岳雲俏心思單純,高興地說:「原來是這樣,那大家都是朋友了。」
白夢今禮貌地點了點頭:「寧仙君。」
凌步非亦回禮:「寧仙君別來無恙。」
寧衍之道:「聽說兩位會來靈修大會,在下期待已久,倘若能夠遇到,希望有那個榮幸攜手對敵。」
他這麼客氣,凌步非也不好冷臉,就說:「能與寧仙君共進退,是我們的榮幸才對。」
白夢今並未發話,只點了點頭。
寧衍之原本想與她交流幾句,見她如此,也只能先行離開:「不打擾你們了,有機會再聊。」
他一走開,姬行歌迫不及待地問:「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寧衍之,我怎麼不知道?」
凌步非哼了聲:「幾年才見一次面,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嗎?」
他這張嘴真可氣,姬行歌忍不住想踹人,但她一提腳就被警告了:「打住!不許動手動腳,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提到這個話題姬行歌更可氣了,呸了一聲,轉身走人:「一句正經話沒有,懶得跟你說!」
白夢今看著她的背影說:「姬大小姐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對你真不錯。」
凌步非點點頭:「她從來沒有瞧不起我。」
「那你還老氣她。」
凌步非笑道:「我說的是實話啊!」
閒聊了一會兒,丹霞宮那邊喊人了,於是岳雲俏急忙忙告別:「白師妹,我們先走了,有空再說。」
白夢今答應一聲,趕緊與她交換了傳訊符。
不多時,百里序也過來叫人了:「公子,白姑娘,要不要一起去見我師父?」
他師父元松喬是枯木尊者的弟子,近年一直在溟河駐守。這幾天輪休,就在紫雲宮休整。
對凌步非來說,元師伯亦是自家長輩,自然要去拜見。
於是兩人跟著百里序東拐西彎,去了一間相對偏僻的宮室。
元松喬是個劍修,他樣貌三四十歲,衣冠一塵不染,身上凝聚著一股凜冽的劍氣。
白夢今一見到他,便想起初見百里序的情形。這對師徒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氣質出奇地相似。
「徒兒拜見師父,多年未見,師父可還安好?」百里序上前見禮。
正在打坐的元松喬睜開眼,慢吞吞道:「百里啊……等下,你叫什麼來著?」
百里序默然片刻:「徒兒百里序,秩序的序……」
這師徒倆分開夠久的,連名字都不記得了。
「哦,阿序。」元松喬總算想起來了,神識在他身上一掃,點了點頭,「不錯,你修為進步很大,看來這幾年沒有鬆懈。」
百里序露出笑容:「都是師祖教導得好。」
元松喬卻淡定自若地說:「就師父那性子,這些年能靜下心教少宗主已經不易,哪裡顧得上你?定是你自己勤奮。」
「……」百里序呵呵乾笑。師父拆師祖的台,他能怎麼辦?只能不說話了。
白夢今抿嘴一笑。枯木尊者自己不怎麼管徒弟,這位元師伯也是把徒弟扔給師父不管,師徒倆一樣一樣的。奇葩的是,教出來的徒弟還都挺好。這位元師伯在宗門裡修為數得上,百里序也是同代中的佼佼者。
師徒倆打完招呼,元松喬終於有空理他們了:「少宗主別來無恙啊?果然長大了,連媳婦都有了。」
「元師伯。」凌步非領著白夢今上前行禮,笑著說,「我們還沒成親呢!等成親了師伯回來喝喜酒啊!」
元松喬呵呵笑著,目光在白夢今身上掃過,露出幾分滿意:「修為不錯,是個勤快的孩子。」
白夢今有點摸著他的脈門了。這元師伯大概是個修煉狂人,見到徒弟馬上檢查他的修為,見到她第一時間留意的也是修為。
這敢情好,她也是個修煉狂人啊!
果然,元松喬跟她說完話,馬上對凌步非道:「聽說你劍術練得不錯,已經能贏阿序了。」
凌步非露出幾分得意:「一般吧,也不是每次都能贏,主要還是佔了修為深厚的便宜。」
「哦?」元松喬來了興致,「我聽說花師伯給你創了門功法,讓你不用吐納就能修煉,心裡很是好奇,現在見著人了,不如你練來我瞧瞧?」
分別已久,凌步非對這位元師伯不太了解。再加上他打小不能練功,元松喬自然不會在這方面關注他,此時毫無警惕心,痛快地應了:「好啊!」
「來來來,」元松喬抬手放出一個結界,「我們試一試。」
凌步非抽出劍,先老老實實地給他練一遍。
元松喬想了想,凝出一個分身影子:「一個人練看不太出來,跟它對練試試。」
凌步非順從地應了。
第二遍練完,元松喬說:「你這招使得不對,我就說師父自己不是劍修領會不了奧義,來,師伯教你。」
凌步非剛開始還挺高興,畢竟元師伯才是真正的劍修,能跟他學到不少東西。
但是練著練著,他發現不對了。無論他怎麼練,元師伯都能找著問題,然後一遍遍地重來……
「元師伯,能不能下次再練啊?你幾次教的都不同,我腦子有點亂了。」
元松喬興致正高,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身為劍修,就要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一定要練對才停。來,我們繼續。」
聽著結界裡傳來的慘叫聲,白夢今小聲問:「百里,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百里序回憶起往事,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沉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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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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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3 08:15 AM
第九十一章 有怪物
眾人在紫雲宮休整了一晚,靈修大會便開始了。
白夢今在台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丹霞宮掌門岑慕梁。
在她的記憶裡,這位曾經視之為父的師長已經故去千年了,所有的愛恨也都埋於煙塵。乍然得見,心中只剩下唏噓和疑惑。
前世岑慕梁並沒有來,為何這次卻來了?造成變化的原因是什麼?寧衍之嗎?
