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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簡瓔 -【我給妳管之一】心機撞幸福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8:58 PM     標題: 簡瓔 -【我給妳管之一】心機撞幸福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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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我只對妳耍心機
因為妳是我要的幸福

哼哼,沒想到這個上門要採訪甜點名廚的雜誌記者,
正好就是那夜在趴踢上當眾潑他一身酒,
莫名其妙罵他玩弄女人感情的過度正義小天使,
他「公報私仇」要她當小女傭伺候他,已經是手下留情,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女人越看越覺得其實也不賴,
帶著她參加宴會,她見到各色甜點就猛拍,
興奮得雙眼閃閃發亮的樣子,很是可愛;
她設想完善的甜點店改造計劃,
幫忙他援助他的好友,也很讓人欣賞,
所以,在看到她在宴會上被人誤認成狗仔怒罵時、
在她遇見冷漠無情的父親,痛苦難過時,
他都願意當她的靠山、避風港捍衛守護她,
不過,在談戀愛之前,他有個祕密得告訴她才行……

【出版日期】 2013年03月29日

【出版社名稱】 花園文化(新月)

【書系及編號】 花園182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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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8:59 PM


第一章

  手機響起的時候大約是凌晨五點左右,顏彩心迷迷糊糊的伸長手拿起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手臂接觸到冰冷的空氣,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喂?」到底是哪個沒有時間概念的傢伙擾人清夢?

  「顏小姐,是我,李大白。」對方嚴肅拘謹的說。

  彩心整個人捲在暖洋洋的羽絨被裡翻了個身,在心中直嘆氣,不知這位金牌主廚又想到什麼芝麻小事了?

  「李主廚啊!」一瞬間她把自己的聲音變得愉快,好像凌晨五點接到電話是很普通的事,還淺笑熱絡地問:「怎麼這個時間打給我,什麼事呢?」

  「嗯……是這樣的,我想了很久,我覺得外套還是灰色比較好。」

  彩心閉了閉眼,內心很想把對方抓起來搖一搖。

  黑色、白色、藍色、綠色、咖啡色、酒紅色……幾乎每天都會改變心意一次,她想跟他說,穿什麼顏色的外套拍居家照根本就沒差,讀者要看的是他做出來的甜點,不是他的外套。

  不過,她當然不能那麼說,李大白是她好不容易約到的採訪對象,預計要做三期的系列報導,在完成之前,她都得好好應付這位沒有時間觀念且不懂禮貌的金牌主廚。

  「我也覺得灰色很適合您。」她笑了笑,只要不要再改變主意,什麼顏色都可以。

  「盤子還是改回白色好了。」李大白說。

  「好,白色,沒問題,我記下來了。」她輕快地說。

  事實她根本懶得記,盤子的顏色跟外套一樣,都隨著他的心情一直在改變中。

  「妳說你們採訪當天幾個人過來?」李大白又嚴肅地問。

  這個問題也不是第一次問了,她很有耐心的微微一笑。「三個人。」

  雜誌社總共只有三個人,那天為表重視是全員出動,因此怎麼數都是三個人,不會有變的。

  怪了,她回答同一個問題好幾次了,答案從來沒變過,不曉得他為什麼老是記不住?

  接下來她又回答了十幾個問題,每個問題基本上她之前都回答過了,所以結束通話之後有種深層的疲倦感穿透了全身,這種重複再重複的沒意義談話讓她的細胞死了幾萬個,而且也睡不著了。

  她先打開暖氣,過了五分鐘等房間暖和一點才勉強起身,先把鬧鐘關掉,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去浴室刷牙洗臉。

  芷若昨晚好像值班,過了凌晨才回來,不要吵醒她才好,咖啡就等到了雜誌社再喝好了。

  這間兩房一廳一衛一廚的二十坪公寓是她和芷若合租的,在大醫院當護士的芷若上下班時間很不定,而她自己也常要加班到深夜,兩個人平時沒什麼交集,但三年下來也培養了深厚的同居情誼,會為對方著想,她覺得芷若是個很好的室友,希望芷若同樣認為她是個好室友。

  回到房間,她迅速換下睡衣,先穿上保暖的灰色高領衫,再穿上舒服的磨毛格紋長洋裝,套上杏色的加厚毛衣,穿上厚厚的黑色褲襪,圍上黃色圍巾,最後是輕巧的亮綠色羽絨短外套。

  走出房門前,揹起包包,關上暖氣,打開抽屜拿出兩個暖暖包打開,分別放在左右兩個口袋裡取暖,她有一整個抽屜的暖暖包,怕冷的她,冬天少不了暖暖包。

  她出門的時候還沒六點,大樓管理員笑咪咪的和她打招呼。

  冬天的早晨就跟晚上沒兩樣,天還沒亮呢,漆黑又寒冷,不過從住家走到捷運站的十分鐘路程也讓她享受了一個人的寧靜,吸一口空氣,再呵出氣,看著自己呵出的一團白煙,這樣就感覺很幸福了。

  是的,很矛盾,她怕冷,卻又愛極清晨的冷空氣,新鮮空氣對她的定義就是清晨的空氣,所以她好像應該感謝李大白,不然再晚一個小時出門,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到雜誌社的時候還沒六點半,進大樓之前,還去便利商店買了鮮奶土司當早餐,又小逛了一下,看看有什麼新出的甜點。

  便利商店的甜點評比單元也很受歡迎,唾手可得的甜點實力不容小覷,擁戴者還滿多的。

  她上班的雜誌社所製作的「哈甜誌」是一本專門報導甜點的雜誌,只要是甜的,包含麵包、糖果、餅乾、和菓子跟深受歡迎的蜜糖土司等都在報導的範圍裡,每月出刊一次,彩色印刷,定價四百元,銷量出奇的好,基本訂戶也很穩定。

  哈甜誌除了跟各大烘焙坊以及飯店甜點部合作報導甜點之外,也和旅行社合作開發甜點之旅,到國外品嚐知名甜點不再遙不可及,深受女性客戶的歡迎,團團爆滿,只能說,現在有錢有閒的女人還真的很多。

  「這麼早啊顏小姐!來,妳們公司的信。」還沒下班的夜班管理員王伯,滿面笑容的把一疊厚厚的信件和三件宅配給她。

  她們這間小小的三人雜誌社,解除壓力的法寶沒有什麼,就是網購。

  「謝謝你王伯。」彩心接過信件和宅配,從便利商店的購物袋裡拿出一瓶罐裝熱咖啡遞過去。「天氣冷,值夜班很累吧?喝罐熱咖啡提神。」

  王伯滿眼的驚喜。「啊!謝謝、謝謝,我正想喝咖啡呢!」

  彩心對王伯綻開微笑。「不客氣,您忙,我上去了。」

  她們雜誌社位在世貿商業區,大樓叫亞太商辦大樓,樓高二十五層,雜誌社在第十二樓,附近銀行、證券、飯店、旅行社林立,還有國際會議中心跟大型百貨商圈,工商薈萃。

  出了十二樓的電梯往右走就是雜誌社了,同樓層還有商務法律事務所、古典藝術基金會、證券投資顧問公司和財務顧問公司。

  一推開厚厚的玻璃大門,整間四十坪大的辦公室都是咖啡香,看來已經有人靠咖啡提神了整晚。

  彩心脫下羽絨外套掛好,走進去。

  果然,坐在辦公桌後的鍾珂活像個長期失眠者,她的大辦公桌堆滿雜七雜八的資料,兩臺筆電都開著,三支智慧型手機排列整齊地放在桌上,饒是如此,她還是很美,美女的特色就是怎麼樣都還有三分姿色,真好。

  「這麼早來?」鍾珂眼露凶光的瞪著她看。「李大白又打電話叫妳起床了?」

  「娘娘,您真英明。」彩心咧嘴一笑,在自己座位上把包包放下,把圍巾拿下來,辦公室裡有暖氣,可以少點保暖裝備。

  「他到底有什麼毛病?」鍾珂皺眉浮現困惑眼神,她們採訪過很多甜點主廚,李大白是最怪的一個。

  「天曉得。」彩心聳聳肩。「躁鬱、自戀之類的吧?」

  她在辦公桌底下脫掉咖啡色綁帶短靴,換上室內拖鞋。「我真的很喜歡他做的曼特寧焦糖蛋糕捲,但誰曉得堂堂巴黎甜點公開賽的金牌主廚會那麼沒常識,老是在人家休息的時間打來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我真的敗給他了。」

  微微往後仰,鍾珂銳利的法眼看著她。「他是不是對妳有意思?」

  「不要嚇我。」彩心撫著胸口做出一臉驚恐樣。

  鍾珂挑眉。「妳這樣很沒禮貌哦,人家可是金牌主廚。」

  彩心眼裡寫著敬謝不敏。「算了吧,跟那種神經兮兮的人交往,我會精神衰弱的,現在只希望採訪趕快結束。」

  她往茶水間走,從手機裡挑了一首適合早晨聽的輕快音樂播放,然後動手煮咖啡、烤土司、燒水,要煮蛋和德國香腸,同時準備了香蒜醬、藍莓醬和奶油來抹土司,最後從冰箱裡拿出一條草莓蛋糕捲切了兩塊放盤子裡。

  既然是甜點雜誌,她們的工作也包括了吃甜點在內,冬天以草莓為主的甜點是這陣子她們品嚐的重點。

  當初她來應徵時,其中一個條件就是吃不胖,後來她才知道為什麼。

  她們的工作太常有接觸甜點的機會了,採訪完當然就是吃,平常也要到處挖掘美味的甜點,這樣吃下來的數量是很可觀的,會有發胖的職業傷害,因此吃不胖這個錄取條件太重要了。

  「我說鍾小姐,快過來吃吧,不要再虐待妳的胃了,它在發出陣陣哀鳴,妳沒聽到嗎?」彩心已經俐落的把所有食物擺上桌了。

  白色正方型的餐桌靠窗放,可以享受灑落的晨曦,有客人來訪或者她們要開會時,它就變成會議桌,節省下來的空間放了張按摩椅,是她們的福利之一,每天都過得兵荒馬亂,當然要有點福利。

  「天啊!」鍾珂眉頭鬆開,離開她待了整晚的辦公桌走過來,她被食物的香氣引得飢腸轆轆。「我本來不會餓,看到這些突然餓了。」

  彩心倒了兩杯咖啡,搖頭嘆氣。「妳這女人,不會昨天的晚餐也忘了吃吧?還是,中餐開始就忘了吃?」

  鍾珂最高紀錄是一天三餐都忘了吃,她是那種事事親力親為的老闆,哈甜誌是她創辦的,一開始不被看好,在她的堅持下走過來,如今站穩了腳步,她更絲毫不馬虎,每個細節都要求完美。

  事實上,鍾珂家境富裕,是個富家千金,大可不必這麼累,但她和家裡關係並不好,堅持要走這條路,因此她說什麼都要咬牙做出一番成績來不可。

  她懂,她真的懂那種想被認同的渴望,她自己也一樣,為了得到認同,她相當努力,努力的正向思考,努力的只往前看,每天晚上睡前向宇宙下訂單,讓宇宙賦予她樂觀的力量……這真的有用嗎?她相信有,也相信事在人為。

  「晚餐嗎……」鍾珂拉開椅子坐下。「我真的忘了。」

  彩心用哀悼的語氣說:「妳的胃好可憐,一直等不到食物,快點服用妳面前的食物讓妳的胃滿起來吧!」

  「土司好香……」鍾珂抹了香蒜醬,咬了一口,又吃了半條水煮德國香腸,眼睛瞇了起來,表情享受。「或許該考慮在茶水間裝臺抽油煙機,那我們就可以煎德國香腸了,我真愛這種德國煙燻香腸。」

  「裝了抽油煙機還可以炒菜,煮麻油雞什麼的,隔壁律師會來問我們可不可以賣他一碗。」彩心調侃地笑。

  茶水間沒有抽油煙機,避免辦公室都是油煙味,她們煮東西都水煮。

  「那個律師,我昨天在停車場看到他呼女朋友巴掌。」鍾珂用冷靜中帶著鄙夷的口吻說。

  彩心差點嗆到。「真的?真的嗎?」實在是太驚訝了,她對那個外型斯文的歐陽律師印象很好說。

  因為洗手間是共用的,在每一個樓層的尾端,男女各三間,平時有大樓清潔人員會打掃,所以大家出入在走廊碰到時,歐陽律師都會對她點點頭。

  「我目睹了一切。」鍾珂的眉毛挑了起來。「他還指著女朋友的臉破口大罵,說她是賤貨,是公車。」

  「什——什麼?」彩心目瞪口呆,驚訝到下巴快掉了。

  鍾珂冷笑。「就算女方再怎麼不對,也不能在公眾場合動手,現在會動手,婚後就會家暴。」

  「妳說的對。」彩心大口大口喝著咖啡壓驚。

  她無法想像自己的男人在停車場甩她耳光又罵她賤貨和公車是什麼感覺,鬧成這樣,兩個人還能走下去嗎?

  「妳們今天怎麼都這麼早來?」

  虛弱的聲音,慘白的面孔,彩心跟鍾珂同時看向門口,陶冬溫整個人就像在車陣裡受到驚嚇剛剛逃脫的幼犬。

  彩心同情地看著她。「又去相親了?」

  陶冬溫脫下大衣掛好,虛弱的牽動嘴角。「嗯。」

  鍾珂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這次又是哪一科的醫生了?」

  她神情僵硬卻又故作輕鬆地說:「就……法醫。」

  彩心和鍾珂對看一眼,異口同聲,「哦——倒胃口。」

  陶冬溫加入她們,拉開椅子坐下,有氣無力地說:「他整晚邊吃著三分熟的十二盎司菲力牛排邊說解剖屍體的事,害我作了一整晚的惡夢。」

  「太慘了。」彩心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妳需要一些甜點來撫平妳的心,我去幫妳切塊草莓蛋糕再煮杯熱騰騰的咖啡。」

  陶陶對甜點的敏銳度很高,她外型佳,鵝蛋臉,大眼挺鼻,五官立體,光看外型是個明媚的小女人,尤其眼睫毛又長又濃密的很是動人。

  但是,她整個人卻很沒自信,這都是因為她出身醫生世家,不但父母和兩個哥哥一個妹妹都是醫生,連爺爺奶奶都是醫生,身為家中唯一考不上醫學院的孩子,她被家人認定為失敗者。

  也因此,陶陶通常都是最早來公司又最晚走的那一個,負責開門跟鎖門,家裡滿滿的醫生氛圍讓她窒息,來公司她才能放鬆。

  鍾珂、她以及陶陶就是哈甜誌的所有成員了,每個月她們都共同為催生一本讓讀者滿意的雜誌而努力,長久下來培養了休戚與共的密切關係,對彼此的關心自然不在話下。

  早餐後,三個人收拾了桌面,直接在同一張桌子上開會,每天早上她們都會先開個半小時的會議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會議照慣例由鍾珂主持,她的眼睛一直在瀏覽她的手機記事本。「萊姆酒櫻桃巧克力蛋糕的試吃心得三十則不夠,要增加到五十則,另外,田主廚一直要求我們不要只做單純的採訪,他十分希望我們能夠把他的店跟國外知名的烘焙坊超級比一比。」

  「哈!」彩心大笑。「上星期我去拍照時,他還問我們公司想不想為他在電視臺開一個類似蛋糕天王的節目。」

  鍾珂的手機差點滑掉,她皺眉。「他是不是瘋了?」

  彩心點頭。「應該是瘋了沒錯。」

  陶陶噗哧一笑,總算一掃法醫帶給她的陰霾。「其實田主廚人滿好的,只是有點異想天開跟——嗯……自大。」

  彩心壞壞地一笑。「自大跟一些不容旁人忽視的妄想症。」

  三個人一起大笑起來,她們全採訪過田主廚,對他時不時就想跟別人比較的口頭襌印象深刻。

  她們一向分工合作,沒有職責劃分,三個人都是企編、文編、美編,工作來了,誰有空誰就去做,好處是,只有三個人的小雜誌社,不會因為誰請假而火燒眉毛,其他兩個人絕對都可以接手。

  「誰有妄想症?」

  三個人同時看向門口,一名挺拔帥氣的西裝男子提著麗緻飯店克莉烘焙坊的精美夢幻粉藍色提盒站在雜誌社入口,提盒還用粉紅緞帶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鍾珂的視線很艱難的離開精美提盒,很不友善的看著大帥哥,開始全身警戒起來。

  「你來幹麼?」她的聲音極度緊繃。

  彩心和陶陶同樣看著帥哥,彩心對帥哥擠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說錯話,陶陶則很緊張,好像怕他跟鍾珂會打起來。

  鍾航咧嘴一笑,很刻意的把提盒提高。

  「難道三位美女不想品嚐克莉烘焙坊赫赫有名的摩卡咖啡捲和蜂蜜蛋糕捲?我好不容易賄賂了至少十個烘焙坊裡的工作人員才插隊買到的,而且是早上現做的。」

  「把蛋糕放下,你可以走了。」鍾珂板著臉,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不要這樣嘛,外面那麼冷……」陶陶於心不忍,她潤了潤嘴唇,有點臉紅的看著鍾航問:「鍾先生,你要不要喝咖啡?」

  他笑了笑。「謝謝妳的好意,陶陶小姐,不過我想如果我真的坐下來喝咖啡,有人會用眼光殺死我,還是不要好了。」

  「知道還不快走?」鍾珂冷冰冰的說。

  鍾航溫和的笑。「星期六是爸的生日,晚上記得回家吃晚餐。」

  鍾珂沒說話,她低下頭看厚厚的文件,假裝沒聽到。

  把提盒放在桌上,鍾航朝彩心和陶陶笑了笑。「蛋糕非常美味,想採訪主廚的話打給我,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我還要上班,先走了,改天見。」

  彩心用力的揮手跟燦爛的微笑。「帥哥!謝謝你的蛋糕,改天見嘍,掰!」目送鍾航離開後,她語重心長的開口,「鍾珂——」

  鍾珂站了起來,從她面無表情的絕美臉上看得到壓抑的痕跡。「我知道,所以妳什麼都別說。」

  彩心馬上將臉埋在手中,發出嗚咽的哭泣聲。「想問問妳我們可不可以吃鍾先生帶來的蛋糕也不行說嗎?早上現做的耶,要現在吃才好吃啊,冰進冰箱再拿出來味道就不一樣了。」

  她是想對鍾珂說些什麼沒錯,但看樣子鍾珂還是不願意聽,她也就打消念頭了,畢竟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不是外人可以置喙的。

  「沒錯,我的反應是有點過度了。」鍾珂頹然的又坐了下來,疲憊不堪地說:「難道一起吃頓飯就會變成一家人了嗎?我去只會造成大家的不愉快,不知道為什麼要叫我去。」

  「可是我好羨慕妳。」陶陶由衷地說:「鍾先生真的把妳當成妹妹看待,我哥從來沒把我當成妹妹,對他們來說,我是令他們丟臉的存在。」

  「要比慘嗎?」彩心一臉誇張的感傷。「至少妳們都有哥哥,而我,我是獨生女,連個可以談心的兄弟姊妹都沒有……」

  「少來了!」鍾珂跟陶陶異口同聲。

  彩心咧嘴一笑。「誰還要咖啡?我再去煮一壺咖啡……」

  「顏彩心小姐的包裹!麻煩簽收一下!」

  門口傳來宅配人員的聲音,彩心連忙先去收包裹。

  「奇怪,這什麼?」看到一大箱的低溫配送,她有點傻眼,不記得自己買了什麼需要低溫配送的東西,而大樓管理員向來不代收低溫品才會送上來。

  「麻煩在這裡簽名。」宅配人員把簽收單給她,還笑嘻嘻地說:「不記得買過什麼很正常啦,很多人都不記得買過什麼,因為天天買,買太多了。」

  宅配人員走後,彩心找來美工刀拆箱,打開箱子,看到一袋又一袋包裝精美的醃漬水果,口袋裡的手機也響了。

  「收到酒釀鮮果了吧?」羅恩媄問。

  「剛到。」原來是恩媄買的!她笑了。「怎麼買那麼多?這很貴吧?」

  羅恩媄嬌滴滴的說:「比起妳為我做的,這些算什麼?妳不是說想做篇酒釀鮮果的報導,這間名氣很大,先吃看看,對妳有幫助。」

  「謝謝妳,恩媄。」她感動不已,自己隨便一句話,死黨都放在心上,真窩心。「茜茜怎麼樣了?還好吧?」

  「現在已經沒事了,剛從香港血拼回來,心情好了很多,我打算替她介紹幾個好男人,讓她早日走出情傷。」羅恩媄岔開了關於她表妹的話題,「不說那個,打給妳是要問妳,妳晚上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在茴香飯店參加晚茶,甜點部分請到東京上閣苑飯店的頂尖甜點主廚櫻井有香,聽說有很多未曾曝光過的私房創作,她本人也會參加茶會,妳有興趣嗎……」

  彩心差一點就要尖叫了。「有!我當然有!」

  茴香飯店的晚茶是會員制的,不是隨便可參加的,當然也不是隨便可入會的,會員不是名媛就是貴婦。

  哇!櫻井有香的私房創作甜點耶,她真是太走運了!

  「那八點我派車過去接妳,先這樣了,我還在做指甲呢,掛了,晚上見。」

  「嗯,晚上見!」收起手機,她雙眸晶晶亮亮的興奮宣佈,「我有機會採訪櫻井有香了!」

  ※※※※

  帝京公寓十八樓之一。

  上午十點,彩心照地址找到她要採訪的對象——法國藍帶國家級的甜點主廚,同時也曾是米其林三星餐廳的甜點主廚——申煥。

  申煥十年前到法國學藝,兩年前回到臺灣定居,他的家人則都在美國,目前在五星級的慕夏皇后飯店擔任甜點主廚,從來不接受採訪,這次鍾珂好不容易透過手帕交家裡長輩的政商人脈約到採訪,這讓鍾珂、她和陶陶都雀躍不已。

  據說,申煥家中光是廚房就有三十坪,設備比飯店規格更高,全套廚具由義大利進口,他擁有的私房甜點原料也是飯店望塵莫及的,而且他已經破例答應在他的超酷廚房裡為哈甜誌的讀者親自示範六道甜點,絕對會令哈甜誌的讀者耳目一新。

  「雜誌社的顏小姐是吧?申先生之前已經交代過了今天妳會來,請搭左邊的電梯,直接上去就可以了。」大樓管理員很客氣的給了她訪客證。

  「謝謝!」她朝管理員笑了笑,走進電梯裡。

  高級公寓就是不一樣,透明的電梯一塵不染,往下看,氣派的中庭花園一覽無遺,看來每天都有清潔人員在擦電梯,都可以當鏡子照了。

  電梯門開了,只有一戶,直接就看到十八樓之一的門牌,走廊盡頭有個白色長型氣窗,角落有個漂亮大盆栽。

  她按了門鈴,對講機傳來一位婦人的聲音,「請問哪位?」

  彩心清了清喉嚨,用輕快明亮的聲音答道:「我是哈甜誌的顏彩心,來見申主廚。」

  「啊?」婦人有些錯愕的問:「你們有約好嗎?」

  她也愣了愣,隨即禮貌客氣地說:「是的,我跟申主廚約了今天上午十點。」

  奇怪了,難道他交代了管理員卻沒跟家裡人交代?

  「她說有約好……」她聽到婦人在跟另一個人交談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婦人說道:「那個……小姐,妳先進來吧。」

  大門隨即開了,彩心走了進去,順手關上大門,揚聲道:「打擾了,我是顏彩心。」

  在玄關脫下短靴,雖然看到鞋櫃,但也不知道訪客拖鞋在哪裡,也沒人走出來招呼她,只好穿著襪子走進去。

  明亮和寬敞是她對客廳的第一個感覺,窗簾拉開來,一整排的白框窗戶,冬陽灑落在室內,木質地板很溫暖,矮矮的白色電視架上有個六十吋的液晶電視,一組看起來很高級的音響,時尚簡約的L型白色皮質沙發尺寸驚人,嬌小一點的女生可能可以伸直腿,躺上去感覺會很舒服。

  沙發裡有個男人,雙腿擱在白色的大茶几上正在講電話,茶几上有罐打開的海尼根,知道有人進來了也不抬頭看一下,她好歹也算是客人,這樣她很尷尬耶。

  她東張西望了一下,最後還是只能看著那個男人。

  她看到他濃密有型的短髮和寬闊的肩膀,在寒流來的大冷天他居然只穿白色短T,露出肌肉發達的手臂……

  她突然意識到有點熱,這才恍然大悟的想到屋裡可能有暖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個穿圍裙的婦人急匆匆的從裡面跑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突然想到水龍頭好像忘了關,進去關一下。」

  「我也常這樣。」彩心淺淺一笑才客氣的問道:「呃,請問申主廚……」

  男人講完電話了,懶洋洋的站了起來。

  彩心沒辦法像他那樣裝作沒看到別人,她看著他,這才驚訝的發現他竟然就是申煥!

  不過申煥該留著碰到肩膀的直髮才對,而且用黑色皮革束在腦後,照片裡的他都那個樣子的,是什麼時候剪的?而且他曬黑了,一身古銅色的肌膚,照片裡的他很蒼白。

  還有,他好高,她看過他的照片和資歷,但資料裡沒有寫他的身高體重,所以她不知道他這麼高,幾乎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了。

  一般甜點主廚的身材都比較中廣,但申煥和他們截然不同,其他人是小腹壯觀,他是胸膛壯觀,白T緊貼著他的上身,她好像看到強勁如鐵的肌肉,他像個運動員。

  「這位小姐,是這樣的,申先生——」

  「劉嬸,妳不是在燉牛腩?這裡我來就好。」他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著彩心看,打斷了劉嬸的話。

  劉嬸微微一愣。「哦,好,那我進去準備午餐。」

  劉嬸歉然又侷促的對彩心笑了笑,很快地又進廚房去了。

  彩心的視線從劉嬸消失在廚房入口的身影轉到申煥身上。

  是她想太多了嗎?怎麼覺得他好像在支開劉嬸?

  不過他為什麼要支開劉嬸?這沒理由啊。

  她的直覺告訴她,好像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裡怪,因為也不具體,總不能問他……

  「妳說妳叫什麼名字?」他忽然看著她問。

  彩心連忙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同時客套的伸出手。「很榮幸見到您,申主廚,我是哈甜誌的顏彩心,顏色的顏,彩色的彩,心靈的心,謝謝您答應本雜誌的採訪,許多讀者都很期待您的專訪。」

  她跟他明明就在電子郵件裡自我介紹也溝通了幾次,他竟然還問她的名字?這也太離譜了,而且讓她的手一直停在半空中是什麼意思?

  「顏彩心是嗎?」他一動也不動,沒跟她握手的意思,倒是眼睛很銳利的盯著她。「妳不認得我了?」

  彩心微微一愣。他的意思是什麼?「我當然認得,您是申主廚……」

  他嘲弄輕蔑地說:「提醒妳一下,半個月前,在貝琴飯店二十八樓的星光俱樂部。」

  她愣愣的看著他。「啊?」

  半個月前,她確實有去貝琴飯店,也確實有去星光俱樂部,他當時也在那裡?