她看向丹霞宮的隊伍,寧衍之好端端的站在前列,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下一刻,寧衍之似乎感覺到了,轉過頭來與她對個正著,微微點了下頭。
被抓包的白夢今只得扯了扯嘴角。
「幹什麼呢?」耳邊響起低低的聲音,卻是凌步非一直盯著她。
看到他,白夢今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前世凌雲高也沒來,這回會來是因為凌步非要參加。那岑慕梁作為丹霞宮掌門,看到無極宗宗主親自帶隊,他過來也就不奇怪了。
她燦然一笑:「謝謝你,我懂了。」
凌步非莫名其妙,但是上面已經開始說話,只得按捺下來。
台上,岑慕梁和凌雲高輪流說了幾句話,便宣布靈修大會開始了。
首先下發臨時的身份令牌。這是一塊木製的小牌,據說是蒼陵山那位山長所製,全程必須隨身攜帶。它的作用有二,一是記錄得分,二是與外界傳訊。
弟子在靈修大會裡的行為,會根據規則化為積分,存在這塊木牌裡。如果遇到無法解決的危險,又或者放棄比試,可以通過身份令牌聯繫外面的師長,把人帶出來。
遇到危險還罷,若是無故放棄,積分會全部清空,並且各門派有相應的懲罰。
接著,弟子們分批傳送,進入目的地。
靈修大會在夜闌國舉行,這是溟河邊的一個小國。因為靠近魔界,常有魔氣洩露,容易形成邪魔之物。仙門弟子會定期過來除魔,但終究不能盡滅。
每次靈修大會,就是一次大清理。既考驗了弟子,也清除了魔物。
他們三人領到身份牌後,無極宗的領隊師姐再三交待:「大會的規則大家都記住了,最重要的有三條。其一,不可傷及無辜。其二,不可內鬥。其三,不可作奸犯科。凡有違反,立刻取消資格,還要回戒律堂受刑,聽到了嗎?」
弟子們紛紛應是。
師姐點點頭:「走吧。」
眾人魚貫走到台前,便有長老施法,將他們傳送去夜闌國。
這傳送是隨機的,誰也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到哪裡。
不過,各門派私底下都會用些小手段,把一些弟子聚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只是人數不能多,一般也就兩三人。
昨日元松喬就在他們三人身上做了標記,不出意外他們會傳送到方圓十里之內,換句話說,他們肯定能傳到同一座城。
輪到他們了,白夢今袖子一緊,低頭看去,卻是凌步非悄悄拉住了。
她抬起頭,發現他有點緊張,便笑了笑:「沒事,我會去找你的。」
凌步非回了個笑,輕聲說:「我不是怕,就是第一回參加……有點激動。」
白夢今點頭安撫:「嗯,適應了就好了。」
凌步非疑惑:「你不緊張嗎?你也是第一回吧?」
白夢今淡定地回:「你要是經歷過差點被吸成人乾,也不會緊張的。」
「哦……」他想了想,其實自己不是沒有經歷過,之前被胡二娘抓過去,那天晚上也挺驚險的。當時面對的可是元嬰修士呢,他都沒覺得怕。
這樣一想,就覺得靈修大會也沒什麼,只不過預示著他正式踏入修士的世界,有點新奇罷了。
「開始吧。」台上的長老袖子一揮,一道明亮的白光落在他們身上。
凌步非閉上眼,感覺到周圍有呼呼的風聲。大概數息,風聲就停了,雙腳踩上了實地。
這麼快就到了嗎?他小心地睜開眼,發現周圍一片黑暗。
咦,竟然是黑夜?哦,他想起來了,夜闌國因為靠近溟河,每天只有正午短短兩三個時辰是白天,其他時間全是黑夜。他們起來得早,這會兒天還沒亮。
他先檢查了一遍自己。東西帶得很齊,沒發生什麼意外,身份令牌也好好地掛著。
然後,凌步非抬眼觀察周圍。
他落在一片極大的建築當中,身後就是紅牆,前方則是宮室——王府?皇宮?到了這種地方,是不是應該先想法子出去?要是被當成賊人的話……
腦子裡的念頭還沒想完,就聽靜夜裡響起淒厲的喊聲:「有怪物!救命啊!有怪物!救命啊!」
凌步非來不及細想,拔腿往聲音來處奔去。
怪物,是魔物嗎?一來就遇到魔物,他運氣還算不錯吧?
這聲音驚動了很多人,一開始只有他一個,穿過一道宮門,腳步聲便嘈雜了起來。
凌步非一邊跑一邊掃視周圍景物,他確信自己到了皇宮之中。宮牆的規制,還有布局擺設,只有皇宮才有這麼大的排場。
聲音是從一座水閣裡傳出來的,他擠在一群侍衛內監當中飛奔入內。
「宣妃娘娘!發生什麼事了?」一群宮人圍著個美貌女子,地上躺著一具宮人的屍體,屍體被開膛破肚,死不瞑目。
「怪物!怪物又出現了!」美貌女子一個勁地往後縮,臉上滿是驚恐,指著地上的屍體,「剛剛我突然驚醒,想叫蓮兒給我倒杯水,忽然看到有人趴在蓮兒身邊……啊,太可怕了!」
侍衛首領出來問:「娘娘,你看到的是人還是怪物?對方是在殺人還是吃人?」
宣妃面無血色,說話也是顛三倒四的:「人?不知道。太黑了,就是個影子,他的手按在蓮兒的肚子上……好像在吃?」
看她說不清楚,侍衛首領冷靜地看過去。這宮人腹部有一道傷,很深,他比劃了一下,感覺應該是凶器。可能並不是被怪物襲擊,而是被人殺了。
最近宮裡出了不少怪事,都說有怪物,難不成有人混水摸魚?
侍衛首領這麼想著,忽然瞥到個眼生的家伙。
他轉過頭,喝道:「你是誰?從哪裡來的?」
擠在人群裡的凌步非愣了下。
隨後就聽侍衛首領大喝一聲:「有刺客,快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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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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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3 08:21 AM
第九十二章 夜中行
天還暗著,四野一片寂靜。
白夢今抬頭分辨了一下方位,很快確定了自己進來的位置:不遠處就是高高的城樓,凌步非和百里序應該在都城裡。
靈修大會有一些隱藏的規則,比如,修為越高,傳送之處魔物越多。凌步非暫且不論,她和百里序都是金丹,周圍的魔物一定不少。而魔物喜歡寄居於人身,城裡必然比野外多。
所以,先進城吧。
黑暗中傳來車輛踢踢踏踏的聲音,順著聲音看過去,卻是一輛驢車慢悠悠地駛過來。
趕驢車是個年輕漢子,看裝扮應當是附近的農戶。車上坐著個婦人,懷裡抱著襁褓。
車旁的燈籠一晃一晃,漢子看到個黑影,嚇了一跳,急忙叫停:「什麼人?」
那婦人急忙護住襁褓,責怪道:「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小心嚇著孩子!」
漢子說:「我看到有人,怕撞到。」
「哪兒有人,你莫不是眼花了!」
漢子定睛看去,確實沒有人,心中疑惑,難不成真是自己看錯了?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這位大哥……」
這聲音幽幽的,嚇得他手一抖,差點把燈籠甩出去,好在聲音的主人及時出來了:「大哥,我在這兒。」
樹影子裡走出來一個姑娘,看年紀很輕,長得也很貌美,雖然天很黑,但能辨認出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好料子。
烏七抹黑的郊外,突然出現個美貌姑娘,是人都會警惕。何況夜闌國常有魔物出沒,居民都習慣了。
「你是哪家的姑娘?大清早的不在家裡,怎麼躲在這兒?」
「我家在城裡,昨晚出來玩的時候被擠散了,不知怎麼到了城外。怕遇到壞人,一直躲著不敢出來。方才瞧見大哥帶著大嫂,想著你們應當不是壞人,就出來請你們幫個忙。」
漢子與婦人對視一眼,仔細打量這姑娘。看長相柔柔弱弱的,像是城裡的小姐,但是誰說得準呢?