  怎麼搞的,她突然頭皮發麻,有了不太妙的預感……

  「還沒想起來嗎?」他回她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妳朝我走過來,拿酒往我身上潑。」

  彩心瞪大了眼睛。

  他這是什麼意思?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8:59 PM


第二章

  她顏彩心是正義的化身、是俠義的天使,因為她向來熱心助人……好吧,或許她有時候是熱心過了頭也正義過了頭,但她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好,這個社會太多冷漠的人了,她不想做其中之一。

  她的外公是里長,連任了八屆,總是盡心盡力的為里民服務,鄉親對他都很尊敬,外公也因為這份工作,每天都神采奕奕,她長年看在眼裡,不但崇拜外公,也受到潛移默化,所以——

  半個月前,恩媄憤慨的對她說,有個混蛋對她從沒談過戀愛的表妹茜茜始亂終棄,讓她傷心得差點要住精神病院,希望她幫忙去教訓那個混蛋時,她毫不考慮的一口就答應了。

  得知混蛋在貝琴飯店的星光俱樂部開趴,擁有會員資格的恩媄負責把她帶進去,而她負責讓那傢伙丟臉。

  一切都如她們所計劃的,她在眾目睽睽下指著混蛋的鼻子指責他的惡行,把酒往他臉上潑,讓他丟臉了。

  恩媄一直說她做得好,是在替天行道,所以不必感到任何愧疚,恩媄說茜茜知道了也很痛快,謝謝她替她出了一口惡氣。

  恩媄是她從高中開始最要好的死黨之一,而恩媄又和表妹茜茜很親,這個忙她當然要幫。

  再說,她也看不過去對純情女人始亂終棄的傢伙,太惡劣了,那種傢伙非得到一點教訓不可,不然他不會學乖,可能還會再去玩弄別的女人的感情。

  事情過了半個月,她一直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事後也沒有放在心上了,可是現在……

  仔細回想,那時她一鼓作氣的走過去,很大聲很有魄力的質問:「姓衛的是哪個傢伙?」

  圓弧型的紅色沙發裡坐了六、七個人,所有人都往其中一個人看去,那時她體內壯膽的酒精剛好發酵了,她想也不想的就開罵了,罵完就潑酒了,潑完酒就走人了,她記得那傢伙好像還怒不可遏的站起來要追她……

  「想起來了吧?」他冷笑。「這種事不會那麼快忘記才對。」

  當時他以為是什麼整人節目,以為是他的朋友在惡整他,等他反應過來不是他朋友搞的鬼,是有個瘋女人在發神經時,他氣得要抓住她說清楚講明白,卻被朋友的腳給絆倒了,當場讓先前受的傷又嚴重了三分,這些帳他都算在那瘋女人的頭上了,萬萬沒想到,當時走如一陣風,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女人會自己出現在他面前!

  「呃……等等,我覺得應該是有什麼誤會……」怎麼會是他?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拿酒潑的混蛋是他!

  當時,俱樂部裡燈光昏暗,人又很多很吵,音樂很大聲,加上她聽恩媄的話喝了三杯白蘭地壯膽,再加上她怎麼想得到以嚴謹出名、私生活又一絲不苟的申主廚會是花心混球……要命!種種因素顯然不是在替天行道,是讓她闖下大禍了,現在怎麼收拾才好?

  「哦?什麼樣的誤會?」他用噴火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視她,看起來分外可怕。「我剛好就在妳面前,說來聽聽。」

  彩心又是一陣頭皮發麻。「真的很抱歉……我承認事情是我做的,不過那天我是去找一個對我朋友的表妹始亂終棄的混蛋,我沒想到那個人是申主廚……」

  他瞪著她,斬釘截鐵的說:「妳找錯人了。」

  彩心在心裡喊了個不字。

  不可能!恩媄很確定的告訴她是七號桌、姓衛的,那天她也確認過了,怎麼會找錯人?

  「……申主廚,冒昧請問,那天在座的人之中,有人姓衛嗎?」對了,他又不姓衛,為什麼他朋友都往他身上看?

  「有沒有人姓衛重要嗎?妳現在是在找理由為自己那天的魯莽脫罪嗎?」一抹不悅的線條出現在他的嘴角。

  「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彩心忽然覺得好熱。她應該一進來就脫下大衣和圍巾的,現在脫好像有點奇怪了……

  「總之,我沒有對哪個見鬼的女人始亂終棄,我不是妳要找的人。」

  「您當然不是,您姓申,不是姓衛。」彩心賠小心。「呃……申主廚,我想,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一定有誤會!我跟我朋友確認後,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那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進行專訪了……」

  「申先生!」劉嬸忽然驚慌的跑出來。「我家老頭子心肌梗塞被送到醫院了,我得馬上過去看看!」

  彩心跟著緊張起來。「怎麼會這樣?妳先生是不是有高血壓?平常是不是有抽菸?冬天是心肌梗塞好發的季節,我認識一位心臟科的權威,是我同事的父親,如果有需要的話……」

  他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彩心這才意識到自己又雞婆了,趕緊閉上嘴巴。

  「這些錢妳拿著備用。」他二話不說就把皮夾裡的千元大鈔全拿出來塞給劉嬸,彩心估計那至少有兩萬塊。「妳去把圍裙換下來,上個洗手間,我叫管理員幫妳叫計程車,妳這樣慌慌張張的騎車過去不太好。」

  劉嬸失了方寸,眼眶含淚都聽他的,乖乖的去換下圍裙,去上洗手間,申煥則打對講機到樓下大廳,請管理員幫忙叫計程車。

  彩心忽然有種感覺,她可能真的找錯人了,能這樣體貼幫傭的人不會壞得去欺騙純情少女的感情,而且他又不姓衛,那天她要找姓衛的,只是因為他朋友都看向他,她才會把酒往他臉上潑……

  一陣混亂之後,劉嬸急匆匆的走了,彩心看了眼手錶,距離她進來已經四十分鐘了,可是採訪都還沒開始,這麼一來勢必會耽誤她下午的行程。

  她看著他,客氣又小心的開口問:「申主廚,我們可以開始採訪了嗎?您準備了廚師服拍照嗎?」

  他感到奇也怪哉的看著她。「妳竟然還敢提採訪的事?」

  什麼?她為什麼要不敢提?他該不會要公報私仇吧?

  她潤了潤嘴唇,連忙沒事一般,外加笑靨如花的問:「我今天就是特別來採訪的,當然要提採訪的事,請問有什麼不對嗎?」

  「很不對,非常的不對。」他冷笑。「看到妳,我就想到往我臉上潑的酒,那杯酒不是普通的一杯酒,那酒對我有著刻骨銘心的意義,是一杯讓我出盡洋相的酒,所以我的身、心、靈一氣呵成,從裡到外都忽然沒有心情接受採訪了。」

  彩心覺得自己大腦語言的功能強烈受損了,竟然不知道要回他什麼,因為他還真的想要公私不分!

  不過,現在不是對他曉以大義的時候,她的目的是採訪,不管他再怎麼直來直往的刁難,她一定要進行採訪!

  看著眼前高高在上很欠扁的申煥,彩心採用的戰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以及「以和為貴」,她用史上最低姿態說——

  「申主廚,我知道你很不高興,如果是我的話,相信也會跟你有一樣的感覺,不過我們理性點,私事跟公事不要混為一談,這樣才敬業,我相信你跟我是同樣的人,我們都不會公報私仇……」

  「不,妳誤會了。」他馬上跟她劃清界線。「可能妳是公私分明很理性的人,但我這個人不是,我向來都很喜歡公報私仇,尤其是情況對我十分有利的時候,我更是有仇必報。」

  什麼?什麼?哪有人這樣的?彩心真的是有夠無言的。以他的身分、以他在糕點界的地位,他怎麼可以把話講得那麼白?什麼有仇必報都講出來了,他們難道是在幫派械鬥嗎?

  不過,為了順利完成採訪,就算事情還沒弄清楚,她還是得好好道歉並且誠懇的認錯。

  「申主廚,我再次向你道歉……請問我要怎麼做你才會消氣,才會接受採訪?希望你能瞭解,這個採訪對我們雜誌社真的很重要,我也很有誠意要跟您溝通。」

  「是嗎?」他不痛不癢的看著她,唇角微微的揚起。

  看來他完全處於上風了,要報當日出糗之仇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現在他不想報仇了,他有別的想法……

  「當然是,為了這次的專訪,我們企劃了很久,讀者也都很期待今天申主廚要示範的六道私房甜點,你也不忍心讓讀者失望是不是……申主廚,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彩心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感覺他好像在想別的。

  他好笑的看著她。這女人在幹麼?真搞笑,女人在他面前向來都在賣弄性感,沒有像她這樣的,竟然用手招他的魂?

  室內電話響了,他先接起電話,傳來劉嬸哽咽的聲音——

  「申先生,我是劉嬸,我家老頭醒了,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中風了,我恐怕沒辦法再過去幫忙了,得照顧他……」

  「我知道了,妳好好照顧妳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打給我。」

  「謝謝你申先生,真的很謝謝你。」劉嬸千謝萬謝的掛上了電話。

  看他把電話放回去,彩心忙問:「是劉嬸嗎?她先生怎麼樣了?脫離險境了嗎?」

  在他們那一里,每年冬天都有獨居老人心臟病發猝死的憾事,她跟外公去過幾次,場面都很令人難過。

  「妳跟劉嬸很熟?」他白眼賞她。

  彩心尷尬了。「是不熟……但我是想說,如果她需要幫助的話,我還認識滿多相關福利機構的人。」

  他不置可否的微揚嘴角。「妳向來都這麼雞婆嗎?」

  這個女人是魯莽了點,不過倒挺熱心率真的,還會對陌生人伸出援手,尤其是像劉嬸這樣的弱勢族群,他很清楚這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起碼他周圍的女人就沒有一個像她這樣。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做指甲、做頭髮、做SPA,那才是他認知中的女人。

  「雞婆的另一種說法是熱心、古道熱腸。」彩心找到機會趕緊為自己說好話,看能不能扭轉他對她的印象。「我朋友都叫我正義小天使,看見不公不義的事,我就是沒辦法袖手旁觀,也是這樣所以才會不小心得罪了申主廚……」

  他調侃地揚起嘴角。「我說正義小天使、古道熱腸的小仙女,下次幫別人出頭之前,最好先搞清楚狀況,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出頭,這叫斷自己生路,扯自己後腿。」

  彩心賠笑。「你的話很有道理,那採訪……」

  這個女人真的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嗎?「正義小天使,妳知道嗎?我最討厭別人有那種不勞而獲的想法了。」

  「啊?」他這句話怎麼威嚇警告都來啊?她連忙賠笑,「這是什麼意思,可以請申主廚說得明白一點嗎?我從小領悟力就不是很好。」

  他上下打量她。「看得出來,是小時候有摔在地上過嗎?」

  彩心咬緊牙關,從齒縫裡迸出兩個字,「沒——有!」

  他打從心底笑開。「那就回去問清楚一點,可能哪位長輩沒抱好把妳摔在地上過。」

  彩心感覺自己上火了。

  他是練過怎麼踐踏人嗎?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就算他嘴巴再不留德,她也不能說很想拿膠帶把他嘴巴貼起來。

  「好的,我回去一定好好問清楚,那採訪……」她努力控制臉上的表情,擠出笑容來。

  臉皮厚就贏了,她今天就要贏在臉皮厚,他以為毒她兩句,她就會發女人專用的小姐脾氣跑出去嗎?他錯了,他越是這樣,她就越不會放棄這次的採訪。

  「還採訪?」他皮笑肉不笑的說。「妳是不是在想,只要妳臉皮夠厚,賴著不走,對我賠笑臉,我就會接受採訪?我勸妳立即放棄腦中的不成熟幻想,我是絕對不會因為妳臉皮夠厚就接受採訪的。」

  彩心的臉僵住了,笑不出來了。

  太不像話了,他怎麼可以連她在想什麼都通通知道?

  「要我指點妳一條明路嗎?正義小天使。」

  當申煥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時,她想也不想就點頭了,而且表情好像中邪了一樣。

  「妳可以將功贖罪。」

  「啊?」彩心傻愣愣的仰望他的濃眉……他真的好高,不過這不是現在她該想的事。他說她可以將功贖罪,事情好像也不是沒有轉圜餘地,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申主廚覺得正義小天使要怎麼將功贖罪才能讓你消氣?」

  他漫不經心地說:「妳剛剛也聽見了,劉嬸要照顧中風的先生,沒辦法過來幫傭,而過年又快到了,要找人也不是那麼容易,如果妳真有誠意要化解我跟妳之間無法共處一室的恩怨,那就代替劉嬸來這裡做家務。」

  「什——什麼?」要她來這裡當幫傭是嗎?他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尬的!這太荒謬了,這得寸進尺的惡棍!

  「怎麼?不願意?」他斜睨著她。

  「並、並不是……」彩心開始結巴了起來,「可是我有、有工作……」

  「妳可以下班來,家務事不會長腳跑掉。」他輕描淡寫的說:「還有,過幾天就過年了,劉嬸還沒大掃除,年假期間妳就搬來這裡住,家裡需要好好打掃一番,我不喜歡雜亂無章。」

  彩心看了眼客廳。明明窗明几淨的,哪裡需要打掃了?

  他一定是在整她沒錯。

  她真沒想到申煥是這種人,怎麼跟資料上寫的都不符?他公私不分、幼稚到家的真面目讓她失望極了,她本來對這次採訪很興奮的,也有很高的期待,畢竟是申煥第一次接受採訪,可是現在……

  「妳一直不說話是有意見嗎?」

  申煥的聲音又追殺過來了,她當然有意見,但她怎麼敢說?

  彩心只能自我貶低的說:「其實我雖然是個女人,但是個很不會做家事的女人,我打掃過的房間會像戰地一樣混亂,你衣櫥裡那些襯衫領帶褲子會像屍首一樣散落在你房間各個角落,你看了一定會心情不好,這樣就失去將功贖罪的意義了,而我剛好認識一間人力仲介公司,可以介紹鐘點清潔工給你,那清潔工的清潔功力保證你看了一定心情大好,鐘點費當然是我來付……」

  他往沙發裡一坐,不再看她。「清潔工就不必了,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強迫人,妳可以走了,採訪的事當沒發生過。」

  什麼跟什麼?他是不是當過流氓啊?怎麼這麼會威脅人?

  都預告了三個月會有申煥的專訪跟私房甜點,現在開天窗她就死定了,有欺騙消費者的嫌疑,她大概也會被鍾珂罵死,因為一切都是她潑酒惹的禍。

  「申主廚,我們再談談……」

  「我不跟妳談,妳還是只想不勞而獲,不是嗎?」他一副到此為止的表情語氣。

  「沒那回事!只想不勞而獲,那種人很無知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將功贖罪,但當你的幫傭實在……」太把人踩在腳底了,你這趁火打劫的黑心肝壞蛋!

  「正義小天使——」他抬眼筆直看著她。「妳朝我潑酒時說了什麼來著?內容彷彿是在描述一個豬狗不如的禽獸,用他人面獸心的外表恬不知恥的去欺騙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由於他的手段人神共憤,每個人都可以盡情的朝他吐口水,如果不給那傢伙一點教訓,他還會食髓知味再去欺騙下一個無知少女,講得我羞愧難當,渾渾噩噩的想著自己一定有夢遊症而不自知,在夢遊時竟犯下了如此慘無人道的惡行……」

  彩心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自己那時怎麼會那麼不顧一切啊?「那個、我那時神經不太正常……」

  萬一查清楚了,真是自己弄錯人那怎麼辦?到時恐怕她做一年幫傭都彌補不了她的過失。

  「不想做幫傭,妳就走吧!省得在這裡我看了心煩。」他已經完全不理她了,還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轉到體育頻道。

  彩心瞪著他。

  原來這就是金牌主廚申煥的真面目——愛記仇、小心眼、耍流氓、逮到機會就想報仇。

  她認了,她沒種跟他對槓,因為她槓不起!

  她客氣的、小小聲地問:「其實我個人對當幫傭剛剛忽然產生了一點點的興趣,這份興趣可能擴大為志向也不一定……申主廚,我明天幾點過來?」

  ※※※※

  「妳說拋棄茜茜的那個混蛋叫申煥?是妳要採訪的對象?慕夏皇后飯店的甜點主廚?」

  羅恩媄再三確認彩心說的話,腦中冒出一大堆問號。

  「妳都不知道當時我有多下不了臺,那個人連把小梯子都不肯拿給我。」彩心吁了口長長的氣,把頭靠在池畔邊,放鬆的閉上了眼睛。

  從申煥家裡離開之後,她馬上打給恩媄,手機是恩媄的助理接的,說她在藥浴,沒辦法接電話。

  她不知道職業就是當個千金大小姐的恩媄幹麼要有助理,不過也見怪不怪了,說是助理,不如說是貼身丫鬟。

  恩媄是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嬌滴滴大小姐,從來沒有自己動手洗過頭髮,她兩天到美髮沙龍報到一次,有專屬的設計師,而且也不是純洗頭而已,一定會做整套的頭皮護理跟按摩,再來個樂活無氨護髮之類的,洗個頭就要搞掉半天,不過恩媄也沒有其他事,把時間花在讓自己更美就是她唯一的工作。

  問清楚SPA會館在哪裡之後,她馬上殺過來,又因為這間頂級的SPA會館要進湯池一定得全裸,所以她現在全裸跟恩媄一起待在十坪大的寬敞藥浴池裡。

  SPA會館在六十六樓,四周沒有比它更高的建築物,因此即使整面牆都是圓弧型的落地窗也不會被看到,池邊的實木矮几上,剔透的花茶壺放在透明玻璃保溫爐座上,小茶蠟的燭火有幸福的感覺,很有清邁風的手作燈籠也點了小蠟燭,透出的燭火同樣溫暖,薰香燈一直飄散出淡淡的宜人香氣,真的是人間天堂。

  想想她一個小時前還在申煥家裡跟他大眼瞪小眼,現在竟然在藥浴,她今天可過得真精采。

  「他真的說妳在俱樂部裡朝他大罵又潑酒,可是他卻是申煥?」羅恩媄想了很久之後又問了一次。

  「很扯對吧?」彩心鬱悶的說:「我跟妳一樣,一開始完全不相信,可是證據確鑿,我根本百口莫辯,他的態度很強硬,我也沒有辯的餘地,不能激怒他啊。」

  「這件事真的很奇怪……」羅恩媄依然百思不解。「那現在打算怎麼辦?真的要去他家裡幫傭嗎?」

  「不去也不行。」彩心悶悶不樂的嘆了口氣。「我已經表示我會去了,我還沒跟鍾珂說這件事呢,她知道一定會抓狂,所以我打算先瞞著,反正專訪第一輯是三月底的早春號,年後把採訪做出來就可以了,這段期間我就努力當幫傭,扭轉申煥對我的壞印象,相信他也不會那麼殘忍,真的不受訪,再說他也不可能真的叫我煮三餐、打掃洗衣都來吧?」

  羅恩媄小心翼翼的看著好友,潤了潤小巧的嘴唇。「哦……怎麼辦?我給妳惹麻煩了,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會拜託妳去了。」

  「妳又不是故意的。」彩心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再說我也不是過來指責妳的,我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我答應了申煥會給他一個交代。」

  羅恩媄為難的說:「可是我不能再追問茜茜了耶,她好不容易心情才好了一點點,我不想又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彩心點點頭。「說的也是。」

  羅恩媄觀察著好友的神色,大膽建議道:「不如妳乾脆跟申煥說,是我們搞錯人了,請他原諒,這樣好不好?這樣是不是就簡單多了?」

  彩心萬般無奈的說:「其實就算沒有搞錯人,我也打算那麼說,現在申煥手裡握著採訪與否的生殺大權,我不想為了這件事跟他鬧翻,到時採訪沒出來才真的完蛋。」

  羅恩媄鬆了口氣。「妳能這樣想就再好不過了。」

  彩心依然很無語。「可是我還是想知道,我那天明明就找了姓衛的,怎麼會變成了申煥?究竟是為什麼啊?唉,期待已久的年假還要去他家裡當幫傭,他性格這麼惡劣,不知道會怎麼整我。」

  「妳先不要想太多,他還肯給妳機會,表示他人還不錯不是嗎?」羅恩媄笑了笑,忽然很夠義氣的說:「妳放心,我絕不會把妳跟陌生男人同居的事講出去。」

  彩心嚇了一跳。「恩媄,妳……妳在說什麼?什麼同居?」

  「不是嗎?」羅恩媄拿起花茶杯很優雅的啜了一口,不以為意的說:「妳搬去跟申煥一起住,不就是同居嗎?而他對妳來說是個陌生男人,妳就是跟陌生男人同居沒錯啊。」

  她忽然感覺一陣青天霹靂。「好像真的是這樣……」

  羅恩媄對好友眨了下眼睛。「所以妳放心,這麼不名譽的事,我會幫妳保密,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彩心瞬間像死了幾萬個細胞,有氣無力的說:「謝謝妳,恩媄……」

  「對了,等一下泡完我們一起喝下午茶吧?妳中午不是沒吃嗎?我請妳吃大餐,我們去凱旋酒店,那裡的下午茶是一流的,反正相機都帶了,妳可以順便拍照……」羅恩媄微笑著,輕輕撥著水面的玫瑰花瓣。「啊——奇怪,心情怎麼這麼好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0 PM


第三章

  除夕夜本該是歡樂的,但是直到進家門前,彩心都還沒想好要怎麼跟家人開口說她要在年假時去當幫傭的事。

  外公老早告誡過她,幫助別人是很好,但切記不要讓自己惹禍上身,如果幫了人卻惹得自己一身腥,那就失去幫人的意義了。

  她現在就活生生惹了一身腥,失去幫人的意義,所以她更難以開口了。

  「我回來了。」在玄關慢吞吞的脫鞋子,一邊想她要說什麼理由,不管什麼理由都好,絕不能說實話。

  「快來吃飯!外婆的獨門香炸雞翅快被我們啃光了!」不知道誰在飯廳裡朝她喊話,聽聲音好像是表妹怡仁,不過怡仁、怡君、怡珊她們三姊妹聲音超像,聽聲音不準。

  外婆人也在飯廳裡,敏銳地跟著問:「心丫頭,妳感冒了嗎?怎麼那聲音有氣無力的?」

  彩心連忙中氣十足的回道:「沒有啦,外婆,可能沒睡飽,我好久沒感冒了,我身體好得很……」

  「回來了啊!」長髮飄逸、臉蛋秀麗的二表嫂從房裡抱了一歲的凱凱出來,看見她,笑笑地問:「妳行李打包好了沒?我都不知道該帶什麼?怕墾丁熱,可是畢竟是冬天,總不好穿短袖去?又怕帶得不夠,這小子真的很會吐奶,一天要換十幾套衣服,好煩人。」

  時間點剛剛好,她趕緊說:「我恐怕不能去了,公司有事……」

  從小她就跟著母親在外公家長大,母親的三個姊姊都嫁在附近,大阿姨的公婆早過世,二阿姨的公婆跟小兒子住在日本,三阿姨跟婆家鬧翻十年沒來往了,所以逢年過節,她們都帶著老公孩子往娘家跑,除夕也不例外。

  因為這三個住很近的阿姨,所以她雖然是獨生女,但有一大票的表兄弟姊妹陪著她一起長大,而舅舅雖然只有一個,但也生了六個孩子,加上這幾年他們這些第三代的年輕人陸續結婚了,又生了好幾個小孩出來,這麼一大家子聚起來,往往要開兩、三桌才夠坐得下。

  每年,他們都會利用年假來一趟家族旅行,因為大家平常要喬到一起休假太難了,逢年過節出去雖然會塞車,飯店也比較難訂比較貴,但卻可以大人小孩全員到齊,因此他們每年都一定會成行。

  「彩心說她不能跟我們一起去墾丁了耶……」

  二表嫂抱著凱凱走在她前面,很大聲的替她宣傳好了,所以,等她進了飯廳,已經有二十幾雙眼睛在看著她,等她給答案。

  「本來有個採訪是年後要做的,但那個主廚突然說要提前受訪,因為他有私事年後要馬上飛去國外,他只有年假有空,我們得配合他……」

  「好過分哦!好自私!」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幫她罵申煥,她聽了好開心,有平衡了一些。

  「那也沒辦法了。」大家長顏貴添開口了。「既然領人家薪水,就要把分內的事給做好,快點坐下吧,開動了!」

  人多就是這點好,除夕夜如往常一樣熱鬧,飯後彩心幫忙收拾了飯桌,又被幾個表姊妹拉著去房間玩彩妝,妳幫我畫,我幫妳畫,當她們幾個都畫了派對煙燻妝走出房間時,客廳已經湊了兩桌麻將在打,廚房也傳來煮甜湯的迷人糖水味道。

  顏靜如在一邊泡茶給大家喝,把彩心叫過來,眼也不抬的問:「妳沒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當初彩心說想搬出去住,理由是家裡小孩子多,她常有需要動腦的工作帶回家做,一有人吵就沒辦法好好思考,她考慮了一星期才同意讓她搬出去,不過那不代表她可以在外面亂來。

  身為一個單親媽媽,一路走來忍受太多眼光了,她絕不能讓唯一的女兒跟她一樣。

  「媽,妳說什、什麼事啊?」彩心馬上心虛,母親的法眼好厲害,而她果然不是說謊的料。

  「妳真的是因為工作才不能跟大家一起出去玩的嗎?」顏靜如問得慢條斯理,像是依舊專心在泡茶。

  彩心馬上大喊自清,「真的是要工作,不信妳問鍾珂。」

  顏靜如淡淡一笑。「我當然會問鍾珂,不然妳以為妳說的話我會隨便信?」

  「媽!」如果她母親真的去問鍾珂就糟了,她還沒跟鍾珂說她得罪了申煥,申煥現在拒絕採訪的事。

  顏靜如直勾勾的看著女兒。「我不會去問鍾珂,但妳不要給我亂來,有男朋友就帶回來給家裡人看,不要給我搞同居。」

  彩心更心虛了,同居兩字讓她隱隱不安,她有些心神不寧的回道:「我沒那個膽啦。」

  家族旅行她也期待了很久,卻被申煥給破壞了,想到自己還得乖乖去給他當幫傭就覺得窩囊。

  離開外公家時,她無精打采的,獨自一人走向公車站,越走越覺得冷,這波寒流真不是開玩笑的,八度以下啊!

  這時一部小轎車靠近她停了下來,車窗降下,駕駛座裡的男子笑吟吟叫住她。

  「彩心!」

  「周大哥!」她也很驚喜。

  周洵就住在她外公家對面,大她六歲,從小就當她是自己妹妹一樣照顧,而她從小就暗戀這個大哥哥,現在每次看到他還是會心跳加速。

  但是,她沒機會向他告白,連倒追他的機會也沒有,因為他有個交往很久的女朋友,那個女朋友可是比她漂亮十倍,嬌滴滴的,跟她是兩種類型,所以她想都不敢想自己可以橫刀奪愛。

  雖然她真的很不喜歡那種說話娃娃音的女人,也不懂周洵為什麼會跟那種嬌氣的女人在一起那麼久,不過那不重要,誰會理她的意見啊,重要的是周洵喜歡。

  「上來吧!要去哪裡?我送妳去。」周洵微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彩心馬上開了車門上車,車上有暖氣,太舒適了,她完全不想下車了

  周洵笑著問:「妳一向怕冷,今天晚上這麼冷,怎麼這麼晚了還出門,你們明天不是一早就要去墾丁了嗎?」

  彩心嘆了口氣,簡單的說:「我有事不能跟大家去旅行了,是公事,得利用年假做採訪。」

  「那妳現在就沒事了?」周洵又體貼的把暖氣調強了一些。「看妳好像很沒精神的樣子,我要去何老師家裡打牌,嫂子煮了兩隻燒酒雞在等我們,妳不是很喜歡吃大嫂煮的燒酒雞嗎?要不要一起去?」

  周洵是附近國中的體育老師,平常跟幾個老師很麻吉,尤其是跟何老師簡直像親兄弟,所以連帶著常跟在他屁股後頭的她也跟那些老師頗有交情,以前住在家裡時,常跟他們一起吃飯、喝酒、打球。

  何老師老婆娘家在尖石開餐廳,她也燒得一手好菜,最拿手的就是燒酒雞,純酒,土雞都是抓山上娘家養的放山雞,還會加入一帖獨門中藥,想到她都要流口水了。

  「好啊!」她想也不想就答應,滿腦子都是美味的燒酒雞,剛在家裡因為心事重重的沒吃飽,她已經餓了。

  就在她滿腦子燒酒雞時,手機響起了,看到是申煥打來的,她實在不想接,但不接又不知道他事後會怎麼刁難她了,現在她有求於他,當然不能不接他的電話。

  「有什麼事嗎?申主廚?」聽聽她的聲音多假啊!他應該知道她並不是真的高興接到他的電話吧?