「大哥大嫂行行好,帶我回城裡吧,我、我可以付錢的……」說著,這姑娘拔下頭上的金釵遞過來。
這釵金光閃閃,一看就是好東西。漢子吞了吞口水,看了婆娘一眼,見她點了頭,應道:「行,看你一個小姑娘挺不容易的,我們就做件好事。」
「謝謝大哥大嫂。」她喜不自勝,連連道謝。
婦人挪了挪位置:「你上來吧,我們也去城裡,就捎你一程。」
「謝謝,大嫂你人真好。」姑娘小心翼翼地上來,生怕沾到什麼髒東西。
這表現,讓兩人都鬆了口氣。魔物可不怕什麼髒不髒的,只有人才在乎這個。
車上多了個人,驢車繼續前行。
那婦人挺熱心,問道:「姑娘,你不會在這兒躲了一夜吧?餓不餓?」
白夢今伸手摸了摸肚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還好,等到了城裡,就有東西吃了。」
果然是好人家的小姐,餓了也不吃外頭的東西,婦人心道。
白夢今開始問起來:「大嫂,你們是要進城吧?天還沒亮呢,這麼趕嗎?」
婦人嘆了口氣:「我們也不想這麼趕,可是孩子好像病了,怕耽誤不得。」
「這樣啊!」她點點頭,「怪不得他都不哭。」
婦人含糊地應了聲。
白夢今又問:「你們住在附近嗎?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怪事啊?我聽說……」
「噓!噓!」婦人急忙阻止,「姑娘,那些話不能說,小心招來不乾淨的東西。」
她眨了下眼:「是嗎?」
「你家人沒跟你說嗎?」婦人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一講起來,大家心裡就會害怕,越是害怕,那東西越喜歡來。」
「大嫂……」白夢今縮了縮,向她靠過去。
婦人護了一下孩子,繼續道:「姑娘你運氣不錯,在外頭待了這麼久,居然沒碰到那些東西。昨晚你不害怕嗎?」
「怕呀!」白夢今說,「我躲在那,一聲都不敢出,等了很久,終於看到你們。」
「那你運氣還挺好……」
都城近在眼前,驢車慢了下來。
白夢今奇怪地問:「城門怎麼沒有人?這會兒不是快開門了嗎?」
「不知道,可能我們來得太早了吧。」婦人含糊地回答。
白夢今又看著她懷裡的孩子:「大嫂,你們的孩子生了什麼病啊?我家有親戚是開醫館的,說不定能幫到你。」
「沒什麼,只是小病。」
「小病你們還這麼急?大半夜摸黑趕路。」
婦人停頓了一下,笑道:「當爹媽的遇到孩子的事當然著急了,等姑娘你成了親就明白了。」
「哦。」白夢今安靜了一會兒,又說,「其實我也會些醫術,不如給我看看?說不定省了你們的銀子。」
「不用了,馬上就進城了。」婦人拒絕。
她越是不肯,白夢今越是要看:「讓我看看,又不花錢。」
「不用。」
「我就看一眼……」
她一直堅持,那婦人忽然笑了:「姑娘,你真的要看嗎?」
不等白夢今回應,她把懷裡的襁褓湊過來:「那就給你看。」
被子揭開,裡面哪有什麼嬰兒,只有一團黑乎乎看不清模樣的東西。
「啊!」白夢今發出一聲驚呼。
婦人臉上逸出黑氣,趕車的漢子也轉過來,黑氣縈繞中,頭上慢慢長出了奇怪的東西。
「哇!」襁褓裡的孩子突然發出哭聲。
婦人柔聲說:「姑娘你聽聽,我們的孩子餓了。既然你這麼喜歡他,就來填飽它的肚子吧!」
黑氣猛地從襁褓裡撲出來,裹住白夢今的頭,很快蔓延至全身。
婦人和漢子哈哈大笑,看著黑氣將她完全包裹住,很快纏成了一個巨大的蠕動的黑繭。
笑著笑著,他們忽然感覺不對了。
黑色的繭不動了,表面迅速硬化,結成了一層硬硬的殼。裡面的黑氣飛快淡去,卻不知去了哪裡。忽然,外面的硬殼子裂了,碎片紛紛落下,露出白夢今乾淨得發光的臉,透著玉一樣的光澤。
她舔了一下嘴角,聲音透著心滿意足:「好久沒吃這麼飽了,果然是最純淨的初生之魔啊!」
婦人和漢子僵了一下,陡然化為兩團黑氣,往外飛掠而去。
但已經來不及了,白夢今伸手一揮,將兩團魔氣硬生生抓回來。
她笑道:「祖奶奶在這裡,你們不打招呼就跑,是不是不禮貌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3 08:25 AM
第九十三章 群落網
「夜闌。」應韶光認出城門上面的字,確認了自己的方位。
他不是第一次參加靈修大會,但上次他修為不高,只在外圍打轉,沒來過都城。
師父說,越大的城池,魔物就越多,找人多的地方一定沒錯。
不過,天還黑著,城門沒開,得等一等。
不遠處傳來細微的動靜,應韶光順著聲音找過去,發現路邊有個賣茶的簡易草棚,裡面一個老婆婆正在燒水。
看到有人來,她抬起昏花的老眼,滿臉驚喜:「公子,要喝茶嗎?」
一碗茶不過一兩個大錢,卻要一大早就過來燒水。對上老婆婆期盼的眼神,稍微有點同情心的人都會點頭。
所以應韶光點頭了:「好啊。」
老婆婆喜笑顏開,從罐子裡抓了一把茶料,很快沖了一碗茶。
熱氣騰騰的茶水推到應韶光面前,她說:「這是大麥茶,公子你可能沒喝過,很解渴的,還不傷胃,快嘗嘗。」
應韶光端起粗瓷大碗,果然一股焦焦的麥香撲鼻而來。
「嗯,好香。」他聞了聞便放下了,問,「婆婆,你這麼大的歲數,一個人在這擺攤,沒有人幫忙的嗎?」
婆婆嘆了口氣:「家裡沒人啦,老頭子早早過世了,前幾年兒子也走了,兒媳改了嫁,只有老婆子一個人,為了養活自己,只能出來賣點茶水……」
應韶光同情地說:「這可真不容易。」
「是啊,還好大家很照顧生意。公子你快喝啊,涼了就不好喝了。」
應韶光再次端起茶水,作勢欲飲,但在下一刻,忽然抬手潑了出去,結結實實潑在老婆婆身上。
「啊!」一聲慘叫,老婆婆身上冒出一股黑氣,迅速變得一團焦黑。
應韶光揮出扇子,一道金色符印打在她的身上。
老婆婆意圖反撲,然而先機已失,三兩下便被應韶光收拾掉,將魔氣收入身份令牌。
緊接著,他遇到賣柴的樵夫,進城賣繡品的母女……收拾了一圈,終於天色放亮,耳邊傳來人聲。
應韶光搖著扇子,滿心困惑。這夜闌國的魔物居然囂張到這份上了?想當初他第一次來靈修大會的時候,好幾天才找到一個魔物。就算現在修為高了,傳送的地方魔物更多,也不至於幾步就有一個嗎?凡人還活不活了?
懷著這樣的疑問,應韶光排隊進城。好在這會兒看到的都是正常人了,並沒有什麼魔物。所以說,只是他運氣好嗎?