  「正義小天使,妳在哪裡?」

  「我在家裡吃團圓飯啊。」他那什麼口氣啊?一副美國隊長要召集成員出任務的急迫口氣,自己都說在吃團圓飯了,這樣他應該就不好意思再打擾她了吧?

  哪知道申煥霸道的說:「我還沒吃晚餐,妳幫我送晚餐過來,我已經交代管理員了,妳可以直接上來。」

  彩心翻了個白眼。「申主廚,今天是除夕,我在吃團圓飯,你不能自己煮嗎?不然你也可以出去吃啊,現在很多家庭都選擇在餐廳圍爐,還是有餐廳有開門營業的,不然也還有我們最貼心的好鄰居——便利商店有開門啊。」

  雖然他是甜點主廚,但她不信他不會煮其他的,她看過他的資料,他對西式料理也很拿手。

  「所以正義小天使的意思是,不想要採訪我了?」

  流氓!彩心深吸了口氣,在心中拚命苦勸自己不要頂撞這個沒品的男人。「知道了,我會送過去,你等著吧!」

  哼哼,等她吃飽喝足了再去便利商店買個便當微波了給他送過去!反正她說會送過去,又沒說什麼時候送,他就慢慢等吧!

  ※※※※

  手機一直在響,彩心費了好大的勁才痛苦的從被窩裡爬起來,又費了好大的勁才在包包裡找到手機接起。

  奇怪了,她一向會在睡前直接用旅充充電啊,怎麼手機會在包包裡?

  「我是顏彩心……

  「我是李大白。」

  「哦……李主廚啊……」採訪都已經做好了,他還要幹麼?為什麼又打給她?

  「我想過了,上次拍的照片我不太滿意,要重拍。」

  「什麼?」她用力揉揉眼睛,但願自己聽到的是夢話!

  「我說照片要重拍。」李大白又一字一頓的重複一次。

  看來他是認真的,這還得了?

  彩心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睜眼說瞎話,「可是我覺得很好啊,我們雜誌社所有職員都覺得很好,大家都說李主廚很上相,根本就是邱澤第二,像您這樣帥氣英挺的主廚已經不多了,照片隨便拍拍都像藝術沙龍照一樣好看……」

  她特別強調了「所有職員」跟「大家都說」八個字,雜誌社總共只有三個人,這當然不能讓他知道。

  費了一番唇舌,好不容易打消李大白重拍照片的念頭,收起手機,她突然發現她不在自己的房間裡。那這是哪裡?!

  白色衣櫥、米色窗簾、全套素雅的寢具,房間乾淨整齊得就像是飯店的房間,沒看到什麼私人用品……有啦,她的短靴在門邊,包包、大衣、圍巾擱在梳妝檯前的紅色絨布座椅裡,除此之外梳妝檯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看看自己身上衣服完好無缺,套頭衫、毛衣,背心、長褲,厚厚的毛襪都還在,這裡到底是哪裡?何老師家的客房嗎?

  她努力的把記憶倒帶,昨夜從外公家離開後遇到了周洵,跟著周洵一起到了何老師家裡,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滿屋子人了,很熱鬧,大部分客人她也都認識。

  她跟他們一起吃飯、打牌,玩得不亦樂乎,中間接了五通申煥催飯的電話,快十二點時,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何老師家,在便利商店買了個便當,攔了輛計程車到了申煥家……

  記憶到這裡倏然終止,她想不起按了門鈴之後的事了,只記得申煥好像有替她開門。

  不會吧?她的心臟因為自己的猜測狂跳起來。

  所以,這裡是申煥的家?

  老天!除了純酒燒酒雞,她還喝了好幾杯何大嫂自己釀的荔枝酒,喝的時候只覺得甜甜的,胃暖暖的,沒想到後勁這麼強,她竟醉得不省人事,難怪她豪邁乾杯時何大嫂一直笑得很詭異。

  她連忙下床,衝到梳妝檯前一看,滿頭亂髮不說,煙燻妝花了,臉也腫了,好像街友……不,是吸血鬼。

  她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如果申煥不在外面,她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先離開他家再說,不然她這副宿醉的鬼樣子實在沒臉面對他。

  觀世音菩薩、上帝啊,保佑申煥不在家吧……

  「妳起來啦,出來一下。」

  老天啊!她快昏倒了,誰知道這房間外就是客廳,而申煥剛好就坐在客廳的沙發裡,馬上叫住了她。

  都被發現了,總不能躲回去,她硬著頭皮走出去,猛然發現客廳裡還有別人在,而且一臉興味的看著她。

  要命!他叫她出來幹麼啦?他有客人在,就不能假裝沒看見她偷偷開了房門嗎?說不是故意要整她,誰信?

  不過,自己宿醉在他家裡比較理虧,還是先道歉好了。「那個,昨天晚上很抱歉,我好像喝——」

  誰知道她三句話還沒說完,申煥就打斷了她,用主人的語氣吩咐,「客人要在這裡吃午餐,妳快點去準備。」

  彩心錯愕的指指自己。「我嗎?」

  「不然要我去嗎?」他一臉奇怪的看著她。「妳不是幫傭嗎?」

  她確信自己非常想掐住他的脖子搖一搖。

  說起來,她是被他脅迫來幫忙的,他怎麼可以在客人面前真的把她當傭人使喚?他真的很黑心,存心讓她丟臉。

  「都十一點了,手腳快一點,我們餓了。」他又高高在上的催她。

  「是!先生!」她咬牙切齒的,故意回得很大聲,把自己當瑪麗亞。

  走進廚房前,她聽見他的客人笑著問他,「劉嬸去哪裡了?這位小姐是誰?我看她瞪你的樣子滿可愛的,新女友嗎……」

  誰那麼倒楣當他的女朋友啊,這種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她才不要,她喜歡的男人是像周洵那種溫柔體貼的,才不要黑心肝型的。

  打開冰箱,看見滿滿的食材,想用沒食材這點不煮的希望落空了,還是乖乖煮吧,反正她早有心理準備他會奴役她,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而已。

  想他身為國際級名廚,什麼大魚大肉沒吃過,她也不必班門弄斧了,就簡單煮了三人份的蔬菜湯麵。

  既然煮了三人份,表示她要一起吃,她辛苦煮食,沒道理自己餓肚子,算自己一份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而且她腸胃糾結得難受,想喝熱湯。

  除了湯麵,她又用麻油煎了三個荷包蛋,燙了一把青菜,淋上醬油膏,前後才用了三十分鐘,夠快了吧?

  把東西端上桌之後,她隨便拿了個碗在流理檯簌口,再抽了幾張面紙就著光可鑑人的廚具把妝擦掉,稍微把頭髮整理一下,總算比較像個人了。

  「可以吃了。」

  看申煥上桌時臉色很難看,大抵是嫌菜色簡陋丟他的臉吧,哈哈,好痛快。

  「看起來很好吃。」客人拉開餐椅,對她友善的一笑。「我叫韓人仰,是運動員的經紀人。」

  「運動員經紀人?」她還不知道在臺灣真有這一行。

  她對運動其實沒多大興趣,比較喜歡文靜一點的活動,比如睡覺、發呆,會跟老師們一起打球也是因為想要跟在周洵身邊,而少許的體育知識也是從周洵那裡來的。

  「簡單的說,就是運動員的全職保母。」韓人仰很隨和的笑了笑。「做些打雜的工作,領些微薄的薪水……」

  「是哦!」某人譏笑,「只動口不動手的打雜,薪水還真微薄啊。」

  聽申煥的語氣也知道韓人仰應該身價不凡,彩心不理申煥在那裡諷刺,她衝著韓人仰一笑。「我看過一部電影叫『征服情海』,裡面的男主角就是一位超級運動員的經紀人,他在球員與金主之間,盡可能的幫球員抬身價,爭取高額的報酬,他再從中抽取佣金。」

  韓人仰笑了笑。「就是那樣沒錯,那就是我的工作,講白一點,就是仲介。」

  「我不知道臺灣的運動員也需要經紀人……」彩心驀然住口,這樣說好像怪怪的,好像在說他這個工作沒存在的必要似的,她連忙改口,「你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臺灣的職業運動好像沒那麼盛行……」

  韓人仰微笑了下。「妳說的沒錯,臺灣的球員經紀約多半在所屬的球團手上,我是在美國工作,這次回來是來參加妹妹的公司開幕。」

  「一直住在美國啊……」彩心看著自己煮的湯麵、燙青菜和荷包蛋,很大器的說:「那今天的午餐想必不合韓先生的胃口吧?不然這樣好了,就請申主廚重做一份。」

  某人白眼掃過來。「妳這是在發包工作給我,不讓我好好吃飯嗎?」

  咦?他怎麼聽得出來她是不想讓他好好吃頓飯?彩心笑了笑。「韓先生是你的朋友,我是怕他沒吃飽。」

  「這碗蔬菜麵很清淡,正好平衡一下昨天吃的油膩年菜。」韓人仰眼裡帶著幾分笑意,意有所指地說:「倒是無肉不歡的某人才會吃不飽,不開心。」

  彩心不由得看著申煥,微微一愣。「無肉不歡?」

  她看過他的資料,不是說他三年前開始不吃肉類嗎?怎麼會無肉不歡?難道資料都只是為了塑造他的形象而已?

  「正好現在告訴妳,以後每一餐,包括早餐都必須有肉。」某人臉上沒什麼表情,倒是把荷包蛋一口吃掉了。

  她很想問他不吃肉類的事,但又想他萬一說不吃肉只是在塑造他環保愛地球的形象,被她一問,他豈不是又要惱羞成怒說不接受採訪了,還是不要搬石頭砸自己腳比較好。

  「妳是劉嬸的親戚嗎?」韓人仰就像見過她很多次一樣,開始跟她閒話家常。「剛剛才聽說劉嬸的先生中風了,她去照顧,現在病情穩定了嗎?」

  「那個,我跟劉嬸不熟,不是她的親戚。」她要怎麼解釋自己在這裡當煮飯婆還不修邊幅的?

  她正在不知道怎麼解釋,有人懶洋洋的開口了,「她叫顏彩心,是甜點雜誌社的職員,跟申主廚約好了做採訪,但因為得罪了我,所以暫時代替劉嬸在這裡幫忙,用勞力換取採訪的機會。」

  彩心不以為然的看過去。什麼我啊、申主廚的,哪有人自稱申主廚的,好怪,還說她用勞力換取採訪的機會,講得好像她在出賣靈肉似的。

  「原來是這樣啊。」韓人仰一下就懂了,他朝申煥笑了笑。「申主廚,你不要太欺負人家哦。」

  後者看了彩心一眼,不痛不癢的說:「我會發她薪水。」

  彩心看著他們。什麼薪水?真把她當幫傭了哦?

  她很大聲的清了清喉嚨,「申主廚,你真的不必那麼客氣,只要言而有信,接受我的採訪就行了,薪水就給劉嬸吧!不然我幫你買飼料餵路上的流浪動物也行,路上的浪浪都在餓肚子,很可憐。」

  韓人仰興味地笑。「你們倒是有志一同,這傢伙助養了不下一百隻的流浪狗——」

  某人冷不防把水杯推到韓人仰面前,打斷了他的話。「你渴了,喝水吧!把麵吃完快點走,最好不要再來了。」

  「這是什麼待客之道?」他居然還在桌下踢他的腳。韓人仰直笑。

  他撇嘴。「你不是客,你是剝削我的人,不必對你太好。」

  「這樣啊……」韓人仰眼裡有笑意,拉長了聲音。「我這裡剛好有張頂級婚禮顧問公司的開幕派對邀請卡,就在今天晚上,重金請到法國的甜點大師來製作當日的甜點,如果顏小姐有興趣的話……」

  「我有!」她兩眼發光的看著那張粉色邀請卡,呼吸心跳都加速了,這無疑是職業病!

  韓人仰隔著餐桌把邀請卡交到她手中,眼裡有著笑意。「顏小姐對工作真是熱忱,我會關照現場人員讓妳拍照,但要盛裝出席。」

  「沒問題!」彩心眼眸閃閃發亮,很虔誠的打開邀請卡,彷彿看到一道光從卡片裡射出來。

  這種頂級婚禮顧問公司的開幕派對邀請卡,不是隨便能拿到的,他們的客層都是金字塔頂端的菁英,開幕的排場當然要很大,鍾珂曾透過人脈拿到一次頂級婚禮顧問公司派對的邀請卡,那次請到摩洛哥皇室的御用甜點名廚,她們做了長達十頁的報導,讀者都很瘋狂。

  想不到來這裡當幫傭還能遇到這種好事,哈哈,她倒要感謝申煥的刁難了。

  開工之後,等鍾珂看到她這篇意料之外的採訪不知道會有多驚喜,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鍾珂的反應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1 PM


第四章

  彩心回公寓收拾了簡單行李搬到申煥家的客房,因為韓人仰特別交代要盛裝,所以她帶了她衣櫥裡最最正式的一件V領合身黑色及膝連身洋裝。這是她參加婚禮才會穿的,夠正式了吧!

  派對時間是八點,她盤算著早點到準沒錯,可能會讓她拍到好康的,比如早一步在現場堵到那位法國甜點大師也不一定,所以她早早在六點就準備出發了,打開房門時臉上還堆著一臉雀躍的、欣喜的、喜孜孜的笑容。

  她正想著要跟申煥說一聲,就看見他從他的更衣室走出來,而且就像走在伸展臺的模特兒一般,咖啡色的格紋西裝、橘紅花紋領帶,讓她眼睛為之一亮,不得不說,他真是個衣架子。

  有句話叫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真是至理名言,看他穿上名牌西裝倒也帥氣挺拔、煥然一新,不復尖酸刻薄。

  「申主廚,怎麼穿得這麼正式?」她好心情地微笑看著他,打趣地問:「難道申主廚你要陪我去?」

  他一副她在說什麼天方夜譚的高傲語氣,「我也受邀了好嗎?」

  這個女人好像完全忘了她是來當幫傭的這回事,竟然真的打扮好了要去參加派對。

  「也對。」彩心笑了笑。「韓先生是申主廚的朋友,我差點忘了。」

  「妳忘的何止這件事。」他直視著她。「妳不覺得妳應該為昨晚的事向我好好道歉,並表達妳內心對於我的龐大歉意嗎?」

  彩心微微一愣。「昨晚的事?」

  他冷笑。「如果妳要搪塞說妳忘了,那我就幫妳還原現場。」

  才聽了這兩句,她已經有頭皮發麻的感覺了,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講什麼,可不可以不要聽啊?

  「妳當然不可以不聽。」他冷冷的說,「從妳狂按門鈴,我幫妳開門開始,妳在這裡大肆撒野了一個小時,先把大衣脫了飛甩在地上,接著把在便利商店買的便當扔給我,叫我自己去熱來吃,說完就直接在沙發躺下,說妳要睡了,叫我不必理妳。

  「我正要不理妳回自己房間圖個眼不見為淨時,妳突然從沙發滾到地毯上,說妳想吐,我只好飛奔過去把妳抱到廁所吐,妳抱著馬桶吐,一邊叫我不必理妳,我立刻鬆開妳要走時,妳卻突然咚一聲往後倒在地上,不管我怎麼叫也叫不醒妳,我只好把妳抱去客房,以為妳叫不醒一定是睡死了。

  「就在我好意幫妳蓋上被子而我也又餓又累要去熱那個微小的便當果腹時,妳卻突然用神力抓住我的手,不斷搖著頭囈語著妳要喝水妳要喝水,狀若乩童起乩,我好不容易把妳的手從我手上拿開,氣若游絲的去倒了水回來,誰知道妳已經睡得跟豬一樣了,叫也叫不醒。」

  彩心完全不敢跟他爭論她沒有,因為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但如果照他描述的,那他一定被她整慘了,也一定氣瘋了,這種時候一定要好好處理,一不小心可能會被他追加幫傭期限。

  她潤了潤嘴唇,小心翼翼又賠笑地問:「所以我……我沒對你胡言亂語吧?」

  「胡言亂語?」他眉峰一挑。「妳是說『你這個趁火打劫的流氓、你這個得理不饒人的假紳士、你根本是洪興社派到甜點界的臥底』……諸如此類的胡言亂語嗎?」

  彩心的臉頰開始發紅。

  她竟然把心裡對他的腹誹都說了出來,這如果不是酒後吐真言,誰信?

  「妳打算穿這樣去派對?」他直勾勾的打量著她,微微挑眉。

  見他不再窮追猛打,彩心鬆了口氣。不過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有點不安的拉拉自己的裙子。「太隆重了嗎?這是我參加喜宴才會穿的,我就知道太隆重了……」

  「隆重?」他劍眉揚動了一下。「這種話妳說得出來?」

  彩心微微一愣。不是太隆重嗎?她潤了潤嘴唇。「你的意思是,我穿得太寒酸了?」

  怎麼可能?身上的洋裝是她在百貨公司買的,要好幾千塊,就算不隆重,也不至於上不了檯面,更何況她今天還特別戴了她母親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碎鑽耳環,怎麼說也是高雅大方,如果他說寒酸,那就是找碴無疑。

  她不以為然的看著申煥,等他回答。

  「不是寒酸。」他開了口。「是非常寒酸。」

  ※※※※

  想不到她顏彩心也有這「麻雀變鳳凰」的一天啊!

  不是攀上什麼有錢人當豪門媳婦,而是在更衣室裡試穿一件又一件的名牌,申煥則像皇帝選妃似的坐在外面的豪華沙發裡等她出去,搖頭,或點頭,最後在他點頭的五套衣服裡選出一套結帳,直接讓她穿在身上。

  當他說不適合的時候,她還不明白什麼意思,但現在她完全明白了,她的黑色連身裙不寒酸,但太黯淡,如果去參加派對,可能會被人當成是走錯地方的,就算堵到那位甜點大師,人家也可能不想接受她的採訪。

  而現在,她身上是一件柔粉色平口雪紡的長禮服,胸前的抓皺設計營造出了美胸的效果,腰際繫了條水鑽腰飾,搭配白色毛草披肩短外套,髮型跟妝容也重新化過了,派對彩妝讓她閃閃發亮。

  「我穿這樣不會太誇張、打扮過頭嗎?」雖然連她自己都眼睛一亮,但她有點擔心,不知道其他人都怎麼穿。

  「打扮過頭還是毫不起眼,哪個比較好,妳自己決定吧!」某人用懶得理她的語氣說話。

  這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帶女人買衣服,她還在那裡猶豫來猶豫去的,如果最後她敢說不要穿他選的,她就死定了。

  他身邊的女人都很會打扮自己,不是露腿就是露胸,盡其所能的展現自己身材上的優點,沒事就猛放電,只有她,好像只把他當個採訪對象,讓他有些不是滋味。

  「聽你的。」彩心牙一咬,決定了。

  她是真的擔心自己太不起眼會採訪不到大師,畢竟人的天性都是愛看美的事物,尤其是甜點大師,審美觀又更高了一些,自己打扮得奢華一點應該是沒錯的。

  她跟著申煥進入派對會場,派對比她想像的還要盛大華麗,佈置了滿滿的長梗紅玫瑰花,那些個閃爍的燈光跟舞臺,走的就是奢華風。

  她眼尖的看到了幾個名模和藝人,現場美女帥哥如雲,一個一個爭奇鬥豔,好像在看服裝秀,但那些都不關她的事,她立刻衝到派對小點區。

  「你看看這杯子蛋糕竟然足足有二十款,太可愛了吧!」她已經在腦中排版了。「還有這些色彩繽紛的法式小點跟馬卡龍,美感十足!」

  他不置可否的在她身邊,看她見獵心喜的拿出相機準備拍照,懶洋洋地問:「妳剛剛沒有看到一個會讓女人都尖叫的男人嗎?」

  彩心忙著調整鏡頭。「沒有。」

  他不自覺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那個男的連他都知道是什麼人,時尚雜誌一年前票選出來的黃金單身漢,最近也參加了偶像劇演出,花邊新聞不斷,可家世背景、學歷、外表都是最優的,每個女人都想貼上去。

  奇怪了,為什麼顏彩心沒看一眼那男人,他會覺得心情不錯?

  「對了,你對這些甜點有什麼看法?」彩心拍了幾張之後,忽然問他。

  他也是大師嘛,他的評語可能會給她撰文的靈感。

  「看法?」他皺眉。「沒有看法,我不喜歡甜食。」

  「不喜歡甜食?」彩心睜大了眼睛,露出迷惑的表情,很訝異的看著他。「可是……你說過,甜點是你唯一的熱情來源,而且如果你不喜歡甜食,那你要怎麼知道自己做出來的甜點好不好吃?」

  他不發一語的看著她。

  要怎麼說,她才不會起疑?

  「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見他久久不語,彩心小心翼翼的開了口。但願自己不要無意間踩到他的地雷才好。

  「妳確實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他索性順水推舟,緊緊蹙著眉心,一副她刺到了他痛處的嚴肅神情。

  天知道她的疑問再正常不過了,是他露出了破綻,這種事如果再來第二次,她一定會起疑。

  「那……就當我沒問好了。」她真怕他會藉故延長她當幫傭的時間。「申主廚,你不需要回答,其實我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隨口問一問……」

  停停停!這樣會不會越描越黑啊?不想知道又問,他會不會越聽越不高興?

  見他若有所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她連忙轉移話題,「我還要多拍一些照片,你可以去找邀請你來的朋友,不必在這裡陪我沒關係……」

  「我沒有在陪妳。」他看著她,微微挑眉說道:「我餓了,想吃點東西,因為我的幫傭沒有幫我準備晚餐。」

  彩心很尷尬的笑了笑。「我保證,明天開始一定善盡我幫傭的職責,不會再讓你餓肚子。」

  他也沒真心跟她計較,微微揚了揚唇。「那就好。」

  說完他真的開始挑點心吃,還走到長桌另一頭去了,那邊是鹹點類,見他走遠,彩心趕忙利用時間狂拍照。待會兒還要找主廚採訪呢,時間要抓緊一點。

  「小姐,妳在做什麼?妳有邀請卡嗎?這裡禁止拍照攝影,妳不知道嗎?」

  一名穿白色窄裙套裝的高挑美女凶巴巴的朝她過來,彩心愕然的看著氣勢洶洶的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不由分說就奪走她手中的相機,她頓時覺得自己好像狗仔隊遇到了被偷拍很不爽的大明星。

  她連忙在包包裡找出自己的邀請卡遞過去。「我有邀請卡!在這裡!」

  美女冷著臉,很不友善的奪走她的邀請卡打開看,看完,義正詞嚴的對她說:「就算有邀請卡也不能隨便拍照,我們的會場一向禁止非公司的人員拍照攝影,在入口寫得很清楚,這是常識!」

  什麼啊?是在說她沒常識嗎?彩心也有點怒了,但想到對方也是盡忠職守,她壓抑著火氣說:「我不是隨便拍照,我有得到允許……」

  「得到允許?」美女斷然否決,抬高了下巴。「不可能!」

  「是真的——」

  美女無禮的打斷了她的話,傲然說:「我就是這個派對的統籌,我沒有允許任何非本公司的人員拍照……」

  「那妳也不能隨便搶走別人的相機。」

  彩心看到申煥走了過來,比美女足足高了一個頭的他,輕易拿走對方手中的相機,不等美女反應過來,他聲音宏亮又說:「妳這算是公然搶劫,妳知不知道?」

  美女看到高大挺拔又有型的他,微微一愣,竟然結結巴巴了起來,還臉紅。「你……你是什麼人?」

  彩心大聲的說:「他是我朋友!」

  看到申煥過來幫她,她心中立刻流過一道暖流,莫名的感覺自己好像有了靠山,明明她跟他也不太熟啊……

  「拿好。」他把相機還給彩心,直勾勾的看著已經不太凶的美女,冷冷的說:「我可以證明我的朋友是得到允許才拍照的,所以請妳在搞清楚來龍去脈之前放尊重一點,我們是客人,不是什麼狗仔隊。」

  「究竟……究竟是什麼人允許?」怔怔然地看著他,美女依然結巴。

  「麗兒!」韓宥婕穿過人群快步走過來。「是我允許的,昨天要我親自處理的事情太多,我忙得暈頭轉向,忘了告訴妳,妳快點向客人道歉!」

  幸好看到爭執場面的職員去通知她,不然以麗兒得理不饒人的千金個性,不知道會鬧多大。

  「不用了,不用道歉了。」彩心見那美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說道:「一場誤會,解釋清楚就可以了。」

  她這個當事人都說不用道歉了,哪知道申煥慢悠悠的看著後到的美女說:「韓宥婕,我是給妳面子才來的,我的朋友卻被妳的人當成狗仔隊,光道歉是不夠的,妳說事情要怎麼善了?」

  彩心緊張的看著他。這個人該不會也要叫人家去他家裡當幫傭抵過吧?

  話說回來,要當幫傭也應該去她家裡當才對啊,沒道理便宜了他呀。

  「妳是顏彩心小姐吧?」那後到的美女也不管申煥在那裡語帶恐嚇,逕自對她自我介紹道:「我叫韓宥婕,是韓人仰的妹妹,我哥還特別交代要好好招待妳,我卻這麼大意,造成妳的不愉快,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彩心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妳是韓先生的妹妹!」

  韓宥婕對她眨眨眼「大家都說我們兄妹長得很像,不像嗎?」

  她直點頭。「很像!很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

  露出微笑,韓宥婕明快地說:「我哥說妳是哈甜誌的編輯,想要採訪今天的法國甜點主廚,我跟主廚私交還不錯,等等我去跟他溝通,妳先把想問的問題整理一下,等派對結束之後,我再帶妳去見他。」

  說完,她微微揚起長睫看著申煥,好像在問,怎麼樣,我這樣處理可以吧?你還滿意吧?

  彩心看著他們的眼神互動,看到申煥輕輕點了下頭,韓宥婕露齒一笑,眼神很明亮,申煥也回以一抹類似嘉許的微笑。

  怎麼回事?她在不舒服什麼?人家你看我、我看妳的,狼有情……不是,郎有情、妹有意的目光交會,她是在不是滋味什麼?

  「正義小天使,能夠採訪主廚,妳不高興嗎?在發什麼愣?」

  在愣然中聽到申煥調侃的聲音,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多不得體,好糗!

  「我、我當然高興!」她連忙向韓宥婕道歉,「真的很謝謝妳韓小姐!麻煩妳轉告主廚,我不會耽誤他太久的時間,只要十分鐘就夠了。」

  韓宥婕露出笑容。「好,你們好好享受,多拍些照片,我還有客人要招呼,先失陪了,晚點見。」

  彩心看著韓宥婕離去的身影,窈窕動人。「她好漂亮。」

  而她,每天不是坐在辦公桌前就是東奔西跑的,不可能穿跟那麼細的高跟鞋,還有那麼窄的裙子也不是人人能穿的,要體態非常美的人穿起來才好看。

  「黃毛丫頭一個,哪裡漂亮了?」他不以為然地微揚起嘴角。

  彩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這人眼睛長在哪裡了?明明是性感美女,哪裡是丫頭了?他有沒有看女人的眼光啊?

  看他們剛才那眉來眼去的樣子分明就有什麼……難道韓宥婕不是他的女朋友,不是曖昧的對象,跟他沒有特殊的關係嗎?

  「彩心!」

  突然,一道男性的呼喚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愕然的看到宋略晨穿過人群朝她走來,他是恩媄哥哥羅恩駿的好朋友,是個醫生,雖然兩人私下沒有來往,但在羅家一年到頭大大小小的聚會也見了不下三、四十次,算滿熟的。

  「我還以為看錯了,真的是妳。」宋略晨笑睇著她。「妳今天很漂亮,衣服很適合妳。」

  他眼裡有抹明顯的驚豔,看得彩心都不好意思了。自己穿成這樣在他看來很怪吧?她又不是什麼名媛,卻打扮得這樣花枝招展的。

  她尷尬的笑了下。「剛好有認識的人跟今晚的甜點主廚有交情,所以我來拍照,這衣服是借的……呃,你自己來的嗎?」

  衣服雖然是申煥結帳買下的,但她可不會那麼不要臉,當成是他送給她的,她會把衣服送洗乾淨再還給他。

  不過這麼一來,衣服就不可以退了吧?自己似乎應該向他把衣服買下來才對,不然他留著一套女裝做什麼……

  「我跟妹妹一起來的,主辦人是我們的朋友。」宋略晨看著好像渾身不自在的她,笑笑地問:「對了,聽恩媄說,妳跟家人年假要去南部旅遊,是一年一度的家族旅遊,妳怎麼還在臺北?沒一起去嗎?」

  「呃……這說來話長,因為臨時有工作,所以……」害她必須留在臺北的原凶就在旁邊,她只好含糊帶過。

  「工作?」宋略晨很意外。「鍾小姐是那麼不近人情的老闆嗎?竟然在過年還派工作給妳。」

  不近人情的另有其人啊,但她怎麼能當申煥的面說出來呢?她只好避重就輕的說:「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是我自己的疏忽,剛好利用年假把沒做完的工作做完,鍾珂不知道我沒跟家人去旅遊。」

  這下子某人應該知道因為他的刁難,她犧牲了什麼吧。

  「這位是?」宋略晨的視線轉到申煥身上。

  彩心連忙介紹,「他是慕夏皇后飯店的甜點部主廚,申煥申主廚,我正在採訪申主廚,機緣巧合一起過來。」

  宋略晨用眼神打量著對方,紳士地伸出手。「幸會了,申主廚。」

  見宋略晨伸手,彩心又趕快為申煥介紹,「這位是我朋友的哥哥的朋友——宋醫生。」

  「幸會了,宋醫生。」某人不管伸手或回答都慢條斯理的,眼神跟宋略晨倒是如出一轍,打量評估對方的意味很濃厚。

  彩心又跟宋略晨聊了一下,直到宋略晨被朋友叫走,身邊的某人才挑眉說道:「那個男的對妳有意思。」

  「什、什麼啊?」彩心被他天外飛來一筆的結論嚇到。「你不要胡說,他只是我朋友的哥哥的朋友。」

  「妳沒有感覺嗎?」宋略晨走過來時,他就看出來了,這女人怎麼回事?連人家喜歡她都不知道,神經那麼大條。

  「什麼感覺?」她睜大了眼睛,極力撇清,「又沒有那回事,我哪會有感覺?你不要再亂點鴛鴦譜了。」

  抗議無效,他才不理她,又問:「他有女朋友嗎?」

  彩心微微一愣。「是沒有。」

  羅家的聚會,宋略晨總是一個人赴宴,跟羅恩駿其他朋友總是女伴一個換過一個比起來,他確實不太一樣,不過她認為那是他眼光高,還在尋覓對象,壓根沒想過自己跟他會有什麼發展。

  他是醫生,家境又好,她只是一間小小雜誌社的小小編輯,還是個私生女,兩個人背景差太多了。

  「那不就結了?」某人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再次斬釘截鐵的說:「他喜歡妳。」

  彩心很無言。

  他跟她又不熟,他到底憑什麽做那種結論啊?

  「就算是那樣好了,他喜歡我,不代表我也喜歡他,這你應該沒意見吧?」

  他微微挑眉,下巴略略抬起。「怎麼?妳有喜歡的人嗎?有男朋友?」

  彩心在心裡想著,有男朋友我還可能住到你家去嗎?男朋友會去追殺你吧?

  她耐著性子說:「沒有男朋友,但是我有喜歡的類型,宋醫生人很好,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瞇起眼睛。「換言之,妳有暗戀的人?」

  看她的神情跟剛剛不同,他也猜得到,但這不是他想聽的。

  她有暗戀的人,他莫名的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男人。

  「是有個暗戀很久的大哥,從小一起長大的,不過只是暗戀而已,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可能很快就會結婚了,所以我正打算結束對他的暗戀……」

  奇怪了,自己幹麼跟他說這麼多啊?

  哪知道他竟然還回答她,「那就快點結束吧!暗戀快結婚的男人一點用處都沒有,對妳的身心都不好。」

  她翻了翻白眼。「申主廚,我自己會看著辦。」

  真是夠了!快點結束跟他的孽緣吧!採訪順利完成以後,她希望自己再也不要跟他見面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1 PM


第五章

  彩心做好了午飯就回房工作,申煥說的,只要她把幫傭分內的工作做好,其他時間她要做什麽,他不會干涉。

  事實上他的公寓雖然很大,但不難整理,看得出劉嬸很用心,平常就維持得窗明几淨,她只要用紙拖把拖一拖,再用濕拖巾拖一遍就可以了,至於原本就亮晶晶得可以當鏡子照的窗戶,根本不必她擦。

  所以,她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準備三餐、整理廚房跟洗他的衣物了,他的衣物不多,而且有超高級的進口洗衣機代勞,工作就是晾跟收而已,說是幫傭,其實也不累,而且託他的福,她還採訪了法國來的甜點大師,這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好處。

  她已經把派對採訪的事告訴鍾珂了,而鍾珂果然也如她預料的一樣,語氣興奮的叮囑她一定要放在三月號的雜誌裡,給讀者一個驚喜。

  不過奇怪的是,她都已經關在房裡好幾個小時了,申煥怎麼都沒來吵她?

  說真的,他真是個不甘寂寞的男人,只要一、兩個小時不見她的人影就一定會來敲門,把她叫出去,煮杯咖啡也好,叫她把桌子擦一擦也好,非要讓她陪著他不可,所以他這麼安靜也太奇怪了。

  她把編輯好的檔案存檔,悄悄打開房門出去看。

  客廳裡,申煥正在看足球賽,好像是錄影,他緊抿著唇,表情很嚴肅,有時蹙眉,有時陰沉,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完全不像在娛樂。

  她走出去,不經意的看了螢幕一眼。「在看足球賽啊!」

  她只是隨口問一句,他竟然震動了一下,馬上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掉,然後看著她,微抬下巴,抿了下嘴角。「什麼時候出來的,也不弄點聲音,想嚇死誰?」

  「你嚇到了嗎?」她覺得奇怪。「為什麼要關掉電視?」

  他的反應很可疑,又不是在看見不得人的東西,為什麼要馬上關掉?而且聽到她的聲音時還明顯的震動了一下,很不尋常。

  「不想看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還站了起來,伸伸懶腰。

  彩心繼續盯著他。「這麼巧?」她還是覺得很奇怪。「本來不是看得好好的,怎麼我一出來就不想看了,我打擾到你了嗎?」

  「是我餓了,妳去弄點三明治,我要喝下午茶。」他開始反過來指責她,「妳這個幫傭怎麼回事?竟然消失了幾個小時,在房裡挖金礦嗎?」

  「午餐十一點就吃了,我想你也該餓了。」彩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寫那天派對甜點的採訪稿,已經寫好了,我馬上去做三明治。」

  正要去做三明治的時候,她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恩媄打來的,她一接起來,恩媄劈頭就問:「聽說妳跟宋大哥在派對碰面了?」

  彩心微微一愣。「妳說宋醫生嗎?對啊,我們在派對碰到,妳怎麼知道?」

  恩媄不答又問:「聽說是凱若婚顧的開幕派對,妳怎麼會去那裡?」

  她知道恩媄的意思,那種頂級婚顧公司的派對,她怎麼可能拿到邀請卡,怎麼有資格進去?

  恩媄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姐,雖然是她的好朋友,但她不得不說,恩媄說話從來不考慮一下聽者的感受,常傷到人而不自知,或許像她們這樣的大小姐生來就是如此吧,沒心眼,不知道她們隨便一句話也可能傷到人。

  她耐著性子說明,「申主廚的朋友是派對主辦人的哥哥,我在申主廚這裡遇到他,他給我邀請卡,聽說有法國來的知名甜點大師負責當晚的甜點,所以我才會過去。」

  恩媄彷彿沒聽到她的說明,又問:「宋大哥說妳那天很漂亮,妳究竟穿了什麼啊?很露嗎?性感嗎?妳怎麼會有那種衣服?」

  「恩媄!」什麼跟什麼?重點擺錯了吧!她有點生氣了。「我想宋醫生說我漂亮只是客套話,不然他要跟妳說我很醜嗎?我就只是去採訪而已,穿什麼根本不重要。」

  恩媄固執的繼續說她的,「可是,他說到妳的穿著打扮時,神情都不一樣了……」

  「妳打來就為了問這些沒營養又不值得討論的事嗎?」她沒好氣的說:「我要掛電話了,申主廚要我做三明治,他快餓死了,改天再連絡吧!」

  某人從頭到尾都看著她。「妳的朋友專程打來問妳在派對遇到宋醫生的事?」

  彩心有點煩心的點了點頭。「宋醫生只不過隨口說一句我那天穿得很漂亮,她就當真了,還特別打來問我,真是無言。」

  他不禁嘆息,她才令他無言,神經竟然如此大條。「妳那個朋友,她為什麼要在意宋醫生的話?」

  彩心微微一愣,她倒沒想到這個。「可能……可能是想問我衣服在哪裡買的吧,她一向愛買衣服包包什麼的。」

  他卻沉默了一會。「慫恿妳去俱樂部找人算帳的就是她?」

  彩心雙目圓睜「你怎麼知道?」

  「胡亂猜的。」他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妳快去做三明治,我真的快餓死了。」

  那日在俱樂部裡,她朋友叫她找的人究竟是誰?真的是他嗎?

  他非常確定自己沒有對女人始亂終棄過,那她要找的究竟是誰?

  ※※※※

  「這就是妳的辦公室?」他在雜誌社裡參觀,拿起任何他感興趣的東西看一看之後放下。

  大約三、四十坪的空間,文件書籍多得驚人,有個白色書架連最上層都放滿了一疊又一疊的文件,已經高到天花板去了,真不知要拿的時候要怎麼拿。

  彩心看著他,覺得他好像連轉身也困難。

  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覺得他的體格跟一般人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很小吧?不能跟你的豪宅比,我們公司只有三個人,這樣就夠了,租再大的地方,公司也負擔不起。」

  吃過早餐之後,她說要到雜誌社用公司的編輯軟體處理最後的訪問稿,也說自己要工作三個小時左右,會在午餐之前回去,他偏偏也要跟來,還說大過年的,辦公大樓肯定沒有人,有他陪著比較安全。

  「這是什麼?」他隨手在靠窗的桌子上拿起一個「盆栽」來看。「為什麼要在辦公室種香菇?」

  彩心衝過去。「長這麼大啦?」

  他皺眉。「這真的是香菇嗎?不是擺飾?」

  「當然是真的,這叫黃金菇。」彩心看著忍不住嘖嘖稱奇,「放年假前還沒動靜,怎麼一個星期不見,好像就可以收成了,長得可真是漂亮。」

  看來是陶陶天天過來灑水,還可能帶回她家照顧過,不管對植物或動物,陶陶都一樣有愛心。

  「妳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在辦公室裡種這種東西?」他看著黃金菇挑眉。

  「哪有為什麼?」彩心為之失笑。「好玩啊!工作壓力大,我們閒來無事就愛網購,這個很流行,所以買來種種看。

  他不感興趣的把菇盆栽放下,又拿起她桌上一隻粉紅色的塑膠豬公隨手一按,它竟然發出淒慘無比的叫聲。

  他把玩著粉紅豬看著彩心,黑眸滿是笑意。「這是妳的吧?叫聲跟妳好像。」

  彩心一把搶回去。「還我!」

  她把粉紅豬搶走,他又拿起她桌上一個馬克杯,還拿高來看。「這放多久沒洗了?妳也太髒了吧?」

  白色的馬克杯,上面不但有口紅印還有咖啡漬,滴了長長一條,杯裡更是一圈厚厚的咖啡污垢。

  「那是偽裝認真工作沒時間洗杯子的杯子啦,口紅印和咖啡漬都是假的。」彩心解釋,她可沒那麼不衛生。

  「妳們女生平常就在買這些東西嗎?」他饒富興味的看著手裡的馬克杯,越看越覺得有趣。「這哪裡買的?幫我也買一個。」

  「你喜歡啊?送你好了,不過我用過了,可能要再洗一次。」難得他這位金牌主廚看得上她的東西,就當是他陪她來的謝禮吧!

  「這幾個女人是誰?」他看著壓在透明桌墊下的大尺寸四人合照,一定是有特別交情才會把照片擺在這裡。

  彩心露出一抹笑意。「她們是我高中的死黨,我們有個名字叫甜玫瑰,我是紅玫瑰,她們分別是紫玫瑰、粉玫瑰、白玫瑰,我們除了平常連絡,每個月還固定聚會,感情從高中到現在都沒變。」

  他挑了挑眉。「為什麼妳是紅玫瑰?特別熱情嗎?」

  「是熱心!」彩心糾正,「因為熱心,所以是紅玫瑰。」

  他笑了,調侃地說:「看來妳真的很享受正義小天使的封號。」

  彩心賞他一記白眼。「好了,我知道你在笑我,要喝咖啡還是茶,我去泡。」

  「不用了,我不渴。」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四人合照。「叫妳去俱樂部找我算帳的那個朋友也在裡面嗎?」

  「在啊,就是她,恩媄。」彩心指著照片裡的恩媄,恩媄身穿一襲嬌嫩的鵝黃色洋裝,白皙的肌膚,戴著漂亮的碎鑽項鍊,笑容甜美。

  他揚起嘴角。「一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樣子。」

  彩心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她是千金小姐沒錯,平常是有點嬌蠻,不過不會對我們擺小姐架子。」

  「不會嗎?」他冷笑。「是妳沒感覺吧?」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說不會就不會,都十年的朋友了,我會不瞭解恩媄嗎?她做事說話比較欠考慮,但人很善良!」彩心拿了個檔案夾把照片壓住,不讓他看了。

  他索性拿起一個相框來看。

  「這是妳的全家福嗎?」

  照片裡是一張家族大合照,每個人都咧著嘴在笑,陽光很明媚,在一個海邊,照片裡起碼有三十幾個人,男女老少都有。

  「沒錯,全家福,我們家的人都在裡面了。」彩心幸福的微笑。「那是在普吉島拍的,我們家族的第一次海外旅行,我外婆生平第一次穿上泳衣,大家都笑翻了。」

  他眼尖的看到了照片裡的她,笑容無比燦爛,笑得眼睛都瞇了。「旁邊的是妳母親嗎?跟妳一點都不像,是位大美女。」

  彩心完全承認,「是啊,我媽是古典美人,而我不像我媽,大家都這麼說,很可惜對吧?她美的地方都沒有遺傳給我。」

  「所以妳是像妳爸嘍?」他微微挑眉。「令尊是哪一位?」裡面像她爸爸模樣的中年男子至少三、四個。

  彩心停頓了一下才說:「不在裡面。」

  他還在逐一研究照片裡的人物。「不是家族旅行嗎?令尊怎麼沒同行?」

  彩心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爸爸,從小在外公家長大,照片裡的是我外公、舅舅和阿姨、姨丈們。」

  見她神色忽然帶了抹苦澀,想必單親家庭讓她有很多不愉快的回憶。「妳沒見過他嗎?我是說妳的父親。」

  她又靜默了片刻才說:「沒有。」

  真是奇怪,自己怎麼會跟他說這麼私人的事?

  一時間,氣氛靜了下來。

  「妳快點工作吧!」他突然若無其事的說:「有間法式餐廳的甜點很不錯,我們去那裡吃晚餐,我認識老闆,可以讓妳拍照。」

  知道他有心轉移話題,她笑了笑。「好啊!那我就先謝謝你了,你要請客哦,我很窮。」

  「請什麼客?跟女人出去,難道要女人付錢嗎?」他很大男人的說。

  彩心賊笑。「那我要點最貴的。」

  「隨便妳。」他擱下相框。「進來時看到一樓有吸菸室,我去抽菸。」

  他若無其事的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抽菸?

  彩心奇怪的看著他高挺的背影。

  資料上說他不菸不酒,因為怕會影響味覺,難道跟他熱愛甜點一樣,都只是為了給公眾看而塑造的形象而已嗎?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真是無法理解啊!

  ※※※※

  彩心光看門面就知道這是一家非常頂級的法式餐廳,這種等級的餐廳沒有預約不可能有位置,重點是,一客套餐可能要數千起跳。

  「我們還是回家吃吧!昨天燉的牛腩還有半鍋,再燙個青菜,煎個蔥蛋就可以了,這裡很貴,不要花冤枉錢……」

  他一定以為自己觸碰到她的傷口才會提議在外面用餐。其實他人挺不錯的,當初以為去他家當暫時幫傭,他會盡其所能的整她,以報潑酒之仇,沒想到他不是那樣的人,她已經越來越習慣跟他相處了。

  「妳是說請妳吃飯是花冤枉錢?」他正氣凜然的看著她。「正義小天使,妳何苦那樣貶低妳自己?妳難道連吃頓高級法式料理的經驗都沒有嗎?妳想白活嗎?妳就只能吃燙青菜、蔥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怎麼會認為請我吃的人是在花冤枉錢,你真的很會氣人耶。」彩心好氣又好笑的推著他。「進去吧!既然出錢的人是你,我就不攔你了,相信你也知道沒有花個幾千塊錢我們是走不出這間餐廳的。」

  他咧嘴一笑。「我就是有錢沒地方花,妳想吃什麼,盡量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去行俠仗義。」

  彩心忍不住笑了。「什麼跟什麼?我是廖添丁嗎?」

  刀子口豆腐心的男人,雖然沒說半句安慰她的話,卻讓她感受到了陣陣暖意,想想自己竟然是因為向他潑了酒而結緣的,真是不可思議。

  「兩位請。」服務生領著他們走向座位。

  他微揚嘴角。「正義小天使,妳吃羊肉嗎?這裡的羊小排是極品,完全沒有腥味,就算不敢吃羊肉也值得一試……怎麼了?」

  彩心突然停下不走了,愣愣的看著前方。

  他順著她怔愣的視線看過去,有張桌子圍坐著四個人,一對穿著甚為考究的中年夫婦,兩個年輕女人,他們有說有笑的邊聊邊吃,氣氛融洽又愉快,任誰看了都知道是一家四口,父母跟一對漂亮的女兒。

  彩心僵硬的轉過身去,背對著那一桌,有絲顫抖地說:「我……我們換個地方吃……」

  「怎麼了?」他的視線再度不著痕跡的朝那桌投去一眼,看到男主人不經意的朝他們立定的方向看了一下,而彩心的手已經緊緊握了起來,似乎正在用全身的力氣在壓抑著什麼。

  服務生一頭霧水的等他們指示。「兩位?」

  他鎮定的攬住了彩心的肩膀,對服務生說道:「抱歉,我朋友突然不太舒服,我們改天再來,麻煩你跟老闆說一聲。」

  即便他攬著她的肩,但一走出餐廳,她仍雙腿無力的踉蹌了一下,他連忙扶住她,幾乎是用架的把她架到車裡。

  車窗外夜幕低垂,彩心臉色發白的靠在車枕上,彷彿打了場敗戰受重傷的將軍,似乎連呼吸也不太順了。

  他盯著她不尋常的反應。「妳認識那四個人?」

  彩心閉了閉眼。「嗯……」

  他把暖氣打開,真希望車上可以變出一杯熱飲來。「看妳嚇成這樣,怎麼?是有過節的人嗎?在職場結的怨?」

  「不是。」彩心潤了潤乾燥的嘴唇,低啞地說:「是我爸爸……」

  他不能不感到意外。「妳爸爸?」

  她說過沒見過爸爸,卻一眼認出來,還反應這麼大……

  「我對每個人都說沒見過爸爸。」彩心睜開了眼睛。「因為那是我心底的希望,我真的希望我從來沒見過他。」

  她的眼眶一澀,淚水在眼裡打轉。

  「大人以為我不記得了,其實我都記得,五歲的時候,母親把我送到父親家,我在那裡住了半年,大媽完全不理我,兩個姊姊很討厭我,爸爸最後又把我送到我媽那裡,我媽很無奈的接收了我,她一個人要工作沒辦法照顧我,只好帶著我搬回外公家……

  「在爸爸家的時候,我好想媽媽,偷偷打電話給她,她都不接,我每天躲在被子裡哭,被姊姊打也不敢跟爸爸講,爸爸看到我就是嘆氣,我雖然小也懂,對於我的存在,他有多無奈……

  「媽媽也是一樣……因為我,她被迫成為單親媽媽,外公外婆對她很失望,鄰居對我們指指點點,媽媽她從來……從來沒有抱過我,我知道她很後悔生下我,爸爸隱瞞已婚身分跟她交往,她一頭栽下去,瞞著爸爸把我生下來,知道爸爸是有婦之夫已經太晚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著眼淚,衝著他笑。「你知道一個不受歡迎的小孩子要怎麼生存下去嗎?我努力表現,功課都在前三名,放學了也很乖,表姊妹都出去跟社區裡的小朋友一起玩,只有我留在家裡幫忙外婆做家事,國小三年級就跟外婆學煮菜,當外婆的小幫手,也常跟在外公身邊問東問西,像個小跟屁蟲似的讓他哭笑不得,逐漸習慣我黏在身邊。

  「外公喜歡早起去釣魚,我一定比他更早,爬起來幫他準備早餐,扮演小管家婆的角色,讓他吃了再出門,外公家的人漸漸接受我,真心開始疼愛我,媽媽也因為家人不再視我的存在為丟臉的事而鬆了一口氣,跟我比較親近了。

  「現在大家都對我很好,很關心我,他們老早忘了當初是怎麼接受我成為家裡一分子的,只有我沒有忘,我始終無法忘記一到外公家時看的臉色,跟在爸爸家裡時一樣,每天晚上偷哭,其實我的個性一點都不開朗,但是不管在學校或是在家裡,我都表現得很開朗,因為沒有人喜歡陰沉沉的小孩,久而久之,我也相信自己本來就是個開朗的人。但因為打從心裡沒自信,我連告白都不敢,只敢偷偷暗戀,很好笑對吧?」

  「一點都不好笑。」這個傻女人!他擰眉粗聲說,用大拇指拭去她晶瑩的淚水,探身過去替她扣上安全帶。「我餓了,我們回家吃!妳說還有半鍋燉牛腩是吧?我燙青菜、煎蛋給妳吃!」

  彩心的眼淚又滑下了臉頰,聽到他繼續粗聲地說:「從現在開始,在我面前,妳沒必要刻意討好我,妳想多陰沉就多陰沉,不想說話的時候就不要說話,不必負責炒熱氣氛!」

  「申主廚……」她張大了眼睛,透過淚霧看著他那冒火的、惱怒的眸子,不明白他在生哪門子的氣。

  而為什麼他那麼凶,說的話卻像溫暖的風湧入她的心底……

  「不要那樣叫我,聽了很煩。」他煩躁地說,很明白那份煩躁從何而來,但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那我要怎麼叫你?」彩心愣愣地問。

  他蹙眉,沉著嗓音說:「叫我雷里,是我在國外用的名字。」

  彩心的眼裡閃過一抹疑惑。「雷里嗎?」

  他的法國名字不是馬塞爾嗎?什麼時候改成雷里的?

  不過,人家要改名字當然沒必要知會她……

  「明天我介紹一個人給妳認識,雖然沒有在國外學藝過、雖然沒有名氣,但妳吃了她做的甜點會驚為天人。」他說著發動了車子。

  「真的嗎?」她的精神為之一振,暫時忘了感傷的過往。

  老天!她真是後知後覺!怎麼沒想到身為知名甜點主廚的他,應該桃李滿天下,其中定然不乏已有成就或者低調開店但實為天才的徒弟,如果他天天介紹一個甜點師傅,比她自己去找資訊好太多了,而且有他介紹,就不怕對方不接受採訪了。

  事實上,很多人有不接受採訪的規矩,就算受訪了,條件也很多,更多是直接拒絕的,她碰的釘子也不在少數,常要鍾珂透過人脈去拜託,當然申煥出馬比人脈有用多了,自己這代打幫傭真是當得一點都不委屈!

  「我說妳,立刻打消妳腦中的念頭。」

  彩心回過神來,他的警告讓她一愣。「什麼念頭?你在說什麼?」他不可能連她在打什麼如意算盤都知道吧?

  哪知道他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楚地說:「僅此一次,不要想天天纏著我,巴望我介紹甜點師傅給妳。」

  彩心連續貶了好幾下眼睛,才睜眼說瞎話地說:「沒有,我沒有那麼想。」

  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難道她都寫在臉上了嗎?

  好吧!不管怎麼說,他肯主動介紹甜點師傅給她就已經要感激了,期待他天天幫她是有點過頭了。

  她不由得看著專心開車的他,唇角不自覺的溫柔揚起。

  他,真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啊,這樣的人是不會去欺騙別人的感情的,一定是自己誤會他了。

  想起來就覺得不可思議,她當初怎麼會有勇氣拿起酒往他臉上潑呢?那時她根本連他的臉都沒看清楚吧?