「讓開讓開!」前方傳來喧鬧,一隊官差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在告示欄前停下,有人貼告示,有人敲鑼。
「大家聽著!昨晚有刺客夜闖皇宮,傷了數人後逃出。如果你們看到可疑人士,一定要速速報官!」
應韶光感覺怪怪的,湊過去一瞧,頓時無語了。
那畫像上的人,可不就是凌步非。官府的畫師抓神韻挺準,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不由拍了拍額頭:「真是個公子哥……」
苦練五年,大家都等著看他練出個什麼名堂,結果一出馬就被通緝?也太水了……
這樣想著,忽然那宣讀的官差指著他:「你是何人?看你穿著,不像本地居民。」
應韶光笑道:「我是獵魔人……」
夜闌國因為魔物橫行,獵魔人十分受敬重。應韶光本以為自己這麼說完,能套到一些情報,不料幾個官差齊齊變色,喝道:「抓住他!」
應韶光的笑容僵在臉上。什麼情況?
旁邊巡邏的衛兵已經圍過來了,百姓們紛紛退避,用驚懼的目光看著他。
應韶光感覺到不妙,正想先跑再說,忽然頭頂罩下來一張大網。他一躍而起,扇子揮出,打算撕開大網先逃之夭夭。
然而,當扇子觸到網面的那一刻,他心中一沉。
大網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怎麼回事?他這扇子是師父精心煉製的法寶,再加上他的功力,哪怕是元嬰的寶物,也不至於一動不動啊?
可惜來不及了,他想化光從網下遁出,一旁的衛兵反應奇快,直接將網摁下了。
應韶光掙扎了幾下,發現網繩越勒越緊:「放開!我是獵魔人,不是魔物,你們抓我作甚?」
「抓的就是你!」官差大聲喝道,「走,帶他回去!」
「……」應韶光空有一身修為,因為一時大意,什麼都用不出來。他看著告示欄上凌步非的畫像,滿心都是悲傷。
剛剛他還嘲笑凌步非太水,哪知道自己連他都不如,直接給逮了!
什麼情況啊?夜闌國換成魔物當家了嗎?
另一個城門口,秋意濃拿出特製的羅盤仔細觀察。過了一會兒,她露出滿意的笑。
根據羅盤的指示,凌步非離她只有幾里地,只要她找過去,好好盯著這小子,就能圓滿完成任務。她運氣不錯,明明隨機傳送的,還離這麼近。
天色大亮,城門口人來人往,秋意濃理了理衣裳,款步走向守衛。
「兩位大哥。」
守衛轉過頭來,目光奇異地看著她:「你是……」
「我是獵魔人,正在尋找同伴,請問你們見過他嗎?」她拿出凌步非的畫像。
守衛臉色變了:「你是他的同黨?」
同黨,這說法好奇怪。不過,聽他們的口氣,好像見過凌步非?這可太好了,果然老天爺在幫她。
「是的,請問……」
秋意濃一句話沒說完,那兩個守衛忽然從後面拿出一張網,向她兜頭罩下。
秋意濃急忙後退,可是城門人太多了,根本沒有空間給她閃避,她剛亮出靈符,那網就壓了下來,將她牢牢捆住。
「快來,我們又抓到一個了!」守衛興奮地喊著。
「抓……」秋意濃瞠大眼睛,喊道,「你們在說什麼?我是獵魔人,抓我作甚?!」
「抓的就是你!」守衛冷聲喝道,「別管她,帶走!」
「放開我!放開我!」秋意濃想要掙扎,卻是徒勞,這網不知道用什麼做成的,竟然把她一身法力全壓制住了。
此時,小巷的一角,百里序正在獨行。
走了半天沒繞出去,他叫住巡邏的官差想要問路。話剛剛出口,就遇到羅網從天而降。
這樣的事,發生在夜闌國的各個角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3 08:31 AM
第九十四章 記暗號
一輛驢車晃晃悠悠駛到城門口。
駕車的是個農夫打扮的年輕漢子,車上坐著個抱孩子的婦人,以及一個裝扮明顯和他們格格不入的姑娘。
守衛攔住他們,先查了漢子和婦人,又指著那姑娘:「這是誰?外鄉客?獵魔人?」
那漢子忙道:「不是不是,官爺,這是我們東家的小姐,進城的時候馬崴了腳,正好我們路過,就搭個便送她去找舅老爺。」
「是嗎?你們舅老爺住哪裡?」
「文昌橋。」
守衛跟同伴耳語了幾句,揮了揮手:「進去吧。」
「謝官爺。」
驢車進了城,街上有官差來來去去,感覺氣氛很緊張。
白夢今揚了揚下巴:「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那漢子應了聲,擠進人群。過了會兒,拿了張告示過來:「小姐,聽說昨晚宮裡混進了刺客,他們正在抓捕。」
白夢今一眼認出凌步非,眉頭皺了起來。
皇宮,據她所知那裡問題最大,他這運氣也太差了吧?難不成真是他修為太高了?
不過,沒有被抓到就好,接下來想辦法找到人就是。
漢子對她既畏懼又討好,接著道:「他們說,剛剛還抓到了刺客的同伙,好幾個呢!」
白夢今點點頭:「我們先找地方落腳吧!」
「是。」
客棧不太合適,驢車在街上轉了一圈,最後在寺廟旁邊賃了間屋子。
白夢今讓漢子出去擺了個算命攤,掛出條幅:天道無極,命定陰陽。
接著讓婦人出去打聽,今天都抓了幾個人,大概什麼形貌。
前世她來參加靈修大會,只有築基修為,所以被傳到了相對偏遠的地界,並沒有受到這次風波的影響。事後她才知道,這次靈修大會鬧出了天大的亂子。
「冰飲子,好喝的冰飲子咧!」
「護身符,最好用的護身符,不靈不要錢!」
「米糕!香香甜甜的米糕!」
寺廟旁邊就是熱鬧,白夢今買了塊米糕,又叫了碗冰飲子,慢悠悠地吃著。忽然有人走過來,影子擋住了陽光。
「好啊你!我累得要死,你倒是悠閒,在這吃吃喝喝。」
白夢今抬頭一看,面前叉著腰看著她的竟是姬行歌。
她笑起來,舉著米糕問:「吃不吃?很香的。」
「算了吧,我可吃不下去。」姬行歌在她拉來的椅子上坐下,小聲問,「你哪來的人手?我怎麼瞧著這個人有點不對?」
白夢今擺擺手,讓漢子繼續擺攤去,答道:「是個魔,靈智還挺高,我懷疑是封魔結界跑出來的。」
姬行歌倒吸一口氣:「封魔結界?你的意思是那裡漏了?」
「猜測而已。這裡靠近溟河,往常就有魔氣洩露,只是這回嚴重一點。」
姬行歌從她這句話裡品出了可怕的內情。封魔結界跑出來的魔,跟他們平常遇到的低智魔物可不同,他們經魔胎而生,與人無異。跑出來一個兩個還罷,要是數量更多一些……
「先說說你遇到了什麼事吧。」白夢今啃了口米糕。
姬行歌謹慎地看了眼四周,又放了一遍隔音結界,才說:「我傳進來的地方,是郊外的農莊。在那裡清理了兩三個魔物,想著都城肯定更多,就趕過來了。誰知道進城的時候,剛好碰上你們那個秋意濃秋師姐……」
總而言之,姬行歌運氣不錯,因為晚了一步,看到秋意濃被抓,就隱瞞了身份。進了城發現,情況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壞,被抓的不止一個兩個。
說完了自己的經歷,姬行歌問:「你呢?這是襲擊你的魔嗎?」
白夢今點點頭:「我一來就遇到他和一個女魔給自己的孩子找東西吃,想著還要在這裡過幾天,乾脆留下他們使喚。接著進城,看到了通緝令……」
姬行歌怪羨慕的:「你這體質真不錯,魔物都能使喚。」
消息互通完畢,姬行歌問:「現在怎麼辦?你有計劃嗎?」
白夢今啃完了米糕,拿出帕子擦手:「先看看能找到幾個人,再做決定。」
姬行歌明白:「目前這狀況,我們單打獨鬥肯定不行,還是人多一點靠譜。」
第二個找來的是七星門修士,姓周名意遠。
白夢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不知周月懷是道友何人?」
周意遠驚訝:「姑娘認得家姐?」
白夢今回道:「周師姐威名赫赫,我雖未見過,卻神交已久。」
周意遠笑起來,頗有幾分自豪:「家姐資質遠勝於我,只是此番閉關未出,便讓我來參加靈修大會了。」
第四個則是無名劍派的女修,名叫何霜遲。
白夢今一看到她就笑了,這還真是個熟人呢!何霜遲後來登臨化神,成為劍君。劍術一等一地好,就是腦子一根筋,每每被她幾句話氣倒。
不過她現在不是魔頭,何霜遲態度親近多了。
「是無極宗的師妹嗎?我瞧見了你掛的招牌……」
「是,何師姐。」
「你認得我?」何霜遲驚奇。
白夢今笑眯眯地說:「何師姐威名遠播,誰不認得?」
何霜遲內心十分舒暢,拍著她的肩膀豪爽地笑道:「師妹客氣了,我這點小名不值一提。」
姬行歌感覺怪怪的。她之前覺得這位白師妹性子隨和好說話,怎麼現在看著,有點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意思呢?