  她失笑的搖了搖頭,罵自己的魯莽,也感謝老天的安排,能夠因禍得福的認識他,真好!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2 PM


第六章

  隔天下午,彩心見到了一間巷子裡的小店,門口的白色遮雨棚爬滿了綠色藤蔓植物,店名很可愛,叫「朵拉小店鋪」。

  店面不大,只有五桌,室外還有兩桌,招呼他們的是個秀氣白淨的年輕女孩,很害羞,名字叫美拉。

  彩心左看右看的,已經是下午茶的時間了,店裡卻沒有半個客人,她知道附近有三間知名的甜品咖啡坊,分別走貴婦風、名媛風跟少女風,都很有人氣,假日都要預約,相較之下,朵拉太冷清了。

  「你們想吃什麼?」美拉把一本手繪的菜單給他們,羞澀地說:「是我自己畫的。」

  彩心一眼就喜歡上了手繪的菜單,她逐頁欣賞,懷疑美拉是美術科班,不然怎麽能把一個又一個不同的蛋糕畫得如此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就像拍的一樣,馬上勾起她品嚐的慾望。

  她點了六款甜點,又點了三種蛋糕以及一壺不加糖的紅茶,她看著申煥,他則只要了黑咖啡。

  美拉幫他們點好餐後也跟著消失不見了,再出現時端著原木托盤,盤裡有他們點的蛋糕點心和飲品。

  她很羞澀的把東西放上桌。「久等了,有的甜點是現點現做的,所以要花些時間。」

  難怪沒看到甜點櫃,彩心訝異的看著她。「難道這些都是妳做的?妳就是甜點廚師?」

  「是我做的。」美拉的臉孔驀然緋紅了。「生意不太好,請不起顧店的人,我就自己招呼客人,客人點餐之後才進廚房做,還忙得過來。」

  她笑了,打趣道:「我剛剛還在想妳去哪裡了呢,也不怕店裡被我們搬光。」

  美拉看了申煥一眼,露出淺淺的笑容來。「妳是雷里哥的朋友,不會有那種事,而且店裡也沒什麼好偷的。」

  彩心倒是一愣。

  美拉叫他雷里哥,而且叫得那麼順口,倒像他本來就叫雷里,沒改過名字似的。

  美拉又進去忙了,彩心品嚐了第一份焦糖香蕉煎餅就驚為天人了,連忙把還沒吃的甜點跟蛋糕拍照。

  第二款就叫巧克力蛋糕,中間的口感軟綿,吃起來滿口的巧克力香,沒有多餘的奶油跟果醬裝飾,只灑了薄薄一層糖粉,太銷魂了。

  接下來品嚐的其他甜點也沒讓她失望,每一道甜點都很有層次,她用心的品嚐也認真的記錄,更想知道美拉的好手藝師承哪裡。

  「怎麼樣,正義小天使,這間小店有希望成為人氣小店嗎?」他近乎迫切的看著她。

  「當然有!」彩心興奮的說:「我真不敢相信她沒有在國外學藝過,她做的甜點充滿了濃濃的法國風,說真的,跟她羞怯的外表完全不像,她不像會把口味搭配得如此創新又豐富的人,她是你的徒弟嗎?」

  「不是。」他眼裡掠過一抹不自在,頓了頓才說:「是朋友的妹妹,我的朋友原本是運動員,後來受傷了,再也不能出賽,他們自小在育幼院長大,兄妹一直相依為命,現在美拉一個人要負擔家計和後續的醫藥費,我希望能幫幫她,妳不是很喜歡鋤強扶弱嗎?所以才帶妳來。」

  她白他一眼。「你這是在取笑我嗎?」

  「沒那個意思。」他倒是一臉正經。「只是直覺妳會幫這個忙。」

  彩心看著他,直率地問:「那你為什麼不幫忙?你大可以讓她進你工作的慕夏皇后飯店,讓她在你身邊做事,那裡待遇很好,福利也好不是嗎?何況還有你罩著。」

  他緩慢地說:「妳也看到了,美拉生性害羞,不善與人相處,在飯店的甜點部工作,人際關係她應付不了,久而久之,會被排擠。」

  「說的也是,那……」彩心遲疑了一下。

  「我知道妳要說什麼。」他淡淡地說:「我何不實質上在金錢幫助他們,對吧?」

  「我是那麼想沒錯,不過也可能你們的交情沒那麼深,又可能你是想,給條魚不如給支釣竿……」

  「不是那樣。」他深呼吸了一下。「我跟美拉的哥哥情誼深厚,只要能幫他,我什麼都願意做,但是他受傷以後就像變了一個人,開朗的性格不見了,變得陰沉固執,他不但拒絕所有朋友的幫忙,甚至連我們都不見了,美拉也不敢接受我們的金錢幫助,怕她哥發現了會有什麼激烈反應。」

  「原來如此。」彩心點了點頭,眼光熱烈地說:「那我要好好想想……以她的手藝,為她做一系列的報導也不成問題,而且還有背後要照顧受傷運動員哥哥的故事。我想問題就出在沒有知名度,現在的人都喜歡去人氣名店,就算東西不怎麼樣,但進去那裡本身就是種時尚,是話題,可以跟朋友炫耀,朵拉小店鋪很有實力,但缺少了話題和吸引人的裝潢,所以東西再好吃也沒有用,客人不捧場。」

  「那要怎麼做?」他急切的問。

  彩心從包包裡拿出她的萬用筆記本和筆,翻開空白的一頁,寫下「砍掉重練——朵拉小店鋪」,再寫下第一,胸有成竹地說——

  「首先我要幫這裡的甜點重新命名,那麼棒的甜點卻只是叫巧克力蛋糕太沒有著力點了,每一樣甜點都要取一個讓人想要品嚐看看的名字,也方便部落客來時可以推薦,當然也要有圖片,必須要連看到圖片都會讓人口水激增的程度。」

  他點頭。「這個構想很好。」

  彩心笑嘻嘻地說:「而且這個部分你可以幫忙,你為甜點取的名字都非常優雅有深度,像法米千層蘋果酥,還有香芙蕾,都非常美。」

  他忽然目光閃爍,清了下喉嚨。「我……盡量。」

  彩心唇邊浮起一抹淺笑。「第二是要讓人家知道這間店的存在,地點不是問題,許多老店也在不起眼的地方,感興趣的人自然會去尋幽探訪。」

  「妳的意思是要發傳單?夾報?」他很爽快的說道:「這部分的費用我可以負責。」

  她微笑起來。「你的錢留著佈置店裡,我認識一位很棒的室內設計師,我想請她用最少的花費讓小店變得有特色、有亮點,要變成時下女孩們喜歡的風格不見得要花大錢,一些蕾絲、一些色彩鮮豔的靠墊、桌巾,再來就是幾組漂亮的杯盤就可以有所改變,你看看四周,是不是太陰暗了點?要明亮、可愛才會讓人想走進來,要舒適宜人才會讓人想坐下來。」

  「妳說的有道理。」他點頭認同。「好,我來負責佈置的費用沒問題,知名度呢?要怎麼打開知名度?」

  彩心帶著笑意徐徐說道:「跟我們雜誌社合作的旅行社在過年前提了個企劃,想從鄰近的香港、日本、韓國、新加坡等國家引進甜點觀光客,如果首站就安排在朵拉小店鋪,我想一定話題性十足,而美拉的手藝也不會讓他們失望。」

  他深深凝視著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胸口一熱。「謝謝妳!」

  「我才要謝謝你,這麼棒的甜點連大飯店的主廚都比不上……」發現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不知道在想什麼,她連忙補充了下,「呃,你例外,你當然比得上。」

  他目光沒有離開過她的臉龐,好笑地說:「難道妳以為我會跟美拉吃醋?」

  彩心聳聳肩,表示天知道。「總之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引薦,我壓根想不到小巷裡會臥虎藏龍,會有個天才型的甜點師傅,長得又那麼清秀,我看以後幫她按讚的男粉絲會很多哦!」

  說人人到,美拉從廚房裡忙完出來了,她靦覥地說:「天氣冷,茶都涼了,我幫你們重新沖過。」

  彩心像認識很久似的拉著她的手。「不急,妳先坐下吧!」

  反正店裡也沒客人,她索性開始訪問起美拉來,她幾歲開始接觸甜點的?第一次做甜點是什麼時候?當時做了什麼甜點?在哪裡做的?創作甜點的靈感從何而來?最喜歡吃的甜點、最崇拜的甜點師傅……最後她乾脆跟美拉進廚房,參觀她的廚房,又參觀她親手做甜點的模樣。

  她們約好了下次正式採訪的時間,到時美拉會秀更多她的拿手甜點讓她試吃和拍照,而她會向鍾珂提這個案子,並且接洽旅行社的甜點團,離開時已經夜幕低垂了。

  「今天好開心,感覺自己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你看到美拉聽到我們的計劃時興奮得臉頰泛紅嗎?」彩心笑嘻嘻道。「她真的好可愛,看來我血液裡真有廖添丁的因子哦!」

  他定定看著她在小巷裡手舞足蹈。「妳也很可愛。」

  彩心微微一愣。「什麼?」

  夜色下,他瞅著她,眼裡幽柔的閃著火花。「我說妳也很可愛。」

  彩心睜大了眼睛,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他為什麼說她可愛?有什麼特別的涵義嗎?

  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對上他那雙深邃黑眸,繼續說:「正義小天使,我想妳也得幫幫我,我發現自己情不自禁的被妳吸引了,跟妳在一起,我很開心。」

  彩心愣了愣,一陣迷亂、一陣眩暈同時湧上來,那迷亂又昏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她要昏倒了嗎?

  「小心!」

  小巷裡,一部重機飛馳而來,他閃電般的把她拉到自己懷裡,彩心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就被白目騎士給撞上時,她整個人已經在他懷裡。

  重機早騎遠了,紅磚道的小巷弄又恢復了寂靜,他仍抱著她沒鬆開手,還把她越摟越緊,這樣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動作,讓她迷失在他懷裡了。

  彩心一動也不動的任由他抱著,聞著他身上的男性氣息,她的面孔在發熱,聽到自己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而腦子卻亂成了一團,雙手竟不知不覺的環抱住了他的腰。

  原來,那一夜,她注定要去潑他一臉的酒,後來注定要去找他採訪,他們注定會相遇……

  「我好像抱得太久了。」他低頭看著懷裡的彩心,似滿足又像惋惜的嘆了口氣,輕輕的鬆開了她。

  彩心感到臉頰不斷的燥熱起來,她不敢正視他的雙眸,只好很不高明的轉移話題,小聲地、支支吾吾地說:「你反應真快,運動神經真發達……」

  要命!現在是講這種話的時候嗎?

  這樣暧昧的氛圍,不是應該說點什麼別的才對,比如你那是在向我告白嗎?你說被我吸引是什麼意思,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彩心……」他忽然清了下喉嚨。「其實我有話跟妳說,事實上我——」

  他的手機響了,打斷他要說的話。

  彩心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血液在沸騰。

  他叫她的名字耶,還叫得那麼順口,是平常有在練習嗎?

  她臉紅心跳的看著他,等著他的話,但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他卻任由它響。

  那重搖滾的來電鈴聲真是讓人心煩意亂,而且一直響,把什麼氣氛都破壞光了。「先接吧!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

  他蹙了蹙眉,大概也覺得手機很吵,他看了眼來電者,又蹙了蹙眉才接。

  彩心別過頭去,信步在紅磚道上走來走去,不時踢踢小石子,不想讓他覺得在偷聽他講電話。

  過了一會兒,他講完了,主動走到她面前。「是宥婕,說她的衛星導航沒電了,沒帶到充電器,在陽明山裡迷路了,很害怕。」

  彩心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人是誰,原來是婚顧派對的主辦人韓宥婕,他的朋友韓人仰的妹妹。

  她的直覺反應是衛星導航沒電了,可以用手機導航,不然也應該找韓人仰去搭救,為什麼要找他?

  為什麼找他,理由當然是對他有意思,迷路也可能是假的,不然陽明山又不是玉山,沒有很高,也不是人煙稀少,找人問路很難嗎?

  不過她當然不會說出口,像他這樣的男人,外貌好又有一技之長,女人趨之若鶩倒追很平常的事,不能韓宥婕耍點小心機就看人家不順眼吧!

  「天都黑了,她一個女人在山上怕會遇到什麼危險,你快去吧!」她在說反話,根本不希望他去。

  「妳呢?」他蹙著眉心。

  電話裡宥婕在哭,說分別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哥跟她幾個朋友,都沒人接,她已經在原地待了快一小時,半個人都沒看到,不知該向誰問路,車子又快沒油了,她很冷也很怕,而他知道宥婕向來方向感就不好,會在山上迷路也不意外,他剛掛上宥婕的電話之後已經馬上打給韓人仰了,關機中。

  「我?」彩心故作輕鬆的笑了笑。「還很早,我搭捷運回去就可以了,而且我晚上本來就想回我公寓去拿點東西,從這裡去剛好很順路。」

  「妳呢」這兩個字表示著他要去,她光聽這兩個字就不痛快了……

  「好吧,那我找到她之後再打給妳。」

  彩心很不真心的笑了笑。「不用打了,反正我跟她也不熟,找到就好,我今天想早點睡。」

  笨蛋!女人故作輕鬆的時候你還真信啊!

  找到人打給她做什麼?要她想像他們在漆黑無人的山上會發生什麼事嗎?

  ※※※※

  彩心瞪著時鐘,九點。

  申煥還沒回來,也沒一通電話。

  當然!她知道是她叫他不必打的,但那是違心之論,他至少該打個電話給她吧,怎麼可以她叫他不必打,他就真的不打?

  不知道是在美拉那裡甜點吃太多了導致晚上不餓,還是她根本沒心情吃飯,總之她沒有吃晚餐,也沒辦法靜下來心來好好想想朵拉小店鋪的事,拍的照片沒心情看,更沒辦法上床睡覺。

  九點二十分,她終於找到理由打給他了。

  「是我,申先生,你的幫傭,想問問要不要幫你準備晚餐,不必的話,我要去睡了。」她非常公事公辦地說。

  那頭的他似乎非常意外。「妳這麼晚還沒吃晚餐嗎?」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因為他去找韓宥婕而沒胃口。「我當然吃了,我是在問要不要幫你準備。」

  突然間,旁邊有人問道:「我們等一下去看電影好不好?」、

  手機那頭傳來的女人聲音讓彩心微微一愣,不是申煥在問她,而是韓宥婕在問申煥,而且聲音非常的愉快,哪像什麼在山上迷路很害伯的人。

  他們根本是在約會!她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起來,語氣也冷冰冰的,「看來我打擾到你們了,我先掛了。

  不等他回答,她就馬上掛了電話。

  然後,他又馬上打給她,一共打了五通,她都沒接。

  又過一下,簡訊來了——

  我沒有要和她去看電影,妳不要亂想。

  她的表情不自覺的放鬆了。

  奇怪,她哪有亂想?他又幹麼特意傳簡訊要她別亂想,真的很奇怪耶……

  可是她突然有食慾了,幾乎是跳著去廚房弄東西吃,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餓,肚子明明就餓得咕咕叫,怎麼之前卻完全沒感覺?

  吃完了晚餐,也有心情洗澡了。

  洗好澡,才在想他怎麼還沒回來,簡訊又來了——

  我還是陪宥婕看電影了,因為她心情不好,看完就回去。

  彩心瞪著簡訊,火大不足以形容她的感覺,她覺得是自己在耍笨,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覺得他根本在耍她!

  她氣呼呼的跑去睡,並且發誓從今以後要跟他劃清界線,跟他只談公事,等採訪結束就馬上離開這裡!

  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翻來覆去的根本睡不著,拿起手機看時間,才知道自己已經躺了兩個半小時,而他又傳簡訊來了——

  電影結束了,想吃什麼消夜?我順路買回去。

  她裝沒看到,不回。

  如果她回了,等一下他又說跟韓宥婕去吃消夜,她豈不是淪為他們的笑柄?

  她皺眉看著手機,五分鐘後它竟然響了,是他打的。

  她不回他的簡訊也不接他的電話,這樣反而會讓他認為她很在乎吧?這種情況之下,她可不想讓他認為她很在意他跟韓宥婕在一起。

  幾秒之後,她用睡意濃濃的聲音接起手機,「喂?哪位?」

  「彩心,妳睡了嗎?」那頭的他似乎很意外她在睡。

  她又裝出鼻音和懶洋洋的聲音來,「嗯……都幾點了,早就睡了,有什麼事嗎?」

  他頓了頓。「那妳再繼續睡吧!我等一下就回去了。」

  等一下就回來?

  千萬不能讓他發現她裝睡!她連忙關燈上床,蓋上羽絨被,豎起耳朵聆聽外面的動靜。

  過了半小時,大門傳來動靜,他真的回來了,她的心跳也跟著加快了。

  他在敲門,她裝沒聽到。

  不一會兒,他開門進來了,不知道放了什麼在梳妝檯上,接著又出去了。

  她好奇不已的起來看,是一碗熱呼呼的紅豆湯圓,簡單的甜品卻勾起了她的食慾。

  他還真買了消夜回來給她吃,是不知道她在生悶氣嗎……反正他也沒看見,她乾脆起來吃。

  紅豆煮得軟爛,湯不會很甜,湯圓很Q不爛,外帶盒上寫著極品甜湯,還真有那麼幾分極品的味道。

  她正吃得高興,簡訊來了——

  甜湯好喝嗎?要不要出來一起吃?我有話跟妳說,剛回來時發生了車禍,我受傷了……

  受傷?

  她湯不喝了,連忙衝出去,渾然忘了自己穿著睡衣。

  「哎喲!」

  她一打開房門就直接被某人拉進懷裡,他竟然站在房門口等她,而且哪有什麼傷,好卑鄙……

  更卑鄙的是,他竟然問也不問就堵住了她的唇,他的雙唇霸道的佔有她的唇瓣,他的舌尖像道火焰,捲住了她的舌,她聽到自己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忘情的在他懷裡讓他肆意地深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但大掌仍撫著她的腰,彩心連忙呼吸。

  他是吻了多久啊,她剛剛都快不能呼吸了……

  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好像觸電一樣,當他的唇齒綿綿密密的糾纏著她的、吸吮著她的唇瓣時,她的心狂跳,整個人好像浮在半空中,什麼都不能想了。

  「原來妳這麼擔心我。」他緊緊摟著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口,聲音裡滿是笑意。

  彩心被他摟在胸前,滿腦子想的還是剛剛的吻,她的臉不斷的發燙。「誰擔心你,我是想上洗手間……」

  他根本不理她的說法,逕自把她的下巴抬了起來,問道:「我和宥婕去看電影,妳是不是很難過?」

  彩心覺得自己連頸子都紅了。「哪、哪有?」

  「宥婕說因為工作不太順利,她心情很低落,憂鬱症好像快要發作了,想看場電影大哭一場,所以我才陪她去,就只是這樣而已。」

  她很是錯愕。「憂鬱症?」

  「高中的時候,她養了一隻狗,後來走失了,她日夜擔心那隻狗,吃不下也睡不著,狗沒有找回來,她整整幾個月不跟人說話,醫生診斷她得了重度憂鬱症,後來曾復發過一次。」說完,申煥低首凝視著她,眼裡是深濃的情意與笑意。「現在釋懷了嗎?」

  彩心滿臉通紅。自己是不是快燒起來啦?「我本來就沒有介意過,我一直在睡覺,而且睡得很熟……」

  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那怎麼我一關上妳房門,妳就起來了?我在房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我一定要回答這個問題嗎?」可惡的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明知故問嘛!

  他微笑了一下。「去換衣服。」

  「幹麼換衣服?」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穿著睡衣!

  老天!幸好是款式很保守的綿質睡衣,而且有上衣有長褲,釦子也扣得好好的,不然就糗了。

  看她一副快昏倒的樣子,他好笑地說:「叫妳換衣服不是因為妳穿睡衣,而是要出去。」

  「出去?」彩心微微一愣。「這麼晚了,要去哪裡?」

  他輕鬆一笑。「看電影。」

  彩心瞪大了眼睛。「還看電影?你不是看過了,看不累嗎?」

  他別有深意的看著她。「我對宥婕挑的悲情影片沒興趣,所以幾乎都在睡,可同一部電影,跟妳看就不一樣了,我一定不會睡著,因為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她腦中馬上浮起漆黑的電影院裡那些情侶們卿卿我我的舉動,有些真的是很大膽又很親密……

  老天!他在說什麼,而她又在想什麼啊?自己竟然已經開始期待跟他一起看電影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3 PM


第七章

  彩心鬆開安全帶,伸長了手拿起擱在後座的大衣穿上。

  「也只有妳這種纖細的女生能在車上穿外套,我就沒辦法。」

  駕駛座裡的某人有趣地看著她。

  她又揚眉毛又瞪眼睛的。「你根本是浩克體格啊。」

  那天她從房裡出去,一頭撞進他的懷裡,那時才發現他的胸膛超級結實,根本像穿了層盔甲,所以她才會哎喲一聲,撞得她好疼。

  「妳喜歡嗎?」他驀然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還壞壞的咧嘴一笑。

  彩心臉一紅。「光天化日,不要說那些!」

  男人果然都是有獸性的,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之後,他就常對她動手動腳,彷彿摟抱她是他的權利。

  「在這裡等我,我會盡量早一點出來,如果無聊的話,你就下車走走好了,不過這附近可沒有什麼咖啡廳,只有一間婦幼中心。」

  她接到家裡電話,要她回家拿從墾丁買回來給她的伴手禮,他偏偏要跟來。

  她可不敢讓他把車子開到外公家門口,一定會有鄰居出來關心,只好讓他把車停在社區球場的旁邊,打算走路回去外公家。

  「我難道不能跟妳一起回去嗎?」他就是想跟她一起回家才會執意跟來,她卻連她家在哪裡都不讓他知道。

  「我要說你是誰?」她想到家裡大大小小一人一句她就很頭疼,況且外公的規矩是,是結婚對象才帶回家,他老人家可沒那麼多閒工夫見孫子孫女們玩戀愛遊戲的對象。

  「男朋友。」他理所當然的說。

  彩心嘆口氣。「太快了,也太突然了,我還沒有心理準備,我都還在適應你這個男朋友,不想嚇到我家裡人。」

  她原本打算拿了伴手禮就走,哪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全家人都在,輪流展示在墾丁買的戰利品和照片給她看,當她好不容易找了個公司還有事的理由脫身時,已經足足過了兩個小時。

  天啊!他一定餓壞了吧!他們沒吃午餐,打算離開外公家再去北海岸,邊玩邊吃的,他說沒去過金山老街,她想帶他去,卻拖到現在都下午了,而且太陽也不見了,待會兒該不會要下雨吧……

  她心急得三步併作兩步的往球場走,不料,以為會在車裡餓到不能說話的人卻在球場裡跟人踢球?!

  怎麼回事啊?

  彩心氣喘吁吁地跑過去,看到他神采飛揚的在跟國中生踢球,周洵也在裡面,看得她一頭霧水。

  她站在球場外心急的等著,不自覺被申煥的身影吸引住,在球場上的他竟然那麼耀眼,非常狂野,又帶著幾分放肆,好像整個球場是他的,他能夠主控一切。

  比賽結束後,申煥和周洵同時朝她走過來,看對方也認識她,兩個人都很意外的樣子。

  「怎麼回事啊?」彩心看了申煥一眼,又看著周洵問。

  「是妳的朋友嗎?」周洵爽朗的笑了笑。

  「是我在採訪的對象,慕夏皇后飯店的金牌甜點主廚申主廚。」說完又介紹周洵給申煥認識,「周洵周大哥是我的鄰居,從小一起長大,他是附近國中的體育老師。」

  「幸會。」他對周洵點了點頭,露出一口白牙粲笑。「手心出汗,不好意思跟你握手。」

  「申先生是做甜點的……主廚嗎?」周洵像是很意外,他看著申煥。「我還以為你是我知道的一位運動員,踢得太好了,不像業餘,倒像職業選手。」

  「什麼運動員?」彩心插話,「他沒辦法啦,他的工作都待在不見天日的廚房裡,我看他只會在健身房運動,不過反射神經倒是不錯。」

  去見美拉那天,他第一時間保護了她。

  「我平常有沒有在運動,這妳怎麼會曉得?」他輕輕一彈彩心的額頭,眼裡滿是寵愛,然後才收斂起笑容,正色的看著周洵問道:「沒有正式的足球場可以讓這群孩子練習嗎?他們踢得不錯。」

  周洵緩緩搖了搖頭。「沒有經費,縱然這群孩子都對足球有興趣,可是國內的運動風氣不盛,就算他們是天才足球員也沒有地方發揮。」

  他點頭。「很可惜。」

  周洵感慨地說:「是環境的問題,我們不像國外那麼重視運動員,運動員沒有好出路,也沒有利用價值,自然就沒有人肯投資栽培這群孩子了。」

  彩心眼裡流露著崇拜。「周大哥就是這樣,老是以國家興亡為己任,老是擔心國內的體壇會後繼無人,還經常不具名捐錢給家境貧苦但對各類體育項目有天分的孩子,對於宣導體育運動的重要更是不遺餘力,常利用自己的休假時間去育幼院教小朋友打籃球——」

  「我餓了。」他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歌功頌德。

  她微微一愣。「人家還沒講完,你很沒禮貌耶。」

  他抬高了眉毛,沒說什麼,倒是周洵朗朗一笑打圓場,「你們還沒吃午飯吧?快去吃飯吧,我還要跟小朋友練習,就不送了,主廚先生,改天有空再過來一起踢球,很歡迎你。」說完,便過去跟學生們會合了。

  上了車,彩心忍不住直犯嘀咕,「你看看人家周大哥多有禮貌多周到呀,哪像你,竟然在我講話講到一半時打斷我的話,而且還是我餓了這三個字,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不能等我講完再喊餓嗎?」

  他看著她,緊皺著眉頭,冷不防問道:「周洵就是妳暗戀的人?」

  彩心被他這單刀直入的問法震住了,她本來在扣安全帶卻一下鬆了手,期期艾艾的說:「你……你怎麼知道?」

  他嘲諷地揚高了嘴角。「明顯得要命。」

  彩心緊張的說:「你……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我是說如果有再遇到他的話,怕他知道了會不自在。」

  她這麼擔心周洵的感覺,令他越聽越不是滋味,沒好氣的問:「妳究竟喜歡他哪一點?」

  只這個少根筋的女人,她真的敢給他回答試試!

  「喜歡他哪一點?」彩心像是沒想過這個問題,想了一下才說:「其實也沒有哪一點,就是……就是很溫暖的感覺。」

  有人咬牙切齒了。

  該死的!她還真回答了。

  他板著臉。「怎麼個溫暖法?」

  彩心便陷入遙遠回憶般懷念的笑了。「像個大哥哥一樣的照顧我,我剛被送到外公家時,沒人喜歡我,鄰居小孩也都不跟我玩,只有周大哥會主動跟我說話,還會買冰淇淋給我,不知不覺就在我心底了。」

  他瞪著她。

  她那是什麼表情?是覺得跟周洵那傢伙的回憶很美好嗎?

  他擰著眉。「那麼現在還在妳心底嗎?」

  「啊?」彩心怔怔的看著他,這才發現有人的臉色好像很不好看,她小心翼翼的問:「難道你現在是在跟周大哥吃醋?」

  「妳覺得呢?」他發狠地逼近她的臉龐,一手扣住她的後頸,把她拉向自己,火熱的嘴唇瞬間覆住了她的唇。

  彩心有些發慌,他們還在球場邊耶,他怎麼可以吻她,萬一被路人看見去「通報」她的里長外公,那她就慘了……

  「妳到底在想什麼?」他猝然放開她,眼裡在冒火!「妳還在想那個周洵嗎?妳乾脆下車去找他,我不想跟一個在想別的男人的女人在一起……」

  「你想到哪裡去了?」彩心很想昏倒。「是環境讓我無法專心!如果是你,你能專心嗎?來來去去的可能是我的鄰居、家人、朋友,我怎麼專心?」

  他突然間不生氣了,反而邪氣的一笑,發動了車子。「我懂妳的意思了,我們去飯店。」

  彩心翻了個白眼。

  動不動就亂想,他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嗎?

  還有,大動肝火的對她和周洵的事生氣,難道他就做得到不再想著別人,心裡只有她一個嗎?

  「我暗戀周大哥只是少女情懷,你呢?你能忘記你死去的未婚妻嗎?」彩心然問他。

  他急踩了煞車,瞪視著她。

  彩心定定的回視著他,感覺他並不是生氣,卻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她繼續說道:「我看過你的資料,深愛的未婚妻因敗血症過世,你從此不碰感情,把自己交給了工作……這樣的你,又能真心的再接受我進入你的生命嗎?」

  他被塑造得好像未婚妻一死,人生已了無樂趣,會一個人孤寂到老,可是現實生活中的他卻不是那樣,至少她就完全感受不到他有一丁點的哀莫大於心死,這點讓她很不能釋懷。

  「這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回答妳,事實上我……」

  彩心的手機響了,他也只好暫時先住口。

  她看到來電者就蹙起了眉心,不想接還是得接。「我是顏彩心……是,李主廚,有什麼事嗎……照片要重拍?」

  申煥見她對對方唯唯諾諾,好像一時半刻結束不了通話,就先繼續開車。

  她講了二十分鐘才掛電話,精疲力竭的閉了閉眼,口好乾。

  「什麼人啊?」他心疼的摸摸她的臉。「好像都在跟妳講廢話,讓妳很累。」

  彩心嘆了口氣。「是啊,都是廢話沒錯,就是那個李大白,就跟傳聞的一樣,他真的很難搞耶。」

  他微微挑眉。「李大白?什麼人?」

  她訝異的看著他。「不會吧?申大主廚,你不知道李大白主廚嗎?跟你一樣是赫赫有名的金牌甜點主廚耶,原來你都不把對手放在眼裡的,他還曾公開說過在亞洲的甜點界,唯一的勁敵就是你……」

  車子很多,他沒辦法分心看著她,他清了下喉嚨說:「彩心,其實我……」

  「老天!瞧我忘了!」彩心手忙腳亂的又拿出手機。「雜誌都快出了才說要重拍照片,那個李大白剛剛還說如果不重拍就不讓我們登,我要趕快打給鍾珂,她一定會瘋掉……」

  他緊抿著唇。他才會瘋掉!