天黑下來,他們終於等到了最後一個人。
一個人影從暗處摸出來,輕輕敲響了房門。
當門打開,看到白夢今,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就知道是你!」
此人正是凌步非。
他上下打量:「你沒事吧?我聽說好多人被抓了。」
「沒事。」白夢今開門讓他進來,「進來再說。」
門關上,看著她開啟結界,凌步非吐出一口氣,說道:「我早就看到那面招牌了,但是我現在被人通緝嘛,所以不敢出來。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才敢過來會合。」
他向屋裡的人點了點頭:「無極宗凌步非,幾位怎麼稱呼?」
沒想到這位就是無極宗少宗主,周意遠和何霜遲好奇地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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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裡,魔的靈智不跟修為掛鉤。通常人被寄生,因為腦子還在,會帶有一部分人的行為邏輯。如果是物被寄生,那就是低靈智的魔物。還有一種就是魔胎化成的魔,這部分靈智就高很多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3 08:36 AM
第九十五章 夜狩獵
「七星門周意遠。」
「無名劍派何霜遲。」
打過招呼,兩個人瞄著凌步非。
這位凌少宗主看起來挺正常的,就是修為半點不露,不曉得在什麼境界。不是說他經脈全廢麼,真的能動手?
凌步非不關心他們在想什麼,問道:「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們要去救人嗎?」
「人肯定是要救的。」白夢今回答,「在此之前,先說說你身上發生的事吧。」
「好。」凌步非簡單地描述了一下,「大概就是這樣,怪我沒有經驗,以為夜闌國對修士很友好。」
原來的夜闌國確實很友好,他們甚至有官方的獵魔人。
白夢今問:「照你這麼說,宮裡常有怪物出沒?這與獵魔人何干呢?為何要抓我們?」
凌步非笑起來,有點得意。
「你知道?」
「這個問題我也好奇,所以就去了解了一下。」他沒有賣關子,直接說了,「夜闌國不久前發生了一件事,有獵魔人豢養魔物作惡,自己假裝出來收魔,名利雙收。從那以後,他們就開始抓捕獵魔人了。」
周意遠若有所思:「他們把魔物的出現,怪罪在獵魔人身上,如果沒有獵魔人,根本就沒有魔物作祟,是不是?」
「對。」
姬行歌眉頭緊皺:「這不對吧,靈修大會近在眼前,夜闌國發生這種事,仙盟居然毫不知情?」
「姬小姐,有可能這就是靈修大會的任務。」周意遠說出自己的猜測,「你看,他們現在主要還是抓捕,或許仙盟就是在考驗弟子們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呢?」
姬行歌略一思索,興奮起來:「所以說,我們解決了這個問題,可以獲得很多積分了!」
「但我們也要做好準備,說不定這次仙盟失誤了。」白夢今提醒。
她百分百肯定,仙盟失誤了。因為前世在這件事裡折了很多人,比如周意遠,她認識周月懷的時候,她弟弟已經不在了。
「你們知道現在被抓的都有誰嗎?」凌步非問。
白夢今點頭:「我們打聽過了,被抓的大概有十來個,其中包括應師兄和秋師姐,另外還有霍師兄,岳師姐有沒有在其中還不清楚。」
這些人裡,應韶光和霍沖霄一直活到她重生前,所以就算被抓,也不用太擔心。
凌步非說:「我懷疑阿序也被抓了。」
白夢今同意他的猜測,百里序要是沒被抓,肯定會來會合。
「現在怎麼辦?」何霜遲終於逮著機會問了,「我們殺進皇宮救人?」
周意遠搖頭:「什麼獵魔人豢養魔物,就算真有這件事,背後肯定有陰謀。聽凌少宗主所說,主謀者多半就在皇宮裡,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那再等幾天,多找幾個同伴?」
這回姬行歌否決了:「等下去夜長夢多,萬一人死了呢?」
「那我們該怎麼辦?」何霜遲沒招了,「這太復雜了,你們想個辦法,我照做就是。」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都想不出來。
白夢今眼珠一轉,笑道:「我倒有個法子……」
——
夜闌國天黑得早,申時還沒過完,夜幕就降臨了。
生活在這樣一個魔物出沒的國度,居民有他們自己的生存方式。一到晚上,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誰來敲門都不應。
當然,總有人為了討生活不得不冒險在外奔波。又或者,遇到意外沒來得及回家。
一個挑著餛飩攤子的老漢在街上走著,可能是今天收攤太晚,以至於天黑了還沒到家。又或者捨不得生意,想在路上多找幾個客人,磨蹭到了現在。
走著走著,他忽然聽到呼救聲由遠及近:「救命,救命啊……」
他順著聲音看過去,大街那頭跑來一個年輕的姑娘。
「姑娘,發生什麼事了?」老漢攔住她,熱心地問。
那姑娘止住腳步,抬起紅紅的眼睛,說道:「我、我迷路了……我好害怕,剛才看到有個黑影一直跟著我……」
「哎呀!」老漢一拍大腿,「最近街上不安全啊!你別是撞到了什麼髒東西。」
姑娘慌張起來,向他求助:「這、這怎麼辦?大爺,您能告訴我文昌橋怎麼走嗎?」
「你家住文昌橋?」
「對。」
老漢道:「正好,我也住文昌橋,我們一塊走吧!」
姑娘大喜:「太好了!大爺,幸好有你!」
兩人相伴走了一陣,周圍黑乎乎的一個人也沒有。
姑娘有點不安心,問:「大爺,您能說說話嗎?我感覺周圍都是黑影。」
「是嗎?」老漢的聲音變得有點詭異,「我覺得很正常啊!」
姑娘慢慢轉過頭來,只見老漢的臉蒙著一層黑氣,對著她嘿嘿笑了。
「正愁晚上沒東西吃呢!姑娘就送上門來了,謝謝啊!」
黑氣猛地向她撲去,將頭臉整個罩住。
「好香好香,這麼純淨的靈體……咦?怎麼……啊!」黑氣倉皇想逃,結果被人一把抓住。
這回換成姑娘說話了:「半夜送上門來的食物?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蠢貨!」
黑暗中傳來囫圇的聲音,黑氣被一口吞下了。
姑娘抹了把臉,仍然是楚楚可憐的樣子,在黑暗慢慢獨行,尋找下一個獵物……
夜闌國的夜格外漫長,對於都城的魔物來說,無疑是最難熬的一個晚上。
當天際出現濛濛的亮光,姑娘正在吞吃一個魔物,忽然警覺地向旁邊看過去:「誰?」
街角轉出來一個穿黑衣戴面具的人,對她斥道:「你哪裡來的?不懂規矩的嗎?」
姑娘把最後一團黑氣吞下,轉過頭來,露出凶悍的眼神:「什麼規矩?我找到的獵物就是我的!你想挑戰我嗎?」
面具人道:「這裡是夜魔殿下的地盤,你殺的都是他的子民。」
姑娘嗤笑一聲:「什麼夜魔不夜魔,沒聽過。既然你想阻止我,那就來吧!」
她抬手放出一團黑氣,向面具人撲去。
面具人倉皇躲開,看到地上腐蝕的印記,暗暗一驚。這個不知來歷的魔好生厲害……
他立刻轉換了態度,擠出一絲笑:「閣下莫急,我們夜魔殿下請您到宮裡做客。」
作者:
彤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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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3 08:39 AM
第九十六章 人之味
「姑娘請。」摘下面具的黑衣人,形貌分明是宮裡的內監,他恭恭敬敬引著人進入皇宮,表現和凡人別無二致。
白夢今好奇地左右張望,對一切都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是什麼?」她指著殿旁水渠裡轉動的水車。
內監回答:「這叫水風車,大暑時節,凡人用來降溫的。」
「何必這麼麻煩?」白夢今抬手一指,整條水渠都凍成了冰塊,絲絲寒氣迅速彌漫整座宮殿。
內監面色微變,陪笑道:「姑娘好強的法力。」
凝水成冰不稀奇,但她這麼輕而易舉,要是全力施為的話,是不是整個皇宮都能凍住?再強一點,整座城……
白夢今又一招手,冰塊仍舊化為清水,汩汩流淌著。
「也沒什麼意思,你們的夜魔殿下,每天就在玩這個?」
「呃……」
不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伴隨著嬌柔的嗓音:「陛下來呀,來追我呀!」
白夢今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繞過前殿,撩起紗幔,看到後殿裡蒙著眼睛互相追逐打鬧的男女。
男人身穿龍袍,頜下留鬚,看起來已經有了一定的年紀。女子卻青春年少,美貌過人。
那女子察覺到她的視線,掃過來一眼,便哄著男人往偏殿去了:「陛下累了吧?臣妾跑不動了呢!我們去歇一會兒可好?」
「好好好!」男人滿口答應,「愛妃說什麼都好。」
過了會兒,那女子來了,神態全無剛才的嬌媚討好,而是一種事後的懶洋洋。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
白夢今不答反問:「夜魔?」
「不錯,你也可以叫我宣妃娘娘。」女子吹了吹鮮紅的丹蔻。
白夢今點點頭:「那你可以叫我玉魔大人。」
宣妃嗤笑一聲,瞥過去:「敢在本宮面前自稱大人,口氣不小。你哪兒來的?懂不懂規矩?」
「我哪來的為什麼要告訴你?魔的規矩不就是誰厲害誰通吃嗎?」
「好大的口氣!」宣妃面色沉下,手掌一揚,五指立刻長出尖尖的利爪,「你不會以為本宮怕了你吧?」
白夢今毫不畏懼,哼笑一聲:「就你這樣低級的魔物,果然只會打打殺殺。」
宣妃都快氣笑了:「我是低級的魔物?你這樣到處亂吃的東西,說我是低級的魔物?」
「難道不是嗎?」白夢今伸指點了點,「你號稱殿下,居然不是這座皇宮的主人,還指望得到我的尊重嗎?」
「你懂什麼?」宣妃哼道,「他們說,當人比當魔有趣多了,我就想嘗嘗當人的滋味。」
他們?白夢今留了個心眼,面上輕蔑地笑道:「這算什麼當人的滋味,那皇帝老兒多大歲數了,既不年輕,也不貌美,你陪他玩,是他在享受你的青春,你得到了什麼?」
宣妃愣了一下,說道:「可這不就是人世間的男歡女愛嗎?我怎麼就沒得到呢?」
「所以我說,你就是個低級的魔物。」白夢今揚起頭,十足十地高傲,「做人最美妙的就是兩件事,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你見了那個皇帝還得叩拜,權力到底掌握在誰手裡?他除了你之外,還有別的嬪妃吧?個個年輕貌美,他怎麼就不挑個又老又醜的?」
宣妃被她說迷糊了,長出來的利爪不知不覺縮了回去。
「那依你所說,我要怎麼體驗世情呢?」
「簡單。」白夢今道,「皇帝是凡間最會享受的人,你代入他的視角去看一看。」
宣妃眉頭微蹙,幻想自己是皇帝。所有人見到她都叩拜請安,請求她的垂憐;後宮全是貌美的少年郎,他們陪著她嬉戲玩樂,千方百計討好著她……
想著想著,她不知不覺露出笑容。
「怎麼樣?這滋味是不是好多了?」白夢今笑著問她。
宣妃嗯了聲,反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看你到處亂吃,應該來到人間不久吧?」
「誰說的,我來了有一陣子了,只不過太餓了,先吃一頓飽飯再說。」
宣妃哦了聲,揚袖一揮,一股黑氣彌漫出去,宮殿內外的內監宮娥跪了一地。
「從今日起,本宮就是這座皇宮的主人,以後你們就稱殿下吧。」
「是,殿下。」眾人齊呼。
「去找幾個美貌的少年郎來服侍本宮。」宣妃——夜魔說道。
不多時,少年郎送來了。他們初時戰戰兢兢,後來一番威逼利誘,再加上夜魔著實貌美,漸漸放開玩樂起來。
夜魔左擁右抱,問道:「虧你提醒本宮,要不要分你幾個?」
白夢今擺了擺手:「凡夫俗子,我才看不上眼。」
夜魔已經將她當成了指路明燈,虛心求教:「那你要哪種?」
白夢今抿了口美酒,晃著酒杯:「自然是年輕貌美法力深厚的修士了。試想,他們純淨的靈體就在身邊,能聞到魂魄透出來的香味,吸口氣都是享受……肉胎凡身如何比得上?你沒聞到他們身上的污濁之氣嗎?」
被她這麼一說,夜魔沒了胃口,揮手讓人把這些少年郎帶下去。
「修士?可到哪裡找年輕貌美法力深厚的修士?」夜魔喃喃自語,忽然想起來,「對了!昨天好像抓了不少,裡頭有美貌少年郎嗎?」
內監猶豫了下,回道:「殿下,您說這些人有用的。」
夜魔擺擺手:「怎麼用都是用,都帶過來!」
「是……」
過了一會兒,外頭響起腳步聲,內監稟道:「殿下,您要的人帶到了。」
夜魔招手:「進來。」
幾個年輕俊朗的男修被帶了進來,於是白夢今看到了百里序、應韶光,還有霍沖霄……
他們三人原本沉著臉色,沒想到在殿內看到白夢今,心中都是一驚。
白夢今卻沒看他們,只笑著對夜魔道:「怎麼樣?你看看他們的身材樣貌,是不是比剛才那幾個有味道多了?聞起來也香得很。」
夜魔連連點頭。確實啊,剛才那幾個少年郎美則美矣,感覺單薄得很,不像這幾個,精氣神就不一樣。
於是她手一揮:「你們,過來伺候本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3 08:44 AM
第九十七章 同享樂
幾個人一動不動。
開什麼玩笑,他們哪個在門派裡不是有頭有臉,叫他們以色侍魔?豈有此理!