  ※※※※

  「這是女人的聚會,你真的要去?你會很無聊哦,而且那裡的下午茶都是甜的,你不是說不喜歡甜食嗎?到時你沒吃的可別怪我。」彩心很想打消他的念頭。

  自從知道她下午要跟好友們見面之後,他就說要一起去,要認識她的朋友,她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誰知道她換好衣服準備要出門的時候,他也換好衣服在等她了。

  「名聞遐邇的甜玫瑰聚會,我想見識一下。」他微微一笑。

  彩心不自在起來。「甜玫瑰是我們自己叫爽的,其實就是四個女人的八卦聚會而已,真的沒有什麼看頭,你不要太期待了。」

  「妳以為我在期待什麼?」他好笑地摟住她肩膀。「告訴妳也無妨,其實我是想去見見妳那個叫恩媄的朋友,有什麼誤會,當面解開比較好。」

  「這樣就太好了,我跟恩媄聊過,我們都一頭霧水,你們兩個當面對質就清楚多了,希望是誤會一場。」她忽然看著他。「話說回來,你真的不再找個幫傭嗎?我不可能一直住在這裡。」

  年後都已經開工十幾天了,劉嬸也已經打電話跟他說不能再做幫傭的工作,必須在家裡照顧老公,照理說他應該再請一個幫傭才對,偏偏他不肯請,也不讓她回公寓住,連採訪也一再拖延,真的很會折騰人。

  「要我找幫傭也行,妳得答應我,幫傭找到了,妳會繼續住下去,不然我不找。」他賴皮地說。

  彩心一直搖頭。「不行不行,我跟你住在這裡的事如果被我家人發現了,真的會出大事,你不知道我外公多嚴格,我媽更是警告我不可以在婚前亂來……」

  「只要妳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他在她唇上輕啄了下,繼續賴皮。

  她嘆了口氣。「雷里先生,你想得太簡單了,我那些表姊表妹的,以前三不五時就會帶著零食去我公寓找我聊通宵,也常在我那裡過夜,我已經推掉了好幾次,我已經找不到理由說我為什麼晚上十點不在公寓裡了。」

  他不以為然的挑眉。「我早就叫妳公開我們的關係。」

  彩心煩惱萬分地說:「這要一步一步來,首先要先把採訪做好,鍾珂都問了我好幾次了,你到底為什麼還不接受採訪?是被我採訪很彆扭嗎?那可以換我同事來,跟你說過陶陶吧,她的採訪最沒有殺傷力了,叫她來採訪好不好?」

  「不好。」他一口回絕了她。「我說過時候到了,自然會讓妳採訪,現在時候還沒到。」

  她氣結的瞪視著他。「什麼時候才會到?」

  「到了我會告訴妳。」

  他們在繞口令啊?彩心無言的瞪著他。

  看他那漫不經心又玩世不恭的樣子,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明明是一件簡單的事,可以讓她早點交差,他卻遲遲不點頭,拿他沒轍。

  「妳再說一次恩媄是怎麼使喚妳去俱樂部找我算帳的?」車子上路之後,申煥說道。

  「她沒有使喚我。」彩心好笑的糾正,「她只是把她表妹的遭遇告訴我,說那種人渣應該要有人給他一點教訓……」

  「所以妳這熱血傻瓜就上當,自告奮勇去給對方教訓了!」他飛快的接口。

  彩心微笑起來。「好吧,你現在怎麼說都沒關係,等你見了恩媄就知道,她不是那種人,你對她誤會太深了。」

  她認為事實勝於雄辯,他一直對恩媄沒好印象,可能是因為知道恩媄是家境好的千金小姐,所以主觀的討厭她吧!

  他們到的時候,其他三個人都已經入座了,也都點好下午茶了。

  彩心早傳訊息跟她們說,她會帶男朋友一起過去讓她們認識,而他的來歷也在訊息裡簡略的介紹了,所以童沐杉跟白言唏看到他都很自然的就打招呼了,只有恩媄目瞪口呆的瞪著他看。

  「妳們說,他是……是誰?」

  彩心坐了下來。「妳沒收到我的簡訊嗎?」

  恩媄慌張的說:「我手機早上掉在美甲沙龍,想說這裡結束了才要過去拿,妳傳了什麼給我?」

  「我說要帶男朋友一起來啊!」彩心笑吟吟的說:「就是他,申煥,慕夏皇后飯店的甜點部主廚,因為採訪而認識……不對,追根究底的說,是不打不相識,因為我潑了他一臉的酒,他才會故意把我留下來當幫傭。」

  「好浪漫,根本是偶像劇。」白言唏微笑,由衷地說:「你們兩個很相配,不過呢,申主廚的外表完全不像個主廚,跟我想像的不一樣。」

  「你真的是主廚嗎?」童沐杉打量著他。「我也覺得你不像主廚,比較像——警察。」

  「職業病哦。」彩心笑著對申煥說:「沐杉是跑社會線的記者,常常跟警察打交道。」

  「社會記者嗎?」他感興趣地問:「我常好奇記者是怎麼知道哪裡有事件,哪裡有意外,每一個案發現場都能及時連線,神通廣大。」

  他們就從跑新聞聊開了,他很健談,當他知道白言唏是芳療師時,話題一變又轉到芳療,說他母親曾跟父親一起參加心靈芳療營,言唏很感興趣的追問細節,一副想做筆記的樣子。

  這還是彩心第一次聽他談起父母,他的資料上記載著父母都是美國的心理學教授,且家境富裕,身為獨生女的母親則在十年前繼承了外祖父母的鉅額遺產,生活優渥,他還有個從母姓的弟弟。

  「羅小姐呢?怎麼都沒聽妳開口,平常有什麼興趣?」他忽然看著恩媄問。

  「啊?」恩媄愣住了,心臟撲通撲通的跳。

  他閒適的微微一笑。「妳的表妹還好嗎?」

  「哦——表妹啊,她、她很好,很好……」恩媄慌張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喝得太急了,不但嗆到,還咳個不停。

  童沐杉感到奇怪的幫她拍背。「妳在緊張什麼?」

  恩媄一臉不安。「哪、哪有?我哪有緊張?」

  「恩媄,妳還好吧?」白言唏也關心地看著她。「妳臉色很不對耶,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恩媄煩躁了起來。「我沒有啊,妳們是怎麼了?幹麼一直問?我只是餓了。」

  「餓了?餓了不會吃嗎?」童沐杉不以為然的把一盤蛋糕拿到她面前。「妳快吃吧!」

  她食不下嚥的拿起一塊蛋糕來,看了看,硬是吞下去。

  他等她吃完才徐緩開口,「羅小姐,我一直想搞清楚那天的狀況,玩弄妳表妹感情的傢伙那晚在貝琴飯店的星光俱樂部七號桌,姓衛對吧?他的全名是什麼呢?既然是妳表妹付出感情的對象,不可能不知道,對吧?」

  恩媄全身僵硬。「……他叫衛、衛然。」

  「衛然是吧?」他冷笑,揚高了嘴角。「所以,是那個叫衛然的傢伙對妳表妹始亂終棄,然後妳才叫彩心去找那傢伙算帳?」

  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太自然地說:「嗯……對、對啊。」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不知道衛然是怎麼玩弄妳表妹的感情,妳可以具體說明一下嗎?」

  「呃……就是……就是……那個騙財騙色……我改天再跟你說好了。」她突然站了起來。「我突然想到還有約,我先走了!」

  「羅恩媄!」童沐杉錯愕不已,卻看到她火速拿起包包和大衣,頭也不回的走了,好像後面有鬼在追她似的。「她在發什麼神經?」不解蹙起了眉心。

  「別管她了,說風就是雨的小姐脾氣。」白言唏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溫柔的喚來服務生回沖花果茶,又加點了一份鬆餅,見在座唯一的男士起身去洗手間,她趕忙興味盎然地問彩心,「你們到底是怎麼發展的?妳去他家當幫傭,就這樣迸出了愛的火花?」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彩心恍若在夢中般的微笑了起來。「我原本以為他很難搞,故意找我麻煩,叫我去他家當幫傭,一定會想盡辦法整我,但是完全不一樣……」

  「看妳的表情就知道妳很幸福。」白言唏感嘆地說:「果然,沉浸在愛裡的女人最美麗。」

  彩心不習慣在好友面前曬恩愛,轉移話題問道:「妳呢?安杰最近有沒有安分一點?」

  「他還是時不時就招惹別的女人嗎?」童沐杉皺眉。「沒出息的男人,妳趕快跟他分手吧,再繼續下去,受傷的是妳。」

  「事實上……」白言唏欲語還休,最後還是笑了笑。「沒什麼啦。」

  看她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彩心也苦口婆心地勸,「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不要自己一個人藏在心底,妳這樣委曲求全,安杰什麼都不知道。」

  安杰在夜店當駐唱,收入不穩定,言唏跟他在一起已經六年了,雖然兩個人同居,但開銷都是言唏在負擔,安杰口袋空空時,還要給他零用錢,每個月更代替安杰匯錢給他在宜蘭的父母,這麼好的女朋友,他卻不知道珍惜,仗著自己長得帥,到處拈花惹草。

  「他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童沐杉敏感地問。

  「不是那樣啦……」白言唏垂下眼睫,把玩著小湯匙。「現在真的沒事,有事我會告訴妳們。」

  「有事一定要說哦!」彩心再三叮囑。

  對她而言,沐杉、言唏、恩媄是她生命裡很重要的人,在她心底深處隱隱認為她們比家人還重要。

  自小她就習慣討好別人,只有她們對她真誠的友誼不是討好換來的,她很珍惜。

  所以,不管是她們三個人之中哪一個受到傷害,她都會很難過,同樣的,不管她們做錯了什麼,她都會無條件選擇原諒!

  ※※※※

  「妳知不知道羅恩媄的表妹住在哪裡?有沒有她的電話?」聚會結束後,一上車,他就問彩心。

  「你想做什麼?」她有點防備的問。

  「不覺得妳那個朋友很奇怪嗎?一直在逃避我問那天的事,我想還是直接問當事人比較快。」他微挑眉。「妳也不想心裡存著疑問吧?」。

  彩心想了想,也覺得恩媄確實有點怪。「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裡,也不知道她的電話,我們私下沒連絡,不過我知道她的店在哪裡。」

  「店?」他還以為對方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女生,所以頗為意外。

  「大學畢業後,她不想去家裡的公司上班,也不想去外面的公司上班,家裡就幫她開了一間專賣飾品的店,生意還滿好的。」彩心笑了笑。「只不過她有時心情不好就不會開店就是。」

  飾品店也不遠,在店鋪林立的鬧區巷裡,店面雅緻,賣的是中等價位的項鍊、耳環、手鍊等等,他們二十分鐘就到了。

  很幸運,店門口的牌子寫著營業中,彩心進去時,有兩個年輕女孩嘰嘰喳喳在挑飾品,茜茜在跟她們一起討論,讓她們試戴。

  茜茜看到她很驚喜,立即迎上來。「彩心姊!今天怎麼會來?」

  彩心微微一愣。「茜茜……」

  根據恩媄的形容,她還以為情傷的茜茜會骨瘦如柴,消瘦得不成人形,沒想到她反而胖了,而且胖得很明顯,至少胖了五、六公斤。

  「我胖了是不是?」茜茜不以為意,反而笑嘻嘻地說:「是幸福肥啦!我男朋友超愛吃麻辣鍋的,天氣又冷,我幾乎天天陪他吃麻辣鍋當消夜,不胖也難。」

  「男朋友?」彩心更是錯愕不已。恩媄說茜茜才好了一點,怎麼現在卻有男朋友了?

  「我們交往半年了,身上的肥肉就是這半年養成的。」茜茜調侃著自己,突然微微側頭,甚感興趣的看著在玻璃門外抽菸的男人。「彩心姊,外面那個男的是妳男朋友嗎?很帥哦!陽光肌肉男,跟妳很相配。」

  她有點忐忑。「妳沒見過他?」

  「沒有啊!」茜茜心無城府的搖搖頭。「妳有帶他來過店裡嗎?我沒印象。」

  彩心知道不必再問了,也不必叫他進來了,她隨便買了條項鍊就說有事要先走了,茜茜笑吟吟的送她出去。

  上了車,她的笑容立刻不見。

  「怎麼回事?」他看著她,飛快地問:「問出什麼了嗎?」

  她深深吸了口氣,深鎖著眉心。「茜茜被男人玩弄感情的事,好像是恩媄虛構的……可是,我不懂,恩媄為什麼要叫我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衛然算帳?」

  他蹙眉。「是事件不存在,還是人不存在?衛然可能存在,只是沒有那樣的事,他沒有玩弄別人的感情。」

  「或許吧……」彩心低落的說:「我的心情好複雜,難過還是生氣,我已經分不清楚了,恩媄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騙我?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我實在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妳直接問她!」他發動車子。「妳現在馬上問問她在哪裡,我們過去問個清楚!」

  「不,不要……」彩心按住了他的手,一臉的遲疑。「先讓我想一想……」

  「還要想什麼?」他沒好氣道。「事實擺在眼前,她把妳耍著玩,這種人妳還當她是朋友嗎?」

  彩心深深的透了口氣,難過地說:「你不懂,甜玫瑰的其他三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她們三個,每一個都對我很重要,如果這件事會傷害到我們的友誼,會讓我們的情誼破裂,那麼我寧願不要問。」

  「妳這個笨蛋!」他忍不住罵道:「掩蓋事實維持友誼有什麼意義?妳真能毫無芥蒂的再把她當朋友嗎?」

  彩心感覺到心臟緊緊一縮。「我是很笨沒錯,但你能不在乎那是因為你沒有被人排擠過,不懂那種孤立無援的感受,沐杉、言唏、恩媄,她們三個無條件的接受了我,在她們面前,我不需要討好,不需要看臉色,她們沒有嘲笑過我,對我來說,她們比我的家人還重要!」

  看到她的眼淚奪眶而出,他心軟了。

  他動手拭去了她的淚,把她擁進懷裡,深深的嘆了口氣。「不要哭了,如果妳不想問,那就不問了,我只是希望妳知道,衛然不是那樣的人……」

  彩心在他懷裡沒抬頭,吸了吸鼻子問道:「為什麼你知道他不是?難道你認識他?」

  「我……」

  他正想說時,彩心的手機又響了。

  天殺的!電信公司是不是跟他有仇?為什麼每次他鼓起勇氣要講時,他或她的手機就會響?

  雖然咬牙切齒,也只能讓她先接電話。

  「我是顏彩心沒錯……」來電顯示是言唏的手機,可是卻是一個陌生的女聲。「白言唏?我認識她……妳說哪……哪裡——醫院?」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揚高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3 PM


第八章

  彩心在趕赴醫院的途中想到自己為什麼會是最後一個與言唏通話的人。

  言唏收到她要帶男朋友出席的簡訊後就馬上打給她,問她是怎麼回事,後來可能就沒再打電話了,她成了她通話紀錄裡最後一個與她連絡的人。

  匆忙到達醫院的急診室,滿心認為言唏會在急診室裡,卻被告知言唏在婦產科的病房裡,又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讓申煥在外面等,自己進病房看言唏。

  「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嗎?」她看著躺在病床上已然醒過來的言唏,臉色蒼白不已。「還營養不良在路上昏倒被救護車送進醫院?太誇張了吧小姐,拜託妳好好照顧自己好嗎?都快當媽媽的人還這樣,我等等請我外婆幫妳燉些補品,晚上帶來給妳。」

  白言唏歉然地看著彩心。「抱歉,讓妳跑一趟,我不知道醫院會通知妳。」

  彩心在床邊的椅子坐了下來,關心溢於言表。「我跑一趟有什麼關係?倒是安杰,妳通知安杰了嗎?妳都懷孕了,他總該來關心一下吧?」

  白言唏咬了咬嘴唇。「彩心……」

  「怎麼了?」彩心看到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是不是安杰這陣子又做了什麼惹妳生氣了?他又跟美眉亂來了?所以妳暫時不想告訴他?」

  「不。」白言唏搖了搖頭,好半晌才看著彩心的眼睛說道:「孩子不是安杰的。」

  彩心愣住了。「啊?」

  不是安杰的?那是什麼意思?

  白言唏接著說:「孩子是別人的,我有一個交往中的男人,很抱歉一直沒告訴妳們,因為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彩心完全傻眼,她們一直認為安杰在到處劈腿,沒想到乖乖牌的言唏也會有另一個男人,真是太意外了。

  「妳會瞧不起我對吧?」白言唏定定地看著她,嘆了一口氣。「我累了,我也是女人,需要有肩膀讓我倚靠,安杰讓我精疲力盡,我正打算跟他提分手,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妳愛那個男人嗎?」她深深的看著好友,言唏怎麼被安杰折磨的,她們都很清楚。

  「愛不愛,不重要了。」白言唏坦白的說。「在他的身邊,我可以很放心、很放鬆,不必擔心任何事,以前我以為愛是最重要的,現在我不那麼認為了,我只想定下來,不要再擔心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做什麼,整天提心弔膽的。」

  「言唏,我替妳高興。」彩心露出了真摯的笑容,雖然不認同劈腿的事,可她也不認為言唏決心要甩了安杰有什麼不對,安杰沒善待過她。「孩子的事,等跟那個人商量後再決定吧,醫生說妳胎兒不穩又營養不良,我幫妳辦住院,妳休息幾天,叫那個人過來陪妳,然後,我會先把這件事告訴沐杉。」

  她沒提恩媄,心還隱隱作痛。

  離開病房時,她只簡單的跟申煥說言唏身體不舒服在路上昏倒而已,其他的就沒多說了,畢竟他是男人,可能不能理解言唏還沒跟安杰分手就跟別人交往,她不想他對言唏印象不好。

  他們在一樓幫言唏辦住院。

  「彩心!」

  他們一起回頭,看到穿白袍的宋略晨,一派英朗。

  「申主廚也來啦。」宋略晨對他微笑地點點頭,快步走向他們,問彩心,「妳怎麼在這裡?哪裡不舒服嗎?」

  彩心笑了笑。「不是我,我朋友住院,我幫她辦手續。」

  她差點忘了宋略晨是這間大型教學醫院的外科醫生了,印象中宋略晨的伯父好像就是這間醫院的院長,他爸爸是副院長,總之他家境很好。

  「原來是這樣。」宋略晨笑笑地說:「申主廚實在很像我妹妹喜歡的一位運動員。」

  彩心笑了。「怎麼大家都說一樣的話?我朋友也說過他像某個運動員。」

  周洵跟宋略晨都說申煥像某個運動員,這也太巧了,可能真有個運動員跟他長得很像吧!

  宋略晨繼續說道:「不久前我妹妹生日,她特別選在貝琴飯店的星光俱樂部慶生,因為她的內幕消息來源跟她說,她喜歡的那個運動員剛好回來國內,會在那裡跟朋友聚會,訂了俱樂部的七號桌,所以我妹妹就訂了六號桌,想要近距離的接觸對方。」

  彩心越聽越迷糊。

  貝琴飯店、星光俱樂部、七號桌……

  她很迷惑。「宋醫生……」

  「覺得奇怪,我為什麼說這些嗎?」宋略晨看了申煥一眼,緩緩道:「因為我那天也在那裡幫我妹妹慶生,卻看到妳朝我妹妹心儀的那位足球運動員臉上潑酒,還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指責他對女人始亂終棄,讓我十分驚訝,可是後來在婚顧公司開幕派對又見你們一起出席,妳介紹他是申主廚,我心裡更加不解,也一直想找機會問問妳為什麼要對那個人潑酒,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宋醫生,你所謂的內幕消息指的是韓宥婕吧?」一直不發一語的申煥突然問。

  他沒否認。「我們的父母有交情,大家都認識很久了。」

  申煥輕輕一哼便沒再開口了。

  「宋醫生,我那天到底是朝誰潑酒了?你有看清楚嗎?」彩心迫切地問。

  宋略晨不假思索的說:「我很確定妳是朝衛然潑的酒,在那之前,我妹妹一直像個小粉絲似的在偷拍衛然,我看得很清楚,大家也都看到了。」

  彩心沒有解開謎團的感覺,反而更加迷惑。「所以,真有姓衛的那個人沒錯,我也真的朝他潑酒了,可是為什麼……」

  她不由得看向板著臉的申煥,宋略晨也看著申煥,微挑眉毛。「這也是我的疑問。」

  等待答案時,宋略晨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訊息,是開刀房的急叩,病人動刀後突然休克了。

  「我得先去開刀房,改天我們再談。」他急匆匆的走了,留下滿腹疑竇的她。

  申煥先轉移她的注意力。「把健保卡先拿去給白言唏吧,妳不是說要去幫她買點吃的,醫院有美食街嗎?沒有的話,我們去外面買。」

  彩心的注意力回到了住院的言唏身上,他們到美食街買了補湯給言唏,確定言唏口中的那個人已經到了才跟申煥離開。

  「不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宋醫生確定我潑酒的對象是那個叫衛然的運動員,你卻說我是對你潑酒的,但如果你騙我,又怎麼可能知道那天的事?那到底是誰在說謊,恩媄又為什麼要叫我去……」

  他們離開醫院時,彩心還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毫無頭緒。

  他撇了撇唇。「我還是認為妳先問問羅恩媄,問問她為什麼叫妳去找衛然。」

  說人人到,他們才在談恩媄,她竟然就在醫院大廳看到恩媄提著餐盒一臉掩不住的興奮與雀躍。

  難道恩媄已經知道言唏住院了,是來看言唏的嗎?不過來探病幹麼那麼開心?

  她們的眼光隔著好幾個人對到了,她看到恩媄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不過還是硬著頭皮走到他們面前。

  彩心吞嚥了一下口水,而恩媄臉上不再神采飛揚,她有些不自在的看著他們。「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妳呢?來看什麼人嗎?」彩心看著她手上的餐盒,想到茜茜的事,感覺到自己心跳得好快。

  「我來看宋大哥,他晚上要動刀,要很久,這是消夜……」

  彩心很錯愕。「妳來看——宋醫生?」

  恩媄突然豁出去地說:「好吧!告訴妳,我喜歡宋大哥,我在倒追他,我家裡也很贊成我們兩個交往,只是他現在還沒接受我,所以我在努力。」

  彩心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恩媄之前會專程問她在婚顧公司開幕派對穿什麼了,會對宋略晨讚美她那麼在意。

  「我祝妳成功,也祝福你們。」深吸了口氣,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好友說:「恩媄,我想問妳一件事。」

  恩媄不安了起來。「什、什麼?妳問啊,我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我原本也以為我們沒什麼不能說的。」彩心幽幽的說,語氣不慍不火,幾乎不夾雜絲毫感情。「我今天見過茜茜了,她沒有失戀,沒有被男人拋棄,沒有形銷骨立,這是怎麼回事?我希望妳老實告訴我。」

  「被、被妳發現啦。」恩媄結結巴巴的說:「妳說妳要採訪的申主廚就是妳潑酒的那個人時,我就知道早晚會被妳發現。」

  彩心感覺到心臟緊緊一縮。「所以,妳真的在耍著我玩嗎?」

  「不是那樣!」恩媄激動的說:「我是用了些小手段騙了妳,可是我沒有耍著妳玩,耍著妳玩的另有其人!我只是知道婷晨很崇拜那個足球運動員,所以利用了婷晨的生日,想讓妳在宋大哥面前出糗罷了,也想讓他的家人朋友對妳印象不好,就只是這樣而已。」

  「為什麼?」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恩媄,完全無法理解恩媄的出發點是什麼。

  「還有為什麼?」恩媄瞪圓了眼,煩躁的喊出來,「因為宋大哥對妳有好感!他說他喜歡妳,還一直向我打聽妳的事,我怕他會真的追求妳才想先下手為強,隨便找了個理由鼓動妳去俱樂部,想讓他先對妳反感,這樣我們兩個就不必搶男人了啊,我不想失去妳這個朋友……」

  彩心有種無言的感覺。「我對宋醫生根本沒感覺,妳不是也知道我一直在暗戀著周洵嗎?」

  恩媄理直氣壯的說:「感情的事誰能說得準?周洵有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妳只敢暗戀他,根本沒希望,如果宋大哥對妳溫柔體貼,加上他的家世背景職業,能保證妳不會動心嗎?」

  彩心臉色鐵青,聲音沉重而清晰的說:「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妳,我不會!我更不會利用我的朋友來達成我的目的!」

  說完,她轉頭就走,沒看見恩媄那懊喪不已的表情。

  她走得又急又快,在一旁聽完一切的他跟了上去,看她還沒失去理智,還知道他們的車停在哪裡,他才開了車門鎖,她就馬上上車。

  一路上,她都看著車窗外,明顯在告訴他,她現在不想講話,而他則沉默的開著車,想著回到家一定要跟她說,不說真的不行了……

  然而,他們一進門,他根本沒機會開口,彩心就衝回她的客房裡,十分鐘後,他看到她提著行李出來。

  他蹙眉看著她的行李。「妳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彩心瞪視著他,怒氣掛在眉梢眼底,氣憤的質問:「你不是申煥吧?你就是衛然!你們是雙胞胎?所以長得一模一樣!」

  「妳都猜到了。」衛然凝視著她的臉龐,他想像過她會生氣,但沒想到她會如此氣憤。「我們是雙胞胎,我母親是獨生女,所以我從母姓,我叫衛然,雷里衛,在美國長大,目前是美國職業足球大聯盟洛杉磯銀河隊的右翼鋒,因為肩傷在休假中,剛好宥婕的公司要辦開幕派對,她希望我回來參加,一直透過我母親要我來,我才會跟韓人仰一起回來度假。」

  「跟我說那麼多做什麼?」彩心嗤之以鼻。「我有說我想知道你的底細嗎?讓開!我要回家!」

  衛然沒有讓開,反而更進一步的攔住了她。

  「我知道妳現在很生氣,不過妳至少聽聽我的解釋。」他吸了口氣,深深沉沉的注視著她。「一開始,我是對妳用了心機,因為莫名其妙被妳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是辱罵又是潑酒,剛好劉嬸的老公中風,不能再來幫傭了,我想整整妳,就只是這樣而已。」

  「那麼後來呢?」她提高了聲音,激動的問:「後來你為什麼不說?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卻讓我像個傻瓜,還在等著採訪你!」

  衛然的濃眉緊鎖。「我發誓有好幾次我都要告訴妳了,是時機不對……」

  「好一個時機不對!」彩心譏諷地問:「真正的申主廚去哪裡了?他不可能為了配合你的詭計避開我吧?」

  「不要把我們兄弟想得那麼卑鄙。」衛然嘆了口氣。「他去法國了,妳來採訪的前一天,他的恩師傳來病危消息,他心神大亂,隔天就搭最早的班機飛去法國,上飛機前,他打電話過來,說突然想到有個雜誌社的編輯會來採訪他,叫劉嬸跟妳另外約時間,我一見到來採訪的人是向我潑酒使蠻的女人就阻止了劉嬸。」

  她漲紅了臉,眼神充滿怒氣。「所以你也串通了劉嬸?」

  「我沒有!」衛然有些煩躁的說:「跟妳說過,一切只是巧合,不是預謀。妳不要朝陰謀論想歪!」

  彩心怒叫著,「劉嬸叫你申先生!」

  衛然耐著性子解釋,「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我是來做客的客人,她只知道我是申先生的弟弟,覺得叫我申先生準沒錯,難道要我特地跟她說,我不是申先生,叫我衛先生嗎?」

  彩心死死的瞪了他好幾秒鐘,忽然提起行李,伸手用力推開了他。

  「我不跟你說了,我要離開這裡,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才走到玄關就被他從身後抱住了,他懊惱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不要走!我向妳道歉,我現在就向妳道歉!」

  她拚命的掙脫,抗拒著他用肉體攻勢。「太遲了!我發現了你才道歉,如果我沒有發現,你要騙到什麼時候?」

  「我說了我是無心的!」他把她身子扳過來,有些冒火的瞪著她。「顏彩心!妳講不講理?」

  「不講!」她答得很快。「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騙了我是事實,我一直在被你耍著玩,我有被愚弄的感覺!」

  「妳的感覺一定不正常了,妳應該有的感覺是被愛的感覺,我愛著妳,我從來沒想過要愚弄妳,我現在就讓妳找回妳應該有的感覺……」

  他堵住了她的唇,用蠻力強迫她張開雙唇,彩心被他吻得沒有一絲甜蜜的感覺,反而更加火大。

  她用力咬了下他的唇,用力推開了他。

  衛然氣急敗壞的死瞪著她。「天殺的!妳在做什麼?」

  她竟然咬他?