夜魔臉色一沉:「叫你們過來,沒聽到嗎?」
仍然沒人理會。
眼看夜魔要發怒,內監連忙出聲:「你們都聽著,伺候好了殿下,要什麼有什麼,要是伺候不好,哼哼!」
他張嘴做了個吞吃的動作,目光威脅地掃過男修們。
然而男修們寧死不屈。
夜魔冷哼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她手一揚,黑氣凝成根根鎖鏈,將他們捆了起來,再抬手一震,幾人都露出痛苦的表情。
應韶光那是什麼脾氣?當即罵道:「你是個什麼骯髒東西,也配在本仙君面前擺譜?伺候你,做夢!」
夜魔勃然大怒,黑色鎖鏈揮出,狠狠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
如此抽了數下,應韶光便站不住了,重重摔在地上。
他抬起眼皮,正好對上白夢今的眼睛。
喂,你在搞什麼名堂?他用眼神詢問。
白夢今卻無動於衷,笑著看他又挨了幾下,才道:「夜魔殿下,打死了可就浪費了。你原來想用他們幹什麼來著?」
夜魔被她提醒,回過神來:「對,不能打死。不過,他們一點也不聽話,你說的滋味本宮是半點也品不著。」
「別著急啊,好吃的東西不容易吃進嘴,費的功夫越多,吃的時候越是美味。」
白夢今說著,看向那幾個男修:「你們誰去給夜魔殿下斟酒?放心,只斟酒,不幹別的。」
沉默片刻,霍沖霄出聲:「我來。」
白夢今露出笑容:「看,這不就有人願意了?」
夜魔不是很滿意,斟個酒有什麼用?但是想想她說的話,暫且忍了下來。
行,那就不著急,慢慢來。
霍沖霄身上的鎖鏈收回,他慢慢走到夜魔旁邊,低頭斟酒。
夜魔看著他俊朗的面容,矜持的姿態,別說,這樣的美男子站在身邊都是享受,聞起來透著靈氣的香味。
她伸手去接酒杯,順便摸了一把,幸好霍沖霄閃得快,只讓她擦了下手指,但這倉皇的姿態逗樂了夜魔,暢快地哈哈大笑起來。
有趣,果然有趣。
夜魔品出點味道來了,心情愉快地問:「你要不要?本宮允你挑一個。」
白夢今隨手一指地上:「那我就要他吧!」
夜魔奇道:「這人不聽話,要他作甚?」
白夢今笑眯眯:「不聽話把他訓到聽話,才有意思啊!」
夜魔想了會兒:「也有道理。」
她抬手一收,應韶光身上的鎖鏈消失無蹤。
白夢今指使內監:「把他抬過來,放我身邊。」
應韶光傷勢頗重,動彈不得,被內監硬是按在白夢今旁邊的座位上。
白夢今欣賞了一遍他的狼狽姿態,看得應韶光臉上火辣辣的,都要忍不住發火了,終於抬手給他倒了杯酒。
「本大人向來憐香惜玉,看你這麼可憐,就不叫你伺候了。把這杯酒喝了,安安生生陪本大人吃完這頓席,今天就算你過關,如何?」
應韶光拉著臉不回應。
「你要不答應,那我只能換人了。到時候夜魔殿下一生氣,再打你幾鞭……」
在她威脅的目光中,應韶光僵持了一會兒,終於伸出手,將酒杯端了起來。
白夢今露出滿意的笑,對夜魔道:「你瞧,這不就聽話了?」
夜魔佩服:「你果然有經驗。」
應韶光忍著屈辱,將酒杯送到唇邊,隨即聞到了一股靈藥的香味。他猶豫了下,慢慢喝了進去,果然一股暖流進入肺腑,修補著他身上的傷勢。
他鬆了口氣,轉頭去看白夢今,卻見她一眼也不看自己,自顧自跟那魔頭談笑風生。
這個家伙……
白夢今興致勃勃地教夜魔幾種飲宴的小遊戲。什麼擊鼓傳花,傳給誰誰表演才藝,不許重復,否則就脫一件衣服……種種。
酒過三巡,夜魔玩得甚是開心,再看她已有幾分當成自己人的意思了。
「你是什麼時候來人間的,懂這麼多?」
「有幾年了。」白夢今含糊地道,「這裡有很多食物,但也有很多討人厭的修士,平時都不太敢出來。」
夜魔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剛來的時候,差點被他們發現了。還好及時找到了寄身的軀殼,才躲過去。」
「那你很厲害啊!」她佩服地說,「居然佔了整整一座城。那些獵魔人很難對付,你是怎麼把人趕出去的?」
夜魔面露得意:「這有何難?我把養的小東西放出去,讓他們指認是獵魔人幹的,然後讓陛下抓人,就行了啊!」
「好辦法,」白夢今一拍掌,「我怎麼想不到呢!」
夜魔哈哈笑道:「你雖然在人間混得比我久,但也不是什麼事都比我厲害啊!」
白夢今不太情願地承認:「你確實混得比我好一點。」她抬起下巴掃過幾個男修,眼神露出幾分貪婪,「他們靈體乾淨,修為也很高,居然都讓你抓著了。」
「這不算什麼。」夜魔得意地揮揮手,「昨天本宮發現的那個靈體修為才高,可惜一時沒防備,讓人跑了。」
百里序和應韶光立刻猜到說的是誰,抬眼看過去。
夜魔察覺到了:「你們認識?」
兩人迅速低下頭,不予回應。
白夢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問夜魔:「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有點怪?」
「哪裡怪?」
「這幾個人修為可不低,平時能碰到一個就不錯了,突然扎堆出現,總有理由吧?」
夜魔聽著有理:「那依你的意思……」
「我覺得,應該是仙門派人來了。」
夜魔悚然:「不會吧?這裡這麼偏僻……」
「這是我的經驗之談,信不信隨你。反正,如果我是你,就趕緊把該幹的事幹了,然後跑路。」
她伸指點了點:「這麼多修士,補得很呢!都吃掉的話,實力肯定能提高一大截吧?」
夜魔陷入沉思。
「夜魔殿下,謝謝你的招待。」白夢今站起來,「今天吃得不錯,不過我不想留下來送死,再會了。」
「等下。」夜魔叫住她,露出肉痛的表情,「我分給你兩個,不,三個!你幫我一個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2-13 08:48 AM
第九十八章 引救兵
皇城牆根下,何霜遲腦袋一低一低地打著盹,險些一頭撞在牆上。
姬行歌拉了她一把,臉上滿是無奈:「這個時候都能睡著,你心可真夠大的。」
何霜遲不以為忤,還呵呵笑道:「我師父說,心大是我最大的優點。」
行吧,她都這麼埋汰自己了,別人還能說什麼?