  「誰叫你要吻我?!」彩心比他更氣,拿起行李,轉身就走。

  衛然雖然氣極了,但他還有話要說,可是彩心完全不留機會給他,砰一聲,大門在他面前關上了。

  ※※※※

  整個上午彩心都在煩惱要怎麼跟鍾珂說她搞砸了申煥的採訪。

  她當然不可能再去採訪申煥,難道要讓雜誌開天窗嗎?

  如果鍾珂同意的話,她想換成另一位甜點大廚何至善的採訪,因為她之前曾跟對方連絡過採訪的事,那時何主廚人在首爾展店,但他的態度頗為友善,現在他人已經回來國內了,臨時去採訪他的成功機率很高。

  重點是,鍾珂會同意嗎?

  不會。

  申煥的採訪預告在過年前就已經連著幾期在哈甜誌強打了,多少粉絲在期待啊,鍾珂絕不會容許這麼不完美的事出現。

  那該怎麼辦?現在不說,鍾珂早晚還是會知道申煥採訪泡湯的事,她已經看到鍾珂氣得跳腳的畫面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衛然造成的!他竟然冒充自己的哥哥,這真的是太離譜了!自己也有錯,明明曾對他有過疑問卻沒有深入查證,讓他戲弄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真是笨得可以……

  「開會!」

  雖然是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但鍾珂喊出這兩個字時,彩心還是立即感覺到頭皮一陣發麻,就怕鍾珂在會議裡問起申煥採訪的進度。

  幸好鍾珂並沒有特別針對申煥的採訪追進度,反而對朵拉小店鋪的事比較積極,連旅行社她都親自連絡了。

  「美拉外型不錯,怯生生的氣質也頗為吸引人,如果再修飾一下會更好。」

  鍾珂對於策劃如何讓一間美味一流但沒有人氣的甜點店起死回生很感興趣,她對美拉有很多想法。

  「過去拍照的時候,我會請愛造型生活館的麗莎一起過去,把美拉打造得更加甜美,這幾天跟她連絡,要她先開發幾款低脂低糖但美味不減的甜點,我們先聚焦她的健康美味甜點。」

  「那個……」覷了個空檔,彩心硬著頭皮開口了,「朵拉小店鋪可不可以讓陶陶負責?」

  裝飾店裡的費用說好衛然要出,這麼一來,她勢必為了費用問題跟衛然碰面,想到要找他報帳就很煩,她跨不出那一步。

  「也好,陶陶手邊的工作剛好結束了,就這麼決定,陶陶負責朵拉小店舖,我還有幾個企劃是年假時想出來的,已經分別寄到妳們信箱了,有空看一下哪一個企劃比較吸引人。」

  彩心鬆了口氣。

  鍾珂沒問她為什麼不接手朵拉小店鋪,她知道那對鍾珂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把工作完成。

  「妳不是去峇里島度假的嗎?還想著公事啊?」陶陶驚駭地問。

  鍾珂翻了翻白眼。「有什麼辦法?我就是控制不了想工作的慾望,尤其是在品嚐過幾間當地的傳統甜品店之後,好多想法自動冒了出來,擋都擋不住,回飯店後當然要寫下來,總之妳們盡快找時間看看,我想聽聽妳們的意見!」

  午餐時間,鍾珂有約外出,陶陶生理痛,趴在桌上午睡,彩心正想下樓去便利商店買個大亨堡果腹,卻看到恩媄來了,姿態好低,一臉的忐忑不安,好像怕被她趕出去似的,她的下巴繃緊了。

  看到彩心的臉色瞬間凍了起來,恩媄瑟縮了一下。

  「彩心,妳還沒吃午飯吧?」她小心翼翼地、討好地問。

  彩心瞪著不請自來的恩媄,沒好氣的問:「妳來幹麼?」

  「因為妳一直不接我電話,我只好來了。」恩媄把手裡的提袋略微舉高,試探地問:「我帶了午餐來,是妳喜歡的美墨大漢堡和檸檬可樂,一起吃?」

  「不要以為吃了妳的東西就會原諒妳。」她站了起來,板著臉走到會議桌旁。「拿過來。」

  恩媄得到鼓勵,她大喜過望,連忙走過去,飛快地把袋裡的食物取出來,還殷勤地插上吸管後才把可樂遞給彩心。

  「不要再跟我生氣了好不好?」看到彩心吃第一口,恩媄才如釋重負的坐了下來,她嘆了口氣,懊惱不已的說:「我整晚沒睡,一直在想妳的話,我真的很後悔,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那樣對妳,沒有下次了,就原諒我這次好不好?」

  見她這樣苦苦哀求,彩心心裡已經原諒她了,但她眼神冷酷地說:「原諒妳可以,但妳跟宋醫生結婚的時候,我不會去。」

  真奇怪,恩媄哀求個幾句,她就心軟了,對衛然卻到現在還餘怒未消,整個晚上越想越氣,這是什麼原因?

  「不要這樣啦!」恩媄叫了起來,「妳不參加我的婚禮怎麼行?妳是我內定的伴娘耶!妳跟沐杉、言唏都是,妳們都要做我的伴娘!」

  「伴娘?」彩心故意冷笑。「妳怎麼知道我不會比妳早結婚?」

  「結婚?」恩媄微微一愣。「跟那個申——申煥嗎?可是……可是那個見鬼的申煥到底是誰啊?他明明就是雷里衛才對啊!」

  彩心挑了挑眉。「所以妳一開始就知道了?知道他不是申主廚?」

  「天地良心!我不知道啊!」恩媄馬上喊冤。「我只是懷疑,那時妳跟我說,妳去採訪申主廚,結果申主廚就是那天妳在俱樂部潑酒的人,我覺得很奇怪,可是因為心裡有鬼,又不敢多問。」

  「他是申主廚的雙胞胎弟弟。」彩心的語氣轉冷。「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所以你們一樣可惡。」

  恩媄裝沒聽到可惡那句,只恍然大悟地說:「所以他冒充了申主廚跟妳交往……那現在……」

  彩心刻意的面無表情。「我們結束了。」說這句話時,她覺得自己的胃很不舒服。

  恩媄頻頻點頭。「是應該結束,妳做的很對,那種人根本沒誠意,居然冒充別人跟妳交往,居心不良,分手是對的!」

  彩心對她刻意討好的附和很冷淡。「妳有資格批評他嗎?」

  「哈哈,說的也是,我是沒資格。」恩媄乾笑了兩聲,忽然壓低聲音,「我跟妳說哦,昨天晚上妳走了之後,我在醫院裡看到一個不該看到的人。」

  彩心一驚。

  要命!難道恩媄看到了言唏和她肚裡孩子的爸爸?

  「我看到安杰了。」恩媄神神祕祕的說。

  「什麼?」彩心又嚇了一跳,更不安了。

  難道安杰知道言唏在醫院裡,所以趕過去,結果撞見了言唏的另一個男人?三個人引爆了激烈的衝突……

  「他跟一個熟女在一起,兩個人很親密,而且走進了婦產科哦。」

  彩心完全說不出話來了,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還在擔心呢,結果人家各擁新歡,根本不必她瞎操心。

  「妳說怎麼辦?」恩媄傷腦筋地說:「我們要告訴言唏嗎?那個死安杰和女人上婦產科,不知道是不是搞出人命了,要是言唏受不了打擊怎麼辦?不過老實說,我覺得這樣反而比較好,跟安杰在一起,言唏早晚會變成怨婦。」

  彩心眨了眨眼眸。「我來跟她說吧。」

  六年的感情,就這麼不美麗的劃下句點了,誰也不欠誰,這真是最好的結局。

  六年的感情都可以這麼突兀的結束了,她跟衛然不過才開始而已,當然更可以灑脫的說再見。

  當然……可以……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4 PM


第九章

  晚上是外婆的生日,彩心一早就接到母親電話,要她回去吃晚飯。

  回家前,她先繞到熟識的銀樓買了一條金項鍊,項墜是綠寶石,款式古老,鍊子也不粗,不過卻要價不菲,實實在在的金項鍊,花了她兩個月的薪水。

  她知道這是她的毛病,總會送給家人昂貴的禮物,用好的禮物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粉領族,也希望得到家人的認同,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事實上,她知道小時候的陰影無時無刻不在,她沒有忘記被冷落的那些往事,她一直渴望有自己的家庭,一個真心愛她、包容她、不會因為她是私生女就瞧不起她的老公,還要生兩個可愛的孩子。

  以前她藍圖裡的丈夫是個溫文好脾氣的謙和男人,就像周洵一樣,年長她幾歲,會照顧她、愛護她。

  曾幾何時,她的藍圖悄悄變了,有個與她理想型截然不同的男人莫名的闖進了她的心底,讓她深刻體會到愛情原來是這麼惱人的東西,跟單戀截然不同啊。

  她還是不接衛然的電話,不回他的簡訊,但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如果衛然不曾冒充申煥,他們會有開始嗎?

  她去採訪的那一天,如果他不曾冒充申煥,就只會替申煥跟她另約時間採訪,她會有禮的向他道謝,請他幫忙轉達她來過,一切就到這裡為止,等她再度約訪申煥時,他可能已經不在臺灣了,所以他們不會再見面。

  照著「他沒有冒充申煥」的劇本走,他們不會有開始,他們只會是點頭之交,即便他認出她是對他潑酒的人,結局也只是她向他道歉而已,就這麼簡單,絕對不會有以後,所以……

  「彩心!」麗文快步追上了她,手裡還提著一個蛋糕,顯然也是剛下班。「我剛在公車站那邊就看到妳了,喊妳,妳沒聽到。」

  「妳有喊我?」彩心愣了愣。「可能我在想事情,所以沒聽到。」

  麗文是她大舅的二女兒,跟她同年,在貿易公司當祕書,還曾在國外留學了一年,也是她幾個表姊妹裡,長得最正的一個,笑起來甜甜的,人見人愛,平常她們很談得來。

  「看妳確實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想什麼?說來聽聽。」兩個人並肩安步當車地往社區的方向走,麗文看了她一眼。

  彩心淡淡的垂下眼睫。「也沒什麼,就是工作上的事,採訪不太順利而已。」

  既然都結束了,她也不打算再跟誰透露這段感情了,就當作沒有發生吧,沒有發生……

  「真羨慕妳,只有工作上的事要煩惱,哪像我,唉……」麗文幽幽的嘆口氣。

  她這才注意到麗文比她更加憔悴。「怎麼了?怎麼無精打采的?妳最近是不是在減肥?瘦太多了吧?」

  「我沒有減肥,是食不下嚥。」麗文苦笑。「我跟高冠霆分手了。」

  「分手了?」彩心嚇一跳。「為什麼?妳不是很愛他嗎?不是打算今年結婚,他條件又那麼好,為什麼分手?」

  麗文一年前在一場餐會認識了富家小開高冠霆,對方是船運公司小開,三十歲,長得很帥氣,開超跑,還擁有信義區的豪宅,對麗文一往情深又體貼有加,麗文很快投入這段感情,常向她們幾個表姊妹展示高冠霆送她的名錶、名牌包包、名牌鞋子,高冠霆也到家裡見過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媽了,前陣子在談結婚的事。

  「什麼條件好啊,都是騙人的。」麗文惱怒地說:「他根本是個窮小子,不是什麼船運公司小開,還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有詐欺前科,還……還小我三歲,我真是瞎了眼被他騙得團團轉,真相信他是富家小開!」

  彩心錯愕不已。「怎麼會?他不是常開一部價值千萬的跑車接送妳,還有豪宅,妳也去過嗎?而且妳還見過他父母……」

  「什麼父母?也是假的。」麗文怒沖沖的說:「那些家人都是他找來演戲的,超跑是租的,豪宅也是租的,送我的名牌手錶跟包包都是仿冒品,當事情揭穿之後,他竟然還說雖然那些都是假的,可是他對我的心意是真的,他真的很愛我,想跟我結婚,妳說這像話嗎?」

  她為之嘆息。「所以你們分手了?」

  「當然要分手!」麗文斬釘截鐵的說:「我怎麼可能嫁給那種人?當我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虛構的,我真的恨死他了,什麼愛都瞬間消失了。」

  彩心忽然很慶幸,衛然只是假冒了申煥的身分,其餘一切都是真的,他是個明星級的足球金童,一直住在洛杉磯,擁有廣大粉絲,年薪驚人,還代言過運動品牌,投資了健身房和全美連鎖的運動用品專賣店,就算不當球星也一輩子不愁吃穿。但他跟她這個小上班族是兩個世界的人。

  結束了也好,結束是對的。

  他只是回來度假,很快就會回美國,到時遠距離的戀愛也禁不起考驗,不如就在這裡劃下句點……

  ※※※※

  彩心快十一點才離開外公家,她走時,家裡還很熱鬧,外婆人緣好,客人一直來,喝酒、唱歌、打牌,玩得不亦樂乎,可能連她走了都沒人發現。

  抬眼望了下星空,今晚月亮好圓啊,走到球場時,她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有些失神的看著空無一人的球場。

  衛然曾在裡面踢球,那時她還不知道他是足球員,只覺得他踢球的樣子比別人都好看。

  今天他沒打電話給她,大概是死心了吧?

  像他那種男人,用肌肉和汗水交織成的萬人迷,對他投懷送抱的辣妹應該很多,等著擁抱他的粉絲更是多得嚇人,哪會希罕她這名小編輯?

  所以,顏彩心,妳就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什麼受傷、什麼情傷,都是妳一個人的感受罷了!他才不痛不癢咧!

  等他回到了美國,很快就會把跟她的這段小插曲拋到腦後了,什麼在他面前,她沒必要刻意討好他,她想多陰沉就多陰沉,不想說話的時候就不要說話,不必負責炒熱氣氛……都是說說而已,只有她這個沒被疼愛過的傻瓜會信以為真!

  她的心緊緊一縮,感覺到情緒快要潰堤了,她連忙抬起頭來,強忍住淚意。

  周洵從轉角的便利商店出來,剛好看到她。「彩心。」

  她愣了愣。「哦……周大哥……」

  他走到她面前,仔細看她,見她眼角還泛著淚光。「怎麼在這裡?今天不是妳外婆生日嗎?」

  彩心有些失神,她振作了一下情緒。「切完蛋糕了,所以我先走,太晚會沒車。」

  周洵看了眼手錶。「現在就很晚了,妳在這裡等一下,我回去開車,我送妳回去。」

  「不必了啦。」彩心連忙說:「就算沒有公車,我搭計程車也很方便,我有認識的司機,是朋友的親戚,很安全,你不必擔心。」

  他默默的看著她。「可是我想送妳回去。」

  「真的不必擔心,你專程送我回去,我會不好意思……」她看著他手裡那袋零食和飲料。「你女朋友不是在家裡等你的零食飲料嗎?快回去吧。」

  她常看他買零食飲料,都是買給不愛吃正餐的女朋友吃的。

  「妳誤會了。」他凝視著她。「這不是給她的,家裡來了幾個親戚的孩子,這是買給他們吃的。」

  彩心侷促的點了點頭。「這樣啊,那你快回去吧,孩子們肯定在等了……」

  「彩心——」他忽然叫她,定定的看著她說:「我跟她,已經分手了。」

  她愣住了。「啊?」

  分手?今天是什麼國際分手日嗎?怎麼老聽到分手兩字?

  他剛剛說什麼了?說他跟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分手了?真的嗎?如果是真的的話,太意外了。

  「真的談到結婚才發現我們的差異太大,根本沒辦法一起生活。」周洵苦澀的一笑。「很可笑吧?都交往超過十年了才說不瞭解對方,或許問題早就存在,是我們一直沒去面對而已。」

  彩心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跟他的女朋友很不相配,這點她早就那麼認為,但她畢竟是局外人,只是他的一個鄰家妹妹,她認為自己還是什麼都不要說比較好。

  「再給彼此一點時間吧!」她避重就輕地說:「或許深思熟慮之後,發現還是不能少了對方。」

  周洵深深的看著她。「彩心,我跟她結束了,妳不高興嗎?」

  她微微一愣。「什、什麼?」

  「我都知道。」周洵驀地微笑起來。「妳喜歡我的事,妳從小學三年級就喜歡我了,不是嗎?」

  她臉紅了,不是害羞,是覺得丟臉,丟臉極了!是誰告訴他的?一定是她那些表姊妹啦!

  「彩心,我也很喜歡妳,一直默默把妳放在我的心底,我以為自己對妳的感情是兄妹之情,可後來發現不是那樣,妳越大越亭亭玉立,妳一直在吸引我的目光,可是我身邊已經有了她,我們的關係很穩定,我沒勇氣改變現狀……」

  彩心頭皮發麻,她慌亂的看著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喝酒了?不然怎麼會突然向她告白?她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好尷尬。

  「周大哥,我們改天再聊吧!我真的得走了!」

  她知道在人家告白的時候突然走掉很沒禮貌,可是她真的沒有心情聽他說那些,只覺得不知所措,他可能只是跟女朋友口角才會對她說那些話,她千萬不能當真!

  剛好一部公車在站牌停了下來,她連忙上了公車,不敢回頭看周洵的反應,只覺得自己失去這個很照顧她、很呵護她的大哥哥了,往後再碰面,他們也很難再自在的相處了!

  彩心下了公車,夜已經很深了,她拉緊了外套,三月的夜晚還是寒意逼人,她偏偏把圍巾忘在外公家了。

  從公車站到她的公寓要走十來分鐘,平常覺得這段路沒什麼,今天卻越走越心驚,身後的腳步聲讓她心裡直跳。

  是變態跟蹤狂嗎?她要拔腿就跑還是放聲大叫?如果她跑了,對方一把刀朝她扔過來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更害怕了,她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在小跑步了。

  幾分鐘後,公寓總算出現在眼前,她安全了,路邊的監視器好幾支,跟蹤狂應該不敢對她怎麼樣,她鼓起勇氣回頭,想看看是什麼人在跟蹤她——

  衛、然?

  在她身後的跟蹤變態狂竟然是衛然!

  「你這是在幹什麼?」她氣急敗壞的質問他。

  衛然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看到她發白的面孔,他微感愕然。

  「我嚇到妳了?」

  「你當然嚇到我了!」彩心沒好氣的說:「現在是深夜,路上只有我一個,有人一直跟著我,我當然會怕!」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我以為妳知道是我。」

  她哼了哼。「我為什麼會知道?」

  衛然很深沉的望著她。「這幾天我一直跟著妳,妳都沒發現嗎?」

  彩心愕然的微張著嘴,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一直跟著我?你為什麼要跟蹤我?閒著沒事做嗎?」

  「我為什麼跟著妳,還用問?」衛然的眉毛揚了起來。「妳不接我電話、不回我訊息,我來看看妳在做什麼。」

  「看看我在做什麼?」彩心瞪大了眼。「你為什麼要看?我跟你是什麼關係?我不認識你,衛先生!」

  他任由她發洩,爾後靜靜的開了口,「我知道妳還在氣頭上,但是這幾天我跟著妳,看妳失魂落魄的樣子,我認為自己還有希望,所以想在走之前問一問妳,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我會讓妳認識我這個人——衛然。」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走?他要回美國了嗎?

  該死!玩弄了她的感情,拍拍屁股就要走了,他不怕天打雷劈嗎?這可是她的初戀耶,她第一次戀愛,竟然是這種結局,太慘了吧?

  可惡的壞傢伙!要回美國就回去吧!以為用這招她就會心軟,就會原諒他、就會開口要他留下來嗎?別作夢了,她才不會挽留他,她才不希罕他為她留下來!

  「衛先生!」她像隻刺蝟般的說:「我會失魂落魄是因為煩惱申主廚的採訪沒著落,可能會害我丟了飯碗,跟你沒關係,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衛然沉靜的說:「採訪的事妳不用煩惱,我哥已經回來了,他會跟妳連絡。」

  彩心冷哼。「是嗎?那真是太謝謝你的恩惠,太感激你了。」

  「我們一定要這樣說話嗎?」他驀地把她拉進懷裡,深深的看著她,眼裡閃爍著純男性的佔有光芒。「我很想妳,我不相信妳沒有想過我。」

  他把她摟得很緊,彩心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瞬間就加速了,一顆心悸動得有些疼痛,這讓她無法理解,她明明氣他氣得要命,卻為他心跳飛快?

  就在她迷惑的分析著自己的心理時,她看到他的眼眸變得深邃,他的頭低了下來,然後湊近她的唇,最後飛快的堵住了她的唇。

  他寬大的手掌緊緊扣著她的後頸,他緩慢的吻著她,才幾秒鐘她就被他灼熱的唇舌逼得完全無法思考,兩個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親密的交疊在一起。

  汪!

  不知哪來的狗叫打醒了她,她如遭雷擊的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竟然沉醉在衛然高明的吻裡,太不可饒恕了!

  她推開他,很大聲的質問:「誰准你吻我了?」

  「又怎麼了?」衛然蹙著眉。

  他快瘋了,他沒遇過這麼難搞的女人,剛才還好好的,現在卻問誰准他吻她?

  他怎麼知道是誰准的?天時、地利、人和,氣氛使然,她也沒拒絕不是嗎?女人心果然海底針!

  「我們已經結束了。」要命!她的臉怎麼一直燙起來?

  衛然瞪著她。「我沒答應!」

  「那是你的問題!」她也瞪著他。

  他蹙眉。「真的要等到我回美國了,再來後悔嗎?」

  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你的意思是,你在那裡不缺女人嗎?」

  「我是不缺女人。」衛然陰沉的看著她,咬牙說:「但我很挑,隨便的女人我也不要,偏偏我要的那個又倔得像什麼似的,還蠻不講理,一句原諒有那麼難嗎?我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有必要用結束來懲罰我嗎?」

  彩心瞇起了眼。「所以你從頭到尾認為自己沒有錯?」

  衛然不承認也不否認。「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被妳潑酒找麻煩,我也不會興起捉弄妳的心。」

  「既然你認為你沒有錯,又何必在這裡要我原諒你?」一把熊熊怒火燒上彩心的心頭,她衝口而出,「既然你整晚一直在跟蹤我,想必也看到、聽到了吧,周洵跟女朋友分手了,他向我告白!」

  衛然臉部的線條僵硬了,他死死的看著她。「我明白了,這就是妳說什麼都不肯跟我和好的原因。」

  彩心忽視心裡那陣痙攣,賭氣的回道:「沒錯!」

  衛然臉罩寒霜,幾近面無表情的說:「祝妳幸福!」

  他走了,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彩心怔愣的看著他的身影,幻想著他會回頭,可是他沒有,他也並沒有走得特別急,但才幾分鐘她就看不到他了,她張了張嘴,聲音卻出不來。

  她究竟在幹什麼啊?明明……明明就很想他啊……

  ※※※※

  「妳看看妳,肩背都這麼硬,最近工作壓力是不是太大?又每天加班了嗎?」白言唏使勁地揉捏彩心過度緊繃的肩頸,一邊跟她閒聊。

  「沒有啊,就跟平常一樣……」

  彩心無精打采的趴在芳療館的按摩床上,言唏正在幫她做身體療程,她努力想讓自己放下一切,可是顯然徒勞無功,她很煩躁,整個人厭厭的。

  「你們還沒講和嗎?」白言唏是過來人,一眼就看穿。

  她攏了攏眉心。「什麼講和?妳當我們只是鬥鬥嘴而已嗎?」真是!言唏的話讓她更煩了。

  「不然呢?」白言唏好笑地問:「難道是妳劈腿還是他劈腿這種不能原諒的事嗎?」

  彩心僵硬的回道:「別說了,總之我們結束了,他不會再找我了。」

  白言唏不以為意的微笑著。「妳可以去找他。」

  她呻吟了一聲。「哦!言唏,我不想提他,所以……」

  「所以要我別說了是嗎?」白言唏笑了笑。「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這是妳第一次戀愛,以前都戰戰競競的,不敢談戀愛,怕自己會受傷,只敢在那裡暗戀,好不容易第一次戀愛,就這樣結束,自己不懊惱、不覺得可惜嗎?」

  彩心老是對愛情裹足不前,大學時,其實對她有意思的男生很多,她卻連跟男生出去約會一次的勇氣都沒有。

  她知道彩心的問題在哪裡,她怕受傷害,怕自己跟母親一樣遇人不淑,被男人欺騙,耽誤了終身,所以始終不敢投入自己的感情。

  現在,也因此不敢再試一次。

  「可惜也沒辦法,總之我們結束了。」彩心長長的嘆了口氣。

  衛然不會再回頭找她的,打死他也不會了。

  她很清楚,像他那種男人,又不是沒有女人倒追,何必來她這裡碰釘子,而且她又讓他誤會她是為了周洵不肯跟他重新來過,哪個男人會那麼沒骨氣再來苦苦哀求她?

  「妳去休息室喝杯熱花茶再走,我幫妳準備了蜂蜜蛋糕,多吃一點,瞧妳瘦的,還敢說沒有為情傷風、為愛感冒嗎?」療程結束後,白言唏笑吟吟的說,然後連聲催她去吃東西。

  「妳呢?跟安杰都談好了?」看著言唏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知道她的問題必定都解決了,哪像她,天還是黑的呢!

  「也沒什麼好談的。」白言唏灑脫的一笑。「就是他把放在我那裡的衣物拿走而已,金錢已經釐不清了,就不釐了,我們說好了,就算偶然見到也當作不認識對方,我跟他說,不管過得再怎麼不好都不要打給我,不要再利用我對他的愛了,我怕自己會心軟。」

  彩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言唏跟安杰分手是好事,她卻覺得一陣鼻酸,有絲說不出的惆悵。

  可能以前言唏老是讓她們感覺她會為安杰一生一世的付出吧!所以這樣各有新歡的分手讓她特別感慨。

  她振作了一下,不想讓言唏有負擔,露出笑容問道:「孩子的爸爸呢?知道妳有了孩子很高興吧?」

  「我們會結婚。」白言唏淺淺一笑。「他確實很高興,還希望我婚後不要上班呢,都三十五歲的人了,講到寶寶還會作夢似的微笑……改天介紹他給妳們認識。」

  言唏還有預約的客人,先去忙了,彩心在芳療館的休息室裡悠閒的喝茶,手機響的時候她正喝了一口茶,打開一本雜誌。

  熟悉的號碼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已經三天沒打給她了,她以為他永遠不會再打了,怎麼還會打來?

  如果她不接,那倒顯得有什麼了。

  她清了清喉嚨,接起手機。「什麼事?」

  天啊!自己的聲音怎麼會這麼假、這麼僵硬啊?不是才做了全套的芳療放鬆療程嗎?她怎麼會這麼緊張?心跳得這麼快?

  「我是申煥。」

  彩心微微一愣。

  申——煥?

  他說他是申煥?

  像是清楚她微愣的原因,對方咳了一下。「我是真正的申煥。」

  彩心感覺自己腦袋整個當機了,竟反應不過來,過了好幾秒鐘才結結巴巴的說:「申、申主廚……」

  心裡七上八下的,他不會知道她跟衛然之間的事吧?

  「我已經回國了,顏小姐什麼時間方便過來採訪?」

  「呃——您——您回來啦——」要命!她根本沒辦法跟申煥好好講話,稱呼他您更是彆扭極了,這都是衛然害的!

  「明天下午可以嗎?」申煥淡淡地說:「後天我有個會議,接著週末兩天飯店很忙,星期一有兩場餐飲學校的演講。」

  彩心臉頰微微的發燙。「好……那……我明天下午一點過去。」

  「明天見。」申煥掛了電話。

  掛上電話,她整個虛脫無力,瞪著還沒喝完的花茶和蛋糕,瞬間沒有胃口了,卻感覺得到自己的腎上腺素上升,胸口緊繃。

  明明不是衛然,卻仍然讓她血液沸騰,是因為明天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見到他了嗎?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5 PM


第十章

  彩心仰望著氣派的帝京公寓,從她的角度看不到十八樓,得站得遠一點才看得到十八樓面馬路的那扇白色大窗戶。

  她也不過才十天沒來,卻好像過了很久,管理員認得她,直接讓她進去了。

  電梯從一樓到十八樓的時間不啻是種折磨,衛然看到她會有什麼反應?可能他早就知道她會來,已經避開了。

  叮咚!

  她規矩地按了門鈴。

  雖然知道大門密碼,但屋子真正的主人回來了,她總不能自己開門進去吧?

  「哪位?」大門打開了,劉嬸的頭探了出來,看到是她,劉嬸笑嘻嘻地說:「是顏小姐吧?歡迎歡迎,我們見過一次,記得嗎?」

  「劉嬸?」彩心又意外又驚喜,雖然只見過一次,不過奇妙的是,她感覺自己對劉嬸並不陌生。「妳回來工作了嗎?妳先生沒問題了?」

  劉嬸很訝異的看著她。「顏小姐,妳還記得我家老頭中風啊,真是有心。」

  「沒什麼啦,我本來就很會記人。」彩心淺淺一笑,親切地問:「妳先生現在身體都恢復了嗎?」

  劉嬸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比較穩定了啦,我弄好午飯才出來的,里長伯跟鄰居有空會幫我去看一下,反正我幾個小時就回家了,OK啦!他現在不能開計程車了,我要出來賺錢貼補家用啊,他也很鼓勵我出來做事。」

  彩心微笑點頭。「那就好。」

  「坐啊!啊,不對!」劉嬸拍一下自己的額頭。「看我這個記性哦,真差耶,申先生請妳到了就去廚房,他在裡面等妳,已經做好妳要拍的甜點了。」

  「這樣啊!」她本來就要坐下了,又趕快站起來,手忙腳亂的拿出包包裡的專業相機,調了調鏡頭。

  「妳知道廚房在哪裡呴?」劉嬸兩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那我去忙了,還有被單床單要換,陽臺也要掃一掃。」

  「妳忙。」彩心微笑了下,目送劉嬸走開。

  她在客廳又站了一會兒,顯得有些魂不守舍,她的眸光不由得定格在衛然的房間門,那扇門毫無動靜,好像沒有人在。

  過了幾分鐘,她才深吸了口氣,走向廚房。

  自己真是奇怪,為什麼要在意他在或不在?她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見他的,他在不在都不會影響她,絕對不會影響……

  「妳很守時。」

  申煥見她一出現在廚房入口就先向她點點頭,他一身筆挺的廚師白衣和高帽,一臉的嚴肅,一塵不染的桌面陳列著十二款甜點,比她預期的多很多。

  她不由得打量正牌申煥——到肩的黑髮用皮革俐落的束在腦後,不苟言笑、蒼白、高瘦,跟她看到的資料照片一模一樣。

  老天!她錯得可真離譜!雖然是雙胞胎兄弟,五官一樣,但申煥跟衛然顯而易見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申煥老成、嚴謹,身上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額上的抬頭紋多得嚇人,想必是經常皺眉的緣故,還有那一臉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沉重,這才是心上擺著過世未婚妻的黯然男人啊!

  「首先我要向妳道歉。」申煥蹙著眉心直視著她,沉聲說道:「衛然那小子冒充我的事,他都告訴我了,造成妳的困擾,我很抱歉,我多做了六道甜點,希望能彌補妳的精神損失。」

  正牌申煥很有威嚴,彩心不禁結巴了起來。「哦,我……其實我、我也很抱歉……」

  要命!不知道衛然跟他說了哪些?只說了冒充的事,還是俱樂部潑酒的事也說了?

  申煥像是根本沒發現她忐忑不安很緊張,繼續說道:「跟妳約好做採訪的前一晚,我才得知在法國的恩師病危,隔天急著去機場,雖然已經打電話回來交代妳的事了,卻還是惹出這樣的風波,我再次向妳鄭重的道歉。」

  彩心的臉一直燙起來。「您真的不用一直道歉,事情已經……過去了。」

  看他的樣子,想來衛然沒有說他們的事,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了,搞錯人就算了,還發生了感情糾紛,她算哪門子的專業編輯啊……

  「我們開始吧!」致歉告一段落,申煥話鋒一轉,「妳可以先拍照,十二款甜點的製作方法我已經寫下來了,妳拿回去參考,其他的部分,妳想怎麼採訪,我都可以配合。」

  不愧是名廚,真有名廚風範,相當敬業,彩心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果自己再多做一些功課,想必就不會把人給弄錯了吧?

  因為申煥極度配合,她的採訪在一小時內就搞定了,申煥還準備了飯店的外帶紙餐盒讓她帶走所有的甜點。

  她似乎沒有再坐下去的理由,只好起身告辭。

  申煥看了眼在響的手機。「妳慢走,我回房聽個重要電話,如果資料不夠再跟我連絡。」

  「好!您忙!」她趕忙恭恭敬敬的站了起來。「謝謝您今天接受我的採訪!」

  在申煥面前,她都不自覺會正襟危坐,果然他跟衛然是不一樣的,她在衛然面前從來沒有這種拘謹的感覺。

  她要走的時候,衛然的房間門忽然有動靜了,她的心臟猛地一跳。

  原來他在!

  她瞪直了眼,屏息地看著房間門,耳邊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撲通、撲通,她心跳得那麼厲害,她真怕自己會昏倒。

  房門打開了。

  劉嬸抱著小山似的床單被單走出來,看到她,劉嬸笑咪咪的跟她打招呼。「要走了啊,顏小姐。」

  啊!原來是劉嬸在裡面,她要虛脫了……

  「嗯,要走了……採訪做好了。」她深吸了口氣,鎮定了一下,這才看了眼衛然的房間,假裝不經意的問:「對了,劉嬸,另外一位申先生呢?他不在啊?」

  「妳說小申先生哦?」劉嬸毫無戒心地回答說:「他回美國去啦!前兩天才走的。」

  彩心愣住了。

  他回美國了?

  回去了?

  真的回去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感覺,整個空空的,雖然知道他遲早要回去,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帝京公寓的,她像個遊魂似的上了公車,回到雜誌社把完成採訪的事向鍾珂報告,坐下來編輯內容,四點的時候又跟鍾珂、陶陶把申煥送她的甜點當下午茶,煮了咖啡,三個人對申煥親手製作的甜點品點了一番,她還留下來加班,完成了申煥的採訪內容。

  看,他走了,她什麼事都沒有,她好得很,還能完成延宕多時的工作,剛好趕得及出刊呢,難道他以為他走了,她會受到什麼打擊嗎?

  她的心緊緊一縮,她才不會……

  ※※※※

  彩心回到公寓已經很晚了,下了公車,她下意識注意著有沒有人在跟蹤她,令她極度失望的是,沒有人在跟蹤她。

  想什麼呢?他回去美國了不是嗎?既然他已經不在臺灣了,誰又會跟蹤她?

  打開公寓大門,一陣香味撲鼻而來。

  芷若從廚房探頭看了她一眼。「今天這麼晚?我在煮麵,也幫妳煮一碗好不好?」

  彩心這才想到自己沒吃晚餐,卻一點都不感覺到餓,也沒有胃口。

  她是怎麼了?整個人好像快死掉了,只是他離開了臺灣而已,又沒有什麼?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的心整個都被掏空了?知道他不在臺灣了之後,她就好像生病了,做什麼都不對勁。

  「妳先去換件舒服點的衣服,麵馬上就好了。」芷若認為她沒說話就是要吃的意思,連忙在鍋裡再多放了一把麵條,加打了顆蛋。

  彩心吞回了她不想吃這句話。她要吃,沒胃口也要吃,她明天還要上班呢,她要像平常一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她回房換了衣服,順手打開筆電。

  不知道寬怡園的甜品部李主廚看了她的媚兒沒有?她想去採訪李主廚,但李主廚曾有一次不愉快的受訪經驗,所以對平面媒體的採訪很感冒,她昨天才寄媚兒過去的,人家可能連看都還沒看。

  她檢查著收信匣,廣告信件真是嚇人的多,而李主廚果然沒有回信。

  唉,她要再寫一封過去嗎?寫一封文情並茂,會讓李主廚動容到願意接受採訪的信,她好好下工夫的話,應該寫得出來……等等,這是什麼?

  信件標題:那傢伙的來信

  雖然是如此莫名其妙的標題,但她的心卻陡然一跳,她曾用自己的私人電子信箱和申煥溝通過採訪的事,所以如果某人要知道的話也不是很困難。

  往後看……

  寄件人:雷里衛

  她一震,連忙點開來看。

  正義小天使:

  我已經回到美國了,但是只要妳還想見到我,給我一通電話,我會馬上飛回去見妳,我的手機號碼是……

  彩心激動不已的看著那手機號碼,感覺自己的脈搏加速了、心跳加快了、血液沸騰了。

  這是什麼時候寄來的?早上她出門前還看過電子信箱,那時還沒有這封信。

  她連忙往後找日期……剛剛!他居然是剛剛寄過來的!

  她吞了口口水。

  也就是說,現在他跟她一樣是坐在電腦前嗎?洛杉磯現在是幾點?他為什麼會突然發這封信給她?他不是誤會她選擇了周洵,怎麼還會給她來信?

  叩叩!

  無預警響起的敲門聲讓她嚇了一大跳,還跳了起來。

  要命!她這是在幹麼啊?在做賊嗎?只是敲門聲而已,而且想也知道一定是芷若,她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

  她連忙關掉視窗去開門。

  芷若奇怪的看著慌張的彩心。「在做什麼?叫了妳幾次都沒反應,出來吃麵吧!」

  「我馬上出去!」

  小小餐桌擺著兩碗熱騰騰的湯麵,彩心食不知味的吃著,像在數麵條似的,她不知道自己吃下去了什麼,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沸騰著。

  他居然寫信給她?她不是在作夢吧?

  他男人的自尊呢?他的面子呢?他都不要了嗎?

  「彩心——」

  芷若忍不住敲敲桌子叫她。

  「啊?」她微愣的抬起頭。

  芷若挑起眉毛。「妳的手機在響。」

  彩心又是一愣,仔細聽了,她的手機真的在響。

  難道是「那傢伙的來電」?

  她幾乎是立即飛奔回房,還差點弄倒了餐椅,看得芷若一陣傻眼,不知道她在搞什麼,怎麼回來後就魂不守舍的。

  彩心奔回房裡的時候,手機還沒掛斷,她連忙接起來,同時還在喘氣。

  「是我!」

  「我是申煥。」

  哦,原來是申煥,不是「那傢伙」。

  一陣濃濃的失望襲來,她勉強振作了一下,拿著手機扶著梳妝檯到床沿坐下。「是的,申主廚,這麼晚打給我有什麼事嗎?是不是不太滿意今天的採訪?」

  「不是那樣。」申煥的聲音沉重但清晰。「衛然感染了不明病毒,院方還在檢查原因,現在他被醫院隔離,情況很危急,我明天要搭早上十點華航直飛洛杉磯的班機回去,我爸媽現在六神無主,我必須陪著他們,打來是要跟妳說,採訪的事妳做主,要登的內容我沒意見,妳看著辦。」

  「申主廚……你說衛、衛然他怎麼了?」彩心的呼吸急促了,聲音也不穩了,她什麼都沒聽到,只聽到這個。

  他感染了不明病毒,怎麼會這樣?那一身肌肉是用來做什麼的?運動員的身體不是都很好才對嗎?怎麼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是要讓她急死是嗎……

  「不明病毒感染。」申煥又說了一次。

  「可是……可是……」彩心焦急不已,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他剛剛怎麼還可以媚兒給她?難道在隔離病房還可以上網?他還是清醒的嗎?

  「我剛剛收到了他的電子郵件。」申煥忽然無比凝重的說。

  彩心一愣。「什麼?」

  申主廚也收到了嗎?

  「好像是使用了預約功能。」他沉重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不知道是不是預見了自己會遭逢大難,所以預約寄了信件給我,要我好好照顧爸媽,交代他名下的財產,像是遺書似的。」

  彩心瞪大了眼睛,腦子裡轟一聲之後就一片空白了。

  遺——遺書?

  他說那是衛然的遺書——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什麼時候申煥掛了電話都不知道,淚水無預警的溢出了眼眶,一滴、兩滴,終至奔流。

  「怎麼了?」芷若進來看她。「電話講完啦?怎麼不出去吃麵?」

  「芷若……」她抬起頭來,用含淚的眸子慌亂的看著芷若。「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天啊!怎麼回事?妳怎麼哭成這樣?」芷若訝異不已,連忙抽面紙給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快死了……」只講了這一句,她就講不下去了,淚水又飆出來了。

  芷若被她搞得也很急。「說清楚一點!誰快死了?」

  彩心抽抽噎噎的說:「他——衛然,就是冒充申主廚叫我去當幫傭的那個人,他快死了,我要去看他,我現在就要去……」

  她根本泣不成聲,搞了半天之後,芷若只弄清楚了一個重點——彩心要搭明天上午十點的華航班機去洛杉磯!

  「我懂了,我來想辦法。」身為護士,芷若比一般人鎮定多了。「妳不是有很熟的旅行社嗎?跟妳們雜誌社長期合作的那間,妳都跟誰連絡?把名片給我,我來打給對方。」

  她知道彩心兩年前才跟家人去普吉島旅遊,那時才辦了新護照,所以護照不成問題,現在也不必美簽了,只要買到機票就行了,其他相關的手續,相信旅行社的人會有辦法搞定。

  「可以了,林專員已經幫妳辦好手續,妳明天直接去機場櫃檯取票就可以。」

  彩心感激不已的看著芷若,虧得芷若鎮定,一邊打電話還去泡了杯熱麥片給她暖胃。「謝謝妳芷若,謝謝……」

  「妳躺一下,我幫妳收拾行李,妳看看要不要打給鍾珂,搞不好妳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彩心連忙打給鍾珂,並把手邊的工作資料都寄到雜誌社的信箱,方便鍾珂和陶陶接手她的工作。

  就等明天了,但願衛然無恙,一定要無恙!

  ※※※※

  機場,熙來攘往。

  彩心拖著行李箱先去取機票,她預期會在華航櫃檯見到申煥才對,他們都是臨時訂票者,一定要到櫃檯取票,而她又刻意提早兩個小時到,沒理由遇不到他。

  Check-in後,只差半小時就要登機了,申煥還不見人影,她只好打給他。

  就算他會很驚訝,她也要硬著頭皮打給他,她必須跟他一起去,不然她到了洛杉磯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

  沒想到申煥的手機關機了,她有點不安。

  難道睡過頭了嗎?彩心連忙打去他家裡,是劉嬸接的電話。

  「申先生啊!他提早出發了哦!好像搭更早的班機去美國了,我聽他跟美國那邊講電話,好像是小申先生情況很不好。」

  彩心心一沉,急問:「劉嬸,妳有美國那邊的電話嗎?」

  「妳說申先生父母家嗎?有啊!等等,我找一下……」

  抄下了美國申家的電話,彩心決定一個人也要去。

  他的情況一定很糟,申煥才會提早出發,這讓她整個人都焦慮不安,何況接下來還有十幾個小時的航程,她怎麼度過那種煎熬啊?

  自己到了洛杉磯能順利見到他嗎?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國外的醫術較發達,她不要自己嚇自己了,他一定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小姐!走路看地上不太好吧?」

  「抱歉!」

  自己心事重重又行色匆匆的往登機門走,跟別人擦撞了都不知道,她慌忙道歉。

  她低著頭,道完歉就要繼續走,那人卻跟著她,嘻皮笑臉的問:「小姐,妳要去哪裡?」

  她不耐煩的抬起頭來。「很抱歉先生!我現在沒心情講話,請……」

  她本來要說「請你不要打擾我」,卻在看到對方的臉之後整個人傻了。

  「你——你——」她有被雷劈到的感覺!她神思恍惚的看著眼前的衛然,一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出現了不存在的幻影。

  她是被焦慮沖昏了頭,竟然連他的聲音都不認得了?

  不對,他剛剛是故意用ABC的腔調跟她說話的……

  「我一直在想妳會不會來。」衛然揚起了嘴角,露出一個微笑。「妳來了,所以不管妳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開妳了,妳可要有心理準備哦,正義小天使,我要歸妳管了。」

  什麼?歸她管?這是……

  幾秒鐘過去,彩心終於弄懂是怎麼回事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你騙我?你又騙了我?」

  「不然妳要怎麼下臺階來找我?」衛然笑嘻嘻的摟住了她,似乎很篤定這次她不會再發火了。「妳以為演這場戲很容易嗎?我被我哥罵到臭頭,他才答應配合我演這場戲。」

  彩心感覺熱浪直往眼裡衝去,她淚汪汪的,忍不住搥了他一下。「你這個大壞蛋,我快擔心死了……」

  他的眼眸閃亮。「當然要擔心,不然我要怎麼證明妳愛我?」

  「機票都買了……」她好笨,明明是這麼不合常理的事,她怎麼會相信?真的是關心則亂啊!

  「反正行李也帶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衛然輕鬆地說。

  他的目的之一就是把她拐到美國見他父母,不然依她慢熟的個性,搞不好兩個人都交往十年了,她還會在那裡躊躇要不要去見他的父母。

  「什麼?!」彩心瞪大眼睛,微張著嘴。

  怎麼可以?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妳不想看看我生活的地方嗎?」衛然摟著她的肩往登機門走。「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揮汗的地方……妳不想親眼看看嗎?」

  「我……」

  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揮汗的地方……

  好吧,老實說,她想!

  「那就瘋狂一次吧!」衛然的微笑掛在嘴邊,他已經看到她心裡的答案了。

  「可是你爸媽會怎麼想?他們完全不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她又開始擔心自己私生女的身分了。

  「妳以為我做的好事,我哥不會說嗎?」衛然長嘆一聲。「他們都知道了,我媽說好心疼妳,妳到的時候,她要用她唯一會做的那道番茄肉醬義大利麵幫妳好好補一補。」

  彩心微微一愣。「真——真的嗎?」他不會又在騙她吧?

  「真的。」他低頭微笑,一本正經地說:「而且,她是妳的粉絲。」

  她傻傻的問:「什麼、什麼粉絲?我又不是明星。」

  衛然黑眸閃閃發亮,笑著說:「她說妳竟然能征服我,她要做妳的粉絲。」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5 PM


尾聲

  衛然造訪顏家的前一晚竟然徹夜未歸,直到早上十點才進門。

  彩心氣到說不出話來,瞪著滿臉疲憊卻眼神閃亮的他。「你究竟去哪裡了?」

  他咧嘴一笑。「去韓人仰家裡學習一下中國的國粹。」

  她皺眉。「什麼中國國粹?」

  衛然仍舊只是笑一笑。「就是中國國粹。」

  走過她身邊時,他扶著她雙肩在她額心一吻,露齒笑。

  「等我十分鐘,我洗個澡,馬上就出發。」

  彩心瞪著他瀟灑進入浴室的背影,很想飛踢過去。

  什麼跟什麼?今天要見她的家人,還整晚跑去學什麼中國國粹,是去學打中國結嗎?

  昨晚她太累先睡了,那時他還說要看電視,沒想到她一覺醒來,他竟然不在床上,也不在家裡,打他手機,他說在外面,至於外面哪裡,他也不說,只含糊的說馬上就回去了,教她怎能不生氣?

  他們交往滿一年了,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帶他回家給家人鑑定,他卻整晚搞失蹤,讓她感覺他很不重視見她家人這件事。

  她外公的規矩是不見他們這些小輩交往中的男女朋友,有誠意論及婚嫁才帶回家,而他們的關係在衛然的強烈要求下,已經論及婚嫁了,加上她也見過他父母,去洛杉磯的時候都住在他父母家裡,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她帶他回家,讓她的家人也認識他,但他卻整晚跑出去不知道在哪裡做什麼,她怎麼能不怒氣攻心?

  維持這段遠距離愛情是不容易的,她深知將來婚後必定是她陪著他留在洛杉磯,當他休賽時,他們再一起回臺灣探望她的家人,這一點她毫無異議。

  精明又有生意頭腦的鍾珂已經想好了,婚後她不需要離職,到了美國定居後,就負責開發當地的甜點資訊,擴大哈甜誌的海外版圖,而跟旅行社合作的甜點之旅也可以趁機擴大到美加地區,鍾珂說她結婚了對哈甜誌一點影響都沒有,反而是件好事。

  只不過,談結婚還言之過早,她的個性是不會衝動閃婚的,至少還要一年才會點頭嫁給衛然。

  她很享受兩人目前的關係,他們還在探索著對方、瞭解對方,他休賽時會立刻飛來臺灣找她,她也會利用連假再多請幾天假過去看他,小別勝新婚,每每到了洛杉磯機場,看到他大步朝自己走來,她還會心跳加速,要走的時候,送她到機場,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要走,這是一般情侶交往一年後不會產生的現象。

  所以嘍,她真的不急著結婚,雖然準公婆人都很好,也很期待她加入他們的家庭,但她希望再給自己一段時間,畢竟婚後她要過的是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也可能就要永遠定居在洛杉磯了,不慎重點怎麼行呢?

  半年前芷若閃婚嫁給同院的醫生,已經從公寓搬走了,她沒再找新的室友,因為衛然休賽回臺灣時不去他哥家,就愛窩在她的小公寓裡,最後他索性以她的名字向房東買下公寓,方便他們約會,將來婚後他們回臺灣也有個自己的住處。

  「正義小天使,我看起來怎麼樣?」

  十分鐘後,衛然再度出現在她眼前,身上是剪裁合身的亞曼尼西裝,變成了時尚型男。

  彩心看著他,氣不起來了。「很帥。」

  這男人,才十分鐘的戰鬥澡就整個人煥然一新,變得神采奕奕,真是神奇,果然是天生的運動員。

  他們準時抵達她外公家吃午餐,知道她要帶男朋友回家,自然是全家齊聚一堂,開了三桌,好不熱鬧。

  事實上她的家人對他並不陌生,她在他的關係穩定後,有對家人提起他,知道她男友是足球明星雷里衛之後,她那些表哥表弟們爭先恐後的弄來他出賽的影片,全家齊聚觀賞,還用投影機,把家裡客廳搞得像電影院,事後還叫她幫忙要簽名照,要他穿過的球衣,簡直真的把他當明星了。

  麗文告訴她,她母親還私下叫表弟幫她把影片載到手機裡,常常自己在看,看著看著就微微笑,大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樣子。

  不只如此,她外公還一直跟鄰里炫耀,說他的準孫女婿跟貝克漢一樣是足球金童、運動明星,還拍過廣告、代言運動用品,只差沒講他上過月球、獵殺過賓拉登了。

  因為他,她得到家人的認同,真是讓她始料未及又哭笑不得。

  飯後,照例又開了兩桌麻將。

  大家長顏貴添老當益壯,一馬當先的坐在其中一桌。

  彩心看到她外公的眼神隔了好幾個人刻意與衛然對到,下巴一抬,直接問他,「會不會打麻將?」

  她下意識的代答,「外公,他不……」

  「會。」衛然氣定神閒的微笑回答。

  彩心詫異的瞪著他看。

  他會打麻將?可是她先前說她家人逢年過節都愛打麻將時,他明明說他不會,甚至完全看不懂,他父母也是完全不懂麻將的那種學者……

  「那過來坐我旁邊吧!」顏貴添說。

  衛然立刻走過去。「好的,外公。」

  彩心愣愣地站在那兒,看到衛然坐下後對她眨眨眼,頓時恍然大悟。

  學習中國國粹……原來他整夜跑去跟韓人仰學打麻將了啊!

  這男人存心讓她感動就對了,而她也確實被他感動到了……

  喔哦~不妙!

  前兩天不小心在他外套口袋翻到他買了個鑽石戒指,好像要向她求婚,這下子她可就不能再拖延婚期了……

  她想著,卻露出甜蜜的笑。

  這一次,她會給他肯定的答案,兩個人一起邁向幸福!

  ——全書完


作者: fatbibis    時間: 前天 09:06 PM


瘋燈會 簡瓔

  今年的臺灣燈會在新竹縣,而且就在高鐵站邊,對瓔來說真的是太方便啦,所以跟朋友們很熱血的約好從元宵節開始,天天逛燈會,反正不用門票,也不用搭接駁車人擠人,小小綿羊一騎,從小路進去,都沒累到。

  其實燈會還沒開幕時,瓔就會半夜開車去巡視現場佈置得怎麼樣了,一整個縣長上身,哈。

  開幕當天,請來了總統跟代言人SHE,民眾擠爆,瓔以為自己會被踩扁,因為夜晚的人多到有種恐怖感,加上璎是哈比人,根本看不到前面,就只聽到歡聲雷動,看到主燈近在眼前,覺得自己還真會擠……不,是被別人擠啦,沒什麼費勁的就被擠到了主燈面前,等沒幾分鐘就亮主燈了。

  第一次三更半夜去高鐵站看到沒亮燈的主燈時,還以為是隻灰色的鵝,近看了,又好像日本動漫的那種戰隊,後來點燈後的主燈感覺就完全不同了,搭配著音樂跟燈光,高度二十六公尺的主燈氣勢磅礴、璀璨亮麗,值得一看!

  其實璎平常就是懶,對於人擠人自然敬謝不敏,看到武陵農場塞爆的賞花人潮都很替他們擔心回不了家!(會不會擔心太多啊?)而對歷年在各縣市舉辦的燈會當然也是同樣想法,只不過在自己居住的城市裡賞燈就不必擔心回不了家嘍,就算是用走的也走得到家啦,所以放心的看到打烊都沒問題。

  騎了幾天機車過去賞燈之後,有一天瓔是搭接駁車過去的,因為長輩說他們搭接駁車有分到禮物,是不是很有意思啊?當下讓很久沒坐遊覽車的璎想重溫一下搭遊覽車的感覺。

  上車之後,果然,大人分到金桔軟糖,小朋友分到一包科學麵,雖然是小小的禮物,但大人小孩都很驚喜,感受到燈會團隊真的很用心,傳達一份臺灣人的人情味。

  不要以為天天賞燈就每天看的燈都一樣,這次燈會共有五大燈區,別說哈比璎沒辦法一天走完,就算是巨石強森來燈會也要分好幾天才走得完。

  開幕的第一天,璎就注意到躺在巨燈區的睡魔巨燈了,那可是具有兩百五十年歷史之日本青森市國家重要無形民俗文化財產。

  總之,璎對青森睡魔巨燈興趣濃厚,知道會在二二八那天亮相踩街,而二二八又放假(是說專職寫稿人跟人家放什麼國定假日啊真是,一整個完全把自己當上班族了說),既然是整天放假,當然要去看青森睡魔踩街嘍!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好震撼,巨大的龍王花燈加上悠揚的笛聲與太鼓,令人震懾的龍王花燈緩緩起身,隨著舞者和人群紛亂的舞步前行,龍王的身軀忽而前、忽而後又忽轉身行進,張揚舞爪、一起一伏開始踩街,頓時讓燈區沸騰到最高點!

  聽到一些長輩或朋友說不知道要去燈會看什麼,或者什麼都沒到,甚至有「連一個燈都沒看到」的,讓瓔很噴飯。

  一個燈都沒看到,就不知道那去了燈會,都在看什麼了?是在看天空想心事嗎?

  呵呵,燈會人人會看,各有巧妙不同,是吧?

  寫後記的時候,燈會還沒結束,瓔當然會繼續天天熱血的遊燈會,很希望讀者朋友們也有趕上這次漂亮的燈會哦!這是系列之一,下本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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