姬行歌看向另一邊的凌步非:「喂,都一天了,我們還要等多少?」
凌少宗主抱著劍靠在牆上:「不知道。」
他這態度,讓姬行歌很不滿:「那是你的未婚妻,她進魔窟這麼久,你都不擔心一下的嗎?」
凌步非斜眼看她:「第一,你看不出來不代表我不擔心。第二,她的本事我知道,她讓我們等消息就別做多餘的事。」
姬行歌酸溜溜:「你還挺了解她的。」
凌步非昂起頭,把那句話還回去:「這是當然,她是我未婚妻嘛!」
姬行歌呵呵,彷彿看到了他翹起的尾巴。
不就是有媳婦了嗎?瞧他得意的。
眼看著天又要黑了,不遠處一道人影沿著牆根一溜煙跑過來。
是那個被白夢今招來賣苦力的漢子。
凌步非立刻站直身軀,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怎麼樣?」
漢子比劃了一個手勢:「小姐說,按照第三個方案進行,陣眼艮位。」
凌步非點點頭,招呼另外三個人:「走吧!」
——
天又一次黑了下來,秋意濃抱膝坐在牢房角落,膽戰心驚地等待著。
她不就是打聽了一下凌步非的下落嗎?怎麼就莫名其妙被抓進來了呢?
在她前後被抓進來的修士有十幾個,其中包括百里序和應韶光,但沒有一個人說得清原因。
更可怕的是,剛才百里序和應韶光被帶走了,帶走他們的人是魔!
所以說,夜闌國已經變成魔窟了嗎?怎麼沒有人通報?更可怕的是,她被下了禁術,動用不了法力,也就沒辦法觸發身份令牌。要是宗門反應不及,她會不會死在這裡?
秋意濃腦子裡念頭紛紛,忽然聽到牢房門被打開,剛才來提人的內監又出現了。不過這回,他陪著另一個人來的。
「玉魔大人請。」內監態度殷勤,「天黑,您小心些。」
秋意濃後背的汗毛一下子豎起來了。什麼玉魔?又來挑人了嗎?不會這回輪到她了吧?
來人一步步走下台階,飄逸的裙擺,窈窕的身段,看來是個女魔。
等這個女魔的臉完全展露在燈光下,秋意濃倒吸一口涼氣。
白夢今!怎麼會是她?!她來這裡幹什麼?還被叫什麼玉魔……
白夢今進入牢房,一間間巡視過去。
很好,岳雲俏不在,大哥大姐也沒看到,看來他們沒有傳送到這裡來,目前是安全的。
到了秋意濃面前,她停了下來。
內監馬上問:「您看中了這個?她修為倒是不錯,但是靈力好像沒有那麼精純,不像什麼重要人物。」
白夢今一邊聽他說著,一邊打量著秋意濃,那姿態彷彿去菜市場買魚,仔細觀察她的賣相……
秋意濃的汗立馬流下來了。她想問她幹什麼,可嘴巴張張合合,根本發不出聲音,那種無形的魄力壓下來,彷彿對面真的是什麼大魔頭,在挑選可以入口的食物。
白夢今終於說話了:「無妨,我看她順眼。」
內監馬上露出笑來:「您中意就好。」然後喝令侍衛,「把人帶出來!」
兩個凶神惡煞的侍衛當即打開牢門,扯著秋意濃出來了。
「你們幹什麼?」秋意濃掙扎,「放開我!我是無極宗宗主的大弟子,你們要是敢動我,我師父一定饒不了你們!」
話剛說完,白夢今忽然上前一步,幾乎貼在她的臉上。
「無極宗宗主的大弟子?所以,你們果然是仙門來除魔的!」
她的眼神和往常完全不一樣,透著一股邪氣,秋意濃打了個冷戰:「你、你……」
她忽然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了。她真的是那個嬌弱可憐的白師妹嗎?會不會只是長相一樣?又或者,姓白的被人奪了皮囊?畢竟她是個魔修,被魔物看中很正常啊!
秋意濃越想越覺得最後一個可能性大,不禁害怕起來。完了完了,鬧出人命了,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她了?
師父,救救徒兒!
可惜別人聽不到她內心的吶喊,白夢今轉頭對內監笑道:「聽到了吧?她還是個宗主弟子,我沒選錯人吧?」
內監已經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了:「玉魔大人明察秋毫!」
白夢今收下了他的讚美:「帶走吧!夜魔殿下還等著呢!」
於是內監領路,侍衛拖著秋意濃,一行人出了大牢。其他被關的修士也沒逃過,稍後也被帶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魔頭,到底想幹什麼?」秋意濃一路掙扎,心越來越涼,等到達目的地,差點厥過去。
這裡是司天監的觀星台,台基繪著周天星斗,但現在被塗上了黑色的魔血。中間豎著一根柱子,四面圍著還沒點燃的柴堆。
秋意濃只是修煉不專心,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看這狀況就知道是在施展邪法,等到自己被綁在中間那根柱子上,便明白她被當作了祭品。
魔物的祭品!
想到這幾個字,秋意濃手腳冰涼。這不僅僅要丟命,還會死得無比痛苦!
「不要!我不要死!救命啊!救命啊!」
可現場誰救得了她?一起被抓的修士一並被押了過來,沒人逃得過。
——不對,白夢今身後還站著三個人,其中有百里序和應韶光。
「應師弟,百里師弟!快救救我啊!」
兩人都沒有回應,一個剛才和他們一起去了殿裡的男修解釋:「秋姑娘,他們被送給那個魔頭了,等會兒一樣要被吃掉的。」
秋意濃絕望了,難道她今天逃不了被祭陣的命運了嗎?
這時,夜魔一步步踏上來,搖曳生姿:「都準備好了嗎?」
白夢今笑著點頭:「可以開始了。」
「好!」夜魔拍了拍掌,「動手!」
「是!」內監尖細的聲音應道,一揮手,有東西被投入柴堆,黑色的魔火轟然燃起。
魔火烈烈,借著夜裡的陰風高高竄起,滔天的魔氣傳遍整座城。
此時此刻,都城附近的修士齊齊色變,紛紛往此處趕來。
「不好!有同道遇難了,速去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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